杨柏林是山东日照县杨家村一个普通村民。1936年,他二十多岁,年轻力壮。这一年初秋时节,他和父亲一起到文山前的一块地里割穆子。糁子的果实有点像谷子,只是外面的壳比谷子光亮。杨柏林为了让年老的父亲少出点力,自己就埋头挥舞锋利的镰刀拼命地干,不一会,就把父亲远远地拉在了身后。杨柏林割到地中央的时候,忽然发现那里的糁子倒了一大片,他停了下来,看到地中央还有一个大洞,就好奇地探头朝洞里看,洞里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突然听见里边传来吱吱的叫声。杨柏林赶紧喊道: “爹,快来看,洞里有个什么东西?”
杨父急忙来到儿子的跟前,用镰刀拨开洞口的杂草,一个毛茸茸、黑乎乎的,类似小狗的小动物吱吱地叫着爬了出来。杨柏林喜出望外,连忙抱起它说: “正巧咱家大花狗刚死了,咱就养着它看门护院吧!”杨父接过那只小动物,仔细看了一会,摇头说: “这不是小狗,是狼崽子。”杨柏林爱怜地看着它,很不舍地说: “我怎么看都觉得它是狗崽啊,你看这眼睛、这鼻子跟狗崽都是一样的,咱就养着吧!”杨父还是摇摇头说:“狼这家伙特别护犊子,可不好惹。记得日照城里以前有一个姓王的有钱人,在文山游玩时,遇到了一窝狼崽子,他二话不说,就把狼崽子给摔死了。过了三年,他有几个朋友从外地来,由于久慕文山优美的风景,就让姓王的带着他们到文山玩。他们贪恋文山的风景,竟忘了时间,直到天色很晚才向山下走去。半路上,几个人被一对大狼拦住了去路,他们吓得狂奔而逃,但那对大狼只对姓王的穷追不舍,直到将他扑倒咬死才罢休。原来那姓王的摔死小狼崽后,留下了身上的气味,狼崽的父母牢牢记住了,虽然时隔三年,一直都没有忘记复仇。”
杨柏林听完,浑身一激灵,才恋恋不舍地将小狼崽放回狼窝。
杨柏林和他爹用最快的速度割完了糁子,然后把穆子装上车,就赶紧推着穆子回家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杨柏林都还惦记着那只小狼崽,它找到它的母亲了吗?它还活着吗?
这天,杨柏林干完活后拿上一把镰刀,约上好友大壮去穆子地里看狼崽。杨柏林走在前面,大壮扛着一把铁锹紧随其后,不一会儿,二人来到穆子地,还没走到狼窝,大老远就停住了,他们看到一头母狼直挺挺地躺在那儿,死了。二人快步走上前去一看,那只毛茸茸的小狼崽正吱吱地在母狼肚子上乱拱。大壮说: “这母狼看起来是病死了,母狼死了,狼崽肯定得死。不如一铁锹将它铲死得了。”杨柏林说: “那可不行,它也是一条命啊,抱回去我把它养大。”大壮说: “有养猫养狗的,哪儿有养狼的?老人们说过,狼是最没有良心的动物,你把它养大了,它反过来会把你吃掉, ‘狼心狗肺’就是这么叫出来的!”杨柏林说: “哪儿能啊,老人们还说草木无情呢,可是我们种的粮食最初不也是草吗?盖房子不都要用木头吗?没有它们,咱们活不了!”
杨柏林把狼崽抱回家后,喂它啥,它都不吃。杨父说: “快扔了吧,养个白眼儿狼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杨柏林的娘吃斋念佛,说: “别扔了,好歹是条命,不如让他三叔家的大黄狗奶着得了。”杨柏林三叔家的那只大黄狗五六十斤,刚刚生了一只狗崽。杨柏林听了娘的话,高高兴兴地抱着狼崽去了三叔家。
三叔看见杨柏林抱着只狼崽来,忙说: “你小子弄个狼崽干啥?快扔得远远的。”杨柏林说: “三叔,我想让大黄狗给它当妈妈。”三叔说: “净瞎扯,哪有让母狗奶一只狼崽的?”杨柏林平时就爱摆弄大黄狗,他一边抚摸大黄狗的头,一边把狼崽放在母狗的乳头上,那只狼崽竟拼命地吃起狗奶,大黄狗性格温顺,也没有拒绝狼崽,没过几天,大黄狗就把狼崽当成了它自己的孩子了。因为小狼崽通身黑色,杨柏林就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小黑。
小黑在大黄狗的哺乳下长得很壮实。断奶后,杨柏林经常拿些青蛙、蚂蚱喂它,它也经常独自去野地,捕捉一些兔子、老鼠之类的充饥,倒也没饿着肚子。慢慢地,小黑长成了大黑,个子不亚于一头小牛犊,顶着一身油黑发亮的毛发,威风极了。村里最年长的杨四爷说: “看这狼崽子的派头,要是放回山中,是个做狼王的料!”
有一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杨柏林一家在三月三这天去亲戚家串门,回来后一打开大门,就惊得目瞪口呆,家里养的鸡鸭全被小黑咬死了!这对杨家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损失,那血腥的场面更叫人毛骨悚然。杨柏林一气之下,拿起一根棍子就追打小黑。小黑东躲西藏的,还是挨了好几下。俗话说:狗急跳墙,小黑被打急了,竟然一蹦老高,扑向杨柏林,那血红的大口和恐怖的眼神叫人胆战心惊。杨柏林被吓得脸青唇白,小黑一下子越过杨柏林,跳出了矮矮的围墙,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1938年5月12日,杨柏林的爹去赶南湖集,这一去竟然成了和家人的诀别。那些号称要搞什么“大东亚共荣圈”的日本人驾着飞机轰炸了南湖集,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集上的人乱成了一团,四散而逃,被炸死、踩死的就有三四百人。杨柏林在集上找到了爹被炸烂的衣物和残缺的肢体,流着泪将爹埋葬了。第二天,杨柏林给娘磕了三个响头,就上甲子山参加了抗日游击队。
1943年的8月15日,已是侦察排长的杨柏林和战士张茂堂、李兆芝奉命到石臼港侦察敌情。他们去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可在返回的路上,遭遇到了十个鬼子。经过一番惨烈的战斗,张茂堂和李兆芝当场牺牲了,杨柏林的胳膊也受了伤,他对周边的地形很熟悉,就一头钻进了青纱帐,狠劲往甲子山方向跑。跑到日照城西的一大片玉米地后,杨柏林再也跑不动了,他大口喘着气,在玉米地里坐下来,看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胳膊,黏糊糊的满是鲜血。
天色已晚,外边的情形又不得而知,杨柏林决定在玉米地里躲一夜,明日再作打算。他望着天上惨白的月光,想起牺牲的两个战友,心里难过极了。就在伤感之时,他忽然觉得背后冷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他的汗毛顿时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头皮也开始发麻。杨柏林回头一看,可把他吓坏了。七八头大狼把他圈了起来,眼里冒着绿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杨柏林知道,狼是闻着他胳膊上的血腥味儿来的,他想,这下完了,今夜非葬身狼腹不可。
杨柏林已做好了必死的打算,然而狼群并没有立即对他发动攻击,一只个头很大的黑狼围着他转了两圈,还用鼻子使劲地嗅着他。杨柏林突然觉得这家伙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看,这不正是当初自己养大的那只狼崽小黑吗?看着它那双放着寒光的眼睛,杨柏林叹道: “日本鬼子要杀我,你要吃我,你们都是丧尽天良的畜生。”就在这时,一路追赶的日本鬼子发现了杨柏林的踪迹,由于天色已黑,他们不敢擅自闯进玉米地,就在外边叽里咕噜地喊着什么,估计就是“缴枪不杀”之类的话。杨柏林的子弹早打完了,此时匣枪只能是件摆设,心里说: “这下完了,连与鬼子同归于尽的本钱都没有了!”
正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小黑突然发出“呜”的一声长啸,带着狼群掉转身子,径直向玉米地外的日本鬼子冲去。日本鬼子没想到会遇上狼群,慌乱地举枪就朝狼群射击,好几只狼中弹倒了下去,剩下的几只依旧疯狂地扑过去。鬼子们一看这不要命的架势,哪里还敢恋战,急忙掉头四散而逃,但两条腿的禽兽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野狼,狼群很快就追上了鬼子,狠命地撕咬他们的脖子、胳膊、大腿……鬼子兵发出一声声惨叫,血腥味儿一下子弥漫开来,好几个鬼子倒下了,剩下的几个屁滚尿流地向日照县城逃去。
一场激烈的战斗结束后,几只狼大快朵颐地享受着战利品。而小黑却转头朝杨柏林跑过来,还没等它跑到杨柏林的身边,摇晃一下就倒了下去。杨柏林不知出了啥事,赶紧过去抱住小黑,却见它胸前鲜血淋漓,原来它刚才挨了鬼子一枪。杨柏林心疼地把小黑抱在怀中,热泪盈眶地说: “小黑,我误会你了,我误会你了……”
全国解放之后,在战争中因伤致残的杨柏林复员回到老家日照县,他出钱请人在小黑的殉难处竖起了一块高高大大的石碑,上面写了一行字:兄弟小黑之墓。
清朝。文祖是齐鲁腹地之重镇,经济比较发达,也是交通要道,一条章莱大道穿过文祖中心大街,是连接章丘和莱芜县城的重要枢纽。因为古代文祖曾经是县城,这条南北大街两端都有城门,南城门是南阁,北城门是北阁。有两家比较有名气的饭店,坐落在大街南阁北阁的里面。北阁的饭店老板姓李,南阁的饭店老板姓马。这两家饭店都以经济实惠、饭菜味道精美出名。
每逢月底这天接近中午,北阁饭店都会来一个过路的客人吃饭。他身材高大威武,骑一匹骏马,腰挎弯刀。每次来吃饭,他都是靠窗而坐,要上两个菜喝酒。他酒量很大,每次都是要一樽酒,喝酒用大碗,每次都是一碗白酒一饮而尽。三五天后的中午刚过,壮士会骑马从文祖大街南边而来,再次要上两个菜一樽酒。一樽酒就是十斤,可见壮士是海量。
起初的时候,北阁酒家的李老板很是惊讶,后来逐渐见怪不怪,习以为常,每逢这个壮士来吃饭的时候,不用吩咐,李老板总是把上好的一樽酒摆上客人的桌子,有时候,如果不忙,李老板还会陪着客人喝上半碗。通过交谈,得知客人是大寨村人,因为善武,目前在县衙当差,每逢月底这天回家探亲,住上三五天再去县衙。
如此一年之后,一个偶尔的机会,北阁酒家的李老板碰上了南阁酒家的马老板,不自觉说起壮士喝酒的事情,意思是很佩服壮士的酒量。谁知道马老板听了,问明白壮士在文祖喝酒的具体日期后,脸上写满了惊讶。
原来,壮士每逢回家这天,总是先在北阁酒家喝上一樽酒,而后骑马来到南阁酒家,再要上一樽酒两个菜。等到他离家去县城的这天,又会在接近中午的时候,先来到南阁马老板酒店,再次要上两个菜一樽酒,喝完后来到北阁李老板的酒店,再要上一樽酒痛饮。这样算起来,壮士~顿就能喝上二十斤酒。
酒神!
两位酒店老板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是,这位壮士到底酒量有多大呢?因为他每次喝完酒总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牵马上路也非常稳当。
很快到了月底,是壮士回家的日子。壮士依然在接近中午的时候,骑马来到北阁酒家。李老板赶紧把他接入里面,亲自搬上一樽酒来。壮士依然如故,大碗喝酒,大口吃菜,一樽酒很快告罄。李老板不失时机地从里面再次搬出一樽酒来,放在壮士桌子上,说:佩服壮士酒量,也感谢一年多来壮士照顾生意,特意送上一樽酒。
壮士毫不含糊,不过几碗,一樽酒就喝了一个底朝天。他谢过李老板,结账离去。很快来到南阁酒家。没成想,马老板早就站在酒店外等候多时,他上前接过壮士的马缰绳来,引着壮士进店入座。壮士刚刚喝完一樽酒,马老板也从里面搬上一樽酒来,送给壮士。壮士这才明白,是两个酒店的老板商量好了,试探他的酒量。
壮士虽然知道了内因,但他却没有露出怯意来,而是接过酒樽,继续大碗喝酒,第四樽酒也彻底喝光了。这样算起来,他实际上已经喝了四十斤白酒。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离开酒店的时候,只是和马老板拱手而别,紧闭口一言不发,上马疾驰而去,看样子显然已经有些醉了。
壮士离去不久,李老板就来到南阁,找到马老板。二人一交流,得知壮士果然是一气喝了四十斤白酒,更是佩服至极。他们一商量,决定去大寨村会一会壮士,与他交个朋友。
第三日,两个酒店的老板套上马车,各自装上十樽好酒,兴冲冲奔向大寨村,经过打听,找到壮士的家,立刻知道他们酿造了一场惨祸,却已经追悔莫及。
原来,那天壮士喝完了四樽酒之后,打马扬鞭回到家中,立刻对妻子吩咐说,自己喝醉酒了,需要回房睡觉。他叫妻子打好了一盆浆糊,准备了若干纸张,拿到卧房。他叮嘱妻子,千万不要进屋打扰他,他需要躺在床上睡上十二个时辰方能醒酒。说罢,壮士回到屋里,把门从里面顶死,然后用纸把门窗缝隙全部糊住,密不透风,上床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天明,妻子来到壮士门外,听听里面鼾声如雷,她听从壮士安排,并没有打扰。快吃午饭的时候,妻子再次来到壮士卧房门外,侧耳细听,却毫无声音。妻子想起丈夫昨日回家的时候,脸色很难看,而此时她越想越不放心。犹豫许久,听了多次,她终于沉不住气了。悄悄趴在壮士卧房的窗外,用手指蘸着唾液,捅破窗户纸,凑上眼睛去看。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妻子立刻慌了神。她看到丈夫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从口中正往外喷着一道一尺多长的蓝色火苗。其实这是丈夫治醉酒的一种办法,需要密封门窗静卧十二个时辰即可醒酒。此时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口,只需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能恢复如初。
可是妻子不知道事情原委,一看丈夫吐火,岂能不惊?她吓得赶紧呼喊着叫来了家人。大家一听,来到卧房,破门而入。
这一下就要了壮士的卿卿性命!
早年徐克拍的《青蛇》,是借了香港女作家李碧华的小说神髓来打造,讲人妖殊途的恩怨纠结。如今程小东继《倩女幽魂》之后,拍了这部《白蛇传说》,剥开神话传说中的“禁忌之恋”,重新诠释《白蛇传》的故事。
《白蛇传说》刻意将人妖界线模糊了一番。兴许是如今都在走小清新路线,妩媚诱惑的妖精形象已经过时。黄圣依与蔡卓妍可说是妖气全无,反而清纯素雅,与林峰扮演的斯文许仙倒也般配。片中,原本最爱棒打鸳鸯的降妖大师法海处在两难境地。
最有意思的,是小青与能忍的感情。二人原本就互有好感,加上能忍被蝙蝠妖所伤之后,体质界于人与妖之间,他开始体会到妖的一些苦衷,于是与小青更加惺惺相惜起来。同时,能忍作为法海的得意弟子,突然变成妖怪,也令这位师傅左右为难,杀还是不杀?这是个问题。
李连杰扮演的法海与《青蛇》中赵文卓演的法海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对妖怪没有想象中那么苛刻,虽有原则,却也懂得反省。区别在于,李连杰版的法海是因见证白素贞与许仙生离死别之疾苦,加上能忍的尴尬现状,才扪心自问降妖的现实意义;而赵文卓版的法海则是情欲难抵,心魔作祟,更残酷也更真实一些。所以说《白蛇传说》走了正统的路子,但又不乏思考,演员也相当卖力。
这部戏里尽管有摒弃不掉的通俗元素,戏码也没有特别新鲜,但场面做得漂亮很要紧。《白蛇》占了这样的先机,给足观众视觉享受,而且剧本并没有因特效而变弱。
□小庄
这年冬天,赵财主的母亲死了。死了人,赵财主认为也是个发财的机会,他派狗腿子四处报丧,到处接客,强迫佃户送礼。请书法名人写了“德配孟母”四块大字,准备贴在孝堂正中。
这天,徐苟三也来赵家帮忙了。财主叫他布置孝堂。他走到堂上大方桌子上一看,桌上放着“德配孟母”四个单块大字。他灵机一动,马上动手,把四个字贴上了挽联框上,并用黄绸布盖好。
下午,孝堂内外请客、送礼的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一会儿,远近的客人都到齐了,赵财主宣布大摆筵席,徐苟三偷偷取下挽联上的绸布。这时门口进来一个道人,他一见正堂中的巨幅挽联,不觉哈哈大笑起来。并把赵财主叫到跟着,说道:“施主家母少德,何必还要摆在孝堂示众呢?”赵财主不解其意,请示道人指明。道人指着孝堂上的挽联说:“请施主先看看挽联上写的些什么再说吧!”赵财主没有看挽联,似乎很有把握的答道:“上面写是德、配、孟、母,意思是说,吾母之高德,同亚圣孟子的母亲一样。”道人说:“不,还是请你看看吧!”赵财主转面望着挽联,大声念道;“母配孟德”。赵财主正准备念第二遍,道人抢着说话了:“对,上面是母配孟德,意思是说,施主家母配了孟德,孟德即是曹操啊!”赵财主一听,一阵好气,马上脸上发紫,昏倒在地,客人们也就只得不欢而散了。
错贴挽联,痛骂赵财主的事,很快就传遍开了,佃户们拍手称快,都说徐苟三给我们穷人出了口气。
一个魔鬼生活在丛林里,每当正月十五,魔鬼就从丛林里跑出来害人。久而久之,形成了这样一种情况:你家有猪、鸭、鱼、肉的,可以拿这来充数;如果你没东西给我吃,我就吃掉你。魔鬼以为人怕它,便除了正月十五,大年初一也来捣乱,吃人,把做团圆饭的鸡、猪、年糕,煎饼全吃了。
别人结婚,魔鬼去抢新娘来调戏;别人生孩子,它把孩子抢来吃。村民们苦不堪言,怨声怨道,敢恨不敢言。魔鬼更放肆了,见人就吃。
魔鬼害死了织女生的男孩,织女在织女星上愤怒地观察了魔鬼五天五夜,对魔鬼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当村民们走投无路时,织女的愤怒到了极点,忍无可忍了。
织女从织女星飞到天庭,对太白金星说:“太白金星,在凡间有一个魔鬼,到处吃人、抢新娘、吃小孩,您可得管管啊!”
“织女,”太白金星说,“这个魔鬼是牛郎。”织女顿时昏倒在地,过一会清醒过来:“是牛郎?牛郎?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哦,别伤心,织女。”太白金星安慰织女,“牛郎触犯了天条,玉皇大帝就把牛郎星烧毁,牛郎逃到了人间,使用全身精力修炼成了魔鬼,到处害人。”
“难怪我和牛郎已经一百年没鹊桥相会了!”织女哭哭啼啼,“能有什么办法制服牛郎?”
“办法倒是有。只要你织一件衫,上面有九十九条龙,一百年后,套在魔鬼身上,如果合身,牛郎就有希望了,但你还要跟魔鬼打斗九百九十九年,那时魔鬼会休战,不再打了。你就把你所有的针线交给老百姓,如果老百姓能在魔鬼休战的一天一夜里织九十九条龙,那你缝在衫上的那九十九条龙就会活起来,围住牛郎,那他就会显形。那时,你再把老百姓的九十九条龙带到织女星上,往前一抛,那些龙就变成牛郎星,牛郎就可以回到牛郎星上了。如果一个步骤有差错,不但牛郎会更凶神恶煞,你也会飞灰烟灭的。”
织女谢过太白金星,赶去织衫了。
由于单身宿舍就在报社大院里的缘故,几年来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早上8点半都准时先到办公室点个卯,看看信,喝杯茶,然后再出去采访。这天,我刚一落座电话响了。我拿起话筒,问了句:“你好,找谁?”
对方没顾上说话,先格格笑了起来。我听了笑声便猜出是林虹,于是,又问道:“有什么好事儿?”
“请你明天晚上来我家吃涮羊肉,顺便给我们新房的装修提提意见。”
“应该说让我到你们的新房开开眼,顺便吃顿涮羊肉——老康呢,还那么忙?”
“忙,天天有应酬。不过,明天晚上他一定会在家陪你。”
“那敢情好。喂,上次听老康说新房的装修要按他的意图搞,想必档次不低,格调也很高雅吧。我总觉得老康那人有独特的审美直觉……不是恭维,真的,真的……”
“嗨——别提啦。装修的基本格调是按照他的意图搞的,只有一处是我擅自作主改动了一下:原计划在小屋打一面墙的书柜,被我换成了大衣柜。谁让他那些天正出国考察不在家呢!我当时想,他毕业六七年了也没正经看过一本书,要书柜干什么,不如换成大衣柜更实用。说实话,这几年家里没买过几本书,衣服可泛滥成灾了,光他的西服就有十几套,还有皮衣、毛衣、风衣……”
“除了贡品就是礼品吧?”
“电话里别胡扯!你接着听我说,等他回来发现了没打书柜,好一顿发火哟!以后又着实跟我闹了几次,不依不饶的。”
“真有这事儿?我明天晚上去了要好好说说他。如此欺负我们的小百灵可不行!”
“瞧你,又胡扯啦!别忘了,明晚6点钟来哟!”
我和老康在大学中文系本科同窗4年,尔后又投师于同一位老教授门下读了3年研究生,并且始终住在一个寝室里,连他娶老婆都有我一份功劳哩!能说我们交情不深,了解不透么?在学校那几年,我可是打心眼儿里折服老康。我叫他老康,不惟因了年龄上大两岁,更重要的是他在学识上强于我,含有几分尊敬之意。老康上学时就在全国性大刊物上接二连三地发表文章,仅以评论文章一端而言,举其荦荦大者,既有论鲁迅小说的现实主义,又有论陀斯妥耶夫斯基的人道主义,也有论拉美文学的神秘主义,还有……从这些论题便可看出老康学问的广度和深度。而我当年充其量只能在校刊上将自己的文章变为铅字,还是多亏了导师的关照才得以实现。而更多的时候,我是在学校“青草地”文学社的壁报上抛头露面的。顺便说一句,就是因为搞文学社,我才认识了校广播员林虹,而且后来由我做媒,使他俩成百年好合的……
话再说回来,当时在自惭形秽之下,我向老康请教做学问或者说写论文的诀窍儿。老康每次总是伸出手来,比划着说:除了直觉之外,就是角度。我将他那带有南方口音的角度一词,听成了椰树,便灰心地说:是呵,你已经成了一棵大树,而我不过是“青草地”上的一根小草。老康听了,一迭连声地纠正说:是角度,角度。写文章首先是选题,而选题的关键就是要掌握变换角度……
其实,我最佩服老康的还是他那颗不服输的好强心和坚韧不拔的精神。老康曾不止一次对我说过,他最欣赏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塑造的那个和鲨鱼搏斗,虽败犹荣的桑提亚哥的形象。记得有一年老康在送给我的贺年卡上,写的也是《老人与海》中的那句名言:人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但就是打不败他。老康曾戏言,说自己是大山里走出来的桑提亚哥。还说,这一形象将永远鼓舞他不懈奋斗,并决心在学术上要有所建树。我相信他的话,一个穷山沟里出来的农家子弟,如果没有坚强的意志,是不会跻身于高等学府,而且在学术殿堂里小有成就的。我还相信,凭他的才华和意志,将来在学术上肯定还会大有作为。
可是随着毕业的临近,我感觉出老康的思想观念发生了潜移默化。引起变化的内在深层因由,我一时难以说准,而直接原因则完全是一件偶然的事儿。为了改善伙食,我们每逢周日总是自己做饭,掌勺的是我,买菜多由老康负责。日久天长,我炒菜的手艺日臻完善,老康买菜杀价的水平也大为提高。一次,老康带着刚认识不久的女朋友林虹一起去买菜。那天他打定主意不讨价还价,怕的是斤斤计较的结果,自己在女朋友的心目中掉了价,太不值得。可是,都怪老康平时买菜杀价太狠,有的摊主记住了他,那天也合该他倒霉,刚开口要买两斤莲藕,那摊主摇摇头毫不客气地说:不卖,你给我的价等收摊儿时来买吧!可以想见老康当时是何等尴尬、羞赧与愤懑,他始而因无颜见女友恨不得钻入地下,继则又想跳到半空里将那摊主骂个狗血喷头!反正自从出了那件事情以后,老康一改初衷决定不再读博士了,尽管导师几次撺掇他报考,他也没给面子。我向他问及个中缘由,他苦笑着回答:还是马克思说的对,经济是基础。我要先把基础夯实了,再去搞上层建筑吧。我又用桑提亚哥那种精神来激将,也未能说服他。老康强调了这样的观点,人不能满足于做个只得到一副鱼骨架的桑提亚哥,而要成为一个满载而归的桑提亚哥……毕业分配时,我被分到报社,老康则去了一个很有些实权的政府机关。几年间,他由科员而科长、而副处,前不久还得到了一套三居室的福利房。我想,或许这就是老康所谓要夯实的基础吧。伴随这基础的不断隆起和我的那些针砭时弊的文字不断堆砌,老康和我之间的关系业已被它们搞得日渐疏离了。
次日晚6点5分,我如约敲响了老康的家门。
他们似乎猜出了我会准时到来,已经将所有房间的灯——吊灯壁灯吸顶灯射灯,甚至台灯——都点亮了,好像要留给我个惊奇的第一印象。我进屋后也果然惊呼一声:“哇——简直像个佛堂!”开门的是林虹。她听了我的感叹,反问一句:“大记者,你用个什么词汇不好,怎么偏偏想起拿佛堂来和我家相比?”我说:“恐怕是你家的灯光效果,令我想起了几天前在一本画册中看到的扎什么伦布寺的金碧辉煌。”说着,老康也来到了厅里。他手中举着刮胡刀,下巴上满是白色的泡沫,打趣道:“既是佛堂,我就先开光,然后再来见施主喽!林虹,你陪老同学先坐一会儿。”我赶忙做出个打千儿的样子,接着又将带来的两瓶红酒递给了林虹,换了一副虔诚的样子,用极恭敬的口吻说:“请代施主将两炷香火供到案上。”说完,三人都恣情大笑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上大学时的那间小宿舍里。接下来,林虹好似个向导领着我来到每间屋,津津乐道地将装修的情况介绍给我,从灯的样式到窗帘的质地,从墙上ICI涂料的防水性能到红榉木壁柜的色泽,不厌其烦地逐一数说一遍。讲到居室里的实木地板时,还顺便对比了一下实木复合地板和强化地板特点,以便让我更好地了解他们所作出的选择……对于一个装修知识几近于无的我来说,听了女主人如机关枪发射般的一连串介绍,不仅令两只耳朵应接不暇,而且心里还有点不快。我们又来到厨房,她给我演示了松下牌抽油烟机和炉灶后,指着大理石台面的厨柜,特意强调:这些都是请专业厨具公司而不是装修队干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给我的感觉是卖弄,向一个没有房子的人过分炫耀这些未免太残酷,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也许是出于妒忌和别的什么心理,那一刻我暗下决心要给他们一点小小的难堪,扫扫兴,比如从装修质量上挑点毛病。可是,多半由于我的装修知识太贫乏,少半由于房子的装修没有明显缺欠之故,尽管我煞有介事一般认真仔细地看了又看,仍未发现有什么可挑剔的。
老康刮净了胡子,换下林虹去准备晚餐,由他来继续刚才的话题。老康可不像林虹东一句西一句见啥说啥,而是有意识地挑出客厅的隔断,发表了一番很有点美学意味的介绍。
“老同学,你来看,”老康拉我到客厅,说,“这客厅原来是长方形的,加之北屋的门又正对着客厅,这样一来,进门后令人产生了一眼就能望穿的感觉,而从美学上讲最忌讳直露。现在我做了个隔的效果。不知你注意到没有,这隔断的位置正好处在黄金分割点上,故而……”老康侃侃而谈,再现了当年向我讲论文时所表现出来的那股投入劲儿。说实在的,屋中的隔断以前我也没少见,只是从未想过还有这么多说道儿。老康毕竟是老康,随时随地都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才气来。老康观察事物一向比较注重内涵,这个特点在接下来的介绍中也表现出来。他敲着寝室的门和壁柜,不像林虹大讲色泽和款式,仅强调了一点:“它们可都是实木做的,不同于时下流行的那些用胶合板包起来的样子货。”看到壁柜,我记起了林虹曾在电话中说过的,由于没做书柜而多做了一个衣柜,从而惹得老康大为光火。我忽然意识到机会来了,给老康一点小小难堪的机会来了。
于是,我佯装不知此事,故作惊异状,问道:“老康,房子的装修没说的,不论从质量还是从舒适的审美的角度看,都无可挑剔。不过,也有一个小小的缺陷,只能说美中不足吧,不知你注意没有?”“哦——”老康听了我的话先是一愣,既而皱了皱眉冲我诡谲地微微一笑,说:“我还没发现。请你说说看。”我想,老康大概已经猜出了我要说些什么,可我仍旧卖关子,故意不急于说出来。一方面是为了增加点说服力,另一方面也想显示一下清贫文人的高雅,我从皮包里取出一本自己刚出版的杂文集递到老康手上,说:“请多指教——如果说这房子的装修还有美中不足的话,我以为就是没给它们准备个安身之处。”还在读大学本科时,老康就多次对我说过,人生一世,只要能写出两本有创意的书留给后人,便是最大的幸福;否则,纵有万贯家财,也是莫大的遗憾。因为财产将由少数人继承,而书却可以被众人享有。当一个人可以在众人的心中存活下来,他就是永恒的,就不枉来一世。他还进一步解释,只有创造性的劳动所带来的喜悦,才是人生能享受到的最大的喜悦,任何财富都无法与之相比……从这个意义上讲,能出版“两本有创意的书”,成了老康的理想,成了老康发奋刻苦学习的原动力。
这会儿,我亮出本尽管没有多少创意但毕竟是自己写的书,也无非是想刺激一下老康,或许能唤回他当年追求理想的热情,重新振奋起来,干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我始终认为老康是块做学问的料,不应该整日沉溺于弄权术捞实惠之中,实在太不应该。
老康接过我的书,随手翻看了一眼我在扉页上题写的文字,脸上微微泛红,两句赞美之词也脱口而出:“很好,很好。不简单,不简单。”我相信这样一句话:能使一个人脸红,便是让他创造奇迹的开始。我打算以此为契机,再来一番劝说,令老康彻底回心转意。然而,我忘记了老康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决不会轻意否认自己所作所为。故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做了这么多新家具,惟独缺少个书柜。”老康举起我的书,晃了晃,又说,“老同学,现在都什么世道了,谁还看书呀!”这回轮到我听完老康的话由不得一愣了,岂止发愣,甚而打了个激灵。我一时还拿不准刚才自己的举动是不是伤害了老康的自尊心,但老康的这句话肯定使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既然我们是多年的老同学,既然谈及的又是个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我就没必要用沉默来虚与委蛇。于是,我不客气地回敬了他一句:“读书无用的观点,‘文革’中流行过;商品经济大潮涌来时,它又如同沉渣一样泛起过,甚至今天也常有人说起。只是,我不——应——该——从你口中听到!”我本想多说几句,一看见老康脸上已经憋得通红,而且像个自知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掉过了头,就不忍再说了。接下来是足足三分钟的沉默。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我套用了当年老康向我传授写论文秘诀时的一句话,说:“也许,是我们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老康仍然不做声。幸亏林虹此时把吃火锅的一应美味佳肴和佐料都准备停当,招呼我们过去吃饭,才算结束了这种令人难堪的尴尬。吃饭时,林虹又兴致勃勃地说起装修时的辛苦,装修的费用,装修的经验和教训……老康只是劝我喝酒,一杯接一杯,不多说话。我知道老康的那点酒量(不大),便表示红酒有后劲,不想多喝。老康不再劝我,自己又灌了几杯,很快就不胜酒力了。老康总算开口说话了,尽管说出的话已经不够连贯,带了几分醉意。
“老同学,平心而论,我也想做个书柜,我何尝不想做个书柜呢?也——想!”老康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对我说,“可她没给我做,她多做了个衣柜,衣柜……我责怪过她,我真的责怪过她……后来一想,没做就没做吧,没做也好。做了又怎么样?做了也是摆样子。等于给书籍修了个坟墓,修了个华丽的坟墓把它们葬在那里……从这个角度来看,书柜和火葬场放骨灰盒的柜子有何不同?一个鸟样!一个……”“我看你是喝醉了!”林虹插进来了,说,“你根本没酒量,喝上两杯连舌头都短了,说出话来着三不着两,胡扯到哪儿去了。”我倒觉得老康扯出了点味儿。若不是被深切的痛苦折磨了多时,他是不会想出如此精彩的比喻。亏他想得出来。
“你——不懂,别乱多嘴!”老康冲林虹把手一挥,继续对我又说,“因此,没做书柜也好,眼不见心不乱……其实,我这些年心里一直挺乱,怎么能不乱呢?我也不想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混下去……我本打算用装修来改变一下环境,或许能……没承想,不行。装修更是添乱!喝,再干一杯!”“别喝啦!”林虹说,“装修怎么也成了添乱?真是越说越离谱儿了!”“装修绝对不错。”我环视了一眼漂亮的屋子,又说,“有条件就要装修。中国人有个传统,叫做‘富润屋’嘛!”“这么说你是‘德润身’喽。”老康听了我的话,显然不高兴了,不咸不淡地反问一句。
我意识到自己也喝多了。否则,不会再去刺激老康那颗本已苦涩的心。我赶紧转移话题,说:“其实,人总是受到来自理想和物质享受两方面的诱惑,但又很难兼而有之。于是,人们在追求一个的同时,又会因为错过另一个而产生失落感。这就造成了人的永恒的痛苦。有时,人还会在两者之间举棋不定,摇摇摆摆,如同走钢丝一般,惶惶然……”喝了酒,我看到什么东西都发飘,再一比划走钢丝的动作,眼中的景物越发摇晃得厉害了。老康见了我的样子微微一笑,他肯定有同感。他也摇晃着身子,说:“我倒有一种坐在船上的感觉,这就使我又想起了老渔夫桑提亚哥……我想,那个在大海里孤身和鲨鱼搏斗的老头儿,肯定也动摇过,肯定也受到了舍财却病、远离危险之类念头的诱惑,肯定也想过放弃那条大马林鱼,肯定……但是,海明威没写,没多写,没详细写。”我说:“你正在替他补写。只不过不是用笔。不——是么?”老康提出要和我握一下手,然后说:“老同学,咱俩一定再干一杯。”林虹对我们这些醉话和醉态早就不耐烦了,不停地嘟囔:“怎么又扯到打鱼上去了?真是喝醉啦!”我放下酒杯,说:“对,是打鱼。我已经从老康的肺腑间听到了隐隐的海涛声……”林虹确信我俩完全醉了,起身去厨房,随即传来稀里哗啦收拾餐具的声音。
“你是说我胸中还有大海的涛声?”老康问道,眼里泪光闪闪。
我点点头,想说又说不出来,只觉得舌头发短。大概我真的醉了。
导读:本文论证《西游记》中的唐僧不只是唐朝僧人,还是唐儒乃至宋明理学家,儒道释兼修,天理人欲兼求。他由陈光蕊与江流父子接力、合并而成。这个合体唐僧也和孙悟空一样,先后取过儒道释三经,而在他取佛经时,竟然又逆向重演了其父取儒经、道经的封妻荫子的历程。当遇到淫荡之白毛老鼠精时,唐僧抓住机会完成阴阳交媾,生下了妖精……《西游记》的结构十分精巧,世所罕见。
一、唐僧酷似《红楼梦》中的贾雨村,性感外貌源于欲火中烧
有的人见到我解读唐僧就喊头痛,就像孙悟空听到师父念紧箍咒。当然,更多的读者是喊痛快,就像孙悟空被取掉了紧箍咒。是啊,自从唐僧进入文学作品,就成了极富争议的人物,有人膜拜,有人憎恨。鄙人倒是个温和派,无奈《西游记》的作者对他十分厌恶,恨不得千刀万剐,我也就只好跟着咬牙切齿了。服从是军人的天职,贴近则是文学评论者的天职。
先提三个问题:唐僧既是个清心寡欲、风餐露宿的僧侣,怎么还能长一身养眼且延寿的白肉?如来、观音为什么要选一个男颜祸水去西天取经?唐僧一向视贞操如性命,他究竟守住自己的真阳了吗?
解决问题前重申我此前论证过的三点:一、《西游记》中的唐僧并非是特指陈玄奘,他是汉、唐、明三朝取经人的杂合;二、《西游记》不是宗教之神话,而是文学之神话,文学天生隐曲、叛逆,“西游”尤甚;三、《西游记》是罗贯中原创,吴承恩改编,他们不约而同都反理学,唐僧是他们重新创作的宋明道学家、理学家的典型。
罗吴认为,荷尔蒙比衣服、营养和环境更能决定一个人的外貌,唐僧的性感容姿即是源于他内在分泌旺盛的物欲、利欲与淫欲。就像《红楼梦》第一回中的贾雨村,虽暂时淹蹇窘迫,衣衫褴褛,却长得十分“雄壮”,让骚娘们看了还想看。末世需要贾雨村,西天路上需要唐僧,妖精爱抱有缝的蛋,如来爱看孙悟空和唐僧受难。
那么,罗吴是如何将唐僧从一个纯粹的佛学家变成一个儒道释兼通的理学家的呢?
二、唐僧是陈光蕊与江流两父子的合体,取过儒道释三经
我们知道,孙悟空依次取过儒、道、释三种经。实际上,唐僧也同样取过三经,不同之处在于,唐僧是凡人,不及孙悟空长寿,作者便改用了两个人接力,另一个人就是江流的父亲陈光蕊。从这个角度看,唐僧便又是陈光蕊和江流的杂合,唐儒陈光蕊或可称为前唐僧。因为陈光蕊是唐僧的有机组成部分,所以作者将他参加科考的时间与江流动身西行的时间设在了同一年,都是贞观十三年。下面就来比较孙悟空与二陈的三次取经。
孙悟空跳入水帘洞称千岁王;陈光蕊是鲤鱼跳龙门,中状元,中绣球,招为宰相殷开山的女婿,不久被任命为江州州主。
孙悟空长途跋涉求道,终得祖师指点,修成长生之术;陈光蕊则因在赴任路上放生一条金色鲤鱼而得道,后来虽被船家刘洪推入江中,仍然死而复生,龙王将他收于龙宫,以“定颜珠”保其长生。不久,陈光蕊的生命还在现实世界中得到了延续,温娇生下他的遗腹子——江流。
接下来,孙悟空就在两界山与唐僧会合,一同去西天取佛经了。注意,是两人一同取经,不是孙悟空单方面护送唐僧取经。
三、唐僧重走父亲封妻荫子的路,西行实为取三教合一的理经
之所以说陈光蕊是唐僧的前世,江流是唐僧的今生,还有一个原因是小说在写江流取佛经时,又重新演绎了陈光蕊当初取儒经、道经的经历,并作了近乎疯狂的夸张和丑化。相比之下,儒是小巫,道是中巫,佛是大巫,同流合污的理学是超大巫。如此三经同取的情形表明,唐僧西行实际要取的是三教归一的理经。
我们就来仔细看看罗吴是怎样在西天路上将儒道释三教合流,将陈光蕊和江流从接力形式转换成合并形式的。请跟着我拿起书,从小说后面往前翻。(声明:为避免有人承受不了我醍醐灌顶的一击,解读时我尽量含糊其辞,点到为止,装作没事人。)
第一百回:唐僧取得佛经返回长安,太宗作《圣教序》以表其功,佛祖如来更是将他重新召回西天,授予他最高功名——旃檀功德佛(相对四人一马组成取经团队而言,名位最高)。此事对应于儒生陈光蕊上京赶考,及第廷试三策,唐王御笔亲赐状元。
第九十三回:唐僧师徒入大天竺国倒换关文,遇一妖精所变的公主正在十字街头,高结彩楼,抛打绣球,撞天婚招驸马。唐僧中彩。对应于陈光蕊在宰相殷开山门前中温娇之绣球,招为女婿。
继续往前翻。
四、美女老鼠精攻破唐僧处男之身,唐僧敢做不敢当
第八十回:唐僧路遇一位由金鼻白毛老鼠精变成的美女,极其淫荡,时常引诱寺庙中的僧人行交欢之事,尔后杀之。很快,唐僧也被她摄入了“陷空山无底洞”。这是一个什么洞呢?可不是普通的老鼠洞,从名字可判断它与色空有关,与无底之淫欲有关。而且由于它出现在蜘蛛妖之后,必然是比肚脐更下身更私密的器官。再看具体的描写:“只见那陡崖前,有一座玲珑剔透细妆花、堆五彩、三檐四族的牌楼”,“牌楼下一块大石,约有十余里方圆,正中间有缸口大的一个洞儿,爬得光溜溜的”。又如,妖精说:“洞中水不洁净,特命山头上取阴阳交媾的净水……”无须赘述,唐僧摄入妖洞对应陈光蕊与温娇行夫妻之事。
那么,小说为何要作隐晦处理呢?因为陈光蕊乃是一介儒士,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名正言顺,而唐僧则来自佛门,必须偷偷摸摸、半推半就,甚至以发毒誓遮掩。比如,当悟空在无底洞里试探着说,希望唐僧与怪精成亲,生下一男半女的时候,唐僧就说:“徒弟,我自出了长安,到两界山中收你,一向西来,那个时辰动荤?那一日子有甚歪意?今被这妖精拿住,要求配偶,我若把真阳丧了,我就身堕轮回,打在那阴山背后,永世不得翻身!”这话骗得了悟空,却骗不过读者,洞都进了,阴阳交媾的水都流出来了,身孕也快要显露了,还谈什么固守元阳呢?而且地球人都知道,唐僧每次见到女妖都会心生歪意,这个美丽的白鼠精最初就是他拒听悟空劝告,亲自从树上解救下来的。他为什么会被妖精一再欺骗?不是愚昧健忘,是欲火难禁。
实际上,他比父亲陈光蕊更贪婪,不甘心错过人生任何一件喜事和乐事,这回就比陈光蕊更猴急,秃头一顶整个身子都扎进洞里去了。
但唐僧缘何却没被打到阴山背后呢?一则因为他本身就不是纯粹的佛子,是披着袈裟的理学家,理学家比儒生更有资格追求封妻荫子的理想,谁也管不着。二则因为唐僧本身就是个顺应当时佛教器物化、功利化发展潮流的假佛子,佛祖对他的声色需求只会鼓励,不会打击。佛家既然在财方面需要收取“三斗三升米粒黄金”、紫金钵和各种贿赂以维持生计,自然也允许弟子们色心蠢动以生育后代延续香火了。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小说采用倒叙的手法一是为了避讳唐僧的丑行,二是说明唐僧西行是从理学到儒、道,反诸求儒的次序。决不是说他走的就是一条与父亲相反的回归童真的路。这种倒叙形式就像“明日黄花”这个词一样,刻意将昨日说成明日,本义不变。自从遭遇老鼠精,唐僧就沦为了“明日黄花男”。
倒叙让作者获得了极大的嬉笑怒骂的自由,那些循规蹈矩的理学家和统治者是定然看不出来的。
至于老鼠精的社会关系则可以再写一篇长文,非常复杂。
第七十二回:盘丝洞中的七个蜘蛛女妖将前来化斋的唐僧吊上房梁,随后从肚脐中冒出丝绳,将庄门漫住。此事对应于温娇成功受孕,怀上江流。肚脐正是胎儿的命脉。注意,这次是唐僧甩开众徒弟独自一人敲开了女妖的门。谁说唐僧胆小?色胆可包天。由此也可见,《西游记》不可以作为儿童读物,深刻处少儿不懂,通俗处少儿又不宜,更可怕的是还可能让他们善恶颠倒,将唐僧的恶当成善。
第五十三回:师徒四人正走着,忽遇一道小河,唐僧饮河水怀胎,肚子迅速长大,“用手摸时,似有血团肉块,不住的骨冗骨冗乱动。”悟空只得去找落胎泉水,但如意真仙因其侄红孩儿被悟空所降生恨,不愿提供。悟空便设计自己诱开真仙,让沙僧趁机取走泉水。唐僧饮水解胎。对应于温娇妊娠的后半程,从胎动到分娩。
第四十回:唐僧师徒路遇妖怪——由一朵红云变成的“七岁顽童,赤条条的,身上无衣,将麻绳捆了手足,高吊在那松树梢头”——红孩儿。唐僧不愧是模范丈夫,爱妻又爱子,忙叫八戒将他救了下来。但红孩儿很快就妖形毕露,纵风摄走了唐僧。几经周折,最后观音将他收在身边,做了善财童子。对应于七岁的江流在金山寺正式剃度为僧,皈依观音。这里面悟空与牛魔王的义兄关系又影射了唐太宗与唐僧的关系。
第三十七回:唐僧梦见一位汉子,自称是此地乌鸡国国王,三年前被一道士推入御花园井中(尸首亦被龙王使了定颜珠定住)。之后道士假扮国王,篡位。梦里国王还交给唐僧一个玉珪,作为告知亲生太子的表记。唐僧从梦中醒来,发现阶下真有一玉珪。后来孙悟空打败道士,给真国王报了仇。此事工整对应于刘洪推陈光蕊入江,篡位江州州主,十八年后,江流长大成人,凭幼时的表记与母亲相认,殷开山得报后派官军将刘洪剿灭。
唐僧在走完父亲的儒、道之路后,他所生的儿子变成了他自己,正准备从长安出发西行取经……
五、理学让天下变得善恶难辨、人妖不分
经过以上倒叙与变形,交叉与换位,陈光蕊与江流就既在时间上重合,同时站在了贞观十三年的起跑线上,又在空间上重合,同在西天路上完成了取儒道释三经以及理经的任务,真正达成了父中有子,子中有父的融合(尽管父子二人内心一刻也不曾装着对方)。当然,这种时空交错重叠的现象永远只能存在于文字和神话中,不能还原成现实。就像是立体错觉图,只可画在纸上,不能搭建成真实的三维模型。
但作者却用堂吉诃德式的荒诞手段揭穿了另一种真实——理学本质上无君臣父子;理学之善恶本质上都是恶;神仙和妖魔本质上是一家。仍举上面的例子,当乌鸡国的假皇帝狮子精被降之后,文殊菩萨竟对悟空道:“自他(假国王)到后,这三年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何害人之有?”而这个狮子精又是怎么来的呢?是文殊菩萨为了报私仇放出。由于当初真国王捆绑、浸泡了文殊三日三夜,所以文殊要请如来派妖精将真国王推入井中浸泡三年,以报三日水灾之恨。最后以“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塞责。再看看真国王为什么要捆绑凡僧?因为这位国王好善斋僧,佛便差文殊来度他归西,早证金身罗汉。文殊变成一凡僧,问国王化些斋供并以言语相难,国王不识好人,就把凡僧捆了,抛进了御水河中……原来,所谓前定报应不过是菩萨与信徒之间一场莫须有的误会,一场狗咬狗的游戏。致使众多无辜的百姓连带遭殃。另外,该故事还说明船家刘洪当初也是受到了朝廷高官的暗中派遣……这就是儒道释,这就是理学,先分化善恶,再颠倒善恶,最后膨胀善恶,教所有人身堕轮回,打在那阴山背后,永世不得翻身!
那么,其他的章回和神魔又是在倒叙和揭批谁呢?《西游记》可没有大家想象的简单,几近通神!
印度塔尔沙漠西部有个古老的小镇,小镇的东端矗立着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之堡”。
其实,这座曾结束了数百人畜生命的死亡之堡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四壁用宽大的砖石砌成,堡顶用粗大的圆木拼封,地面铺着整齐的长条状石块,东西两壁各开一扇窗子。古堡的全部秘密在于它几乎能将所有深夜置身于其间的人畜置于死地,而且尸体上不见任何痕迹。没有一个在古堡待上一宿的人畜不是被抬着出来的。对此,政府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古堡大门口贴上一张告示:过往人畜切忌在此留宿!
一个贵族小伙子,在同朋友云游四方时来到小镇。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小伙子只信科学,不信神秘传说,在小镇唯一的小酒店里,当着酒店主人苏赫大叔的面,小伙子和他的朋友不听人们的劝说,用各自的良种马打赌,要到“死亡之堡”里待上一宿。 苏赫大叔没有收小伙子的晚餐钱。大叔总是这样,他给每一位古堡探险者提供一顿丰盛的晚餐,并说:“你明天早上来付钱。”自然这些全都成了最后的晚餐,苏赫大叔从未得到过第二天付的饭钱。
贵族小伙子跨进古堡之前,把大门口那张“过往人畜切忌在此留宿”的告示撕下来扔在地上。小伙子只是撕下了有关死神的告示,可死神却永远撕去了小伙子的生命。
法医翻来覆去检查尸体,怎么也凑不出个说法。警察将古堡掘地三尺,一无所获。当晚,三名持枪警察被安排守在“死亡之堡”里执行人与魔的较量。第三天,印度塔尔地区警察局失去了三名忠于职守的好警察。
小镇上的人们再次感受到死神黑色的翅膀在头顶上盘旋。政府除了重新张贴“不得留宿“的告示外还发布了一项悬赏令:“凡能侦破古堡疑案捕获元凶者,奖赏1万卢比。”
1923年秋天,著名的英国探险家乔治·威尔斯率领他那支所向无敌的探险队向“死亡之堡”远征而来。探险队人饥马乏,粮食已颗粒无剩,金银货币也行将耗尽。乔治写了一封信准备寄给远在英国剑桥大学的好友,告诉他自己急需填饱肚子,急需一笔经费。
在苏赫大叔的酒店里,乔治一口气把悬赏1万卢比的政府布告读了12遍。作为探险家,乔治当然不会贸然行事以致白白送死。
乔治和他的探险队对古堡作了细致入微的勘察和精心周到的准备:把古堡四周50米范围以内的细沙抹平,以便记录可能留下的痕迹;把窗子下的沙地翻松,确保紧急关头队员越窗而下时足够安全;检查每个队员的枪支弹药,保证关键时刻不出机械故障;每人的位置都选在靠近门窗,但不从门窗里露出身体。乔治分析如果堡顶和墙壁足够牢固的话,门窗是杀手惟一的出入口,并依此计算好射击角度。乔治没忘记从镇上牵来一条狗,他明白狗比最敏锐的人还要敏锐。
按照惯例,苏赫大叔给乔治和他的探险队提供了一顿第二天付款的丰盛晚餐。苏赫大叔和镇上所有人都相信,古堡的秘密就要揭开了,他们没有理由不寄希望于这支来自万里之外的异国探险队。小镇洋溢着一股少有的生机,人们重新猜测死亡之谜的谜底。
探险家在那封寄往剑桥大学的信中加上了印度塔尔沙漠“死亡之堡”的故事,并告诉他的好友:乔治·威尔斯这一名字将取代“死亡之堡”而矗立在小镇人们的心里,随着明天太阳的升起他将得到1万卢比的奖赏。他把信封交给了邮差。
夜幕降临,镇上的人们退出了“死亡之堡”,缩回各自家里,听着古堡方向的动静。夜半,古堡传来一声凄惨而短促的狗叫,苏赫大叔的小女儿用被子捂住自己吓得苍白的脸。
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人们推开古堡厚重的大门。探险家和他的伙伴们倚墙而坐,凝固着昨晚的姿态,乔治的手里握着手枪。这个充满着神奇的世界,永远失去了一位杰出的探险家和一支优秀的探险队。
数月之后,苏赫大叔的小酒店里来了一个乞丐模样的干瘪老头,瘦老头骑一匹瘦马,驮一只铁箱,牵一只瘦猴。人们逗他取乐,踢那硕大的铁皮箱,箱子里除了一张网就再也没什么了。瘦老头自称是来揭开古堡之谜的。
人们鄙夷地打量着他。苏赫大叔明白,又一个付不起饭钱的人想借此混顿饱饭,事实上他们连把古堡多看两眼的勇气都还没攒够——这是常有的事。但仁慈的苏赫大叔还是让瘦老头饱餐了一顿。
吃完饭,瘦老头认真地表示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会用政府的赏金来付饭钱的。人们被逗得有几分乐了。瘦老头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应该相信我,真的,应该相信我!”
瘦老头请人帮他把铁箱搬进古堡,表示第二天用赏金加倍付钱。可谁也不忍把一个可怜的乞丐推进死亡之堡,老头只好自己动手用那匹瘦马驮铁箱。苏赫大叔相信可怜的瘦老头肯定是想那1万卢比想疯了。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几个年轻人抬着那块抬过无数尸体的木板向古堡挪去,准备把瘦老头的尸体抬到停尸房里。
这时,一个瘦小干瘪的身影幽灵般出现在古堡的窗口。年轻人吓得拔腿想跑,但挪不开脚步。幽灵发出一声长啸:“哎——小伙子们,别怕,是我!”
人们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吃惊过,幽灵是那个干尸般的瘦老头——他还活着。
瘦老头把一个个鸟状的东西从窗口投下。那是一只只死了的红蝙蝠。
原来,在古堡顶上的圆木层生活着一群昼伏夜出的吸血红蝙蝠,这些吸血红蝙蝠长着一根极细极硬的长针,它们能在人畜来不及反应的一刹那,将长针刺进人畜的大脑并分泌出一种麻醉汁,使人畜昏迷。本来这种红蝙蝠像世界各地的吸血红蝙蝠一样靠吸食动物血液维持生命,但生活在塔尔古堡的它们竟发生了变异,干起了吸食人畜脑髓的罪恶勾当。它们把无数人畜制成了干尸,但它们最终未能逃脱瘦老头为它们布下的网。
瘦老头在古堡里布好那张大网,把猴子拴在网下,自己则躲进铁箱子里,通过铁箱上的小孔观察外面的情况并控制操作绳。夜间故伎重演的红蝙蝠群从圆木缝里钻出时惊醒了敏锐的猴子,接着猴子惊动了瘦老头。当红蝙蝠扑向猴子时,瘦老头扯动操作绳,作恶多端的红蝙蝠被一网打尽。
这个乞丐般的瘦老头是谁呢?还记得探险家遇难前寄出的那封信吗?瘦老头就是那位收信人,探险家乔治生前的好友、英国剑桥大学著名的生物学家。他从事红蝙蝠研究长达20多年,我们现在知道的有关红蝙蝠的知识大都署着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叫汤恩·维尔。
一、兵困崖山
1865年1月,闽粤沿海一带,大雨滂沱,道路泥泞。一彪太平军余部从福建漳州突围而出,慌不择路,向西逃窜。一路上,清廷的湘、淮两路大军如蚁附骨,紧追不舍;沿途的督署团练设伏打围,迎头痛击。可怜三万多太平军只好漫无目标地避实就虚,且战且退,一路上损兵折将,犹如丧家之犬,苦不堪言。
这彪太平军是太平天国侍王李世贤麾下的一支虎狼之师。漳州城沦陷后,军帅翁德容带残部突围而出,却既不见援军,也不知侍王李世贤身在何方,一路疲于奔命。
也不知在崇山峻岭中跋涉了多久,这一日,忽见前方出现一个繁茂的集镇。翁德容一见,喜出望外,坐在马上,挥鞭指着集镇,大喊一声:“拿下城池,埋锅做饭!”他原以为大军骤到,这里只有平民百姓,守备空虚,正好可以乘虚而入,让部队凭借坚固的城防,稍事休整。没想到刚一靠近,就听到城楼上一声炮响,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清兵摇旗呐喊,箭镞枪炮像雨点一样射过来,生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翁德容一看城上的旗号,才知道他的部队经过三天三夜马不停蹄的狂奔,已经从福建的漳州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广东新会。这时,断后的探马来报,追兵离这里已经不足五里之遥。
此时的翁德容犹如惊弓之鸟,慌不择路地调转马头,沿着一条泥泞不堪的山道,望风而逃。没过多久,前面开路的部队突然乱了阵脚,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一时间人马挤在一起,相互践踏,慌成了一锅粥。翁德容只感到一阵阵腥味和如雷般的声音传过来,他心里一惊,难道又碰上了清军的狙击?他连忙分开人群,策马前去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一片汪洋大海出现在眼前,海面上急浪排空,无边无际,连一艘渔舟也没有,他心里暗暗叫苦:这真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天灭我也!于是只好回身准备组织部队,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与清军拼他个鱼死网破。
这时,一直在前面探路的师帅、爱将陈永碌策马狂奔过来,一边指着不远处一座高山,一边欣喜异常地喊:“军帅快看!”翁德容顺着他的马鞭一看,只见前方数里的地方,一座高山孤零零地伸入海中,就像一只巨大的葫芦漂浮在海天之外,只有一道山梁与陆地相连,最狭窄的地方不足千尺。
这真是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去处!翁德容禁不住大喊一声:“天不灭我也!”连忙带着残兵败将,一路狂奔,鱼贯而入。就在他们刚一进入这半岛弹丸之地,后面的追兵就如狼似虎地扑过来。翁德容早已命师帅陈永碌集中火力,组织有生力量断后,在半岛上的咽喉要塞,砍伐树木,修建栅栏,深挖壕沟,阻击追兵。身处劣势的清兵一来,他们就凭借有利地势,迎头痛击,打得他们龟缩山下,举步维艰,不敢越雷池半步。清兵将帅一察看地形,就放弃了攻坚,命令将士在山下扎下了十里边营,只围不打。
翁德容一清点人数,没想到,一道从漳州突围而出的数万将士,已经损失大半,不足万人,而且一个个疲惫不堪,伤痕累累,毫无战斗力可言。他禁不住忧心忡忡,虽然说退避山中,暂时无忧,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当务之急,是避其锋芒,乘着清军不备,从山中找出一个隐蔽的通道,潜踪隐形,秘密转移。
翁德容顾不得休息,连忙带着几个手下登上山顶,察看地形。可他登上山顶一看,更是大惊失色,只见山的另一边是壁立万仞,浪拍云崖。整个半岛三面环水,除了那条与大陆相连的山岭之外,别说是秘密通道,就连一个村落也没有。翁德容一看,心里叫苦不迭,现在别说潜逃,在这杳无人烟的荒郊野岭,没有粮草的补充,就是坚守几日也是纸上谈兵。
这时,他的一个随从指着一块巨石,说:“军帅,请看,这上面有字!”翁德容分开巨石边的衰草,拂去石上的表苔,只见上面刻着“崖山”两个斗大的铭文,下面刻着拳头大小、密密麻麻的楷字,记述着崖山一段尘封已久的战事。他一看,更是三魂丢了六魄,吓得冷汗直冒,面无人色。
几百年前,南宋都城临安破城之后,丞相陆秀夫带着少帝赵 一路仓皇南逃,就像他们一样辗转江西、福建,最后逃到广东新会崖山,被十万元朝铁蹄围得水泄不通,插翅难飞。数月之后,粮草空竭,这陆秀夫真算得上铁骨铮铮的大英雄,宁死不当亡国奴,无奈之下,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抱着少帝,跳入大海,以死铭志,随行的十万汉人官吏、后妃宫娥也义无返顾地投海殉葬,自尽全节。至今,崖山之下的海滩上还是白骨累累,每到大雨滂沱的夜晚,海面上愁云弥漫,恸哭之声不绝于耳,令过往船只渔人胆战心惊,方圆数十里,无人敢入。
伊基克——南美的中国镇(2)
二、希望破灭
到这时,翁德容才明白,为什么清军没有赶尽杀绝,原来是关门缉盗,把他们当成了瓮中之鳖。翁德容站在山顶之上,看着山下的清兵已经埋锅做饭,几个清兵管带将领,正在阵前一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边胜券在握地叫嚣骂阵。他禁不住怒火中烧,豪气顿生,心中大骂清军别得意得太早,虽然太平军兵败如山倒,但还是与南宋偏安小朝廷不可同日而语,只要与侍王李世贤联络上,康王汪海潮的援军一到,就能两面夹击,反败为胜。到那时,再与河北的扶王陈得才、河南的遵王赖文光遥相呼应,又能把你风雨飘摇的大清国闹一个天翻地覆。
翁德容主意一定,连忙下山,急令师帅陈永碌组织敢死之士,拼死突破清军的防线,前去寻找侍王李世贤,搬兵救援。可清军似乎早已料定他们的意图,层层封锁,一批批敢死队被乱枪射杀,倒毙在阵前。翁德容又命人赶紧砍树伐竹,扎成木筏,强行渡海报信,却被随后赶到的清军水师打得船倾楫摧,葬身海底。
正在翁德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束手无策时,突然从半山腰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他们循声一看,只见一座高高尖顶的教堂,掩映在半山的丛林中。翁德容连忙带人过去一看,只见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神甫正在教堂内耶稣神像下捧着《圣经》,虔诚地做弥撒。翁德容眼睛一亮,计上心头,连忙上前与神甫套起近乎。这位神甫是个中国通,他一边在胸口画着十字,一边自我介绍说,他是美籍秘鲁人,叫西哥斯,来中国传教已经很多年了。
翁德容见这位洋人态度和蔼,就拱手说想请他帮忙出岛一探,前往梅州寻找侍王李世贤,求得援军速来驰援。没想到西哥斯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他是神职人员,上帝的仆人,到中国来是宣传教义,不想介入中国的纷争。翁德容连忙命人捧出黄金百两,恳切地说:“我们中国有句古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只有神甫大人才能救我数千将士的性命,事成之后,我还当重谢!”可西哥斯还是连连摆手。
翁德容一见,面色一变,冷哼一声,一帮随从抽出利刃,虎视眈眈,只等他一声令下,扑将上去。西哥斯一愣,马上喜笑颜开地接过礼金,说:“好说!好说!你们太平军信奉的是‘拜上帝会’,与我们基督教应该是同出一源。我想,即使是仁慈的耶和华在此,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事不宜迟,翁德容当即就吩咐师帅陈永碌扮成神甫西哥斯的随从,随他一同出岛。西哥斯带着陈永碌大摇大摆来到阵地前,这些清兵平素凶神恶煞,可一见到洋人就点头哈腰,连问也不问,就准予放行。一日之后,陈永碌和西哥斯快马回营,带回了一个惊天噩耗。
原来,侍王从漳州逃出后,很快就找到了康王汪海潮的部队。由于康王在李世贤麾下时,就与他有矛盾,此番假惺惺地将他迎进军营,乘其不备,一声令下,将侍王和他的几百亲兵诛杀殆尽,自行带着部队走了。
一听到这个噩耗,翁德容和将士们恸哭不已,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翁德容更是悲愤不已。他心里长叹一声:难道历史的悲剧真的又要重演,他只能带着万名将士投海自尽不成?
三、亡命天涯
看着眼前的情景,神甫西哥斯主动走上前来,说:“我倒有一个主意,可以救你们。”
翁德容一听,精神一振。西哥斯走到一块高地上,指点着山下,大声说:“你们看,山下有数万清兵堵截,四周有清廷水师围困,远海又有各国炮舰坚守,你们是既无援兵,又无退路,负隅顽抗,结果就是全军覆没。如今,你们只有一条路,缴械投降!”
众将士一听,群情激昂,他们都是太平军的老兵,亲眼目睹清军的暴行,天京城破之日,清军大开杀戒,屠城三日,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他们一个个表示,降也死,等也是死,不如痛快一战,拼他一个鱼死网破。
西哥斯一看,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又对着翁德容跷起大拇指,说:“翁将军,我这个人最佩服英雄,你的部下一个个都是宁死不屈的勇士,佩服!但你们中国不是有一句古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我还有一个办法,只要你们拿出大笔的金银,我愿意出面,到公海上去重金租借我们美国的大货船,远渡重洋,把你们全部运到我们美洲去,如何?”
翁德容心里一动,这真不失为一个绝处逢生的好办法。
众将士听着西哥斯把西方世界吹成了一朵花儿,好像遍地都可捡到黄金似的,绝望的心不禁活泛起来,纷纷围了上来,对着犹豫不决的翁德容说:“军帅,你就下命令吧,与其在这儿等死,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只要是不死,等赚了钱,再来接走家眷全家团聚。”
翁德容见众将士主意已定,事不宜迟,赶紧把从漳州拼死带出来的黄金白银军饷,和盘托出,让西哥斯赶快出海交涉。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果不其然,不到半日,几艘巨大的挂着外国国旗的货轮从海面上徐徐地开到崖山之下。临到登船的这一刻,众将士在甲板上黑压压地跪倒一片,望着渐渐离开的海岸,朝着故园的方向,三跪九叩,哭爹喊娘,呼妻唤儿,哭声震天。
岸上清兵做梦也没想到,一向与他们狼狈为奸的洋人,怎么突然倒转枪口,帮起太平军来。他们想出动水师进行拦截,可列强的军舰横在海面上强加阻拦。他们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载着太平军将士的货船抛锚起航,扬长而去,消失在苍茫大海云水之间。
且不说数万里水路风急浪高的险恶,就说这一万多名太平军将士挤在暗无天日的船舱里,缺药少食,疾病流行,不知有多少身负重伤、老弱病残的将士病死在旅途中,尸沉碧海,成了游荡在太平洋之上的孤魂野鬼。
辗转数月之后,这一天,一道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海岸线终于出现在眼前。西哥斯站在船头指着渐渐靠近的一座海港,兴高采烈地说:“太平军的将士们,前面就是美洲大陆、我的故乡秘鲁伊基克,我们的航程结束了!从现在起,你们再也不是上阵杀敌的战士了,你们是投奔新大陆的海外移民,将你们的武器一件也不留地抛入大海吧!”
将士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翁德容一见,就将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削铁如泥的长柄太平刀丢入水中。将士们见了,只好依言执行。看着一件件不知浸润了多少鲜血的神兵利刃像雨点一样落入水中,沉进海底,西哥斯满意地点了点头,下令几艘货轮就在监港的海面上抛锚停航,吩咐太平军战士们就在船上原地待命,他自己则坐上一只小舢板率先上岸,说是帮他们去办理入境手续,联系落脚的地方。此时,翁德容乘着间隙,一清点人数,从崖山出发的一万多名将士,如今却只剩下八千余人。
四、猪崽劳工
半日之后,西哥斯坐着小舢板回来了,带着货船进入海港。
在海上颠沛漂泊数月之久的将士们,一踏上坚实的土地,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他们一个个新奇地极目远望,只见远处是白雪皑皑的连绵群山,山下却是绿草如茵,碧湖如镜;另一边又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漫漫黄沙,上面长着巨大的、状如手掌的植物。而近处的田野中,一幢幢造型别致的房屋散落其间,尖顶上的风车呼呼作响,道路旁一群群肤色与华人迥异的原住民也新奇地打量着这群衣衫褴褛的天外来客。
将士们还没来得及欣赏够这异域风情,就被西哥斯带领朝着一座海边的大山走去。一路上,西哥斯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向翁德容介绍,这座大山濒临大海,是海鸟栖息的地方,千百万年来,遗留下来上千英尺厚的鸟粪,由于地壳的运动,鸟粪深埋到地下,形成了硝石资源,这里是秘鲁国最大的硝石矿。从今天起,太平军将士们就是这座矿山的矿工,每月将领到丰厚的薪水。
一进入矿山,翁德容一打量,就发现整座矿山除了一面是临海的万丈悬崖外,三面都筑起了高不可攀、带着铁丝网的围墙,他们一进入,一座巨大的铁门就訇然关上,大门上的岗楼和各个路口都有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洋人把守,整座矿山看起来就像一个戒备森严的古堡。偌大矿山内,除了山脚下是一排排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简易工棚外,山腰各处是密密麻麻、状如蜂窝的洞穴,一批批的黑人和与太平军肤色相近的印第安人,背着一筐筐的矿石,像蝼蚁一样爬出来。
西哥斯连忙解释说,由于这里是秘鲁、玻利维亚、智利三国的交界处,为了掠夺资源,三国常常爆发战争,为了保证矿工的安全,他已经组织了洋枪队,把守矿山的各路进出口。他还告诫大家说,将士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一定要严格遵守矿上的规矩,未经他的同意,千万不要私自出矿,以免被乱枪打死。说着他拿出一张满是蝌蚪文的文书,笑容可掬地要求翁德容签字。他说,按照秘鲁的法律,外国移民必须签满三年的劳务合同,才能取得秘鲁国籍。三年之后,等大家积蓄了一笔钱财,就可以像秘鲁的原住民一样,置办田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信了他的话,翁德容签了字。西哥斯不待众将士休整片刻,就马上打破太平军原有的编制,将他们八千多人全部打散,分配到各个矿区、各个班组,安排与原有的工人混杂住进工棚。第二天一大早,每个班组就由一名洋人担任矿监带着,进入矿洞上工。虽然说巷道里低矮潮湿,工人每天像骡马一样要辛苦劳作十几个小时,吃的是猪食,住的是臭气熏天、酷热难眠的窝棚,稍一懈怠,还要遭受监工的鞭打,但他们一想到每月有白花花的进项,三年之后,就可以成为堂堂正正的合法侨民,也只好忍气吞声。
可这帮太平军将士们在过去毕竟都是一群刀口舔血、啸集山林的汉子,矿区里牢狱般的日子让他们寂寞难当,苦不堪言,况且,他们一个个腰里都揣着西哥斯每月发放的秘鲁贝币。一向桀骜不驯的陈永碌再也忍不住了,数月后的一天,他乘着换班之际,悄悄地使了一个手势,偷偷地约了几个弟兄,待夜深人静之后,绕过矿上的洋人岗哨,翻过圈墙,跑到山下的伊基克镇上找了一个小酒馆想痛饮大吃一番。没想到,等他们酒足饭饱,掏出贝币付账,店家就是不收,还把他们当成白吃白喝的流浪汉,一顿穷追猛打。
陈永碌狼狈不堪地回到矿山,悄悄地向一位略通中文的印第安人打听,那人好心地告诉他:“你们都被这个西哥斯骗了,他根本就是一个人贩子,他把你们当成猪崽卖给矿山了,白赚你们的工钱。他发给你们的工资不是秘鲁币,而是在海滩上随处可捡、一文不值的贝壳!”
伊基克——南美的中国镇(3)
五、再举义旗
陈永碌一听,不亚于晴天霹雳!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被这个西哥斯当猪崽卖了,如今还蒙在鼓里帮他数钱!平生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陈永碌,哪能忍受这等鸟气,他一个骨碌爬起来,一声吆喝,就带着几个兄弟怒不可遏地冲到西哥斯的住所,找他讨个说法。
没料想,一向满脸堆笑的西哥斯一声号令,将陈永碌等几位太平军将士五花大绑起来,拖到矿区中央的广场上,当众打得他们皮开肉绽。他还命人把翁德容找来,指着他的鼻子,面目狰狞地叫嚣道:“你们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长毛贼!是我在清军的屠刀下救出你们的狗命,你们还不知感恩戴德!实话告诉你们,我是把你们这群猪猡卖了,三年的期限也是骗你们的,你们就给我在这里干到死为止吧!”说着,他还狂笑着扬言,要把陈永碌几位将士全部枪毙,看谁还敢违反矿上的规矩!
在广场上围观的几个太平军将士一听,禁不住勃然大怒,尽管他们手无寸铁,但一个个跃跃欲试,只要军帅翁德容一声令下,他们就要扑上去,救下师帅陈永碌,把西哥斯撕成碎片。可此时的翁德容早已病入膏肓,如果不是众将士平日分给他食物,悄悄地照顾他,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翁德容被几个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用眼神制止了几个太平军将士的行为,有气无力地对他们说:“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认命吧!”全然没有了过去的叱咤风云、横刀立马的大将军形象,只见他上前点着头,哈着腰,一脸谄媚地对着西哥斯说:“西哥斯先生,陈永碌带头违反矿上的规矩,你要枪毙他,是他咎由自取,死不足惜。可他原来毕竟是太平军的师帅,手下众多,稍一不慎,恐怕引起哗变。我愿意前往各处,劝说他们,你再杀他不迟!”
这一点正是西哥斯所担心的,他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当即吩咐几个洋人矿监带着长枪,架着翁德容前往各处劝诫游说。翁德容一回到广场,又讨好地对着西哥斯说:“不劳你们动手,这陈永碌曾经是我的旧部,是我平素管教不严之过,你就让我用太平军违反军令的规矩,来送他上路吧!”说着,他就命人从矿区各处捡来一堆枯枝烂木,燃起了一堆熊熊大火。
陈永碌一见,血脉贲张,拼命地挣扎,指着翁德容破口大骂:“老贼!我从十几岁就提着脑袋,跟随你出生入死,血战疆场。原以为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想到你是一个卑躬屈膝、贪生怕死的老狗……”任凭陈永碌如何叫骂,翁德容依然面不改色,就在西哥斯命人将陈永碌推向火堆的时候,翁德容突然大吼一声:“兄弟们,动手!”
原来,久经沙场、老谋深算的翁德容早就看穿了西哥斯伪善的面目,可是苦于太平军八千将士太过分散,西哥斯监视太紧,不便联络,他一直在等待有利时机。所以刚才他假意前往各处劝说大家,实际上是在洋人的眼皮底下,用太平军过去特有的联络暗号,传令大家,以篝火狼烟为号,一起动手发难。一时间,只听得矿区各处,一群群太平军从窝棚里、从矿洞中冲了出来,举着十字锹,拿着钢钎,如狼似虎地扑向矿监和把守在各处的洋枪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狡猾的西哥斯一看情况不妙,就在洋枪队的掩护下,且战且退,逃之夭夭。
六、联合智利
没过多久,训练有素的太平军将士们就抢夺了枪炮,活捉了来不及逃走的洋人矿监,占领了整座矿山。翁德容一扫病态,又变成了一个指挥若定、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他当即排兵布阵,命令陈永碌赶快收集所有缴获的枪弹,带领一千人快速下山,靠近伊基克镇,阻击来犯之敌,只准佯攻,装成不敌,且战且退,只留下两老弱病残的太平军镇守矿区后方大营,自己则带着五千将士拿着铁锹钢钎,备足砟石,埋伏在山谷两边的森林之中。因为他料定,西哥斯一定会到镇上求援,带着秘鲁的军队卷土重来。
果然,就在翁德容带着人马刚一埋伏下来,就听到山外枪声一片,只见西哥斯带着数千人的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扑过来。陈永碌果真虚晃几枪,连连后退,一等到秘鲁军队全部进入山谷,翁德容一声令下,两厢的砟石就像雨点一样砸向敌阵,打得他们猝不及防,一个个丢盔弃甲,抱头鼠窜。这时,陈永碌又带着人马回戈一击,翁德容一声号令,山谷两边的将士们像下山的猛虎一样扑向敌阵。一时间,秘鲁军阵脚大乱,溃不成军,掉头就跑。翁德容带着数千将士乘胜追击,一举拿下了伊基克。
这一仗下来,西哥斯被当场打死,两千印第安人雇佣军被生擒,同时缴获长枪一千多支,火炮两门,太平军的三角旗第一次飘扬在大洋彼岸的异国土地之上。看着太平军将士们一个个雀跃欢呼、扬眉吐气的样子,已经病入膏肓的翁德容却冷静地意识到,这场胜利只不过是暂时的,秘鲁人怎么会甘心失败,把一个矿藏丰富的要塞重镇就这样拱手让给一群来历不明的东方人?接踵而来的一定是更疯狂的镇压和报复!当务之急就是要增强军力,寻求外援。
翁德容命令铁匠出身的陈永碌迅速组建人马,垒起七星火灶,将矿山上的开采机械砸碎,重新回炉,锻打太平军使惯了的长柄太平大刀,铸造极具杀伤力的红衣大炮和弹丸,又利用矿上堆积如山的硝石,炼制充足的火药。一时间,伊基克镇上炉火熊熊,锤声震天,一把把削铁如泥的大刀、一尊尊大炮发放到手无寸铁的太平军将士手中。将士们拿着这些兵器,把守伊基克镇四通八达的关口要隘。
翁德容又找来当地居民和俘获的印第安人雇佣军首领深入了解当地的时局战况。这一点西哥斯没有欺骗他们,果如他所说的,这伊基克地区正处在秘鲁、玻利维亚、智利三国交界地带,长期以来,为了争夺丰富的矿产资源,秘鲁和玻利维亚结成盟友,与智利之间的征战不断。翁德容当即就派手下一名得力干将与印第安雇佣军首领一道,前往智利,表示愿意帮助智利对付秘鲁和玻利维亚联军。智利国总司令西拉皮佐少将听说伊基克地区发生了武装起义,有一支八千多人的中国军队愿意帮助他们,便大喜过望,连忙上奏智利政府,派遣一名少尉随同,并带来了智利总统的亲笔信。总统先生不仅任命翁德容为少校、陈永碌为上尉,将太平军武装改编成智利第6边防纵队“褐衣军”,他还承诺,只要太平军配合智利大军从伊洛和帕科查港登陆,占领莫克瓜,协同智利军全面占领秘鲁塔拉帕卡省,他将给予所有的太平军将士及其家属智利国籍,并表示战争结束后将伊基克镇交给太平军和他们的家属自治管理。
伊基克——南美的中国镇(4)
七、解甲自治
就在这时,秘鲁和玻利维亚两国军队的大队人马正马不停蹄地向离伊基克不远的另一重镇莫克瓜集结,准备联合起来一举击溃太平军,重夺回伊基克。翁德容一看大军压境的形势,觉得事不宜迟,当即吩咐那名智利少尉快马回营,与西拉皮佐少将提前定下行动时间。只要一听到莫克瓜战斗打响,他们就可以抢滩登陆。
这一天,天刚黑透,一向善于奇袭夜战的太平军在翁德容的带领下,马蹄裹布,口含树枝,抬着火炮和大鼓铜锣,悄无声息地从伊基克出发,向莫克瓜一路潜行。莫克瓜是一座三面环山的小镇,另一面是一条开阔的河谷。凌晨时分,太平军如期到达,莫克瓜小镇上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巡逻岗哨外,寂静无声,秘鲁和玻利维亚的士兵们睡梦正香。翁德容命令将士们将火炮和锣鼓在三面山口上悄悄地架好,又吩咐陈永碌扮成印第安人头领,带着两千印第安人悄悄地进入河谷待命,伪装成从玻利维亚赶来增援的雇佣军。
只听翁德容一声令下,十几门大炮一齐向城内开火,莫克瓜城内的秘玻联军从睡梦中惊醒,只听得炮声隆隆,四处火起,炸得他们人仰马翻;又听见城外锣鼓喧天,人喊马嘶,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阵势,不知这是太平军惯用的攻心战,还以为是智利的千军万马带着什么新式武器冲杀过来了。联军惊慌失措,很多人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就一窝蜂向镇外河谷的开阔地带逃命要紧。他们一逃入河谷,就碰上几千人的印第安人“雇佣军”开拔过来,他们欣喜若狂,以为是援军到了,像看见救星似的迎上去。
这一下,正中陈永碌下怀。等到秘玻联军毫不设防地一靠近,他就一声大吼,军中被俘收服的印第安人一齐张开十字弩,支支毒箭,直取敌喉,前面的敌人就像割麦子一样,纷纷倒下。趁着他们一时还没回过神来,陈永碌又是一声号令,最善于短兵相接的太平军将士手持太平大刀,冲入溃乱不堪的敌军中,就像切菜一般手起刀落……
与此同时,智利大军在帕科查港从海上突然发动进攻,将停泊在海港里的秘鲁军舰炸得千疮百孔,悉数沉入海底。由于太平军在莫克瓜的军事行动把秘玻联军死死地牵制住了,他们根本无暇应对帕科查港的战事,只能眼睁睁看着智利军队几乎以不损一兵一卒的代价,顺利登陆,长驱直入。
这一仗下来,太平军将士取得了辉煌的战果,莫克瓜战场上到处是被太平军砍杀的秘玻联军的尸体,他们夺取了4门大炮和15面军旗、大量的辎重和200余匹战马。但太平军也是损失惨重,有400多人阵亡,更让他们悲痛欲绝的是,他们的主帅翁德容由于沉疴已久,积劳成疾,就在这次战斗中,从马背上摔下,再也没有醒过来,陈永碌依照军帅遗言,带领全体太平军将士,就在他们当初第一步踏上美洲大陆的伊基克海港上,举行了盛大的海葬。
西拉皮佐将军代表智利政府前来劳军并参加了翁德容的葬礼,他授予翁德容智利国会勋章,擢升陈永碌上校军衔,并给予所有阵亡太平军高额抚恤金。在葬礼上,西拉皮佐看着一排排列队肃立的太平军,心里惊讶万分,这支军队有着中国特色的纪律,他们配备了许多三角形的旗帜,用螺号代替军号,手中的武器各色各样,但更多的是使用两把东方式的长刀。像这样的军队能够战胜秘玻联军,真是太神奇了!同时,他的心里又隐隐生出一丝忧虑。
接下来,智利大军在陈永碌带领的太平军配合下长驱直入,又在塔克纳和阿里卡两次战役中彻底打败了秘玻联军,至此,智利军队已占领了秘玻两国太平洋沿岸全部硝石产地。1883年,秘鲁与智利在利马北部安孔城签订条约,结束了太平洋战争。根据安孔条约,秘鲁将包括伊基克在内的塔拉帕卡省割让给智利。
战争终于结束了。智利政府信守承诺,将伊基克镇馈赠给太平军,成立自治镇,但条件是,太平军要解除武装,成为平民。陈永碌爽快地答应了,带头交出武器弹药,因为他敏锐地意识到,智利政府担心养虎为患,绝对不允许在国内有另一股武装力量存在。太平军将士们在他的带领下解甲归田,甘愿融入当地生活,与当地人通婚,大力推行太平天国曾经提出的建立太平盛世的政策。太平天国的天王洪秀全做梦也没想到,他提出的设想,在中国没有实现,却在异国他乡开花结果了。
一百多年过去了,伊基克镇已发展成为南太平洋之滨一颗璀璨的明珠。那里人口中有四分之一的人具有华人血统,那里的饮食、民俗文化深受中国闽粤地区文化影响。不信,你如果现在到伊基克去旅游,你就会发现,那里的人把中餐馆叫“其发”。
唐朝有个人叫廖有方,他曾于宪宗元和十年到京城去应考,结果落了榜。
考取进士的兴高采烈,落了榜的郁郁寡欢。他的心里不痛快,准备到四川去游历,以此排遣心中的忧愁。
一天,行至宝鸡西边,夭色已晚,他见路边有个驿站,便到那儿去投宿。
他刚把一切安顿好,准备躺下休息,忽然听到隔壁有人在呻吟。仔细一听,那人大约痛苦得忍不住了,还在轻轻哭泣。
“唉,外出生病没人照顾,实在是可怜,”他暗暗地想,“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前去探望探望他。” 他推开隔壁的房门,看到一个脸色腊黄的年轻人,大约疼痛得太厉害了,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仁兄,你病得不轻啊,生的是什么病?”廖有方走到他的床边问道。
那个年轻人摇了摇头,有气无力他说:“不知道。” “兄台从哪里来,准备到哪里去?” “小弟不辞劳苦地进京赶考,只是没人赏识,又是落第而归。” 廖有方听了他的话,触痛了自己的心病,对他越发同情。
那个年轻人挣扎着爬起来,给廖有方跪下磕了几个头。廖有方急急将他扶起,说:“仁兄有何吩咐,只管说来,何必行此大礼!” “我,已是病人膏育,仁兄若是方便,请将我的尸首埋葬。”说完了这句话,他似乎已经用尽了力气,一下子又躺倒在床上,不断地喘息。
“兄台不可胡恩乱想,哪一个一直无灾无病?我去给你找个医生看看,抓几帖药吃吃,慢慢地就会好的。”廖有方安慰他道。
那个年轻人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微微地摇摇头。不一会儿,他的腿一蹬便不动了。
廖有方把手凑近他的鼻孔,发觉已经没了气息。
“屡试不中,死于他乡,实是可悲,”廖有方想道,“他在这里无亲无故,临终前要我给他办后事,我可不能撒手不管。” 他回到自己的房中,唤来驿站的主人,问道:“这一带可有人要买马?” “客官莫非要卖马?” 廖有方点了点头。
“附近村子里有个富翁正好要买,我去给你问问。”驿站的主人说。
“多谢了。” “敢问客官,为何要将马匹卖去?是不是缺了盘缠?” “盘缠倒还有。隔壁的年轻人死了,你可知道?”廖有方道。
“刚刚知道。” “我想把马卖了,将那个书生安葬。” 驿站的主人正为此事犯愁,听了廖有方的话,喜出望外,忙问:“客官与他是亲还是友?” “萍水相逢,素不相识。” “啊,客官是个大善人!请问客官尊姓大名?”驿站的主人问。
“鄙人姓廖,名有方。” “廖先生请稍候,在下马上去给你问问。”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村里的那个财主非常吝啬,见廖有方急着要用钱,故意压价。廖有方也
不跟他计较,连马带鞍一起贱价卖给了他。
他买了口棺材,将隔壁的书生装殓,埋在附近。
廖有方只知道那年轻人是个书生,遗憾的是不知他的姓名。问问驿站的主人,他也不知道这个书生姓何名谁。
他对那个书生十分同情,写了篇铭文悼念他。铭文写道:“真是可叹,身后只留下个空口袋,屡次应试,仍然是个穷书生。虽然我们只有半面之交,但我为你哀痛,不知何处是你家乡。” 他给书生办完了丧事,便向驿站主人告辞,继续向四川行去。
(一)
十三岁的方小民是个白皙的江南少年,聪明活泼,号称大清第一骗。而十四岁的芸儿师姐呢,则是东归英雄的后裔,马背上长大的少女英雄。自打老御厨张东元收了这么两个性格迥异的徒弟之后,师姐弟俩就没和平相处过。
偏偏这次他们俩还得奉师父之命,一起来到大漠寻找失窃的宝物——白玉敬客驼。
大漠日落,风沙中,芸儿穿着一身藏青色绣花长裙,却气势野蛮地砰砰敲着客栈大门。方小民则背着手,唇红齿白的脸上一副严肃的模样,两只水灵灵的眼睛却兴高采烈地环顾着四周。
店小二打开了一条门缝,“小姑娘,我们这里住店的可都是武林人士,你带着你年幼的弟弟去别的地方吧。”
芸儿拔出手中的匕首,店小二瞬间便被扑面而来的光亮刺伤了眼睛,立刻变成了斗鸡眼。
方小民一看对方软了,立刻跳出来威风地说:“我师姐可是东归英雄土尔扈特部的女侠!”
“小女侠请!少侠请!”店小二连忙打开门。
进了门,风沙尽数挡在了门外。
一群神态各异的武林中人正热闹非凡的吵嚷着,看到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走进来,大家停顿了一下,片刻之后,又接着划拳的划拳,吵架的吵架,看来这个小小的客栈已经被江湖人士霸占了。
“两位要吃点什么?”店小二问道。
“不吃!”芸儿说,“我们是来应征厨子的!”
掌柜捏了捏胡子,看她背后有箭筒,腰间佩着长剑,一定是个练家子。还是少惹为妙:“不好意思,我们这不缺厨子。”
芸儿大怒:“什么呀,刚才门口还贴着招厨子的告示呢。”
方小民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说:“师姐,就你这架势谁敢请你啊!你不把人全吓跑了?”
“哈哈哈。”掌柜笑道,“我们风云客栈这次要招的大厨,是会做唐菜驼蹄羹的大厨!可是这位小姑娘不是汉人吧?” 芸儿说:“我师弟是汉人,他厨艺精良,小民!上!”
只见方小民手腕上系着一把小菜刀,他右手挥舞,一个大萝卜瞬间雕成了一只洁白的小骆驼。
掌柜猛拍大腿:“就是你了!这次我们的大漠飞鹰薛大侠终于能吃上驼蹄羹了。”
(二)
方小民在厨房里忙碌,而芸儿则坐在大堂里观察这些武林中人,只听到一声洪钟般的巨吼:“都别吃了!”
说话那人是个身材壮实的和尚,他走到客栈正中央接着吼:“大家从五湖四海而来,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白玉敬客驼!好!现在拍卖大会正式开始!”
顿时客栈里沸沸扬扬,众人都开始喊价竞争宝物。
这些武林败类,强抢了别人珍藏的敬客驼,拿到这大漠里拍卖。姐弟俩一定要将这伙人绳之以法,按照他们俩的计划,小民负责在饭菜里下药,芸儿则紧盯着敬客驼的去向。
可是就在这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客栈外的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店小二上前喊一嗓子:“别敲了!客已满!客官去别处吧。”
“掌柜,薛大侠长久以来维持了大漠的安定,让大伙安居乐业,不受马贼侵扰,今天掌柜为何却不愿意接待?难道你们都忘了薛大侠的恩情了吗?”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是大漠飞鹰薛晴天——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出现了!
店小二慌忙打开门,一阵寒风吹了进来,带了些许的黄沙飘扬。
只见那茫茫黄沙中,傲然走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公子一身白衣黑带,碧玉冠发。他身后的一群随从们,一进客栈便行云流水般忙活起来,接披风,摆绒布凳子。在桌上铺了精美的苏绣,圆润的白玉茶杯一一摆上。
即使在大漠,这位公子也举止优雅衣着华丽,那薄薄一层遮挡风沙的面罩,也镶满了细碎的水晶钻。
他坐在这里,连烛光都变得亮堂了起来。
客栈里一众武人都不敢大声喧哗,只窃窃私语。那位幻智大师清了清嗓子,“请问,大漠飞鹰薛大侠今个也是为了敬客驼而来?”
他风华绝代地轻轻摘下面罩,那精致的面容越发显得白皙,“明天就是日全食了,每到这个时候大漠仙境都会打开,那里面的财富又岂是一个小小的敬客驼能比的!”
“可是大漠仙境我们进不去啊!”众人喊道。
薛晴天微微笑道:“在下特意前来带路去大漠仙境,你们各自拿了宝藏,便把敬客驼留给在下吧。”
大家议论纷纷,若能每个人都能拿到大漠仙境的金银财宝,他们也不稀罕这敬客驼了。
这时有人说:“大漠里能知道仙境人口的人也只有薛晴天了,我们不如就跟他去一趟!”
“既然如此,各位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
众人齐呼:“好!”
(三)
第二天,方小民和芸儿骑着一匹小骆驼跟随众人身后,他们要看看这薛大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结果日全食真的来了!这时,黑暗渐渐吞噬太阳,狂风卷起黄沙。薛晴天拿出挂在脖子上的令牌,对准了即将消失的太阳,一瞬间一道光柱射来,大漠上空渐渐形成了海市蜃楼,一扇大门徐徐打开,里面许多闻所未闻的仙鸟在花丛里漫步,许多动物都长着翅膀,低低地在空中盘旋,凡夫俗子们哪见过这样的神奇天地,纷纷议论。
海市蜃楼中,一只麒麟缓缓站立了起来,它张大嘴巴吐出了无数金银珠宝。所有人都按捺不住了,纷纷冲了进去。
这时,日全食消失了,大门骤然关上,所有人都被关在了大漠仙境中。
薛晴天手里捧着那只白玉敬客驼,奇怪地说:“大家都想要金银珠宝,为什么你们没有进去。”
方小民和芸儿互相看了一眼,“我们来是为了行侠仗义,拿回被盗的敬客驼!”说完,他们便持着长剑和薛晴天一招一式地打了起来。
可是,薛晴天不愧是大漠飞鹰,轻轻飞起掠走了他们的武器。
眼看打不过,方小民眼珠一转,用了激将法,“哼!都说薛大侠是大名鼎鼎的侠客,没想到,却和那些武林败类一样看重身外之物。”
一、紧急跳伞
民国二十八年的一天上午,一架国军的小型军用飞机穿云破雾在天空中高速地飞行。飞机上除了驾驶员外还有一位漂亮的国军女少校和一名陪行的中尉。这位女少校名叫谢丹婷,是军统局局长戴笠的机要副官,那名中尉名叫李军。其实,这次谢丹婷并不是去执行什么机要任务,而是去采购戴笠喜欢喝的一种叫“女儿环”的茶叶。
当他们乘坐的飞机穿过日军封锁线的时候,不幸被日军发现了。日军的高射炮和高射机枪齐鸣,炮弹和子弹雨点般地在飞机的周围炸开。还好驾驶员经验丰富,靠着他娴熟的驾驶技术,飞机总算是顺利地通过了日军的封锁线。飞机又往前飞行了有十几分钟的样子,驾驶员突然发现油表指示飞机没有汽油了。一定是刚才日军的轰炸把油箱给打漏了。驾驶员忙回头焦急地对谢丹婷他们说: “飞机没油了,大家快准备跳伞!”
谢丹婷落地后,解下身上的降落伞才发现,自己竟然降落在一个四面悬崖峭壁的天坑里。谢丹婷用力地喊了几声,四周却只有她自己的声音传回来。无计可施的谢丹婷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看看是否有从这里脱身的办法。很快,她便发现在距离自己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个一人多高的山洞。谢丹婷从腰间拔出手枪,一步步靠近洞口。
靠近洞口后,一阵阵的恶臭便从山洞中飘了出来。谢丹婷惊讶地发现,在洞口外不仅有许多水果的果核、果皮,还有一些类似人的大便。谢丹婷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她紧握着手里的枪借助阳光向山洞里面张望。突然,一声闷叫从山洞中传出,一个披头散发的怪物从洞中冲了出来。谢丹婷被吓得尖叫一声,向着那怪物连开数枪,直到手枪里的子弹全部打完。那怪物中枪后倒在距离谢丹婷五六米远的地方,谢丹婷这才看清楚,倒在地上的竟然是一个赤身裸体、浑身是土的野人。
就在谢丹婷迟疑间,更多的怪叫声从山洞里传了出来,看来在这个山洞里面居住着一大群野人,谢丹婷吓得拔腿就跑。她的手枪里已经没有了子弹,她也不知道下面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谢丹婷跑到一块凸出的石头后面,胆战心惊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洞口。几分钟后,一群野人便陆陆续续地从山洞中走了出来。这些人多是赤身露体,嘴里发出“咕咕噜噜”不清晰的声音。就在这时,一个野人发现了躲在石头后面的谢丹婷,他伸出手臂,面露惊喜的表情,向着谢丹婷走了过来。谢丹婷感觉眼前一黑,被吓得晕死了过去。
民国疯人坑(2)
二、恐怖山洞
谢丹婷感觉自己是被恶臭味给熏醒的,她睁开眼睛四处看了一下,四周黑乎乎的一片。借助从洞口处传进来的微弱光线,谢丹婷才知道自己已经被那群野人给拖进山洞中来了?一个脸上长着一大块黑痣的男性野人见谢丹婷醒了,傻笑着递给她一块黑乎乎的玉米饼子。谢丹婷被吓得浑身颤抖个不停,根本不敢接那玉米饼子。
黑痣野人见谢丹婷不肯吃,他一边把玉米饼子硬往谢丹婷的嘴巴里面塞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吃……妹妹快吃。”野人竟然还会说话。突然,一个小个子野人从旁边窜过来一把夺过谢丹婷手中的玉米饼,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黑痣野人愤怒地大叫着,将小个子野人推倒在了地上……谢丹婷向洞口的方向看去,那具被她开枪打死的野人尸体已经被搬走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很多野人倒在草堆里开始“呼呼”地睡大觉。黑痣野人凑到谢丹婷身边,将一件东西递给了谢丹婷。谢丹婷接过来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件漂亮的银头饰。黑痣野人用手在谢丹婷的头上比划着说: “妈妈的,妹妹戴,妹妹好看……”
这时,谢丹婷才恍然大悟,这些人并不是什么野人,而是一个呆傻、疯癫人群。谢丹婷心里总算是略微地踏实了一些,毕竟自己周围的不是什么野兽、野人。但是这么一大群的疯子、傻子是怎么聚集到这个地方来的呢?谢丹婷试探性地问黑痣男人: “大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黑痣男人却不停地傻笑着,一句话都不说。
天色越来越暗,终于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黑痣男人越来越困,倒在谢丹婷的不远处,打着呼噜睡着了。谢丹婷有好几次想要跑出山洞,可是又不敢,她不知道在山洞外面还会有什么样的恐怖事情发生。整整一个晚上,谢丹婷都靠在洞穴的角落里,睁大着眼睛,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把已经没有了子弹的手枪。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阳光再一次从洞口外面反射进山洞里,谢丹婷才看清楚,在这个山洞里竟然东倒西歪地睡着有三四十人。就在这时,洞外隐约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谢丹婷顾不得多想从地上一跃而起,疯了一般地冲出洞口。悬崖的顶上,两个男子正用绳子把一个大竹筐系下来,见山洞里跑出来一个穿着军装的女子,他们大吃一惊,把那个大竹筐丢进坑里后,不顾谢丹婷的苦苦哀求便匆匆离去了。绝望的谢丹婷扫了一眼那个大竹筐,里面装着满满一筐玉米饼子和各种烂水果。谢丹婷恍惚间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动物园的猴山里,两个饲养员给猴子们投放完食物后刚刚离去。
这时,山洞里的那些人们已经从洞穴里走了出来,他们围在大竹筐的周围,像是一群饿鬼争抢着里面的食物。黑痣男人看来已经认定了谢丹婷就是自己的妹妹,他把抢来的水果递给谢丹婷,不停地说:“妹妹吃……妹妹快吃……”谢丹婷的忍受已经达到了极限,她哭叫着打掉黑痣男人递过来的水果,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民国疯人坑(3)
三、天坑行善者
就在谢丹婷绝望得都快要疯掉的时候,悬崖顶上再一次传来了人呼喊的声音。这一次谢丹婷听得是清清楚楚,这个沙哑的声音正是李军。谢丹婷抬起头来,找了半天,终于看见李军和十几个人正站在悬崖的顶上,她急忙一边招手一边回应。李军发现了谢丹婷后,焦急地喊道: “谢副官你没事吧,我救你来了,”那一刻,谢丹婷忍不住再一次地放声痛哭。
很快,上面的人便用绳子把李军和几个壮汉送下悬崖。当李军把绳子捆在谢丹婷的腰间,准备要带她离开的时候,那个黑痣男人突然疯了一般地冲了上来,死死地抱住了李军,嘴里还大喊大叫道: “别捆我妹妹……妹妹快跑……”旁边的几个壮汉见状忙冲上前去,拳脚齐下把黑痣男人打倒在地上,谢丹婷和李军这才得以脱身。
见谢丹婷和李军上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胖男人忙满脸不安地凑上前说道:“谢副官受惊了!”
李军在一旁介绍说: “这是越阳县的赵县长,昨天我到处都找不到谢副官,只好跑到县城里向赵县长求助。”
李军又指着旁边的一个黑脸大汉说: “这位是姜老板。幸亏姜老板的手下及时发现了你,否则这么大的一座山我们还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找你呢。”谢丹婷脸色苍白,她向赵县长和姜老板点了点头,便一头栽进李军的怀里。
谢丹婷因为受到过度的惊吓,来到县城里后发起了高烧,直到两天后精神状况才逐步好转。
这天一大早,李军便来到谢丹婷的房间。李军说:“咱们的遭遇我已经汇报给南京的戴局长了。戴局长让你安心养病,说等你病好后会派专车来接咱们。另外,赵县长和姜老板一直说等你病好后,设宴给你压惊。你看?”谢丹婷点了点头,就算是答应了。
赵县长的压惊酒宴准备得非常丰盛。酒桌上的客套话说完后,谢丹婷开门见山地问: “赵县长,那个天坑是怎么回事?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呢?”
赵县长抬手一指坐在旁边的姜老板说: “还是让姜老板来告诉你吧。”,据姜老板所说,这些年来日军疯狂入侵,百姓流离失所,许多人因为受到日军的残暴迫害而导致精神失常。姜老板实在是不忍心看这些人饿死在街头,就把他们都收养了起来。但是,姜老板又不愿意让这些精神病人到处乱跑,影响到周围人们的生活,于是就把他们都送到那个天坑和洞穴里面了,每天派人给他们送些吃的去。谢丹婷点了点头,又问: “那为什么他们都没有衣服穿呢?”
姜老板尴尬地笑了下说: “我那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因为那些人里面曾经发生过用衣服自杀和用衣服勒死他人的事情,我无奈之下才收了他们的衣服。好在,咱们这个地方四季如春,洞里又有许多干草,也不至于会冻坏了他们。”虽然,姜老板极力把自己说成是个救苦救难的大善人,可谢丹婷却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即便是处于善意也不能把一大群精神病人扒光了衣服扔进山洞里当猴子养吧!
民国疯人坑(4)
四、偶遇替死鬼
谢丹婷回到重庆后,将自己的遭遇又仔仔细细地向戴笠汇报了一遍。戴笠拉着谢丹婷的手,长叹了一口气说:“这次辛苦你了!国难当头,百姓流离啊!这样吧,你从军备库里取出几十套旧军装给那些精神病人们送去,也算是尽咱们的一点心意,”
就这样,几天之后谢丹婷和李军重返故地,已经得到消息的赵县长早早恭候在越阳县城外。谢丹婷在赵县长和姜老板的陪同下,再一次来到自己遇难的天坑旁,亲眼看着姜老板把军装送到那群精神病人的手中。姜老板为了在谢丹婷面前能留下个好印象,‘还特意给那些呆傻、疯癫的可怜人们准备了炖猪肉和大白馒头:谢丹婷的目光一直在那群疯子中搜索,令她失望的是那个脸上长有黑痣的男人却始终都没有出现。
当天晚上,谢丹婷和李军吃过赵县长安排的接风酒宴,就住在了县城的宾馆里。
第二天,谢丹婷和李军吃过早饭后,就来到了大街上,想要忙中抽闲地看一看这座小县城里的风土人情。拐过了两条街道,他们发现很多的老百姓兴致勃勃地往城东方向赶去。谢丹婷忙拦住一个老乡打听问:“老乡,你们这都是去干什么啊?”那人说: “今天城东‘开红场’,要斩肥六。”谢丹婷再一细打听才知道, “开红场”是当地方言,那意思就是要砍人的脑袋见红,今天要被砍头的是一个绰号叫肥六的土匪头子。李军一听来了劲,也想跟着去看热闹:
小县城里执行死囚还是有些意思的,他们一直都还保留着清朝时的一些规矩。三声土炮响后,一身红衣的刽子手手持大斧头登场。这时,一个披头乱发的男人被两个脸上蒙着黑布的警察拖到场子中央。坐在桌子后面的赵县长,神气十足地大声喝问道:“肥六,你杀人绑票,欺男霸女,国法难容!今天你的日子就到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没有?”肥六抬起头来傻笑了一下,什么活都没有说、,赵县长于是挥手说道: “既然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那就上路去吧!”
肥六的脑袋紧贴着木桩子,眼睛毫无目的地在黑压压的人群里左右乱看。站在谢丹婷旁边的一个男人小声地说道: “我怎么看这个人不像是肥六呢,肥六脸上没有那么大的一块黑痣啊!”
这时, “肥六”的目光竟然发现了站在人群中的谢丹婷,他突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嘴里还口齿不清地喊着: “妹妹……”军统局出身的谢丹婷很快便意识到一件事——眼前这个口口声声喊自己妹妹的黑痣男人,十有八九是那个土匪头子肥六的替死鬼。前方不远处便是国军和日军展开殊死战斗的前线阵地,赵县长他们还在这里大搞偷梁换柱的人命交易。谢丹婷是越想越生气,仗着自己的特殊身份,她掏出腰间的手枪来冲着天空中连开数枪,大声喊道:“刀下留人!”
谢丹婷一把推开警戒的警察,大跨步地来到黑痣男人的跟前,问道: “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黑痣男人依旧神志不清地胡乱喊着: “妹妹……”谢丹婷命令刽子手说: “松开你的手.让大家辨认一下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土匪头子肥六。”见刽子手不肯听从自己的命令,谢丹婷举起手枪对准了刽子手的脑袋。果然,当黑痣男人慢慢地抬起头来,把脸完完全全地露出来后,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呼和谩骂声——这个根本就不是肥六!
此时的赵县长脸上是一阵白一阵红,他扭头大骂身后的警察局长:“你这局长是怎么当的!老子撤了你!”骂完,赵县长一边命令给黑痣男人松绑,一边快步跑到谢丹婷的身边不停地解释说:“我也没有见过那个肥六啊,都是我用入不当,差一点惹了大祸啊!”谢丹婷没有理睬赵县长的解释,她把手枪收回腰间,看着黑痣男人那身破烂的囚衣扭头对李军说:“还有剩余的旧军装没有,给他找一身来。”
回去的路上,李军小声对谢丹婷说:“谢副官,恕我直言,我们不该插手地方上的事情、这个地方珀们已经是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动身回重庆去吧。’
民国疯人坑(5)
五、揭秘疯人坑
当天下午,一辆军用吉普车急匆匆地离开了越阳县城.吉普车行驶到距离县城二十’多里的地方时,突然遭到一群不明身份武装分子的袭击,经过十几分钟的短暂交火,吉普车上的一名司机和两名国军军官全部被打死,武装分子将吉普车和尸体一同放火烧掉了。
两天后,一身便装的谢丹婷和李军敲开了戴笠办公室的门。原来,李军担心路上会遇到意外,所以他让两个随行的护卫换上了他和谢丹婷的衣服坐进了吉普车里,而他和谢丹婷则装成了老百姓,身穿便装离开了越阳县。当戴笠听了谢丹婷和李军的汇报后大发雷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县长竟敢如此大胆妄为。
三天后,一队军统特务秘密潜入到越阳县境内,开始负责调查武装分子袭击军车的事件。不过几天的时间,事情的真相便浮出了水面。偷袭军车的武装分子不是别人,正是土匪头子肥六。等负责调查这个案子的特务们把肥六的照片摆到谢丹婷面前时,谢丹婷惊呆了。这个人……不就是把自己从疯人坑里面救出来的那个姜老板吗!
在军统局的审讯室里,赵县长和“姜老板”早已被十八般刑具折磨得生不如死。当谢丹婷出现在赵县长和“姜老板”的面前时,赵县长忙哭爹喊娘地哀求道: “谢副官饶命啊,想要暗杀你的就是这个姜老板。不,就是这个肥六,和我一点关系没有啊!”被捆绑在一旁的肥六,狼一样嘶吼道: “要杀就杀……看在老子救过你的面子上,你给老子个痛快的死法吧!”
据赵县长和肥六的口供交代,肥六的确是越阳县境内祸害百姓最厉害,杀人绑票最猖狂的土匪头子,当地的老百姓都恨透了肥六。肥六心里明白,坏事做多了那是要遭报应的,所以他就金钱铺路打通了和赵县长的关系,成了赵县长座上的贵宾。收了肥六钱财的赵县长,自然就成了肥六的保护伞。
这个肥六除了杀人绑票外,他还干着一件缺德冒烟的生意,那就是养“肉头”。
那些“肉头”既有被肥六绑架来折磨得精神失常的“肉票”,也有他手下从街上捡回来的呆傻、疯癫人员。这“肉头”又是干什么用的呢?每当有官员、富户的家人犯下了死罪后,他们就会花钱疏通各种的关系,再买来“肉头”,给自己充当替死鬼。然后,真正的死刑犯就会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反正这些人有的是钱,继续过他们风流快活的好日子去了。
刑场之上,这些个傻子、疯子们稀里糊涂地点头认罪,随着刀起刀落,刑场上便又多出了一个冤死鬼。为了担心“肉头”们逃走,肥六还扒光了他们身上的衣服,于是那些“肉头”们就都变成了赤身裸体、乱发披肩的“野人”了。
赵县长“杀”肥六,那也是没有办法,肥六作恶多端,实在是民愤太大了。反正肥六自己就养着一群“肉头”,刑场上找个替死鬼,也算是赵县长给越阳县的百姓们有了一个交代。事情坏就坏在了谢丹婷的身上了。肥六担心事情进一步败露,他匪性大发,也没跟赵县长商量便带人半路上袭击了谢丹婷的吉普车。
戴笠同意了谢丹婷的意见,赵县长和肥六被押回到越阳县,当众执行枪决。枪毙赵县长和肥六那天,越阳县的百姓们敲锣打鼓、放鞭炮,比过年都要热闹。因为国军和日军的战事日益紧张,枪毙完赵县长和肥六的当天,谢丹婷便乘坐专车返回了南京。
尾声
一周后,国军的部队节节败退,日军的装甲车就开进了越阳县城。
那天,街上有人传说,说是一个脸上长着块黑痣的国军士兵当街用菜刀砍死了两个日本兵。随后不久,便又有人传说,日军在越阳县城不远处的麒麟山一个天坑里发现了一群手无寸铁、污头秽面的国军士兵。日军向他们投掷了燃烧弹,天坑里的人全都被烧成了黑炭,无一人能够幸免……
故事发生在县城滨阳路供销合作社宿舍楼。上午十一点,一个身穿牛仔服的青年撬开了101室的房门。他轻轻地推门闪进去,嘿,吓了一大跳,门口地板上睡着一个小孩。
小偷蹑手蹑脚地正想退出门去,那孩子醒了。孩子看上去只有三岁左右,大概睡觉前大哭过一场,所以脸上污迹斑斑。孩子倒也不见生,看到他,甜甜地叫了一声:“叔叔,你找谁?”
牛仔服四下里一看,没见大人影,就堆上一脸笑,试探地说:“小朋友,不认识我啦?我是你爸爸的同事阿呀,你爸爸在家吗?”
孩子一听,说:“找爸爸?”小手一指,“我爸爸在卫生间。”
牛仔服一听,房里有大人,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放低声音说:“你爸爸上厕所就算了,叔叔现在有急事,下次再找他。”说完,“蹬蹬蹬”逃命似地冲出门,窜下楼去。
“他妈的,晦气!”小偷逛荡在大街上,正暗自叹气,突然一想:不对!如果大人在家,怎么会让小孩哭成那个样子,而且还睡在地板上?哼,差点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吓破了胆。于是他转身飞速上楼,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果然没什么动静,于是便迅速撬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只见那小孩又在地板上睡着了,于是,牛仔服从这间房窜到那间房,从这个抽屉翻到那个柜子。收获倒真是不小,光现款就拿了将近五千元。牛仔服兴奋的两眼直放光,他心想:若不是自己洞察入微,还能有这好果子吃么?
就在这个时候,孩子醒了,揉揉眼睛看着他,奇怪地问:“叔叔,你不是走了吗?”小偷灵机一动,说:“我办完了急事,等你爸爸。”孩子还是小手一指,说:“我爸爸在卫生间里。”牛仔服“嘿嘿”笑了一声:“你这小鬼头,还骗叔叔。”孩子说:“我不骗人,爸爸说骗人不是好孩子。”说着,一骨碌从地板上爬起来,抓过扔在一边的的小皮球,“咚咚咚”朝屋后的小院子奔去。牛仔服一看孩子倒院子里去玩了,赶紧找了个包,把钱和劫得的“战利品”装进去。正要返身离开,突然两眼一黑,栽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有人在他背后猛击了一拳。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孩子的爸爸,叫陆峰。
牛仔服醒过来后,发现自己两只手被反绑着,面前站着个人高马大的铁塔汉,心里不觉暗暗叫苦:“你,你怎么......”
“你想知道?”陆峰瞪了他一眼,“告诉你,我是孩子的爸爸,今天无意擒贼,没想到你会主动送上门来。听说最近这一带出了个‘日月偷’,白天夜晚都作案偷东西,恐怕就是老兄你吧?”
牛仔服没吱声,看来是默认了。不过,他挺疑惑的地问:“你怎么会突然出现的呢?”
陆峰得意地拍拍儿子的脑袋,哈哈笑了起来:“这得归功于我的儿子。你没提防吧?我们这房子装修时,我叫人把卫生间挪到了院子后面。今天我妻子上早班,儿子在外面水龙头下玩水,我骂了他几句,他不听,就趁我上厕所时,在外面把卫生间的插销给拴上了。刚才你真以为我儿子到院子里去玩?嘿嘿,他是给我去开门哩!要知道,当你利令智昏的时候,你的智商还不如一个三岁孩子哪!”
“唉——”小偷耷拉下了脑袋。
故事发生在1942年秋天的苏联。由于德国法西斯军队的突然袭击,苏联军队在节节败退。
其中,有三个苏联军人因受伤昏迷而被德寇俘虏了: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上校,他是个矮胖子,名叫雷巴科夫,是位火箭专家。他发明的P——2号火箭炮威力特大,他的P——3号火箭再有几天就可以问世,可惜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被俘了。第二个是位体格匀称的高大汉子,他是司务长史楚金。第三个是个名叫罗士金的侦察员。他很年轻,是奉命来找雷巴科夫的,不料命运捉弄了他,他自己也成了俘虏。
史楚金是个非常沉着、有经验的人,当他意识到雷巴科夫是个国家的宝贝时,马上决定要以自己的生命去保卫他。他扯掉了雷巴科夫的领带,将他藏文件的皮包埋好,并将他的记有机密的小本子撕了个粉碎…… 现在,他们被送到俘虏营里来了。囚舍是新盖起来的,周围是一片用铁丝网围起来的空地。一个德国军官在几个下级的陪同下,正在进行“分类”工作。他来到史楚金面前站了下来。史楚金靠着一堆木板坐在那里,用一只手搂着软弱无力的雷巴科夫。军官问:“喂,我说,你的证件呢?”史楚金疲倦地一挥手,说:“哪里还有什么证件?只要脑袋还长在肩膀上就算不错了。”军官盯着他,问:“你是布尔什维克吗?”史楚金瞧了眼德国人,慢吞吞地回答道:“布尔什维克是不投降的。”这军官又问:“你叫什么?”史楚金答道:“史楚金。”又问:“级别?”史楚金懒懒地答道:“司务长。”军官又转而问雷巴科夫:“这个呢?”,史楚金代他答道:“他是个士兵,叫彼得洛夫。” 这天夜里,史楚金和雷巴科夫挨着躺在一起。四处都是低沉的鼾声和呻吟声,屋子靠里面有几个发高烧的病人在说胡话。史楚金附着雷巴科夫的耳朵在说悄悄话:“你得好好记住,现在您是士兵彼得洛夫。”雷巴科夫软弱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告诉史楚金,新设计的火箭炮已基本就绪,威力可比原来的大几倍,可惜还差那么一点儿。这一点儿还在他的脑子里。史楚金叫他写出来,其余的事儿都交给他办,他会千方百计将这材料送出去的。
清晨时,门砰的一下敞开了,卫兵把一个瘦削的、个儿不高的青年马赫留克送进囚舍来。这个人肿胀的脸上满是一块块的紫斑,看来,德寇将他收拾得不轻。史楚金觉得,如果不好好鼓励他一下,他会变成叛徒的,就走过去跟他拉话,可是这人很警惕,不肯好好儿回答,只说如果他早知道会挨打,他是宁死也不当俘虏的。这时,卫兵又走了进来,喝道:“马赫留克,走。”马赫留克缩成一团,向后连连倒退,说:“上哪儿去?我不去。你听我说,别动我,我不去!”可是卫兵还是将他强行带走了。
原来,德国党卫军办事处主任格贝尔已经接到报告,说俄国人在无线电里寻找一个名叫雷巴科夫的人。他一核对材料,发现这人正是P——2号自动火箭炮的设计者。这人失踪,很可能是因为他成了德军的俘虏,他将马赫留克叫来,就是为了这个。集中营主任史陶贝上校装得很温和地对他说:“别害怕,你觉得怎么样?”马赫留克抖颤颤他说:“主任先生……又要打我啦?”上校说:“不,我们这儿只打坏蛋。你要争取让我们把你当作好人。那时候,我就会下命令,叫他们对你客气点儿。”马赫留克可怜巴巴地说:“可我,我不能……不能当奸细。”上校说:“这我同意。你是不当奸细的。我们也
不要求你这样做。你只要把你同志的情况告诉我们就行了。自会有你的好处。
要不,我就再将你送到克劳斯中尉那里去。”说营,他伸手去拿电话,马赫留克吓慌了,连说:“不,不,我尽量争取……”接着,他冲口说了出来,说他认识一个苏军上校,现在正在俘虏营里,不过他叫不上他的名字,当然,他指的就是雷巴科夫。上校大喜过望,他马上赏了马赫留克一顿好饭。
苦娃真名叫刘良,但大家都爱叫他苦娃。苦娃是个孤儿,从小父母双亡,孤身一人,一直靠给私营鞭炮厂的老板巫为潜卖苦力维持生计。那年过年前夕,工友童霖山好心把一挂鞭炮悄悄塞给苦娃,让他过年好在自家门前热闹热闹。这事恰巧被一边路过的巫为潜的保镖舟林生看见,他没吱声。谁知苦娃出厂门的时候被舟林生逮了个正着。舟林生把苦娃带到老板巫为潜面前,巫为潜大为愤怒,一定要苦娃亲口说出同谋,苦娃不愿出卖童霖山,硬是把这件事一个人扛下来了,结果被开除了。苦娃没了工作,只好靠捡柴禾生活。
那天早晨,苦娃上山打柴,远远地就看见舟林生身背猎枪,神气活现地进山打野兽去了。苦娃不敢招惹他,只管低头忙自己的活。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苦娃正要把干柴捆起来往回拖,却听到一声凄凉悲哀的狼嗥。抬头看时,面前的树林旁有一只凶狠无比的大灰狼,此刻那狼像人那样站立着,嘴里哀哀低嗥,它的一条前腿被猎枪打断了,伤口处还在滴血呢。苦娃见狼可怕,本能地想转身逃去,却见那狼两眼含泪,两个前爪拢在一起朝他乱拜,并没有要攻击人的意图。苦娃明白了,这是狼在向他求救啊。心地善良的苦娃连忙从衬衣上撕下布条,给狼扎紧伤口。那狼就很温顺地将嘴凑到苦娃的面前,伸出舌头舔苦娃的脸,像是表示感谢的样子。苦娃把狼背回家里,塞进床底下,说:“你要想活着,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别出声。”说罢,关门上山,去把捆好的干柴拖回来。
没走出多远,舟林生手提猎枪,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一见苦娃,劈头就问:“苦娃,你看见一只受伤的狼没有啊?”苦娃说:“是舟老大呀?我见着了,是不是一条前腿断了的大灰狼,我见它从山东边跑了。”说话的当儿,他已悄悄用树枝戳破了手指。舟林生不信,上下打量着苦娃,猛一眼瞅见他身上的血迹,便嘿嘿笑道:“苦娃,你撒谎了吧,说,狼被你藏哪儿去了?”苦娃说狼是食肉动物,凶残无比,我哪敢藏呀。“胡说,”舟林生凶相毕露,“你没有把狼藏起来,那你身上的血迹哪来的?”苦娃伸出戳破的手指,舟林生这才悻悻地走了。
苦娃把干柴背回家里,那大灰狼已在屋里转悠了。一见苦娃就摇头摆尾,一副亲热的样子。苦娃见了高兴,伸手拍了拍它的小脑门,那狼甩了甩头,竟乖乖地跟着苦娃来到院子里。苦娃有点感动,他从小没有伴儿,现在有狼作伴了,心里也就充实起来。苦娃用柴禾搭了一个简陋的棚。当晚,大灰狼就睡在院子里了。他给大灰狼起了个名字叫瘸腿儿仔。
瘸腿儿仔在院子里生活了几天,跟苦娃伺养的鸡们鸭们混熟了,别看它是野兽,却很守规矩,苦娃给的东西,它吃,不给的,它从来不动。看着它瘸一条腿一蹦一蹦的怪样儿,苦娃乐得开怀大笑。
就这样,苦娃白天带瘸腿儿仔上山,晚上领它回来,也相安无事。突然有一天,苦娃正要关门睡觉,瘸腿儿仔却一头闯了进来。外面狂风大作,瘸腿儿仔要进屋睡觉。苦娃没撵它走,就在地上铺些柴禾,瘸腿儿仔就席地而睡了。人狼共眠,苦娃有时痴痴地想,它莫不是个老狼精,早晚会给我变出个姑娘来吧?但是瘸腿儿仔不是妖精,它没变成姑娘给苦娃做老婆,倒是天天外出,弄来了野鸡野兔,为苦娃改善伙食,有时吃不了,就卖给邻居换钱。
没多少日子,瘸腿儿仔的事传遍了整个山沟。舟林生得到消息,提着猎枪,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他抬手抽了苦娃一记耳光:“他妈的,你敢骗老子,你不是说没看见大灰狼吗?怎么它成了你朋友了?”苦娃捂着火辣辣的脸,没吭声,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他救了大灰狼,争辩也无济于事,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舟林生得寸进尺,竟然要苦娃赔他精神损失费一千元。否则就再把大灰狼打死。苦娃没这么多钱,更舍不得瘸腿儿仔,便苦苦哀求舟林生放他一码。“好吧,”舟林生说,“没钱可以,但你必须给我回厂干半年,就当抵债吧,记住,别在厂里干偷鸡摸狗的事,如若再犯,我决不饶你。”
没办法,苦娃迫于舟林生的淫威,只得回鞭炮厂工作。在厂里,瘸腿儿仔成了人见人爱的宠物,它经常跟苦娃干活,渐渐地跟舟林生也混熟了。有时候苦娃不在,瘸腿儿仔就跟舟林生讨近乎,帮他干活帮他巡逻,一副奴才的样子。舟林生见它好玩又忠心,也时常扔东西给它吃。一天,舟林生对苦娃提出,要带瘸腿儿仔一起去山上打猎。苦娃没意见。谁知舟林生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后来人们发现他从悬崖上摔下来死了。当晚,苦娃做了个梦,梦见舟林生打伤了一只野兔,野兔逃到悬崖边上。舟林生追了上去,眼看野兔被擒,冷不防瘸腿儿仔翻脸不认人,张口就朝舟林生扑过去,舟林生吓得连连后退,不慎一脚踩空,跌进了万丈深渊。梦毕竟不是事实。但苦娃心里明白,舟林生的死,一定与瘸腿儿仔有关。“好样的,你真行”,苦娃早晨醒来,对瘸腿儿仔说:“你终于为自己报了大仇了。”
转眼到了春天,谁都没注意,瘸腿儿仔的肚子鼓起来,产下了2只小狼崽儿。苦娃惨然一笑:“啊哟,看不出呀,你什么时候也成了地下工作者,偷偷恋上对象的?比我的本事还大呀,什么时候教我一套,让我也能娶上媳妇。”
苦娃想娶媳妇的心事,让童霖山看出来,他一连给苦娃介绍好几个姑娘,却不知哪个嘴上不留德的乱讲,说什么苦娃搂着母狼睡出了崽儿来,姑娘家都怕沾污了自己的名声,谈婚论嫁的事自然也就泡了汤。苦娃郁郁寡欢地回了家,几杯老白干下肚,就冲瘸腿儿仔骂道:“都是你这老狼精,害得我现在娶不上媳妇,你走,给我滚出去——”越骂越气,还抬手打了瘸腿儿仔一巴掌。
瘸腿儿仔挨了打,一声不吭,流着眼泪出门去了。过了好久,小狼崽儿饿得直叫,苦娃这才想起前院后屋地找瘸腿儿仔,可哪里还有它的踪影?好不容易在村外的树林子里找到,见它闭着眼睛,耷拉着脑袋,静静地坐在那儿。苦娃说:“瘸腿儿仔,还不回去看看你的心肝宝贝,它们要饿死了!”瘸腿儿仔纹丝没动。苦娃又说:“你的崽儿要饿死了,快回去给它们喂奶吧!”瘸腿儿仔还是没动的意思。苦娃顿时明白了,这瘸腿儿仔是在生我的气跟我结上仇了呢。他赶紧回去,抱来狼崽儿,摆在瘸腿儿仔面前:“你看看多可怜的孩子呀!”小狼崽儿哼哼唧唧,直往妈妈怀里拱着要吃奶,可瘸腿儿仔只是看了看,又闭了眼。
“瘸腿儿仔,我打你骂你是我不对,这儿我苦娃给你赔礼了,我们同甘共苦这么长时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不是故意的,以后我向你发誓,再也不敢对你无礼了。”苦娃抬手打了自己两记耳光,那瘸腿儿仔才懒洋洋地站起身来,拿脑袋蹭苦娃的手,像是原谅他了,然后默默无声地跟苦娃回了家。
时间一天天过去,两只小狼崽儿越长越大,瘸腿儿仔领着它们到树林里转,越转越远。苦娃心想,它是大森林的动物,由它们去吧。果然,这天瘸腿儿仔领着崽儿们出去,再也没回来。尽管早在意料之中,苦娃还是思念瘸腿儿仔,接受不了这残酷无情的事实。整整一天,他茶饭不思,只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凌晨,听到有小爪子挠门的声音,他一下子兴奋起来,开门一看,瘸腿儿仔浑身让露水淋得湿透,蹲在门外,它的两只狼崽儿一个也不见了……苦娃抱住瘸腿儿仔,放声地哭了起来。
这年春节前,巫为潜的厂子终于出了事。炸药库爆炸,5个弟兄白白搭上了性命!这一次意外事故中有苦娃的好朋友童霖山。他被炸得面目全非,老婆孩子哭天怆地。苦娃欲哭无泪,伤心得肝肠寸断。他恨巫老板财迷心窍,拿人命当儿戏,酿成惨祸,他应当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苦娃就给有关部门写了封信,反映这件事。
一个月后,令苦娃匪夷所思的是,上级部门非但没有查处此事,他的那封检举信却落到巫老板的手里。巫为潜怒气冲天,当晚就带着3名保镖,踹开了苦娃的门,把信狠狠地摔到苦娃的脸上,怒吼道:“小畜牲,我看你是活腻了,竟敢在老子背后捅刀子,你想要老子死,老子我偏不死。今晚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死法?”巫老板说出几条路来让苦娃选择:一是让他跳崖自尽,二是上吊死去,三是把他捆起来扔到河里。苦娃到这时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做梦都没想到,那信不仅没有效果,反而落到巫老板之手,既然他有那么大的通天本事,他知道自己已死到临头了,与其被他们折磨而死,倒不如自己撞墙痛快。
这正是巫老板精心设计好的计谋。他们让开一条道,让苦娃自己去撞墙。等他横尸地上再离开现场。在这临死的一刹那,苦娃想把巫老板痛骂一顿,却突然发现瘸腿儿仔奴才似的跑到巫老板跟前献殷勤,不由怒从心头起,把骂巫老板的话改成骂大灰狼了:“怪不得都说狼心狗肺,我还没死你就投靠有势力的了,算我当初瞎了眼,不该救你……”巫老板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这瘸腿儿仔倒挺乖的,苦娃死得屈,我替他收养这宠物了,也算纪念他为我卖过命,去吧,苦娃,一路走好哇!”
苦娃一头撞在墙上,当即头破血流,昏死过去了……
从此以后,巫老板天天把瘸腿儿仔带在身边,这畜牲真是越来越聪明,不但会向人鞠躬作揖,还会翻跟斗耍杂技表演,甚至会玩弄打火机给人点烟。逗得巫老板好不开心。
厂里生产鞭炮,自然也有炸药库。这库房凭借一面山坡挖入山里,铁门锁着,门前有人守护。钥匙都在巫老板手里。这天,巫老板喝上点酒,带着瘸腿儿仔进去查看库房。一眨眼工夫,瘸腿儿仔不见了,巫老板喊了几声,没有动静,以为它去撒尿了,也没在意。
炸药库的门卫,正在喝茶。见瘸腿儿仔进来,冲他打躬作辑,便故意想逗它玩,他摸出一支烟,把打火机递给瘸腿儿仔,让它为自己点烟取乐。没想到瘸腿儿仔拿过打火机,放嘴里一咬,突然转身冲出门去!这还了得,若让它钻进库房,点燃火种那真要出大事啦!门卫起身就追,没想到瘸腿儿仔速度之快,一眨眼工夫就冲进了库房,还没等巫为潜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打火机点燃了,巫为潜就觉得眼前一黑,脚下猛地一颤,不得了了,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炸药库顷刻间化为灰烬。
瘸腿儿仔像卧底的特工一样,假装卖身投靠巫老板,又为主人苦娃报仇,为民除害的事,在大山子沟里越传越神。人们都以为它被炸死了,着实也为它难过了一阵。可是没过多久,好多人看见苦娃的头上缠着纱布又领着它上山去捡柴禾了。这瘸腿儿仔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智商,这么多的技能,谁也说不清道不明,这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水浒传》中谁是最可爱的人呢?一百单八条好汉至少有五位可以角逐这顶桂冠。先来看看宋江。黑三郎从外表到内心都不能可爱。虽然他在江湖上人称“及时雨”,道上的兄弟一闻他的大名纳头便拜。如果他只是一味奢遮地当及时雨,送别人钱送到手软下去,当然可以拔得“最可爱”的头筹,但是水浒的作者本就没有打算这样写他。宋江的政治目的是旗帜鲜明的统治阶级意志,招安的梦想就如同好汉们的砒霜,一旦他美梦成真梁山泊的末日便到了。所以,在水浒中谁都可以可爱就是天魁星呼保义宋江不能。
接下来该林冲了吧。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天雄星豹子头林冲要说可爱还是有条件的。首先性格就好,如果不是高俅一再加害逼迫,他是肯定不会风雪夜奔梁山去的;其次武艺高强,整个东京城乃至梁山泊也没有几个能赢得过他的。然而这就说他可爱了还是很勉强。施耐庵有意让林冲在刺配沧州的路上被董超、薛霸欺负成那样,浓抹了林冲委曲求全、性格懦弱的可怜;初上梁山的苟且偷生、末路穷愁又重彩了他活得窝囊的可悲;杀王伦虽解气但总有些仗势晁盖的可叹。一个可怜、可悲、可叹之人也可爱不到哪里去。
那么李逵呢?他舞板斧能运斤成风,嗜血残忍能烂漫率真,忠于宋江也时有憨直的冲撞,这些难道不够可爱的条件?但是一想起他把母亲背到不该去的地方喂了老虎,杀人如麻、嗜杀为乐,还要割下人肉大啖一顿的少根筋和少人味,就够令人厌烦和恶心的了,哪里还有心情去欣赏他的可爱?虽然李逵的那声“招甚鸟安”,留下的是千年的傻得可爱,但此可爱不是彼可爱,因为在所有可爱中恰恰傻得可爱计划单列。天杀星李逵杀气太重,令人生恐怖的人实难可爱。
武松难道不是最可爱的人?金圣叹就说他是梁山泊排第一的天人。从小没了爹娘的武二郎,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最是肯为兄弟流血卖命。宋江对他好,立马就兵随将领马随风;柴进稍有怠慢,即刻便气不打一处来。杀淫妇潘金莲、奸夫西门庆,收拾皮条客王婆,血腥之余可谓快意恩仇,正是奸夫淫妇皮条客的遗臭万年,成就了英雄武松的流芳百世。何况武松还有快活林醉打蒋门神的酣畅淋漓;血洗飞云浦、鸳鸯楼的暴力美学;蜈蚣岭杀飞天蜈蚣的歪打正着。但是天伤星武松绝对算不得可爱之人,他身上的嗜杀成性、显摆成瘾、牛气冲天等毛病都在为他的可爱添堵。
水浒中唯鲁智深才称得上是最可爱的人。鲁提辖一出场就遇到了需要他搭救的金老父女。话说那日,他与几个好汉在酒家吃饭,被隔壁妇人的呜呜哭声扫了兴,如换得李逵,便会冲过去抡起板斧砍翻再说,若是武松恐怕二话不说提起哭啼的金翠莲便扔进了酒缸。而鲁达却能悲天悯人,问明缘由当场就为可怜人凑下回乡的钱,再去三拳打死肉霸镇关西,为此而浪迹天涯也在所不惜;后来又在桃花庄救下刘太公的女儿,叫小霸王周通“认得了老婆”;在野猪林救下林冲,并一路护送抵达沧州界内,叫天下人见识了兄弟情义。梁山好汉中最干净者,最重情义者,最见义勇为者,活得最尊严洒脱者都非天孤星鲁智深莫属,而且他还拥有一双犀利的法眼和本初的智慧,最后正果非凡地圆寂于钱塘潮信到来时的杭州六和寺。
鲁智深的可爱还包括,喝了母夜叉孙二娘的“洗脚水”,差点成了包子馅的鲁钝粗疏;以及在桃花山上打劫山大王,裹挟金银器物滚下后山离去的放诞怪异。鲁智深的人格魅力至今如美玉般藏之名山,此山因他石韫玉而山辉经年,亟待开发。(文/苏瑗)
在河南、河北两省的边界,有一条河,名叫漳河。漳河南岸,有个绿树环抱的小村庄,人们叫它紫庄。它原属魏县,清代属河北大名县。
清代乾隆年间,紫庄出了一位侠士李越寻。李越寻少年时读过书,是县里的秀才,很想继续考取功名。可是,由于家境贫寒,到了壮年,李越寻不得不放弃科举应试,留在乡里给人做工为生。这时候,他经常参与乡村的大小事情,以仗义直言、锄强扶弱的侠义行为,受到乡里百姓的信赖。连县里也知道了他的大名。
李越寻平时无事时,爱在村里四处转转。看谁家有什么活干,有什么要帮忙的,有什么危难,他总是很热情地去出力出主意。他常常穿一件齐到腰骨的短袄。佩着两把短刀,再加上人长得壮实,看上去煞是威风,别人都不敢惹他。
紫庄有个寡妇,抚养着一个孩子,一直不肯改嫁。她的小叔子贪图她占用的那两间草房和几分薄地,就和内黄县(在河南北部、卫河上游,清属河南彰德府)人侯六偷偷地串通一气,竟把她给卖了。
这侯六是个老光棍,急不可待地派轿子来紫庄迎接寡妇。寡妇到这时还被蒙在鼓里。她的小叔子叫侯六的人躲藏在旁边的古祠堂中,自己去哄骗寡嫂出来。寡妇不知是计,便出了家门。刚走几步,十几个大汉突然从祠堂里窜出来,直奔她这边而来。
寡妇猛吃一惊,情知不妙,折身就往回跑。可是,家门已被小叔子关上了。眨眼间,十几个大汉闯到寡妇跟前,不由分说地架着她,硬把她塞进了轿子,抬起来就跑了。
寡妇的儿子在家里听到外面的吵嚷声中夹着母亲的呼叫,赶紧出来相救,但已经晚了。他自己哭哭啼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着急之中,想起了壮士李越寻,便一路小跑到李越寻家。
那天,李越寻刚好在家里干点杂务。猛然,家门被撞开,跌跌撞撞扑进一个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李越寻睁大眼睛一看,见是村头寡妇家的孩子,满脸焦急之色,气喘吁吁,说话带着哭腔,一个劲地恳求:“李大哥,快去救救我娘吧。她被几个男人抢走了!”
李越寻赶紧询问孩子,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小孩这才把原委讲了一遍,继续恳求他救人。李越寻开始有点为难,因为他认为寡妇已被抢走,而那侯六又是个胆大妄为的无赖,匆忙之间恐怕不容易将寡妇夺回来。
寡妇的儿子得不到回答,硬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哭得越来越伤心。李越寻终于被打动了,站起来把桌子一拍,慷慨地说:“救你母亲,确实是我的责任!我马上就去!不将你母亲夺回来,我就不活着回乡!”
说完,叫小孩起来,自己出去招呼一些朋友和徒弟们。很快,家门口聚集了二十多个人,李越寻站在台阶上,大声对他们讲:“我李越寻向来以行侠仗义闻名乡村,而今有人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走我们村里的妇女。我要是不能救她回来,还讲什么侠义!”
徒弟中有人说:“这事我们先报告官府不行吗?”
李越寻斩钉截铁地说:“那不行!报告官府,哼!那些官吏都是些卑劣的小人,只知道收受贿赂,根本不管天理良心!再说,这事又隔着省份,以公文引渡也要个把月时间。
如果那侯六被逼得急了,抢先举行婚礼,我们又何必接她回来。不如趁早把她抢回来。
万一夺不回寡妇,就把侯六绑来,这样也可保全妇人的节操了。”
徒弟们听了都说:“好,我们就听你的,快动手吧。”
于是,李越寻当即挑选了二十七个精壮后生,个个带着兵器,一路追逐那伙抢寡妇的人去了。
侯六住在内黄县北的甘固村,离紫庄有二十里路。李越寻他们赶到那里时,天色已晚。侯六家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似乎在大摆酒席迎亲。
李越寻看着这情形,怒不可遏。他带着几个徒弟,手执刀棍之类,推开院门径直闯到厅堂上。厅堂里挤满了贺喜的客人,正在有说有笑地互相敬酒,突然看见李越寻等几个人带刀闯了进来,都大吃一惊。胆小的动也不敢动,胆大的想要抵抗,却因事出意外,身边连一把短刀都没有。
李越寻怒目圆睁,大声呵叱着。客人们吓得纷纷退避,你挤我撞,互相践踏,乱作一团。那些想寻找武器抵抗的,匆忙之间又无处可寻,急得在那里哇哇大叫。
可是,主人侯六却不在这堆人里。李越寻不理会众人的慌乱,抓住时机快步直奔新房。到了新房,侯六和寡妇都查无踪影。原来,侯六刚才已经趁乱将寡妇藏进了一间草屋,这会儿正在后厅里呼喊众人合力迎敌。李越寻听见他的喊声,迅速转到后厅。没等侯六聚众反抗,李越寻已经用左手牢牢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右手抽出腰际的佩刀搁在他脖子上,厉声喝道:“你这大胆的狂徒,难道没有听说过紫庄有个李越寻吗?你怎么敢跑到我们村里去抢夺妇女?而今那寡妇在哪里?”
侯六抵赖说:“已经逃跑了。”
李越寻知道他在撒谎,不禁大怒,叫徒弟们把他捆起来,反绑双手。刚把侯六捆好,就听见外面有一阵呐喊声。紧接着,村里的一伙子少年,拿着刀枪棍棒冲进门来,说要与“暴徒”决一死战。
李越寻毫无惧色,立即叫二十七个徒弟围成圆圈,各自手执兵器面向外站立,而自己站在圈中央。他把刀架在侯六的脖子上,大声呼喊道:“我李越寻这次前来救人,是不想活着回去的。有不怕死的就上来!侯六先给你们做个榜样。”
说着,他举起佩刀,像要砍侯六的脑袋。那伙少年见了,个个害怕得冷汗直冒,谁也不敢上前,推搡了半天,一个个从门口溜走了。
李越寻冷笑两声,又喝问侯六:“快说,寡妇在哪里?”
侯六白眼一翻,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肯把实情说出来。李越寻愤怒之至,拖着侯六就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隐隐传来妇人的哭声。
李越寻即刻叫几个徒弟在院子里四下搜寻,不一会,把那寡妇从草房里找出来。寡妇一天内经过几次惊吓,脸色难看,手脚哆嗦,连路也走不稳了。
几个徒弟在村里找了头驴,让寡妇骑着。李越寻叫二十七个徒弟走在前面,保护着寡妇回紫庄,自己提着刀押着侯六跟随在后面。侯六村里的人没有人敢追上来。
清朝乾隆年间,崇德县有个县令叫章清,读书人出身,满腹经纶,为官清正廉洁,在百姓中名声极佳。章清到崇德县没几年工夫,便将县城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这时,恰逢临县盗案不断,闹得人心惶惶,上峰一纸文书,将章清调往邻县当县令,整治那副烂摊子。章清只身前往邻县,烧起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说来也怪,自章清上任后,那些盗贼便销声匿迹了,再无盗案发生。很快,整个县城便呈现出一派安宁祥和的局面。
数月后,章清将家人接来一起居住。三年任期满后,章清雇了条船,率家人离任返乡。
百姓自愿聚集在码头,为章清送行。章清辞别众人,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章清架在鼻梁上的那副近视眼镜竟不翼而飞。章清大吃一惊,险些跌入河中,幸亏船夫机警,一把将他拉住。
眼镜的不翼而飞,使章清百思不得其解,说被盗吧,这眼镜又不值几个钱,盗它干啥?说丢了吧,怎么会没有丝毫感觉?他不由得连连摇头,深感奇怪。好在行李中还带有备用眼镜,尚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于是,他挥挥手,吩咐船夫开船。
当天晚上,船停靠在一个与邻县交界的小镇上过夜。第二天一早,章清忽然发现放在船舱中的十只大木箱全都无影无踪了。这可是章清的全部家产呀,他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好大胆的窃贼,我人尚未出县境,窃贼便立马出现了,还偷到了我的头上,真是可恶!如此看来,昨天那副眼镜肯定也是被偷走的。
怎么办?章清考虑半晌儿:那些窃贼得手后肯定已远走高飞,上哪儿去找他们呀,唉,自认晦气算了。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吩咐船家开船。
船行三天,终于平安抵达章清的家乡。章清远远望去,只见码头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只大木箱,看上去十分熟悉,仿佛就是自己被盗走的木箱。章清十分奇怪,连忙跳上岸,匆匆赶过去一看,天哪,果然是自己的箱子,那箱子顶上还放着一封信,压信之物正是那不翼而飞的眼镜。
章清又惊又喜,当即拆开信,只见信上写道:
章大人:
我们是一伙盗贼,你在任时,我们慕你清正廉洁的名声,从未在你管辖的县境内行窃。但是,你离任时竟带走十只沉重的大木箱,不由得使我们对你这位清官表示怀疑。于是,我们先窃眼镜再盗木箱,给你点颜色看看。可翻遍所有木箱,你的财产除了书还是书,所有尚不足三十两纹银。人们常说:“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你当了多年的县令,仍一贫如洗。看来你的确是个清官,老百姓没有看错你。我们先前多有冒犯,实在抱歉,故特将窃走之物完璧归赵,还望大人海涵。
几个自以为是的窃贼。
原来如此!章清感叹万千,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嘿!真是盗亦有道呀!”
柱子舅家里很穷,他住半间东倒西歪的破土坯草房,还是生产队出面跟村西头梁三爷借的。家里只有一个土灶,一口锅,一只缺了口的破碗,一只拴根旧麻绳的瓦罐,连双筷子也没有,吃饭现到树上撇树枝。地上有堆麦秸,柱子舅睡觉就躺在麦秸上,盖一件用高梁叶子编的蓑衣,枕头是一块破土坯,偶尔洗脸洗脚,就到水塘边上洗。
可是他从来不缺吃的。在人们普遍经常饿肚子的情况下,实际上这就很富有了!“大跃进”以后,村里人饿得翻白眼,大人孩子骨瘦如柴,只有柱子舅一个人膘肥体壮,营养良好。
这引起一些人的嫉妒。他们就欺负他缺心眼,处处日哄他。
柱子舅跟别人干同样的活儿,给别人记十分工,给他记八分、五分。分口粮的时候,给别人分一百斤,给他分二三十斤,他一点也不懂得抗议,连句牢骚怪话也没有。因为他对数量的概念一塌糊涂。三加二是多少?他摇摇头,脸上毫无表情。别的社员经常为记工分,分口粮的事斤斤计较,闹得弟兄面红耳赤,叔侄翻脸对骂,是常有的事。只有柱子舅咋样都无所谓,多了不乐,少了不恼。
谁家自留地里的活儿忙不过来,都想叫柱子舅去帮忙。他干活肯下力。任意抛撤汗水,从不偷懒耍滑。干完活,留他吃饭,他不客气,不管好饭歹饭,端起碗来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不留他吃饭,他扭头就走,也没意见。下次再让他帮忙,还干。
秋后,社员们分了红薯,老玉米,要一直俭省着吃到来年小麦打下来。除了家里来客,平常尽可能忙时吃干,闲时喝稀。尽量少吃粮,多吃“菜”:红薯叶子,胡萝卜缨子,马齿苋,野竹笋,芦芽……柱子舅才不管这些,队里分了啥吃啥。他不怎么会做饭,更不会在白面、玉米面里掺野菜。麦粒、豆子、红薯,煮在一起,半生不熟地吃。玉米粒炒成糊焦味儿很浓的苞米花,随意嚼着吃。往往是刚一入冬,口粮就被他“糟塌”精光。
没粮食吃了,柱子舅就开始吃肉。别人家从地里干完活回来,赶紧忙活着推碾子推磨,柱子舅却东瞅西看,到处乱转。听见哪棵树上有喳喳叫声,他就从怀里摸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鹅卵石,嗖一声往树杈上飞去。扑啦,一只喜鹊一头栽下来,尖嘴缝里淌血,浑身抽搐。柱子舅捡回去,往灶火里一扔,填几把柴,不一会儿,喜鹊毛燎净了,烧得象块黑炭。剥开黑皮。露出直渗血水的红肉。他连撕带扯,倾刻吃得精光。骨头渣子往门口一扔,往麦秸铺上倒头便睡。别人家饭还没熟,他已经睡醒一觉了。
柱子舅见啥打啥,打啥吃啥。麻雀,野鸽,乌鸦,野兔,青蛙,不拘一格。吃的最多的是老鼠。无论是灰鼠、黄鼠,房梁上跑的、庄稼地里钻的,统统属于吃的范围。在漫长的冬季,青黄不接的春天,他每天的饭食主要就是老鼠。上顿吃剩的鼠骨头扔在门口,引来的又一拨老鼠,就是下顿饭。
我顶钦佩的是,柱子舅用石子打鱼。
夏天,村里来了一个挑担子卖鲜鱼的贩子,沿街叫卖,街上弥漫起一股好闻的鱼腥味,村里的孩子们都跟着跑着看,贪婪地盯着活蹦乱跳的鲤鱼馋得要命。我见队长的儿子小毛让他娘买了一条,就跑回家也让我娘买。娘说没钱,我就撒娇放赖,直闹腾得我娘发火,将我摁倒揍了一顿才罢休。然后我娘又心疼,抱起我找到柱子舅,说柱子去给你外甥打条鱼烧烧吃。柱子舅嗯了一声,从麦秸铺上一骨碌爬起,就往外走。我看他那样。以为他一定是不肯,心里很失望。
我们到了村当中的水塘边。塘里本来并没人养鱼。可是夏季,瓢泼大雨一下,水塘跟湖泊河沟连通起来,便有不少野鱼游过来定居,在塘里浮上沉下,来往穿梭,煞是热闹。在水塘边站了大约喝一碗玉米糊糊的工夫,一条黑鲇鱼摇头摆尾缓缓游到塘边上来。柱子舅手起石落,黑鲇鱼翻着白肚皮浮上来。
晚上,娘用豆油煎了鱼给我吃,又烙了两张葱花饼给柱子舅端去。他伸出一只蒲扇大手,一言不发接过饼,卷巴起来,张口就咬,腮帮子上的肌肉疙瘩一动一动,三下两下,饼就没了。
又一年夏天,有些地方闹水灾,洪水给柱子舅冲来幸福。
村里住进好几户上级调拨来的黄河灾民,有一户姓曹的灾民只有母女俩,娘俩一进村,就引起巨大反响。都说那姓曹的闺女长得好,十里八乡没见过那么俊的人儿。闺女在街上一走,干活的人直起了腰,走路的人停了脚步,一束束的目光都往她身上射。女人们看着艳羡,男人们看着眼馋,光棍瞅得眼睛呼呼冒火。
闺女的娘,嘴巧会办事,来了没几天,就到队部央求书记队长给闺女找婆家。干部们却犯了难,原来闺女是哑巴,精明强干的小伙子谁不想娶个能说会道的媳妇,窝窝囊囊的老光棍,她娘们儿又相不中。
挑来拣去,最后挑到了柱子舅。他人长得不丑,满身都是肌肉疙瘩,也算得上是条彪形汉子。可是一说缺心眼,闺女她娘摇起头来,说这要娶过去,一个哑巴,一个缺心眼,还不都得活活饿死?
村干部们笑起来,咦——老嫂子你可说错了,全村人都饿死,也饿不着柱子,还大鱼大肉净吃好的。闺女娘也乐了,哪有这事?书记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去把柱子叫到队部里来。
柱子舅来了,书记一指队部门口的那棵老杏树,给我往下打个家雀!柱子舅嗯了一声,站到门口台阶上,嗖,一石子飞出去。一群叽叽喳喳在枝叶间乱叫的家雀,轰一声飞起,有一只扑地跃落尘埃。说也巧,还没等人过去捡,墙头上,刷跳下一只猫来,一口叼起家雀,扭身便逃。柱子舅一急,又一颗石子飞出去,猫嗷一声,躺在地上打起滚来。众人近前一看,猫的一只眼珠子打出来,鲜血直流。闺女她娘巴掌一拍,就是这个后生了!
喜事说办就办,没啥拖泥带水的恋爱过程,但有段小插曲。柱子舅住的那半间破草房的主人梁三爷,一听柱子要娶妻生子了,怕将来房子收不回来。去找干部理论。干部们说,你那个烂草房,比个狗窝好不了哪去,有啥舍不得。昨不学学人家雷锋?梁三爷气哼哼地说,要学雷锋也得你们队干部先学好了,俺社员再学也不迟。队干部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后来,也不知谁出的“好点子”,队里在南洼的瓜地中央,搭了一个挺大的瓜棚,当做洞房,让柱子舅跟哑巴媳妇先住上,又看瓜,又过日子,等天冷了再说。
有一天,王财主喊住准备下地干活的徐苟三说:“喂,徐苟三!人人都说你聪明,有计谋 ,骗了不少东家。我这个人轻易没上过当。今天我站在这台坡上,你要是把我骗到了台坡下,我就算服了你,把我手里的这串铜钱输给你。”说完,王财主抖了抖手中的钱串。
徐苟三看了看王财主,笑着说:“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把你骗下来。不过,要是你站在这台坡下,也许我还可以想个法子把你哄上去。”
“真的?”王财主睁大眼睛:“好,今天我倒要试一试,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能把我哄上去!”
王财主说着就跳下台坡,站在徐苟三面前,摇头晃脑地说:“来吧,随便你耍什么花招,使什么诡计,我都不动,难道你能把我背上去不成?”
徐苟三拉过王财主手里的钱串,笑嘻嘻地说:“东家,你输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王财主望了望台坡,又望了望扬长而去的徐苟三,顿时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晃过神来,原来自己早已中了徐苟三的圈套。
野猪林里其实只有一头野公猪。
这头野猪能存活下来的原因很简单,是因为这家伙实在太厉害了。
这头野公猪,个头比牛犊还大,再配上凶狠的眼神和利剑一样的獠牙,简直就是个巨无霸。据几个和它交过手的猎人说:就没见过有那么精那么凶的野猪。
夏天的时候,它会到松树上去蹭松油,然后去沙地上打滚,就这么一层油一层沙的,便形成了厚厚的防身盾甲,简直刀枪不入。
它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就逃之夭夭。
如果不幸狭路相逢,它就会口喷白沫,坦克一般向你冲来,连撞带咬,让你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几个猎手曾经合围过它几次,结果不是给它逃了,就是被它伤了。最后只好“望猪兴叹”。
再到后来,实行禁猎。野猪成了保护动物,猎枪也收缴了,这头野公猪便彻底被解放,野猪林成了它的天下。
奇怪的是这头野猪好像也知道危险解除了似的,山下村庄的村民,经常可以看见它大摇大摆地下山来喝水。
村民种的地瓜啊,玉米啊,它也会吃上一些。毕竟只有一头猪,吃点就吃点吧,人们对此给予了极大的宽容。
野猪呢,从此也不再伤人。据说一天有两个孩子进山去采野果,不想迎面碰上了野猪。两个孩子当时就吓得尿了裤子,爹呀妈呀地哭叫奔逃。跑了一段听听后面没有动静,回头一看,野猪根本就没有追来。
就这么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了好几年。
也是事出偶然。山下老赵家的老母猪有天丢了,后来又回来了,过了一段时间竟然生下了一窝身上有花道道的小猪。
明眼人一看就知,那是小野猪。也就是说,老赵家的老母猪红杏出墙,跑到野猪林里和野公猪勾搭成奸,生下了野种。
一时间村里轰动了,大家纷纷来看稀罕。虽然是老母猪犯下的过错,但是老赵家的人依然觉得很没面子,商量着要把小野猪消灭掉。
正巧他家来了个城里的亲戚,闻听此事却连连叫好。他说,现在生活好了,城里人的口味越来越刁了,都喜欢吃野味。野猪肉的价格是家猪肉的两倍哩。
老赵家的人听了亲戚的话,就把这窝小野猪养成大猪,果然卖了个好价钱。
第二年,老母猪刚一发情,老赵家的人就赶紧把它赶进了野猪林。这时他们发现,往野猪林里赶母猪的已经不止他们一家。
老李家、老张家、老王家、老孙家的人争先恐后,纷纷把发情的半发情的甚至还没发情的母猪往野猪林里赶。
有的母猪因为胆小不敢进野猪林,想回家,便遭到主人的百般拦截和无情打击。于是,野猪林那儿猪哼人喊,一时热闹非凡。
要说那野公猪还真得人心,它发扬助人为乐的精神,躲在密林深处勤奋耕耘,竟然令一头又一头的母家猪成功受孕,小野猪生了一窝又一窝。
最先获益的老赵家捷足先登,他们与村委会签订合同,承包了野猪林;接着在离野猪林不远的地方建起了一个养猪场,买了十几头母猪,轮番往野猪林里送,一下子成了暴发户。
野公猪义务为家猪配种的消息传到城里,引得报社记者纷纷前来采访。消息一经刊出,立即产生了轰动效应,许多城里人千方百计地跑到山村里来看野猪林。
老赵家灵机一动,马上通过城里的亲戚与旅游公司联系,开辟了野猪林旅游路线,并在猪场不远的地方建起了野猪林山庄,还打出了“游野猪林,吃野猪肉”的牌子,一时间野猪林山庄人满为患,财源滚滚。
老赵家知恩图报,经常往林子里送些好吃的东西。也有眼红的故意到林子边上去放鞭炮的。老赵家不让,两家就打起来,甚至动了刀子。
这年又到了母猪发情的季节,老赵家又轮番把母猪往野猪林里赶,却发现母猪们都是空腹而归。进林察看,发现送去的吃食许久未动。
老赵家的人慌了,急忙召集了一些人去寻找野公猪。他们找遍了整个野猪林,也没有见到野公猪的影子。糟了,他们的财神爷不知何时在林间蒸发了。
老赵家不甘心,又带人到深山里去寻找。最后,他们在一片更大的树林里发现了野公猪的踪迹。经商议,他们回家取来了锣鼓家伙,成散兵状敲敲打打,想把野公猪向野猪林驱赶。
众人边走边敲,冷不防从树后腾起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影发出雷鸣般的愤怒吼声,直奔众人冲来。吓得大家丢盔卸甲,拼命逃窜,结果还是被野公猪伤了两人……
野公猪从此销声匿迹,野猪林里再无野猪矣。
有一田姓人家,家中生有二子,老大种地为农,老二进了学堂,以求金榜题名。可天不遂人愿,老二虽已年近四十,也只求得个“秀才”头衔!
一日,秀才对父亲说,要改行学种地。父亲有些舍不得,可最终还是同意了,并把家里河北的地分给了老大,河南的地分给了秀才。
秀才知道老大庄稼种得好,就去了老大家讨教。老大是个实在人,见秀才兄弟来求教,就把自己种地的秘诀和盘告诉给了秀才。
原来,古时的庄稼人大都要靠天吃饭,春种秋收,只有春天播对了种,秋天才能获得个好收成。为此,也就自然形成了春天“求神问种”的习俗,田家老大也不例外。不过,老大说,他求的这位徐老是位与众不同的高人,不但算得特别准,还特别灵!
这年刚一开春,又到了“求神问种”的时候,秀才就跟着老大去了同村的徐老家。
徐老果然是位高人,见来了位新客,就说:“到我这里来‘求神问种’,我可有条铁规矩!”
秀才毕恭毕敬地问:“什么铁规矩?先生说来听听。”
徐老来回踱着步子,慢条斯理地说:“‘求神问种’靠的是心领神会,小神我只摆出庄稼的形状,任由你猜、你种。秋收前,‘求神问种’者既不能直接向小神询问打探,相互之间也不可互问互说,否则泄露天机,不但不灵,还会遭到天谴。这些你能做得到吗?若不能,赶紧走人!”
秀才听后,心里想:别说这一条铁规矩,就是再来个十条八条的又有何难!就随口答应了。
徐老见秀才答应了下来,就燃烛焚纸做起了法术。一阵祷告之后,就见徐老双腿一盘,头一歪,人坐在地上就再也不动了。
按照徐老的铁规矩,老大和秀才没再问什么,相互之间也没再说什么,就各自回了家。
临分手的时候,老大放心不下,就对秀才说:“兄弟呀,依照徐老坐在地上的形状,像什么庄稼,你可千万想好了再种!要不然,人误地一时,地可要误人一年呀!”
让老大没想到的是,秀才却趾高气扬地说:“哥,你就把心放肚里吧,就徐老坐在地上那形状,我早就知道是什么庄稼了。秋后,你就等俺丰收的好消息吧!”
秀才美滋滋地,没过多久,就在自家地里种上了谷子。等谷子出齐了苗,秀才更是满心欢喜。这时,秀才就想到老大的谷子地里看看、比比,谁种的谷子长势更好。
于是,秀才就过河来到老大地里,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子!原来,老大种的不是谷子,而是向日葵!
秀才心想,老大种向日葵也对,“求神问种”时,徐老歪头坐在地上的样子,不是既像谷子,也像向日葵吗?谷子和向日葵的头可都是歪着的!
秀才一头雾水,他拿不准究竟是老大种向日葵对,还是自己种谷子对。按照徐老立下的铁规矩,秋收前既不能直接去问徐老,也不能去问老大,秀才只能干着急地等。
好不容易熬到秋天,随着庄稼的枯黄,结果也逐渐露出了端倪:老大的向日葵获得了大丰收,秀才的谷子却收获无几!
秋后,秀才找到徐老,想问个究竟。徐老却说:“秀才呀,你猜得不对呀!”
秀才一本正经地说:“你歪头坐在地上的样子不正像谷子吗?”
徐老“哈哈”一笑,说:“秀才呀,谷子是弯着腰的,向日葵才是歪着头的!”
秀才一听,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
徐老叹口气,说:“秀才呀,常言说得好,隔行如隔山,种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看你还是好好读书,好好当你的秀才,别再种地遭这份罪了!”
听了徐老这看不起自己的话,秀才很不舒服,但嘴里却说:“谢谢先生指教,不过,明年俺还来‘求神问种’。”
第二年一开春,又到了“求神问种”的时候,秀才跟着老大又去了徐老家。
这回,徐老一阵法术、一阵祷告之后,又做出了个深深勾头的形状。
按照徐老的铁规矩,老大和秀才相互之间也再没说什么,就原路回了家。
临分手的时候,老大实在放心不下,又对秀才说:“兄弟呀,依照徐老坐在地上的形状,到底像什么庄稼,这回,你可千万想好了再种呀!”
秀才却胸有成竹地说:“哥,你别忘了,前些日子,俺不是专门跟你讨教过各种各样庄稼的形状吗?这回,俺要是再猜不准、种不准,俺可不就白学了?”
听秀才这么一说,老大只好将信将疑地回了家。
回家不久,秀才就在自家地里种上了豆子。不久,勾着头的豆苗们便纷纷破土而出。这时,秀才又过河来到老大地里,一看,心里喜滋滋的。原来,老大地里种的也是豆子!
看着茁壮成长的豆子,秀才无比高兴,自言自语地说:“徐老呀徐老,等秋后豆子丰收了,俺看你还有什么话说,看你还有什么理由看不起俺!”
可出乎预料的是,到了秋天,老大种的豆子又获得了丰收,可秀才种的豆子却又是收获无几。
看着那些光长豆秧不结果的豆子,秀才又气又恼,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秋后,秀才又找到徐老,徐老却说:“秀才呀,这回你是猜对了,可你不知道庄稼的习性,种得不对呀!”
“俺怎么不对了?”秀才不解地问。
徐老“哈哈”一笑,又说:“秀才呀,其实俺早就知道,你们田家河北河南各有一块地,这两块地虽只有一河之隔,但却有着本质的区别,河北的地薄,水浇条件也不好,可河南的地就不同了,不但地肥,水浇条件也好!你父亲偏袒你,分家时,有意把河南的好地分给了你。你既不知道你得了块肥水充足的好地,也不知道豆子的习性是不喜大肥大水,你偏偏就把不喜欢大肥大水的豆子,种在了大肥大水的好地里,这就如同你叫水牛去犁旱地,你想,这豆秧还能结出好豆子来吗?”
秀才支支吾吾地,心里还是不服气,可嘴里却说:“谢谢先生指教,不过,明年俺还来‘求神问种’。”
第三年一开春,又到了“求神问种”的时候,秀才跟着老大又去了徐老家。
一阵法术、一阵祷告之后,这回,徐老却把头直直地挺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老大还是不放心秀才,又说了一些叫秀才一定想好了再种的话。
秀才却说:“哥呀,这回你就真放心吧,各种庄稼的形状俺跟你学会了,各种庄稼的习性俺也跟你请教过了,今年俺要是再猜错、种错,俺岂不是白活了?”
回家不久,秀才就在自家地里种上了玉米。不久,绿油油的玉米就长满了地。这时,老大实在太担心,就专门过河来到秀才地里,一看,一颗悬着的心不但落了地,还对秀才说:“兄弟,这回你总算猜对了,也种对了,哥哥恭喜你!”
秀才高兴坏了,就满怀信心地只等着秋天的大丰收了。
秋天很快又到来了,可出乎预料的是,老大的玉米又获得了丰收,可秀才的玉米却仅仅收回了种子!
秋后,秀才又找徐老,没想到,徐老却说:“秀才呀,这回你缺的可是一个‘勤’字呀!这次,你虽然猜对了种,也种对了地,但你光顾着等待秋天的丰收了,却忽视了对庄稼的辛勤管理。常言说得好,人勤地不懒。你不辛勤地耕、不辛勤地种、不辛勤地管,庄稼又怎么能结出丰硕的果实来呢?”
三次“求神问种”,三次以失败而告终,秀才似乎悟出了什么道理。于是,他向徐老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谢谢先生教诲!”
明朝末年,苏浙交界处的金牛河有一伙盗匪,为首的四十多岁,名叫洪三,苏州人氏,瞎了一只右眼,人称独眼洪三。
这天午后,有手下人来报,说从南边缓缓驶来一只官船,已到金牛塘。黄昏时分,果然有一条官船徐徐而来,洪三一声呼哨,几条小船同时从溪塘里射出,飞一般向大船靠拢。接近大船时,洪三一个箭步飞上大船:“谁是船主?出来答话!”
话音刚落,就见从船舱里走出—人,神情肃然,来到洪三面前,质问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劫官船,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洪三冷冷一笑,说:“什么王法?在这里我就是王法,来人,给我绑起来!”“慢着,”站在船头的船夫这时接过腔来,拦住了洪三,“好汉,这位曹大人辞官回乡,租用我的船。你们要抢劫钱财,我自然管不了。但曹大人一向清廉,还望你们手下留情,不要伤及他的性命。”
洪三冷笑道:“清廉?这条船吃水这么深,怎能瞒过我?给我搜!”
“我曹菜一生为官清正廉洁,对得起天地神明,”曹大人朗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我只有银子三十两,你们要是不嫌少,尽管拿去。”
这时,搜查的手下人来报:船舱里有两箱衣物,三箱诗书和一把雨伞,银子三十两,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舱底里放了一堆石头,舱上挂着一只鸟笼,里面有一只鸽子。
洪三眨了眨眼,盯着鸽子看了一会儿,然后用刀指着石头,说:“你运这么多石头干什么?”
船主忙道:“好汉,因为曹大人所带的东西太少,船在河里直打转,无法前行,我才搬些石头增加重量,把船稳住。曹大人清正廉洁,只因得罪了朝中权贵,这才辞官回乡,还请好汉高抬贵手。”
洪三看看眼前的三个人和船上的东西,抱拳向曹大人深施一礼:“大人,都怪我粗野莽撞,冒犯了大人。几年来,我们劫官船无数,船上装的不是金银珠宝,就是古玩玉器。大人如此清贫,真乃两袖清风,我洪三有眼无珠,还请大人恕罪!”
曹大人忙扶起洪三:“壮士所作所为也是迫不得已。曹某为官多年,深知百姓疾苦,曹某志在回苏州卖红薯而已!”“大人也是苏州人?”洪三惊喜道。曹大人答:“正是!我的老家就在望亭西街上。”“噢?”洪三浑身一震,“曹世植不知大人可否认识?”“正是家父。可惜家父已于十年前病故了,壮士也认识家父?”“什么?曹世植是你的父亲?”洪三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十分吓人。
看着洪三的变化,曹大人惊异地问:“你是——”
“洪谦的儿子——洪三!”曹大人听了如雷轰顶,脸都白了。
二十五年前,曹世植与洪三的父亲洪谦同在朝中为官,曹世植在皇上面前屡进谗言,害得洪谦被罢了官,被满门抄斩。那年洪三才十六岁,在家人的帮助下,冒死逃了出来。为此,他戳瞎了自己的右眼,发誓要报仇雪恨,没想到冤家路窄,此时此刻仇人就在眼前……
夕阳从洪三的头顶徐徐滑落,他的独眼里射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曹大人脸色惨白,他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洪三的面前:“壮士,家父害得你们家破人亡。常言道,父债子还,我今天愿偿还家父对你一家的伤害。”“罢了,”洪三伸手拦住了他,好一会才冷冷地说,“如今,你的父亲也死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你走吧,从这里到苏州,一路畅通无阻。再也不会有盗匪出现了。”曹大人感慨万千:“壮士,你……”洪三跳上小船:“曹大人,一路保重,好自为之。”说完,小船像离弦之箭,向远处飞去。
曹大人站在船头,目送洪三他们远去,才摸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滴。
“船主”轻轻地探过身子说:“大人,好险呐!”曹大人抬头望了望渐渐拉上的夜幕,冷笑一声:“想跟我玩?还嫩了点。管家,立即放鸽子,通知后面的船队,加速前进,今晚一定要通过此地。”
子夜时分,七八条满载着金银珠宝的大船在曹大人的监督下徐徐而过。突然,一声哨音划破寂静的夜空,紧接着河面灯火通明,十几只小船横在河面上拦住了去路。
洪三站在最前面的小船上,手上的钢刀在火光的映照下杀气腾腾。见此情景,曹大人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小船驰到近前,洪三哈哈一阵大笑:“曹大人,戏演得不错呀。这回你还敢对天发誓说自己是清正廉洁的吗?”曹大人用手指着洪三“你、你”地说不出话来。
洪三又一阵大笑:“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个回马枪吗?是那鸽子泄的密。别人可能以为它是一只观赏鸽,但骗不了我,那鸽子名叫‘雨点鸽’。是世上最好的信鸽之一啊!我派人截获了它,又放了它,这不,在此恭候曹大人。”
曹大人愣了半天,然后一头栽倒在船上……
清咸丰年间,江南石门县出了个有名的武士,姓达名臻。他自幼拜名侠为师,轻功剑术已臻一流,还练成了一手金钱飞膘。达臻不但武功超人,更兼性情耿直,好打抱不平。
这年开春,达臻被石门知县聘为县衙捕头。一些地痞无赖、鸡鸣狗盗之徒便收敛了许多,再不敢在地方上为非作歹。
这年冬天,胡知县的同乡、曾是同科进士的天台县知县余卫送来一信,说天台近来出了个独眼大盗,武功高强,臂力过人,使一柄纯钢砍山刀,占山为王,打家劫舍,骚乱百姓,余知县无力剿捕,听说石门有一名武功高强的达捕头,特来求助。
达臻当天即动身,一路匆勿,几天后赶到天台县城,已是黄昏,只见城门口贴着一张缉捕令,上面画着一个独眼壮汉。达臻匆匆看了一眼,问明县衙所在,便径自寻了去。那余知县接着达臻,忙命准备酒宴款待。席间,余知县向达臻述说了天台山独眼大盗的罪孽,无非是骚扰百姓、烧杀奸掳等罪状,把达臻听得怒火填鹰,当夜便要去天台山捕那盗贼。余知县
大喜。达臻当即问明天台山路径,辞别余知县,向天台山走去。
达臻到天台山时,天已微明,只见山下一字儿摆着数十口大铁锅,也不知是派什么用场,便沿石级上山,到山寨前,却无人把守,便高声大喝道:“盗贼快快出来受死!”
里面听得动静,便走出于多个人来,为首一个壮汉,手提一柄砍山大刀,长得甚是威武,只可惜只有一只左眼,那右眼用一只黑罩罩着。
达臻见这壮汉和天台城门口缉捕令上的画像甚像,便喝道:“你可是独眼大盗?你骚扰百姓,犯下大罪,我奉命前来拿你!”
那独眼壮汉哈哈笑道:“你这官府走狗,竟敢口出狂言!”
达臻大怒,将青虹剑一横,一招白鹤冲天,直取独眼壮汉咽喉,那独眼壮汉见达臻来势凶猛,将砍山刀一摆,一招五丁开山,格开青虹剑,随手回了一招乌龙摆尾,化刀为剑,刀尖反刺达臻前胸,达臻忙回剑相阻。两人一来一往,便在寨前斗起来。
两人斗了二十余回合,不分胜负,达臻忽然长剑一收,回身就走。那独眼壮汉正斗得性起,哪里肯放,纵身追来。忽然达臻左手一扬,喝声:“着!”只听得“噗”一声,一支金钱镖飞出,直奔独眼壮汉面门,独眼
壮汉不曾提防,躲闪不及,正中左目,顿时鲜血迸溅。
独眼壮汉大叫一声,身子晃了几晃,却用砍山刀拄在地上,不肯倒下。
达臻一个鹞子翻身,返身擒住独眼汉。那独眼壮汉惨笑一声:“你杀了我吧!”
这时,那些小喽罗却不逃跑,反倒齐刷刷跪下道:“这位好汉,饶了我家寨主吧!他可是个好人哪!”
达臻道:“若是好人,怎会上山当了强盗!”
众喽罗道:“这位好汉不知,今年天台大旱,朝廷发下贩灾钱粮,却被那天台知县尽数贪污了,我们被逼无奈,才上山落草,劫持富家粮食,开锅熬粥赈济灾民,好汉若不信,山下那些大锅就是明证,待天明,
就有灾民前来讨粥!”
达臻半信半疑,挨到日出,果见山下灾民扶老携幼,大批拥来,听说山上的寨主被官府派人捉了,这些饥民竟拥上山来,齐刷刷跪在达臻面前:“这位官爷,饶了独眼大侠吧!”
“若没有这位独眼大侠施粥,我等灾民早就饿死啦!”
一时间,恸哭之声震动旷野。达臻心里思忖道:“难道自已真的上了余卫的当?”
他望着跪地不起的饥民大叫道:“乡亲们起来吧!”
众饥民哀哭道:“官爷不放了独眼大侠,我等就跪死在这里了!”
有人道:“独眼大侠如今双目失明,难道官差还要捉他去么!”
“真是好人多灾啊!”
达臻望着眼前情景,不由得羞愧万分,猛然,他扬起右拳,翘起大拇指,朝自已的右眼戳去,大家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听得达臻闷哼一声,一股鲜血从达臻右眼喷射而出。
达臻忍痛大叫道:“众位乡亲,我达臻有眼无珠,听信了赃官的话,害了独眼大侠,如今我自毁一目,以示惩罚!”
“大侠!”饥民们重新又跪下,一片号哭之声。
从此,天台山一带又有了一位独眼侠客,专门杀贪官,除恶霸,官府骂他为"独眼大盗",百姓则尊他为“独眼大侠”。
发表在《山海经》2002年第2期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初的东北农村。
在黑龙江的东南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就因为这个村子太小,只有几户人家错落在四面环山的小山岙里,所以很久以来谁也没给这个村子取个正经名来。在那条出村的山间小路旁,住着一户姓柳的人家,两间小土房,因为久不修葺而已经开始墙体走型,每逢雨季,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出来进去的只有夫妻两。男的已年近五十,双眼失明多年,因此一直被妻子爱怜地称为“老瞎子,”既称他老,其妻张氏自然要比他小很多,今年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但是,自嫁进门来十多年,艰难的日子加之长期的营养不良,面黄肌瘦和一身的破衣烂衫,使她比实际年龄要显得苍老的多。
话说这年初夏,虽说正是青黄不接的日子,同村的别人家里,因有壮劳力,或上山采山货卖、或出去打零工,贴补家用日子到也说的过去。“老瞎子”家因没有这些收入,不要说一日三餐,就是两餐温饱也成了问题,眼见渐渐见底的米缸面缸,张氏心中的大石头越来越重。
这天她借口说去屋后的菜地割点韭菜好做午饭了,却一个人躲起来掉起了眼泪。张氏想着自己和“老瞎子”的这两条命,真是中药铺里的抹布‘苦’到家了。想当年,和家人逃荒来到关东,忍受着亲人一个又一个死在路上的痛苦,坚持到最后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过上安稳日子。嫁给“老瞎子”后,虽说他人好,心地好,但毕竟他眼瞎年纪又大,就靠着老辈儿留下的那点积蓄,能撑到今天已是不易。“真是两间东倒西歪屋,四面溜空墙啊!……”张氏越想越伤心,眼泪就好比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难怪张氏如此伤心,她本是个好强得人,就因为丈夫上山采不回山货,下地耕不得田,家里家外连个保护的杖子都没有,喂到半大的猪竟生生被几只饿急了的狼给抬走了。
屋子里,忽然传来“老瞎子”的咳嗽声。张氏这才止住了眼泪,强打精神,抬头看看天空,火辣辣的太阳预示着,晌午到了 ——该做午饭了。于是张氏麻利地割了一绺韭菜,起身回屋去了。但动手做饭前,张氏又犯愁了,眼看粮食缸见底,可如何是好……最后张氏决定把韭菜切细了,搅了点玉米面,熬糊糊粥算了。一会儿工夫,做得了糊糊粥,张氏只拿了一个大碗盛了端进屋,强打精神笑着说∶“老瞎子”,你闻闻这味多鲜,一定好吃。不料,“老瞎子”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喜滋滋地应和∶是香,你也一起来吃吧,这时她就可以谎说自己吃完了,这一碗是留给你的。善良的张氏,本不想让已够可怜的老瞎子再担心日子难过,什么苦还是她自己吃了吧。但眼前,只见“老瞎子”仍旧叼着大烟袋没有动窝要吃饭的意思,便不声不响的把粥碗放到炕上,然后坐到炕沿儿边上不知说什么好。突然,张氏看到老瞎子深馅的眼窝里有浑浊的泪水大滴地掉下来,同时也开口说话了∶妻呀,你别给我宽心丸吃了,咱家什么情况我都知道!几句话说得张氏心里直泛酸,眼泪又成串地往下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瞎子又说话了,声音有些发颤∶妻呀,我有个办法咱都可以活命,只是你不要恨我呀?老瞎子一向不爱多说话,今天如此反常,张氏清楚一定是有大变故了,心底不安起来∶什么办法你说吧“老瞎子”,只要能够让你好好活着,就是让我死 ——也中呵。老瞎子一声长叹,说道∶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想让你找个好人家,改嫁了吧,要些钱留给我,你的后半生也有好日子过了,我也不会被饿死了……一番话说的张氏犹如挨了一闷棍,一向揣着“从一而终”的信念的她,真想说就是死也要做你们家的鬼,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善良的张氏暗问自己,真的能狠下心来眼看着老瞎子活活被饿死吗!不能啊、不能……张氏强忍满心悲苦,慢声道∶你既决定了,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我没说的。张氏没哭,老瞎子到嚎啕起来∶“我不是人呐,娶了老婆进门后,没跟我享过一天福不说,最后——还要落得个卖妻的下场!老天爷,还不如让我这就死了呢……
坐在一旁的张氏,心里更好似被刀搅一样难受,不住地安慰老瞎子说不论我走到哪,都会回来看你的。
几天后,张氏被买到了三里外的一户姓林的人家当儿媳。婆婆六十出头,持家有道,丈夫同样三十出头,体壮能干,只因早年家贫,没能娶上亲,而今有了张氏,倒也还感到满意,再加上张氏懂事勤快,从此一家三口人相亲相敬,小日子过得更加富足起来。
放下这边不提,再说老瞎子,自从张氏走后,每天都要哭几遍,尤其想她的时候,便拿起卖妻钱捧在胸口,命根子似的摸呀摸,摸够了,才把钱袋再挂回窗框上,老瞎子的举动,无意间被三个村西读书的少年发现了,真是摸者无心,看者有意,从此老瞎子还不知道,自己的活命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夏去秋来,转眼又到了大雪纷飞的冬天,老瞎子因为孤苦伶仃,觉得今年的冬天特别漫长寒冷。这天,他又捧着钱袋哭了一顿,哭累了,便挂回了钱袋,然后靠在旮旯打起了盹。破了洞的窗户纸被风一吹噗噜噜直响,这声音把他惊醒了,本能的,又去摸挂在窗框上的钱袋,心不由一惊——原来什么也没摸到。他明白是被人偷走了,心想妻子卖了,钱又丢了,真是人财两空,看来也是我死期到了!想到这,老瞎子也就不再伤心地想哭了,他摸索着下了地,解下腰间的带子,搭在房梁上,上吊死了。
这天正是腊月二十八。再说张氏,一大早打发走了上山伐木的丈夫,也不闲着,和婆婆又是蒸年糕、蒸包子,又要杀鸡宰鸭的。到了下午心底忽然不安起来,想起“老瞎子”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于是便哭求婆婆∶娘呀,也不知那“老瞎子”现在怎样了,过年的嚼裹预备下了没,我想去看看他,再捎点吃的给他,这年我才过得心安一些,您就成全我吧。性格爽朗的老太太,答应的很痛快,还帮忙把吃的装的满满一篮子,张氏出门前她嘱咐道∶你早去早回,这事最好别让我儿子知道。张氏感激还来不及,哪有不点头称是的道理。三里路的路程,尽管她颠着小脚一路紧走,望见草房时太阳也已经滚到山后头去了。还没到门口,就习惯地叫∶“老瞎子”、我看你来了,还给你带来了最爱吃的年糕和五花三层肉,香着呐……张氏奇怪怎没有回音儿?当她推开门,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篮子掉在地上都不知道了,吃的东西滚的满地都是。当她清醒过来,扑向早已冰冷的尸体,放声大哭说“老瞎子、老瞎子”,你这一死一定是怪我没常回来看你呀!也罢,我们活着夫妻没做到头,死了就在一块吧……想到这她也解下腰带挨着老瞎子上吊了。
再说老太太,眼见天黑还不见儿媳回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最后狠狠心,也颠着小脚找了来。当她摸索着进了屋,点亮了煤油灯,被眼前的情景吓的大叫∶“妈呀,可完了,两个人怎么都上吊了?全怪自己老糊涂了,不该让儿媳回来呀!等儿子回来了,可有什么脸交代呦……也罢,不如我也死了算了……就这样,老太太也上了吊。
发现三人尸体的,自然是伐木回来,不见了母亲、妻子的林某。当他看见的都已是一具具尸体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是二十九,私塾的先生还在尽职地教学生年前的最后一堂课——默写三字经。正当他巡视每个学生是否偷懒了之时,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一声接一声的炸雷就围在房子的前后左右,好象愤怒了的天神要把这房子撕碎了一样。
天象反常,年近半百的老先生明白个中一定另有缘故,当时老先生还以为这雷是冲他来的呐,不然总不会是冲那些还未成人的孩子们的吧,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何时造下的孽,老了老了还要遭此天谴。他怕连累别人,对众学生道∶“咱们来玩个游戏吧,看看谁能跟我到外面去。”说完老先生推开窗户,把手绢托在手上,手绢当真“嗖”的一下飞了出去,老先生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站定,接着又有许多手绢飞了出来,一群孩子争先恐后地跑到先生跟前,等着下一步怎么玩,最后只有三个少年的手绢,怎么往外扔也飞不出来,他们倒也庆幸不必去外面挨冻了。
这时雷声更加像炸开了似的响个不停,足足持续了一袋烟的工夫,之后雷住云散,又是晴空万里。当先生知道自己并没有死,长长松了口气,招呼众人跟我回屋吧,众孩子虽不满先生的做法,却也不敢不听先生的话。
当房门被推开,不由大吃一惊,只见三个少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早已断了气。胸前有两行大字∶
“恶少贪财害人命,
天谴当世得报应。”
这时人们才明白,昨夜为何一连吊死了三个人……
常言道:“堂堂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且不说县官老爷贪脏枉法,只会要钱;就是那班叫“狗腿子”的差役,也是敲许勒索,巧取豪夺。徐苟三看在眼里,恨在心头,决心惩治差役一番。
一天,徐苟三把芝麻糊炒得又焦又香,加上熟粉、红糖,用蜂蜜拌好,然后用挤筒挤成粪便模样,乘黄昏溜上公堂,把它堆在老爷的公案上。
第二天,老爷上堂,只见面前一堆“大粪”,勃然大怒。他侧过脸去用手直扇鼻子,连声喊臭。接着把惊堂木猛力一拍,喝道:“哪个狗奴才胆敢在公案上拉屎?老爷要打断他的狗腿!”差役们颤兢兢地抬头朝上一瞄,果然一堆“大便”供在那里,一个个吓得胆战心惊,跪在堂上,连连哀求道:“老爷息怒,小人们岂敢!”县官大怒道:“胡说,庙里屙屎有何人?再不说出来,每人责打四十大板?”差役们的磕头如倒蒜:“老爷在上,奴才们实在不敢冒犯虎威。”老爷说:“不是你们,又是谁呢?”有个差役猜想说:“这事只有徐苟三做得出来!”另一个差役也随声附合:“对,对,小人见他来过。”老爷把徐苟三传来,苟三喊冤叫屈,老爷喝道:“人赃俱在,还敢抵赖,你是愿打还是愿罚?”徐苟三问打是怎样,罚又是怎样?老爷说:“愿打就打四十大板;愿罚就将屎吃掉!”苟三无可奈何地说:“就罚吧。”他挤眉弄眼地把那堆“屎”一口口吃了,差役们把他轰出衙门。
过了一段时间,徐苟三大吃大喝了几顿,溜到公案,真的拉了一大堆臭屎。老爷一上公堂就闻到了一阵臭气,暴跳如雷地追问差役。差役又说是徐苟三。老爷再将徐苟三传来。苟三哭嚎道:“老爷,做官的想情,上次小人忍辱含冤吃了屎,怎敢再犯严威,自讨苦吃?分明是差役栽害,请老爷明镜高悬,替小人做主!”老爷觉得有理,责令差役将屎一人分一点吃掉,不然,每人责打四十大板。差役害怕皮肉受苦,只好照办。那堆屎又臭又脏,一个个吃得无可奈何,有的当堂呕吐,有的几天吃不下饭。
苟三连连打躬作辑道:“老爷真是青天,真是青天!”他出了衙门,一路放声大笑,好不快活,笑够了,他回过头来对差役们说道:“我吃芝麻蜂蜜糖,落口消化香又香;你们吃的是大屎,灌得满肚是臭肠。”差役们又恨又羞,会气死。
孟老板的儿子在外地当了官,很难得回来一次。孟老板惦记着儿子,就带着徐苟三等人去看他。俗话说:“人硬的是钱,官司硬的是理。”孟老板看到儿子在外混得不错,如同一步登上了天堂,飘然起来,说些不知高低的话,做些不知轻重的事,叫人闻了都恶心。同去的人都到徐苟三那里嘀罗,叫徐苟三想点子整整他,替大伙出口气,徐苟三记在心上。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少爷就让使女送来了漱口的牙粉香皂,徐苟三接下放好。待孟老板醒来,徐苟三用盘子把香皂和牙粉端到老板面前。孟老板生在山里,长在乡下,没有出过远门,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又怕人笑话,只好假充内行的接在手里,当成早点。叫人用开水冲好牙粉,吃香皂,喝牙粉……,一口气吞进去就搜肠刮肚的吐了出来,折腾了一阵才躺到床上,送来的早点又被挡在门外,直饿到吃中饭的时候,少爷来看他。孟老板一把拉着儿子说:“儿呀,你一天给我三顿稀饭都行哪,你爹我一辈子没开过哪洋晕的,他早晨送来的那糖茶是我还咬着牙喝进去了,那香糕真叫难咽哪!”
少爷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可是使女跟班的都在身边,碍着面子发不得作,真是哭笑不得。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林枫,被闹钟惊醒了,他知道又是女友晓楠起来“偷菜”了。
林枫最近常听人谈论“偷菜”,直到他看到晓楠整天泡在网上忙着“种菜”、“偷菜”,才知道这个叫“欢乐农场”的网络游戏正风靡一时。
正要重新进入梦乡,林枫突然听到晓楠嘀咕:“林枫,快起来帮我看看……”说着,一把将林枫拽了起来。
林枫无奈地坐起身子,揉揉眼睛问:“怎么了?”
“程芳这死丫头,半夜三更让我起来帮她‘收菜’,她农场的密码却不对。你看,她种的花都开了,我还无法进入农场。”晓楠说着,将笔记本电脑递给林枫。电脑屏幕上的农场里,除了间隔空着的几块地外,全是盛开着的鲜花。
晓楠所说的程芳是她医学院的同学,两人毕业后同时进了林枫所在的医院。三人既是同事,又是好友。自从玩起了“欢乐农场”,晓楠和程芳经常在对方没空上网时,帮着对方“收菜”。昨天下午,程芳给晓楠发来短信,说自己要上夜班,让晓楠一定记得帮她“收菜”。
“别忘了,你刚请了程芳当我们婚礼的伴娘,人家请你帮忙收个菜,你就嫌麻烦了?”林枫说着,接过电脑,打开农场的登录界面,问:“密码是多少?”
晓楠说了一个密码,但林枫一连输了几次,系统都显示“密码错误”。
“难道她修改了密码?”晓楠摇摇头,掏出手机,拨打程芳的号码,却发现已关机。
此时,程芳菜地里的鲜花已经越来越少了。
“糟糕,再不帮她摘,就要被人摘完了!”晓楠一脸的着急,却又束手无策。
“摘完了,再种就是了。游戏嘛,没必要当真。”话刚说完,林枫就看到屏幕上程芳农场里的花已经被人摘光了。晓楠突然指着屏幕说:“你看,又种上了!”林枫抬头一看,果然发现农场的地里又被播上了种子。只是,这次种子所播的位置和刚才那些鲜花的位置有些不一样。
“怎么回事,难道程芳没有上夜班?那她为何让我帮她收菜?”望着屏幕上的农场,晓楠突然又说,“不对,头像怎么也变了?我记得刷新之前,程芳的农场头像是系统默认的一个剪影。”
林枫顺着晓楠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用户头像是一个女人的全身照。照片上的女人虽然戴着口罩,双手背在身后,可从身材、发型上还是一眼就能看出,照片上的人就是程芳。不过,照片上的程芳除了姿势显得僵硬外,所站的地方竟然像是一个透明的大水缸,水缸里似乎还有没过脚背的水。这一切都让林枫觉得怪异,不过,为了避免晓楠担心,林枫什么也没有说。
“明天问问程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林枫说着,便帮晓楠退出了游戏,关掉了电脑。
第二天一早,两人还没有起床,晓楠就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询问晓楠是否知道程芳的下落。原来,昨晚程芳确实该值夜班,可她不但没去上班,电话也一直关机,医院没办法,只好临时找了个护士顶岗。
昨晚程芳没去值班,却躲起来玩“欢乐农场”,她这是怎么了?放下电话,晓楠便让林枫陪着去程芳的公寓。
程芳住的是一个单身公寓,房门关得好好的,敲了半天也没有回音。邻居说,程芳已经几天没有回来了。两人又找了几个程芳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她的踪影。
傍晚回到家,晓楠急不可待地打开了电脑。她记得程芳农场里昨晚播下的种子,该成熟了。她想看一看,程芳今晚会不会去“欢乐农场”收菜。
登录“欢乐农场”,进入程芳的菜地,只见菜地里昨晚播下的种子已经枝叶繁盛,枝头还挂满了花骨朵。系统显示,还有两分钟花就要开了。
趁着花还没有开,晓楠赶紧打开游戏中的留言对话框,输入了一行字:“程芳,医院正四处找你,请迅速与我联系!”这样,只要程芳登录游戏,就会看到她的留言了。
农场杀机(2)
刚关上对话框,农场里的花便盛开了,土地上一片鲜红。
“又是昨天看到的那种花!”看着程芳农场里盛开的花,晓楠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是什么花?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林枫伸过头来看了看,说:“这叫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
“彼岸花?就是传说开在黄泉路上的那种花?”晓楠皱了皱眉,嘀咕道,“程芳这死丫头,怎么种这种花,太不吉利了!而且,你看这花怎么排列得好像一个‘9’啊?”
林枫定睛一看,程芳农场里栽种的曼珠沙华果然排列得像一个横着的数字“9”!
“程芳这丫头古灵精怪,玩农场也玩出了花样……”没等晓楠说完,林枫突然大声说:“等一下!昨晚盛开的那些曼珠沙华也没有栽满整个农场,好像也是一个符号。”林枫闭目凝神想了片刻,睁开眼睛,说,“我想起来了,那是‘ON’!”昨晚程芳农场里那些曼珠沙华排列成的,是两个大写英语字母“ON”!
“程芳将花种成字母和数字是什么意思呢?只是单纯为了好玩?”林枫心里正在嘀咕,突然听到晓楠喊:“快看,程芳的花快被人摘完了!”只见屏幕上,系统显示程芳农场里的曼珠沙华越来越少,只剩下几朵了。
晓楠见状,有些失落:“看来,程芳现在不在网上。不然,她不会看着自己的花被别人偷完。”说着,她又点了一下刷新,却见农场土地上竟然又播上了新种子。而这一次,新播下的种子竟然排列成一个横着的数字“8”。
林枫沉吟片刻,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倒计时!昨晚那些曼珠沙华排列成‘ON’,其实表示的是‘开始’!”
“开始?”晓楠有些不明白。
林枫随手拿过一个遥控器,指着上面的按键解释:“你看,所有的电器上‘ON’都表示接通、打开,‘OFF’表示断开、退出。所以,昨天当大家都去摘程芳农场里的那些曼珠沙华时,像是一起……”林枫略停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一起按下一个‘开始’键!”
“然后就开始了倒计时?”晓楠一脸的惊恐。
“对,”林枫若有所思,“就像火箭的发射装置,一旦按下启动键,就进入倒计时,9、8、7……数至‘0’,火箭便冲向天空!”
“可是,程芳用农场作物摆出倒计时的数字,又是什么意思呢?”晓楠掏出手机,再次拨打程芳的电话,可对方依然是关机状态。晓楠不安起来,她想对林枫说什么,却发现林枫盯着屏幕,双眉紧锁。
晓楠感觉林枫的表情有些异样,忙问怎么了。林枫摇摇头,欲言又止,最后说:“程芳既然在玩农场,就说明她没事。她也许只是想避开所有人,好好休息一下。”
这一晚,林枫没有睡好。他虽然劝慰晓楠不要担心,但程芳的失踪、神秘的“倒计时”,还有那些曼珠沙华……都让林枫心里隐隐预感到:程芳一定出什么事情了!这猜测让林枫自己都觉得害怕,他决定,如果明天再找不到程芳,就去派出所报案。
早上醒来的时候,林枫发现晓楠已经坐在电脑前了,正在登录“欢乐农场”。
“现在怎么样?”林枫走过去问。
晓楠摇摇头:“手机依然关机,还是找不到人。不过,她昨晚种的曼珠沙华就要开了。我想看看这些花被偷完后,新播的种子会不会排列成‘7’!”正说着,程芳农场里排成“8”字型的曼珠沙华已经开了。
“我来看看!”林枫凑过去,接过晓楠的鼠标,将农场里用户头像截图,另存了下来。昨天,他就觉得程芳的头像似乎有了些变化,他决定将它截图下来,放大看一下。
农场杀机(3)
截了图,林枫点了下刷新键。随即,游戏页面显示,程芳农场里的曼珠沙华已被偷光,土地上又播上了新种子,而这些种子果然排列成了横着的“7”。
“真是倒计时……”晓楠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枫已顾不上理会晓楠,他发现在刷新的那一刻,程芳的头像又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要将这个新头像截图和原来的截图比较,找出头像是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当两张放大了的头像并排摆放在一起,林枫终于发现了它们之间的差别:程芳脚下的水比原来高了一截,已经漫过脚踝了。
林枫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当这个头像第一次出现时,他就觉得有些怪异,程芳像是站在一个透明的方形大水缸里。而当倒计时的数字从9变成8,再从8变成7,头像也发生了两次变化:水缸里的水越来越深了。这变化让林枫突然想到:难道程芳被人囚禁在了一个正被慢慢注水的透明水缸中?程芳双手背在身后,其实是被绑住了,而戴着口罩,是因为嘴被塞住了。如果真是这样,程芳的处境应该非常危险。
晓楠见林枫神色紧张,忙问怎么回事,林枫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她。晓楠一听,吓得脸色苍白,连声问:“程芳是不是非常危险?”
林枫沉吟片刻,说:“我感觉程芳可能被人绑架了,对方在获得她的农场密码后将其修改,还将程芳关在一个透明的水缸中。”林枫解释说,第一次那个排列成“ON”的曼珠沙华其实就是一个开关,当大家偷完曼珠沙华,其实就共同开启了这个恐怖的杀人游戏,让程芳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每当农场中组成数字的曼珠沙华被偷光,栽种下新的一季时,凶手就向水缸中加入一定的水,并将水缸中的情形拍照,上传到游戏中,作为程芳的头像。而当倒计时结束时,水缸中的水也许将会漫过程芳的头顶……
“那时,程芳就会被淹死!”晓楠一下站了起来,要往外走,“不行,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救她!”
林枫一把拉住她,说:“别急,现在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怎么救她?我们还是分头行动,我去报警,你马上做一件事情……”林枫告诉晓楠,既然凶手每次往水缸中灌水,都是在农场中一季作物被偷完栽种下一季的时候,那么,只要让大家都不去偷程芳农场里面的曼珠沙华,就会延长两季作物交替的时间,也就会减慢倒计时的速度。凶手往水缸中加水的速度减慢,自然可以为救程芳争取更多的时间。
晓楠觉得有理,忙点头说:“那好,我马上到游戏里发信息,呼吁大家不要去摘程芳的花。”
林枫又对晓楠叮嘱了几句,然后穿上外套,往派出所赶去。
和林枫预料的一样,派出所接到他的报案后,认为仅凭游戏上的一个头像并不能确定程芳已被绑架,所以无法立案。不过,他们答应在确认程芳失踪24小时后,将其列入失踪人员名单进行寻找。
不过,林枫坚信自己的判断,程芳一定出事了!但现在要想救程芳,恐怕只有靠自己和晓楠的力量了。
刚走出派出所,林枫就接到了晓楠打来的电话。
“林枫,不好了!农场里没有开花的曼珠沙华被直接除去了,播下了新种子。倒计时的数字也变成了‘6’!”晓楠告诉林枫,她一直忙着利用游戏信息里的对话框给玩家们发布消息,呼吁大家不要去摘程芳农场中的花。可就在这时,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玩家发来的信息:“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只是让她死得更快!”晓楠赶紧进入程芳的农场,只见农场中刚刚发芽的曼珠沙华,已经被人铲掉,播上了排列成“6”的新种子。而从刚刚更新的头像看,程芳脚下的水已经涨到程芳的膝盖了。
糟糕!林枫心里咯噔一下。本想拖延时间,没想到反会加快程芳的死亡,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清醒过来,林枫决定还是立即回家。既然警察不相信程芳被绑架,自己就只能从凶手的留言中找到一些线索。
农场杀机(4)
回到家,林枫却发现晓楠不见了。
晓楠去哪里了呢?桌上的电脑还开着,显示的是“欢乐农场”的界面,晓楠似乎刚离开不久。拨打晓楠的手机,却提示已关机。想起程芳的失踪,林枫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晓楠会不会也失踪了?
林枫点开游戏中的信息记录,发现里面除了晓楠电话里说的那条信息外,还有一个叫“七月七”的玩友发来的信息:“我可能知道你朋友的一些情况,和我联系吧。”后面是一个手机号。林枫赶紧按照那个号码拨过去,提示已关机。
晓楠一定和这个“七月七”联系了,说不定还被这人约了出去。晓楠怎么不告诉自己就出去见陌生人呢?如果这人就是绑架程芳的人,晓楠不是也非常危险吗?
林枫不敢再往下想,不行,必须马上找到晓楠。
林枫正想查看那个“七月七”还发了什么信息,系统却自动关闭,随即提示他应重新登录。林枫再次打开“欢乐农场”,输入晓楠的账号和密码,却发现系统提示他的密码是错误的。
晓楠的密码也被人修改了!林枫突然明白过来:晓楠和程芳一样被人绑架了!如果是这样,凶手会不会也像对付程芳一样来对付晓楠呢?林枫头上冒出了冷汗。
林枫赶紧打开游戏的注册页面,迅速注册了一个账号,并将晓楠和程芳的账号加入自己的好友。接着,他手忙脚乱地进入了晓楠的农场。
打开晓楠农场页面的那一刻,林枫发现晓楠农场里原来种的作物已经被铲掉,全部栽上了排列成“ON”形状的曼珠沙华的种子。这些种子在虚拟化肥的作用下,快速成长,已经快盛开了。
天呀,可怕的猜测竟然应验了!林枫的脑子里正乱作一团麻,晓楠农场里的花已经盛开了,并很快被一拥而上的玩家偷摘个精光。
糟糕,凶手已经对晓楠启动了死亡倒计时。
果然,林枫一刷新网页,晓楠农场里的花已经被排列成“9”的种子代替了!用户头像也已经变成了她站在透明水缸中的照片。
照片中的晓楠也戴着口罩,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一个装了少量水的透明水缸中。
怎么办?如果自己不能迅速找到办法救出晓楠和程芳,她们两人都会被凶手淹死。林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出笔算了算,农场中的各种作物,成熟时间从10个小时到20多个小时不等。也就是说,如果凶手不提前铲除作物或使用化肥的话,晓楠最少还剩下90个小时,最多也只有180个小时!而程芳剩下的时间则更少。
到底该怎么办?林枫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无助。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农场里的庄稼也快要成熟,这也意味着留给自己救晓楠和程芳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警察不相信自己,号召大家不去偷摘又会激怒对方……难道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晓楠和程芳被淹死吗?
就在这时,林枫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帮程芳的农场除草!”
这是什么意思?林枫赶紧拨打发来短信的电话,对方又关机了。林枫刷新了一下页面,果然看到程芳的农场里有几株杂草。林枫选择了游戏里表示除草的图标,然后对准杂草点击。他突然发现,除草完毕弹出的对话框中,原来的“谢谢你帮我除草”几个字变成了“两个女人,只放一个。不能报警,否则全都没命!究竟救谁,快做决定!”
对方只放一人,另一人怎么办呢?按理说,晓楠是自己女友,自己该救晓楠。可是,从现在两人头像上来看,程芳的情况却要危急一些。
就在林枫犹豫之间,晓楠和程芳农场中的作物又各成熟了一季。晓楠农场里的倒计时变成了“8”,水淹到了脚踝;而程芳农场中的倒计时已经变成了“5”,水已经淹到了她的腰际。
必须做决定了!望着游戏中晓楠和程芳被关在水缸中的照片,林枫突然一拍桌子,打开游戏中的信息对话框,给对方留言:“我救程芳!快说,在什么地方!”
农场杀机(5)
几分钟过后,对方依然没有回应。只是,程芳农场中又长上了杂草。林枫拿起鼠标除过草,又弹出了一个对话框:“惠丰路17号!”
惠丰路17号!林枫将鼠标一扔,往外奔去。
惠丰路17号是一个已经停业的水产仓库。林枫敲了一阵门,见无人开门,便找来一个铁棍,撬开房门冲了进去。
进入仓库,只见昏暗的灯光下,屋子中间的大玻璃水缸中,正站着浑身湿漉漉的程芳。里面的水正从水缸底部的阀门往外流,流了一地。林枫奔到水缸前,让程芳移到水缸边上,然后操起铁棒,“啪”的一声砸开了水缸。
此时的程芳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全身颤抖着,身子一软,就要向地上倒去。林枫一把将她扶住,扯下她脸上的口罩,她的嘴果然被揉成一团的纱布塞着。见到林枫,程芳趴在他身上“哇”一声大哭起来。林枫一边解开程芳双手的绳索,一边问:“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程芳讲,那天,她本来准备去上夜班,可刚走出家门,就被人敲晕了。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玻璃水缸里,嘴里被塞上了纱布,双手被捆着。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子看她醒来,就厉声问她“欢乐农场”的密码是多少。程芳被吓坏了,以为说了密码对方会放了她,可没想到对方知道了密码不但没放她,还往水缸里加了一些水,并拍了一张照片。之后的几天,每隔一段时间,那个男子都会来喂她一些食物,然后向水缸里加水,并拍下照片。今天,当水淹到她的腰部,程芳以为自己快被淹死的时候,那个男子突然跑来打开了水缸底部的阀门。
“要不是你,我就被淹死了……”说到这里,程芳趴在林枫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林枫将怀里的程芳扶起,突然冷冷地问:“晓楠在什么地方?”
程芳似乎没有听清,她止住了哭泣,抬头问:“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别装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蒙面男子,这出戏是你一个人在自编自演!”林枫盯着程芳,一字一顿地说,“绑架你和晓楠的,是你!”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程芳争辩说,“我怎么可能自己绑架自己,还将自己泡在水缸里?”
“不,泡在水中被拍照的,根本就不是你本人,而是一个塑料模特!”林枫冷笑着说。
“你……你怎么知道的?”程芳惊讶无比。
“虽然塑料模特被穿上了你的衣服,戴上口罩,加上做成头像的照片太小,无法看清细节,但是,你别忘了水是有浮力的。”林枫告诉程芳,就在他为先救谁而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发现照片中淹在水里的“程芳”的动作有些怪异。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她的身子倾斜角度有些大,而整个身体又很直。林枫立即想到,正常体重的人在淹至腰际的水中,虽然会受到一定的浮力,但不至于整个身子倾斜。而“程芳”的身子这么倾斜,只能说明这个“程芳”是个密度更小的东西,林枫马上想到了塑料模特。塑料模特在水中会漂浮,虽然将模特的脚绑在了水缸底的重物上,可也不会像人一样站得很直,而会在浮力的作用下发生轻微的倾斜。
水缸中明明是塑料模特,可程芳却说自己一直泡在水缸中,这让程芳露出了马脚,也让林枫发现了她才是制造这起绑架案的幕后黑手。这么一想,林枫什么都明白了。难怪绑架者有程芳的游戏密码,也有晓楠的密码。程芳失踪前特意提醒晓楠帮她收菜,也是为了让晓楠和林枫能第一时间发现她“被绑架”。
“快说,晓楠到底在哪里?”林枫急切地追问。
程芳知道一切都无法隐瞒了。她咬咬牙,指着旁边一间小屋说:“她就在那里面。”
林枫朝程芳所指的小屋奔去,撬开房门,果然看到被塞住嘴巴捆在椅子上的晓楠。此时的晓楠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林枫和程芳的对话,她两眼流着泪水,怒视着跟在林枫身后的程芳。林枫刚一扯出塞在她嘴里的纱布,晓楠便哭着问程芳:“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农场杀机(6)
程芳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是你抢走了我的林枫!”
“你说什么?”林枫和晓楠异口同声地惊问。
程芳望着林枫说:“林枫,在那年7月7日医院的聚会上,我对你一见倾心。你知道吗?我比晓楠更爱你!你应该选择的人是我,而不是她,可你却喜欢她。你知道这几年来,我整天看着你们亲热有多难受吗?不过,我相信,你还是爱我的,你之所以要和她结婚只是一时糊涂。我不能再等了,我要证明给大家看,在我和晓楠之间,你会更在乎我!”
林枫冷笑:“所以你制造了这两起绑架案,逼我在你们两个之间只救一个?”
“是的,”程芳点头说,“我要让晓楠看到,你一定会先来救我!只要她对你失望,离开你,你就是我的了。”
“我从来都没爱过你!我之所以先救你,是因为你更危险一些。”林枫牵着晓楠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面如死灰的程芳说,“即使没有晓楠,我也不会爱你,因为你太可怕了!”
听了这话,脸色苍白的程芳瘫软在地上,她看到林枫掏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后,说:“派出所吗?我要报案……”
老北京名气最大的商业街,非王府井莫属,外地人刚听到这个名字时往往会有些奇怪:哪家王府的井这么有名?
王府井大街本名“十王府街”,亦称“王府街”,因明代这条街上有10座王府、3座公主府,清依明制,亦在此街上建王府,据朱启钤先生回忆,以豫王多铎府最大,今协和医院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连帅府园箭厂当年也包在其中,乃王府卫队的操练场。多铎战功卓著,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地位特别尊崇,故清代多称此街为“王府街”。
1905年(清光绪三十一年),重新厘定地名,因街的南端有一甜水井,故与王府合称,改名为“王府井”。
据光绪十一年《京师坊巷志稿》记载,当时北京内外城共有1258口井,绝大多数是苦水井,做饭不香,洗衣服不干净,洗头发黏手,甜水井是稀缺资源,故名声特别响亮,王府与井并称,这就标明了街道首尾的标志性建筑,根据清代地图,此井为该街唯一的一眼井。
王府井的繁华,得益于老东安市场,那里原本是明代一座王府,清初封给吴三桂,改称“平西王府”,“三藩之乱”后,王府改成神机营的操场。清初内城为八旗驻扎,不允许汉人居住,一直少有买卖,但末期东交民巷使馆区已成国中之国,清政府禁令事实上已经失效。1903年,经善耆、那桐奏请,慈禧批准,废弃已久的神机营操场被迫开放给游商,一举打破了老城区原有的宁静,由于顾客密集,距离适宜,各国商号也来此街经营,王府井商业街迅速走向繁荣。
解放前,老东安曾有两次大失火。
一是1912年,袁世凯当上大总统,各方催促他南下就职,他指示手下士兵抢劫商户,四处纵火,表示发生了“兵变”,他不得不留在北京弹压。这一把火几乎将老东安彻底摧毁,为平息商家的愤怒,重建老东安时,向南扩充了不少面积。
二是1920年,锦益兴玩具店老板文焕章因欠债甚多,自行纵火,制造事端,将东安电影院、中华舞台等全部焚毁,东来顺、稻香春、吉祥戏院等大户联合出资,请来消防队,才控制了火势,此次大火虽小于几年前,损失却也非常惨重。
有趣的是,王府井大街还有一个英文名,叫“莫理循大街”,莫理循是澳大利亚人,著名记者,1894年来中国,后被《泰晤士报》聘用,1897年起他长住北京,经历了义和团运动等,1912年被袁世凯聘为总统政治顾问,曾力荐中国参加“一战”,被段祺瑞采纳,取得了较好的结果,1920年去世。莫理循在王府井大街上住了很多年,由于他在西方知名度很高,当时外国人记不住“王府井”这么复杂的名字,故地图上标为“莫理循大街”。
街是无数故事的组合,而王府与井组合起来,便成就了老北京的一段传奇。
在宋朝那动乱的年代,京城繁华的街市上,盗贼很多,他们的行踪又十公隐秘,不容易被人发觉,因而也很难捕捉干净。据说有这样一件事,有个行商之人,平时爱敲陌生人的竹扛,有个盗贼一直尾随着他,找到机会下了手,把他钱包里的钱都拿走了,还在里面留下一大把手纸,弄得那商人哭笑不得。
当时,有个姓赵的人在临安当府尹,有一个贼仗着自己技高,每次在富豪人家偷了东西以后,必定用白粉在门墙上大写“我来也”三个大字。虽然官府想方设法追捕,但好长时间仍捉不到。“我来也”的名声在临安京城里人人皆知,于是大家不说捉贼,而说要捉“我来也”。
有一天,官府里的吏卒送来一个贼,说这个人就是“我来也”。赵府尹急忙把他关进监狱,连夜进行拷问。
这个人口紧得很,无论怎么用刑,都不承认自己是“我来也”,加上没有抓到赃物赃怔,这个案子一直不好了结。但是将他关进来之后,外面就没有发生“我来也”的偷窃案件。
一天,这个人突然对看守的狱卒说:“我的确曾经做过贼,偷过人家钱财,但我不是‘我来也’,只是被你们误捉关在这里。我也知道,你们没捉到真正的‘我来也’,是不肯放我出去的。我只请求你好好地照顾我,我有不少银子,会给你好处的。我的银子现在藏在湖边宝塔的第9层的靠东边的夹墙里,你可以从那里拿出来。” 狱卒心想,湖边宝塔是游人众多的热闹地方,这个贼大概垦在开我的玩笑,于是现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那贼说道:“你不用疑心,我关在这里,又走不了,要是骗了你,再找我算帐也不迟。你只要装作到那里去做佛事,把塔中的佛灯点上一夜,你彻夜不离开湖边宝塔,自然会有机会拿到那里的银子。” 狱卒的贪心壮了他的胆子,按照那贼说的办法,到湖边宝塔去烧香、求神拜佛,将佛灯点亮,到了夜间无人时,居然拿到了许多银子,心中大喜。
第二天再到狱里来时候,偷偷地把准备好的酒肉,拿给那个贼吃。从此那贼与狱卒就亲近起来了。
又过了几天,那贼又对狱卒说:“我有一瓮宝物,放在西湖边侍郎桥下某处的水里,你可以去取出来。” 狱卒说:“那地方人多眼杂,怎么能从水里拿得出来呢?就是拿到了,也不好拿回家呵。” 那贼又教他说:“要你家里的人用竹箩盛着一堆脏衣服到侍郎桥下去洗,趁人不太多时,故意让衣服飘走,然后假装下河捞衣服,顺便偷偷地将瓮子搬出来放到竹箩里,再用衣服盖在上面,抬回家就行了。” 狱卒又依计行事,这回得到的宝物比上回的银子还要多。第二天,他带着上好酒食到狱里款待那个贼。狱卒发了横财,心中十分高兴。
过了几天,正好是那狱卒值夜班,过了二更时分,那贼悄悄对狱卒说:“我想悄悄出去一会儿,四更过了我就回来。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连累你的。” 狱卒说:“那可不行呵,我实在担当不起!” 那个贼说:“我向来说话算数,一定不会连累你的。即使我真的不回来,逃失了囚犯,你不过会被配到边远地区而已,可是我送给你的东西,足够你维持一家生计,如果你一定不让我出去,恐怕也不会安宁,以后你可不要后悔!”狱卒没有办法,只好打开刑具放他离开牢狱。
狱卒在狱里等呵等,正在忧愁懊恼的时候,听见房檐上的瓦片发出轻轻的声响,接着就见那贼一跃而下。狱卒这才放了心,又给那贼重新戴上刑具。
开亮打开狱门的时候,就听到有家姓张的富户来告状说:“昨天夜里三更时分,家宅被盗,丢了东西,偷东西的人在院门上写了‘我来也’三个字。”府尹赵府尹拍著书案说:“呵!几乎错判了这个案子,难怪那贼始终不承认呢!”于是府尹大人以“触犯夜行禁例”的罪名,判以20大板,打了以后,将那贼赶出临安府,并严令衙门吏卒继续搜捕“我来也”。
湖南李县有一举人,名叫李玉,参加会试落榜,就协同几个朋友由京城回南方。
这天几人赶到山东一县城时,天色已晚,一打听客栈已经住满了。正无计可施时,其中一人看见客栈后面有几间屋干净整齐,就同伙计商量是否能租用。伙计回答说:“那是一送葬的官家包下的,恐怕未必肯相让,让我去说说看。”
一会工夫,伙计就回来了,说对方一听就答应了,同意让出一间西屋。李玉边搬行李,边问伙计,是什么人送葬。伙计说:“送葬的是一湖南李县女子,她是一位将军的女儿,将军在北方做官时病故,她扶柩到故里归葬,不慎得了风寒,迟迟不好,住在这里一个多月了。”
李玉听说是家乡人,又身处不幸,就借着感谢让屋的名义,前去吊唁,还烧了纸钱,一进灵堂,就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有女子的哭泣声,声音不大,但甚是悲凉。李玉正想着,门帘一挑,一位家人模样的老太婆出来说:“我家小姐要面谢老爷。”说完回转身去,一会,扶着一女子走出。那女子看上去大约十八九岁,泪流满面,柔弱无力,但容貌颜色端庄秀丽,举止不失大家风范。那女子请举人坐下,磕头谢过,主动说道:“父亲在北方做官,不幸去世,父亲在世时,为官清廉,所遗清薄。母亲去世的早,现在只留小女子一人,扶柩至此,劳顿成疾。托人往家乡送信,请堂兄来此迎接,却没有回音,也不知何时能来。”说罢,黯然泪下。
回到西屋,李玉对几个朋友说了那女子的遭遇,建议邀她一起同行,路上好有些照顾。可几个朋友都不以为然,李玉决定自己留下,登女子身体好转后,一起回乡,女子感激涕零,拜谢再三。
女子名叫小莲,性格极是温柔。朝夕相处,两人不禁互相有了爱慕之心,只是不挑明罢了。
一天,小莲问李玉归乡之后有何打算,李玉说:“不过是谋一个课馆教书的营生而已。”小莲说:“相公一表人才,难道就甘心做一辈子穷教书匠?我看不如先捐个京官,再寻机会好。”李玉说:“我不过是一介寒士,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来捐官呢,小姐不要取笑了。”小莲说:“我一个弱女子,无缘无故受了相公的恩惠,也是前世注定的缘分,若是相公不嫌弃,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父亲所遗虽薄,可是捐个京官的钱还是有的,只是不知君意如何?”
李玉忽闻这样的意外之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小莲接着说:“君若有意,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到京城上下通融。”到了这个时候,李玉只要唯唯称是的份了。小莲做事果敢有分寸,第二日,就和店主商量好,先把棺木在附近浅葬,待日后再改葬,三日之后,诸事办好,立刻动身前往京城。
到了京城,小莲每日出去打听,她说自己多少有些父亲的旧关系,只让李玉在客栈等候,不出半月,果然捐得了一个空缺。在定下来之前,小莲对李玉说:“在京城做官,家乡的亲友听说后会云集而至,现在根基还浅,恐怕应付不过来,不如先改个名字捐,更为妥当。”李玉此刻当然是言听计从,做官的事情只通知了家里,并吩咐暂时不要外传。捐得京官以后,小莲又为李玉租宅子,购置车马,买衣服,为正式上任做准备。
几天之后,李玉穿戴一新,到部里上任去了。
小莲对官场的诸般适事宜甚是熟悉,没过多久就建议在京做官的有势力的同乡同年请到家中,设宴招待。从此李家的门前车马不断,李玉很快就和许多京官关系密切起来。又一日,小莲对李玉说:“你经常在外应酬,我一人在家很是寂寞,我想和你的朋友的家眷有些往来,你看合适吗?”李玉正惟恐怠慢了小莲,一听此话立即答应下来。小莲又说:“我要去拜访客人,可是箱子里的衣服都不是新式样的,你能否给我置办一下。”李玉正愁找不到报答小莲的机会呢,立即答应了。小莲把自己衣服的尺寸款式开给李玉,又拿出以前的首饰和许多珠花,把怎么样改造添置一一说明了。数日之后,首饰陆续都办到,小莲一边欣赏一边夸首饰做的很合适。当她看到珍珠的时候,突然惊叫了一声:“哎呀,这珍珠是假的,你是在哪买的?”李玉大惊,说:“我是到最好的珠宝行买的,那店中装饰的十分豪华,珍珠怎么是假的呢?”小莲笑着说:“你真是书生气,在京城越排场阔绰且有名望的珠宝行,他们的货物越是能够以假乱真。这等伎俩骗得了你,却骗不了我,只是他们不该不把你放在眼里。”李玉听小莲这么一说,怒火中烧,立即要到店铺去和他们理论。小莲说:“拿也拿回来了,先消消气,吃过饭在去不迟。”说罢,亲自下橱,并亲身为李玉端上饭菜来。吃完饭,李玉拿着珍珠乘车前往珠宝行。
到了店里,他大声斥责说是买了假珠子,伙计拿来珠子仔细看了之后说:“这不是我们这里的东西,明明是你拿了真的回去换成假的,前来讹诈。”李玉听说此话,更是怒不可遏双方争执起来,一时间,店铺里乱成了一片。正在吵嚷时,李玉突觉口渴难耐,正好看到桌上有位客人准备的茶水,倒了一碗,一饮而尽茶一进口,李玉突然倒地,面如黄裱,伙计大惊,上前查看,人已气息全无。正在惊慌之时,门外走进一少妇,后面还跟着一个佣人打扮的老太婆,妇人说自己的丈夫来换珠子,迟迟不归,放心不下,前来寻找。来人正是小莲,待她看到李玉的尸体,立即捶胸顿租足,放声大哭。小莲说:“你们店的珍珠真假我不知道,但我丈夫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死在你们的店中,这是千真万确的。”说罢也不听伙计解释,径自让下人去请人来验尸,果然是中毒而死。小莲紧接着到平日来往的官家求助,果然大家听了都很愤怒,表示愿意帮助小莲打官司。
店主知道斗不过对方的势力,又有人证物证,怎么斗是自己输,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就私下里派人去和小莲商量,以重金赔偿,只求免去官司。小莲让来人传话,说除非是把店主的所有家当给她,否则一定要以命相抵。店主听了这话,明白对方是早有图谋,但事实面前又百口莫辩,只得按小莲的要求去做了。
拿到银票,小莲把李玉盛殓发丧,遍谢各家好友,随后变卖家当,扶柩回乡,不过走的不是李县的路。李玉家久无儿子的音信,就派人来打听,说是灵柩都离开京以个多月了,四处打探,竟无影无踪了,再一打听,京城也无来自李县的将军。
明朝嘉靖年间,江苏省阜宁县北陈庄有个姓陈的老秀才,由于屡屡考举不中,仕途阻塞,加上不善耕种,日子过得十分贫穷,三十五岁才娶妻成家。然而,屋漏偏逢连天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妻子进门不久就患上心脏病,在给他生个女儿后不到半年就不治身亡。老秀才悲痛之余,日做爹夜做娘,含辛茹苦抚养女儿。他给女儿取名福儿,希望女儿万事吉祥,终身幸福,不像自己这样命运多舛,苦不堪言。为了让女儿不受委屈,他没再续弦,并在家里办起了私塾,挣些钱让女儿吃好穿好。日子在老秀才的辛劳中一天天度过,女儿在老秀才的呵护中一天天长大,转眼间十八个寒暑过去,女儿出落得如花似玉,加之天生聪颖,又得老秀才传教,抚琴作画、吟诗作赋无所不能,一时间名闻遐迩,许多大户人家遣媒上门,欲娶其为媳,均被老秀才谢绝,他看中了自己的得意门生柳明。柳明家住四十里外的柳家庄,因路途遥远,来去不便,老秀才便让其在自家住读。柳明家原本算是殷实富户,只因前年突遭火灾,不仅房屋被焚家道破落,而且父母双双在火灾中丧命。本来柳明是无钱继续读书的,老秀才见他聪明过人又勤奋好学是块好料,不忍心让他中途荒废,便让他免费住读。眼看柳明长进日快,老秀才有心招其入赘,便将心思说给了女儿,女儿不假思索便同意了,因为她对柳明早有爱意。老秀才又找柳明说及此意,柳明听罢即应允,因为他对福儿也是仰慕已久,只是自惭形秽不敢奢求。
叶有情,花有意,老秀才喜不自胜,马上择日为他俩完婚。
洞房花烛夜,席散客去,鼓敛乐息,一对朝夕相处、相知相悦而又互慕已久的新人在洞房里情切意绵,相拥而语。然而当柳明催福儿宽衣入睡时,福儿却说要到门外梧桐树下看看今晚月亮是不是为了庆贺他俩的婚事而更明亮。一句话引起柳明兴致无限,马上携着福儿的手走出门来。门外,皓月当空,明洁如镜,两人搬来椅子靠着梧桐仰望明月,心中荡起幸福的涟漪。忽然,福儿笑道:“柳哥,你看,今晚月儿这么明亮,说明我俩结亲原是天意,小妹触景生情,想出一联,不知你愿不愿意对下联?”柳明信心十足:“愿意。”福儿笑道:“对不上怎么办?”柳明反问:“你说怎么办?”福儿说:“对不上就不准你进洞房,何时对上何时进,怎么样?”柳明想了想,说:“好的,你出联吧。”福儿脱口而出:“移椅倚桐同观月。”说罢,起身笑着跑进洞房,啪地关上门,在门里说:“你要对上了,我就开门。”
对联引发的洞房悲剧(2)
柳明自信地笑道:“好吧,你等着。”接着便开动脑筋寻思下联。然而,想着想着,柳明便觉得此联不那么简单易对了,因为此联中的字同音同部十分巧妙,又诸多动作相联,想了好久竟没想出一个满意的下联来。眼看新娘在房里等他,柳明心里十分着急,但又不能就此认输,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对出下联,他边踱步边思考,不知不觉来到自己原先住的房子前。此房为一大通间,是老秀才专门盖起来作讲堂用的,后来柳明和另一个学生秦东因路远要住下,老秀才便在屋里搭个阁楼,让他俩晚上住在上面。此时,秦东刚熄灯睡下,听门外有脚步声,便问:“谁呀?”柳明连忙应道:“是我。”秦东好生奇怪,问他:“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在洞房陪新娘,上这儿干啥?”柳明和秦东同师而学,同室而居,朝夕相处,情如手足,便也不瞒秦东,说:“你开门,我遇上难题了。”秦东便点灯下阁楼开门,柳明爬上阁楼便将新娘给他出联作对的事相告。秦东笑道:“福儿也真是,这个时候还想着逗闹,太孩子气了。”他也帮柳明动起脑筋来,还捧书到灯下翻找,柳明也跟着翻起书来。就在这时,柳明灵机一动,脱口而出:“移椅倚桐同观月,点灯蹬阁各攻书,下联就是这!就是这!”秦东略一思忖,马上拍手叫好:“字字相对,词词相扣,珠联璧合,好联!好联!”他一边叫好,一边催柳明快进洞房见新娘。柳明却要秦东拿酒对饮庆贺他对出下联,说他此时心中的喜悦已胜过新婚之喜。秦东没法,便从床头拿出酒来(他俩平时常把酒吟诗),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均有醉意,遂各自倒头睡去。待一觉醒来,柳明发现自己不在洞房,马上想起新娘出对之事,赶紧爬下阁楼回到洞房。洞房门虚掩着,新娘已经睡熟,他摸黑走到床前,凑近新娘耳朵说:“福儿,我回来了,你的对子我对出下联了。”新娘一惊而醒,问他:“你……你说什么?”柳明说:“你的对子我对出下联了:移椅倚桐同观月,点灯蹬阁各攻书。”新娘陡地坐起:“你才对出,才……才回来?”他说:“是才回来。”新娘说:“你没骗我?”他说:“我不骗你,真的,我在秦东那里睡了一觉,不信你明天问他。”“那刚才…”新娘欲言又止,默默躺下。柳明忙问:“福儿,你怎么啦,我的下联对错了?”新娘说:“你对得很好,没错,是我有点不舒服。”柳明心疼地说:“那你睡觉吧,我也睡了。”说罢倒头便睡。次日清晨,柳明醒来,见床上没有福儿,却见他的枕边有一信纸,捧起一看,大惊失色。原来,信是福儿写的:“柳哥,小妹对不起你,我不该在新婚之夜给你出联作对逼走你,我关门后不久就后悔了,开门叫你你已不在梧桐树下,只好掩门等你。谁知让坏人钻了空子,他趁隙而进,并学着你的声音念着下联:点灯蹬阁各攻书,上床就搂住我。我因当时将你逼走,心中愧疚,不便多说,一切便依了他……柳哥,小妹对不起你了,小妹先走了,望保重。”
对联引发的洞房悲剧(3)
柳明如雷击顶,赶紧出门寻找,刚走到梧桐树下就惊呆了,原来福儿已吊死在梧桐树上,柳明哭得死去活来。有人赶紧告知老秀才,老秀才匆忙赶来,见此情景,绝望之极,一头撞向梧桐树,顿时脑浆进裂,随女儿一起去了。
柳明一边请人帮助料理老秀才父女的后事,一边将秦东告进县衙,他断定秦东是干这丧天害理之事的唯一嫌疑人,因为只有他知道柳明被新娘出联作对逼走之事,也只有他知道柳明对出的下联。县官见他说得在理,立即派衙役将秦东捉拿归案。大堂上,尽管秦东屡屡喊冤,拒不认罪,但是县官还是认定他就是那个坏人,将其屈打成招,定了死罪。临刑前,他对柳明破口大骂:“你是个有眼无珠,不辨真伪的小人,我秦东与你吃一锅饭,睡一张床,朝夕相处,情同手足,你却不知我的秉性,不识我的诚实,认友为贼,视诚为奸,你枉为人一生,你无辜陷害我,致我于死地,我一恨死了你。这辈子我放过你,下辈子一定要你还我清白。”骂完便面对苍天号啕大哭,哭声深深震撼了柳明,他想起平日秦东一件件一桩桩谦虚坦荡、诚实可信、关爱他人的往事,忽然觉得秦东极可能蒙冤,连忙高喊:“刀下留人!”但为时已晚,秦东人头落地,他也被良心责备得瘫倒在地。
柳明决心查出真正的坏蛋,为福儿报仇,为秦东昭雪。他发愤读书,三年后考中了举人,又过三年考取进士。恰巧此时阜宁县原县官要告老还乡,皇上便遣他回乡当了县官。
当了县官的柳明时刻惦记着为福儿报仇为秦东昭雪的事。他想那个真正的坏人所以得逞,是因为知道了他要对给福儿的下联。要想抓到此人,必须设法诱其对出此联,会对此联者必在疑中。于是,他一有空闲就乔装打扮成穷书生四乡串游,与人打赌出对。有时他给别人出,别人答对了他给赏钱;有时让别人给他出,他答对了别人给他赏钱。所到之处总能围上一大群人看热闹。然而,一个多月下来,他出的几十条上联都有人对出下联,唯独福儿的那条“移椅倚桐同观月”无人对准。他好不失望,但毫不气馁,继续串游,终于在一个与邻县相接的边远小村遇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对了出来。当小男孩脱口说出:“点灯蹬阁各攻书”时,他大吃一惊:“他怎么会是那坏人?”但他马上镇静下来,给那小孩赏钱后,他问小孩:“小兄弟,这下联好像不是你对出来的,你能告诉是谁教你这样对的吗?”小孩瞪了他一眼:“你问这干啥?只要能对出来就是了。”柳明说:“你要是告诉我是谁教你的,我再给你一份赏钱。”那小孩马上说道:“是我爹教我的。”柳明问:“你爹在哪里?”小孩说:“我爹在家里呀。”柳明又问:“你爹叫什么名字?”小孩说:“叫宋二贵。”柳明连忙又掏钱给小孩,说:“小兄弟,这赏钱是给你零花的,你可不要告诉你爹我给了你两份赏钱唷,你告诉他,他就要没收了。”小孩点点头:“我不告诉他。”柳明当即赶回县衙,派衙役连夜拘来宋二责。
对联引发的洞房悲剧(4)
这宋二贵正是那个冒充柳明骗奸福儿的坏人。
原来,宋二贵是这个边远小村闻名的小偷,他好吃懒做,家里有田不种,专靠偷鸡摸狗糊口度日,村里人渐渐识其贼行,防备严密,他渐难得手,便到处流窜作案,四乡八村无处不去。这晚他窜至北陈庄,见陈老秀才家吹吹打打办喜事,便躲在僻静的讲堂屋后伺机行窃。新郎柳明进得此屋上阁楼和秦东饮酒时,他俩的对话都被他听了去。他顿生淫念,溜进洞房,学着柳明的声音对出下联,骗得新娘的身子,之后趁新娘睡着又悄悄溜走。后来听说新娘上吊死了,他曾经提心吊胆害怕事情败露,后又听说秦东成了替罪羊被判死罪,他心里的石头才落地。近日柳明装扮书生进村打赌出对,他见其中有条上联:“移椅倚桐同观月”正是当年新娘出给新郎的那条,他也曾怀疑其中有诈,但柳明出的赏钱让他眼馋,终于按捺不住。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限,将下联教给小儿子,让小儿子出场得赏钱,谁知还是中了柳明之计,暴露了自己。
宋二贵起初怎么也不肯认罪,但铁证如山,最终还是低头服法。
不久,宋二贵被判刑问斩。
案情大白后,柳明在秦东的坟前立了墓碑,上书:德行万古,以示对他的冤案进行昭雪。据传,这个墓碑一直竖立在阜宁县,直到前几年水利部门重新规划时才被挖走。又据传,柳明自福儿死后便来再娶,以示对福儿的挚爱真情。
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奥地利的萨尔茨堡一片宁静。
年轻的修女玛丽亚是个生性活泼,爱唱歌的姑娘。她常常独自跑到青青的山坡上去唱歌,往往唱得把修道院里的规矩也忘个一干二净。院长很喜欢这个年轻人,见她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就介绍她到萨尔茨堡的冯·特拉普上校家去做家庭教师。
冯·特拉普先生是奥地利帝国的退役海军上校,他的妻子在几年前去世了。玛丽亚的学生就是七个失去母亲的孩子,他们大的已有十六岁。
玛丽亚拎着简单的行李箱,按地址找到了冯·特拉普家。这里是一座豪华的别墅,大理石的门厅、转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金色枝形吊灯,一切都令喜欢幻想的玛丽亚陷入遐想。
正当她呆呆地站着左思右想时,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请您注意,在这个家里,有几个房间是不允许进去的!” 玛丽亚吓了一跳,吃惊地回过头去。
那人就是冯·特拉普上校,他的个子高高的,挺拔英俊,三十多岁的样子,但神情却严肃得像个五十岁的老军官。他毫不客气地使用着一种军队的口吻说:“玛丽亚小姐,在我请的家庭教师中,你是第十二名。我希望你能比上一个好一些,她只呆了两个小时!” 只呆了两个小时?乘车来萨尔茨堡的路程也不止这些时间呀!这位上校一定非常苛刻、严厉! 但是,玛丽亚还想问问孩子的情况。
海军上校肯定地说,“孩子完全没有错误!责任全在那些家庭教师。她们没有能力维持七个孩子中的纪律!请你记住,在这个家庭里如果没有纪律,一切都会变得乱糟糟的!” 玛丽亚简直想象不出该对七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使用什么样的“纪律”,她就问特拉普先生:“您对教育孩子有什么具体要求?” 上校说:“他们早晨该温习功课,下午该到院子里操练,晚上该严格按时上床睡觉,这几点,是起码该做到的。” 这时,玛丽亚忽然想到:安排得这么紧,孩子们什么时候游戏呢?她刚问了一句,特拉普上校就皱起眉头,突然从衣袋里拿出一支军舰上用的鸣苗,嘟嘟吹了起来。
刹那间,楼上的几个房间都打开了,七个孩子一个个踏着正步走了出来,又排成一队朝楼下奔来。
玛丽亚明白了,特拉普先生完全是按照管理军队的方法来训练他的孩子们的,他根本没考虑过孩子的游戏问题。
这时,七个孩子已经在特拉普先生面前立正站好。他们偷偷瞧了瞧新来的家庭教师,又互相使了个眼色,就根据上校鸣笛里不同的信号,一个个出列报告自己的名字。最大的姑娘叫莉沙,已经十六岁,最小的叫梅蕾特,刚满五岁。
玛丽亚觉得,这七个孩子看她的眼神,都跟看一只空空的玻璃瓶一样,就鼓起勇气,热情地自我介绍说:“我叫玛丽亚,是你们新的家庭教师,我向你们问好。” 接着,她又上前跟孩子们一一握手,但是,孩子们对她很冷淡。
吃晚饭的时间很快到了。
玛丽亚坐到餐桌边,刚向孩子问好,突然发现自己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弹,她不在意地把手伸进去摸了摸,手指却触到一个湿乎乎活蹦乱跳的东西,吓得她“哇”地叫了起来。
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青蛙。
坐在她一旁的管家马上低声告诉她说:“您还算比较幸运的。上一个家庭教师,在她自己的兜里摸到了一条蛇!” 玛丽亚尴尬地笑了笑,正想说点什么,特拉普先生追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谁破坏了纪律?” 这时,玛丽亚做出很轻松的样子说:“这是我跟孩子们的秘密。”她转过头去,对孩子们微笑着说:“真感谢你们,一点也不把我当外人看待,而是把我当作朋友,使我一下子就感到了温暖、幸福和愉快。” 玛丽亚的宽容和体贴,一下子使这七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大为感动,制造恶作剧的小男孩马尔塔首先低声抽泣,接着,孩子们一个个都哭了起来。
大侠罗宾汉的故事在英国广为流传,就像中国梁山好汉那样家喻户晓。
相传罗宾汉生活在十二世纪。当时英国被外来的诺曼底人征服,对英国人民实行残酷统治,且制订了很多严酷的法律。例如规定森林里的所有动物都是国王的私产,偷猎一头鹿就要被挖眼、砍手后吊死。不少英国的平民百姓,在饥荒与恐怖中生活。罗宾汉是这些人的朋友,他团结并领导贫苦的人跟代表国家的教会、官府作斗争,是一位除暴安良的绿林好汉。
在舍伍德森林附近,罗宾汉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有五六个贫苦农民和罗宾汉一起耕种这块土地,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
有一天,罗宾汉在森林中发现一个叫西博特的人射死一头鹿,还在烧鹿肉吃。根据诺曼底人制订的法律,西博特是要被吊死的。
西博特对罗宾汉说:“饿死也是死,吊死也是死,反正是死。”
罗宾汉是个富于同情心的人,他对西博特说:“带着你的孩子一起,到我的庄子上去吧,我们一起耕种土地,不愁没有饭吃。”
西博特说:“我是个犯了死罪的人,可别连累你!”
罗宾汉说:“你知道我的箭射得很准。再说,鹿也常吃我的庄稼,可从来没有人赔我。”
就在当天下午,守林人发现有人射死了鹿,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一直通向罗宾汉的庄子。守林人回到运河庄园,把这件事告诉主管盖伊。盖伊是替雨果主教分管属于对马利亚教堂的土地的人。这是个身材高大心狠手辣的家伙。他一听这个消息,第二天就带领大队人马,去找罗宾汉算账了。
盖伊对罗宾汉说:“罗宾汉,你射死了国王的鹿,还是自动砍去右手吧,这样我就从轻发落,不把你吊死。”
罗宾汉的后面站有五六个弟兄,他对盖伊说:“大主管,你既没有证据,又没有经过审判,就要砍掉我的右手,不公平吧?”
盖伊说:“审判?你以为自己是男爵吗?像你这样的人,我说出口的话就是判决!”
罗宾汉生气了,他大声喝道:“盖伊,住嘴!你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叫你倒下。”
盖伊一挥手,他身边的人就射出一支冷箭,正中罗宾汉一个朋友的前额。罗宾汉发怒了,他连发两箭,一箭射中盖伊的头盔,箭力过猛,盖伊险乎摔倒,第二箭正射中那个放冷箭的家伙的咽喉,只见鲜血四溅,一命归天了,罗宾汉说了一声:“射!”他手下的人纷纷将箭射出,一下就射死了盖伊手下的四个人。
盖伊刚交手就死了四个人,心中胆怯,回头想逃,罗宾汉举着剑在后面追,一剑刺向盖伊,盖伊的盔甲太厚,反把罗宾汉的佩剑崩断了。罗宾汉趁盖伊惊慌的当儿伸手夺过他的剑,罗宾汉的一个朋友赶到,一木棍将盖伊扫倒,用绳子严严实实地把他捆起来。
罗宾汉叫人把盖伊架上马,将他两腿绑在马肚子上,对他说:“大主管,你就这样回去向雨果主教报信吧,叫他多派些人来跟我算账。不过下次不要到这里来找我了,我在舍伍德森林中恭候大驾!”
杀了盖伊手下人以后,罗宾汉就带着他的弟兄们逃进舍伍德森林的深处。罗宾汉向大家宣布:“农奴这个字眼在我们这里已不适用,我们都是自由人!我们的敌人是大主教和政府官员。”
时隔不久,罗宾汉得知纽瓦克修道院院长的骡子要经过森林旁的诺丁汉大道,但是有大队武装护送。罗宾汉带人蒙面出击,拦截到两桶好酒和四百块金马克。这次他们没有伤人,把院长和僧侣们全放了回去,从此罗宾汉弟兄们的名声大振,老百姓都称他们为英雄。
化剑
名剑,英雄,不知是英雄成就了名剑,还是名剑成就了英雄。彭宾就是这样一个英雄,他是天下第一庄——兄弟山庄的主人,同时。他的手中也拥有天下最好的剑——镔铁剑。
与镔铁剑结缘还是在十五年前,那时彭宾是个初出茅庐的青年。他血气方刚,立志要用平生所学扫尽天下不平事。他除恶人,斗官宦,劫富济贫,一时间,整个江湖被他掀起了正义之浪,人人都对他敬仰三分。但是,他也成了少数恶人的眼中钉。
这一天,彭宾突然收到一封信,看过之后。心里不由得一惊。这信是淮海三狮发来的挑战书。淮海三狮是恶人之首,他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彭宾早就想除掉他们。但是,他们三人乃同胞三兄弟,凭借心中的灵犀练就一套同进同退阵势,很难应付,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手中还各有一件诡异的兵器,让人防不胜防,很多英雄都死在他们的手里。看着挑战书,彭宾长长吸了一口气,尽管没有把握,他决定还是去拼一回……
清冷的月光照在寂静的小城,彭宾蹒跚在小路上。他满身是血,显然伤得不轻。他失败了,淮海三狮的阵势他还可以应付,可他们手里的诡异兵器实在让人难以抵挡。要不是自己的轻功绝顶,恐怕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然而现在,他已渐渐感觉不支,也不知道该去何处……
再次醒来的时候,彭宾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的伤痛轻了许多。只见不大的小屋中间燃着一个火炉,火势正旺,周围被映得一片通红i,
“这是哪里?难道是地狱?”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青年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你醒了。”青年关切地问道,“感觉好点了吗?你都昏迷三天三夜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呀?”“唉”!望着青年,彭宾重重叹了一口气,决战当天的情形又浮现在脑海,他喃喃说道,“他们的兵器太诡异了!要是我能有一件好兵器就好了。”
“你、你是被淮海三狮所伤?”青年满脸惊疑。
化剑(2)
彭宾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那你是彭宾,你没死?”青年一把握住彭宾的手,激动地说道,“你和淮海三狮决斗的事,整个江湖都知道了,你为民除害,人人都为你捏了一把汗呀!可是最后还是传出,你被淮海三狮杀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看着青年的表情,彭宾惭愧地低下了头。
“彭英雄!”青年正色地说道。“听你刚才的口气,落败的原因是手中没有一件好兵器是吗?”
看着细心的青年,彭宾默默地点了点头。
青年缓缓地在屋里走了起来,脸上流露出凝重之色。似乎在下一个重大决策。突然,他一下跪在了彭宾面前,恳求道:“你可以和我结拜为兄弟吗?”
彭宾被吓了一跳,“为什么?”“你先答应再说。”青年非常急切。
面对如此朴实并且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彭宾还有什么不答应的?青年脸上乐开了花,兴奋地说出了原因,直到此时,彭宾才知道,青年叫做焦石,是个祖传的铁匠,他的家中有一块祖上传下来的千年镔铁,他要用镔铁为彭宾铸一把好剑,怕祖上怪罪。而结为兄弟不失为个好办法。焦石兴奋地说:“哥哥,你好好休息吧!等九九八十一天以后。你的伤痊愈了,这柄好剑也将出炉,陪伴你一走江湖。”
八十一天过去了,彭宾终于又重出江湖,这一次,他身边多了一个好伙伴——一把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的镔铁剑。江湖上又一次被他掀起正义之潮,有了镔铁剑的彭宾,比以前威猛十倍,再次有了和淮海三狮决战的机会。这次,是彭宾下的战书。
淮海之堤,淮海三狮对这个手下败将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决斗开始了,淮海三狮阵势连动,一阵紧过一阵,彭宾心中有底,沉着地应付着。淮海三狮看一时拿不下,招势突变,手中各多出一件诡异的兵器。顿时。寒光以铺天盖地之势扑向彭宾,眼看危在旦夕。只听一声响亮清脆的剑响,一切灰暗化为乌有,淮海三狮手中的兵器顿时变成废铁。接着。又是一声剑响,惊魂未定的淮海三狮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魂归西天了。
化剑(3)
彭宾的名字在江湖上大震,镔铁剑也同时出了名。人们的心全都拥向了彭宾,恶人全都向彭宾低下了头。整个江湖变得平静了。在人们的倡议下,人们为彭宾建了一个山庄,来投奔的,资助的数不胜数。彭宾没忘兄弟之情,把焦石请到了山庄,并把山庄命名为兄弟山庄。兄弟山庄以仁义为本,江湖中的大事小事都是有求必应,江湖上的各种矛盾恩怨也都可以化解。许多小门小派开始主动归属于兄弟山庄的旗下,兄弟山庄的势力变得越来越大了。
然而,在这期间,拥有众人崇拜的彭宾却发生了变化。他越来越满足于权力:越来越只图享受,不思正道。焦石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多次良言相劝,但是收效甚微,彭宾对他的话更是越来越反感了。他开始由人们的主动资助,变成了直接索要,还传出所谓的命令:江湖上不论任何派别都必须按时进贡。人们慑于他的威猛,都忍气吞声。此时,有小人开始主动献媚奉承,什么金钱美女无所不送,彭宾也是无所不收,整天沉浸在金钱酒色之中。
这一天,彭宾正在淫乐,突然有人来报,江南的人和药铺拒不献贡。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违抗过他。
“看来,他们是不想活了?”彭宾愤怒地说道。
“兄弟。不可呀!”一旁的焦石说话了,“这人和药铺是六兄弟所开,遍布六省。他们以人为本,不求富贵,得到天下人们的爱戴,他们家产虽丰,但是都在用途上。”
彭宾不屑地看了一眼焦石,这几年,他早就看不上他了。不但借不上力,还总说些他不爱听的话。“我不管是做什么的,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你,你变了。”焦石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狠狠地斥责道,“想当年,你是一个正义血性的人,而现在,你简直就是禽兽。这样下去。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彭宾大怒,一拍桌子:“焦石,你好大的胆子,敢诅咒我。要不是念你对我有点恩情,我早就把你赶走了。你一个破铁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平起平坐,称兄道弟,来人。把他拉下去,把他多嘴的舌头割掉,让他滚。”
化剑(4)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记住。剑能成你,也能亡你!”
赶走焦石,彭宾重新揽美人入怀,吩咐属下,将兄弟山庄的牌匾摘下,换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宾王阁”,并决定次日去扫平人和药铺。
人和的六兄弟此时都在自家的总部。从赶走信使的那一天,他们就严阵以待,等待彭宾的到来。彭宾终于来了,他根本没把人和的人放在眼里,径直杀向了宅院。院中埋伏的众人一拥而上,彭宾左冲右突,危机时刻,只听一声剑响,排山倒海之势顿出,人和的众人顿时断剑的断剑、掉头的掉头,一下就被打散了。彭宾手握镔铁剑。哈哈大笑道:“人和六兄弟听着,给你们三天时间若再不献贡,我就将你们的总部和所有的分部全都铲平。”
人和药铺的大厅里,坐满了来助阵的豪杰,然而,面对彭宾的威猛都毫无办法,属下们更是心无斗志。
“怎么办呢?”大哥说话了。所有的人都低头不语。这时,只见老六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大哥,我有办法了。”
“快说!”众人希望的目光全都看向了他。“这个彭宾虽然威猛,但是这些年吃喝淫乐,早已不是当年。唯一的力量来自那柄镔铁剑,只要将他的剑除掉,他就不攻自破了。”
“唉!”众人又失望地低下了头。“这个谁都知道,可是剑在人在,谁能接近他呢?”
“我有一个人,可以取此剑。”这时,从大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众人不约而同地握刃而起,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彭宾兄弟相称的焦石。
三天的时间眼看就到了,人和六兄弟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一夜。彭宾准备好好地休息一下,明天天一亮,就去将他们铲平。刚刚入梦,外面就传来一阵吵闹声。是人和的人来偷袭了。彭宾大怒,感觉颜面受损,挂剑冲了出去。两方人马已经打成一团。人和六兄弟正摆好阵势等着他呢。他大喝一声冲了过去。人猛,剑更猛。可是。人和六兄弟凭借阵势的巧妙,边打边退,连毛都没让彭宾碰到。渐渐地,七个人打斗到了西山之顶。
化剑(5)
彭宾正在焦急暴躁间,突然,人和六兄弟一下全没了踪影。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山顶的一片乱草丛中。草中漆黑诡秘,他的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怯意。但是一握手中的镔铁剑,他又什么都不怕了。慢慢向上寻去,正找着。突然,他看见前方不远处升起一轮明月,接着。从左右又升起了五个,再看天空,坏了,怎么出现了七个月亮。彭宾愣住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月亮”慢慢地变换着方位,很快全都照向了彭宾。彭宾强忍住心神,终于明白,原来天上的六个月亮,是人和六兄弟,每人手里拿着一面铜镜。他笑了:“你们跟我做游戏呢?”说罢,举剑就要杀过去。这时,他只感觉手中轻了许多,一看,他傻了眼,月光下,手中的镔铁剑早已经融化,只剩一个剑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天亡我?”彭宾的精神一下崩溃了。
人和六兄弟抓住时机一拥而上,六把剑同时逼近了彭宾的胸膛。
“这是为什么?”彭宾喃喃自语。
六兄弟为了让他死得明白。告诉他说:“你只知道镔铁之强,却不了解它的弱点。这千年镔铁是九百九十年月光照射而形成,千年正是它的极限,极限一到,就会化为乌有。我们六兄弟用铜镜聚集月亮之光照在镔铁剑上,在最短的时间内使它达到千年之数,就是这样了。”
“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些?看来是上天亡我呀!”
“不,是你的不仁不义亡了你。”六兄弟刚说完,草丛中走出来一个人,他满脸泪水却口不能言。“是你——焦石!”彭宾明白了,焦石曾经说过的无数良言,又都在他的耳边响起,他也终于懂得了那句话的含义:剑能成你,亦能亡你!
故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德国。
有一天,希特勒召见了海军部长及一批造船工业的巨头及科学家,对他们下了道命令:“为了取得海军优势,必须尽快造出一艘吨位超过英国战舰、速度和战斗力也超过他们的新战舰来,我将把它命名为夏伦荷斯托号,它将是真正的海上之王!” 当时英国战舰中最大的一舰是3万吨,这批科学家们决定,“夏伦荷斯托号”一定要达到4万吨,并且要装备最先进的电子装置,这样,它才能称得上是纳粹海军的骄傲。
希特勒看过报告后,十分高兴,大笔一挥,立刻批准了建造计划,并责令各部门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支援这个项目。
纳粹控制的各大报纸立刻大肆报道,把“夏伦荷斯托号”吹得神乎其神,似乎只要它一下水,咚咚几炮,英国的所有战舰就全部报销,英伦三岛也将被它压下海底。
事实上,负责总设计的梅纽斯教授却决定跟希特勒开个大玩笑。
梅纽斯教授是个正直的学者,也是位世界著名的海洋流体动力学专家。
他在海洋流体动力学上有许多论着,甚至还有一个著名的梅纽斯方程,对舰船制造极有影响。希特勒上台后,将梅纽斯捧为“国宝”,但梅纽斯却越来越厌恶希特勒,最后,他终于认识到,希特勒发动的罪恶战争,必将给德国带来灾难。
正在这时,新一代的电子计算机诞生了。当时,只有少数人才能坐到这台绝对保密的计算机前去工作。梅纽斯在这台大计算机前发现,他那个著名的方程竟是个错误,这个错误在小吨位的舰船上还暴露不出来,但在大吨位的舰船建造上,必定暴露无遗。
但是,除非真正的专家,谁也找不出错在哪里。
梅纽斯的女儿莱娜是个电子专家,“夏伦荷斯托号”上的电子位置将全部由她负责设计,她跟父亲一样也已经认清了这次战争的性质,因此,当父亲跟她谈起要给巨舰“种下致命的进行性瘫痪的病根”时,她欣然同意了。
她说:“咱们得安排好逃走的方案,只要夏伦荷斯托号一出事,希特勒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梅纽斯微笑着摇摇头说:“也不必过于着急,希特勒太要面子了,对于出现的麻烦,他总是向下面去找原因,而不愿让蚤子跳到自己的头上来。” 不久,“夏伦荷斯托号”的建造工作在海军兵工厂里紧张而迅速地开展起来了。
英国情报机构研究了电子专家莱娜的履历,决定派古比尔少校潜入德国,说服莱娜透露这艘巨舰的电子秘密。因为古比尔原籍德国,曾与莱娜是中学同学。
莱娜很大方地接待了这位昔日同窗,当她弄清占比尔的来意后,笑着对他说:“你们放心。巨人已经患上了进行性瘫痪,只是还未发作。如果它能浮到海面上,我和梅纽斯教授也会批准去参加瑞士的国际学术会议,到那时希望能再见到你。” 古比尔心领神会。他虽然两手空空地回到伦敦,但他相信,马上就能听到巨艘“夏伦荷斯托号”的特大新闻。
果然,没过多少天,“夏伦荷斯托号”才建造到三分之二,船体突然在船坞里倾倒下来,当场压死了六十多个士兵,还将一百多人压得浑身是伤。
正如梅纽斯教授预料的,希特勒一点也没向设计等方面去找原因。设计方案是他亲自批准的,他只是恼火地责怪军工部长,说造船厂没有搭好他的“钢铁积木”。
从这一时刻起,英国情报机构开始相信古比尔少校的报告了:咄咄逼人的巨舰“夏伦荷斯托号”已经患上了不治之症。但是,他们还是派出特工人员,说服负责安装火炮的人员,也在某些部位做了手脚。
冯二憨厚实在,心地善良,杀猪卖肉,老不欺,少不哄,在镇上有口皆碑。冯二十三岁跟他爹学杀猪,杀了四十年,杀猪都杀成精了。他杀猪,一是眼准,左瞧瞧,右看看,一头猪能杀几斤几两肉,他一报一个准,上下不差一两;二是手快,人家杀猪是血随刀出,他杀猪是刀出血不出,转身走过两步,那猪血才“哗啦”一声喷涌而出。
囚杀猪技艺炉火纯青,一镇人都对冯二佩服得五体投地,唯独三秃子不服。三秃子的爹是镇上的裁缝,二十年前老婆得病死后,拐了王铁匠的二闺女,带着五岁的三秃子去了东北。
星移斗转,二十年弹指一挥间,三秃子又拐了人家的闺女跑了回来。这三秃子长得又高又瘦,尖嘴猴腮,一双老鼠眼骨碌碌乱转,而那女人却长着长脖子、马蜂腰,白白净净,如花似玉,一镇人都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三秃子嘴馋,好吃肉,又没钱买,三天两头到冯二那里赊肉吃,冯二觉得三秃子是老街坊的孩子,瘦得可怜,有时就赊斤把肉给他。三秃子见冯二老实,越发得寸进尺,猪肉不想吃了,就赊猪头、肘子吃。
大半年过去了,冯二的小本本上记满了账,也不见三秃子还钱,找他要钱,他不给,还对冯二说:“二叔,你沉住气。人不死,账不烂,还怕我不还钱啊?” 冯二见三秃子想赖账,再也不赊肉给他吃了。三秃子三天不吃肉,急得团团转,眼珠子一转,想了个主意。
这天,三秃子不知从哪里捡了头死小猪,吭哧吭哧背了来,朝冯二肉案前一撂,说:“二叔,人都说你眼准,你看我这头猪能剥几斤肉?”冯二正忙着卖肉,没工夫理他,三秃子便凑到冯二跟前,拔高了嗓门叫道:“二叔,你看这猪能剥几斤肉?”
他说着又一把摁住冯二的手,冯二挣开三秃子的手,把刀在肉案上“啪”地一拍,吓得三秃子头一歪,倒退好几步。冯二却噗嗤一笑,说他没工夫。三秃子一听,又嘻皮笑脸地说“你给我剥猪又不是白剥,我付工钱,还能亏了你不成?”
冯二被三秃子弄得哭笑不得,也没了脾气,放下手里的活,看看死小猪,一脚将猪踢翻了个身,又看了看,对三秃子说:“这猪能剥五斤六两肉。”
三秃子嘿嘿一笑,老鼠眼骨碌碌转了三圈,对冯二说: “我这猪二十多斤,才剥五斤六两肉?”
冯二踢了死小猪一脚,说:“少一两,我赔你一斤!” 三秃子斜着眼,吐着烟圈说:“少一两,你赔我一头猪!”
冯二眼睛一瞪,一拍大腿说:“我割腿肚子肉赔你都行!”
于是,冯二让家人提来水,洗净猪,放在肉案上,亮出剔骨刀,开膛破肚。两袋烟工夫,那小猪就肉是肉骨是骨地分成了两堆,用秤一称,净肉果然五斤六两重,丝毫不差,赢得众人一片叫好。
三秃子见目的达到了,喜滋滋地将小肠扔给冯二,说:“二叔,这小肠我不要了,抵加工费吧!”
冯二把猪肠扔还给三秃子,说:“你拿回家吃吧,加工费我也不要了,只要你服二叔就行了。”
三秃子嘿嘿一笑,包了死猪肉,提着猪肠子,乐颠颠地回家去了。
三秃子吃完死猪肉,过了五六天,嘴又馋了,又涎着脸去找冯二赊肉吃。冯二不赊,于是三秃子天天来缠他,可他就是不赊。
三秃子恨得直咬牙,正当他琢磨着想让冯二出丑时,镇上来了日本鬼子。在镇上东大道旁垒了炮楼子,围着炮楼子义挖了一道深深的壕沟,鬼子小队长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子,镇上的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狗头小队长。日本鬼子未了,小镇人遭了殃,天天有女人被抢进炮楼,三秃子老婆上街买菜,也被狗头小队长抢了去,三秃子向狗头小队长要人,人没要来,还被打断了一条腿。日本鬼子还经常到冯二的肉摊上抢肉,冯二要钱,也被狗头小队长打得鼻青脸肿。
这天,三秃子瘸着腿来找冯二,说:“二叔,我想看看你的眼是真准还是假准。准了,我天天来给你干活不要钱;不准,你得天天给我肉吃。”
冯二一听,愣了:你老婆被鬼子抢去了,还有心思寻开心?三秃子老鼠眼在街上来回扫了一圈,见没有鬼子兵,这才小声说:“二叔,你看狗头小队长能剥几斤肉?”三秃子这话一出口,冯二就张大了嘴瞪圆了眼。
三秃子想,这回把你冯二难住了吧?这样一想,三秃子的老鼠眼顿时笑成了一条缝。
冯二翻翻白眼,看看三秃子,咬着牙说:“三十四斤七两!”
三秃子不相信,说:“他那么大个人,才三十四斤七两?”
“绝对错不了!”
“看错了怎么算账?”
“走了眼,你把二叔眼珠子抠去当炮仗摔!”
三秃子还是不相信,狗头小队长得那么大个人,才割三十四斤七两肉,鬼才相信呢!
一个月黑风高夜,冯二家的房门被擂得山响。冯二以为日本鬼子来了,哆哆嗦嗦开了门,却见三秃子背着个麻袋一瘸一拐地挤进门来。三秃子把麻袋包朝地上一扔,说:“我想看看二叔的眼到底准不准!”三秃子说着倒出了麻袋里的东西。冯二定晴一看,竟是喝得烂醉如泥的狗头小队长,吓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没有缓过气来。
三秃子扶起冯二,说:“二叔,这回你要是剥得一两不多一两不少,我不光服了你,还给你当儿子!”
冯二拿出了雪亮的杀猪刀,在大腿上蹭了蹭,说:“我剥了这个狗日的给你看看!”
就这样,杀了一辈子猪的杀猪匠冯二,终于杀了一回人。
父亲葬身狼腹后,文强发誓要杀尽野狼谷狼群,为父亲报仇。人们都说省城里的富开是当今剑术名家,天下少有对手,文强便离开家乡,跋山涉水来到省城,指望能拜富开为师,学成一身报仇的好武艺。
富开已年过六十,却仍红光满面,神采奕奕。他一共收有十个弟子,都是大有来头的世家子弟,他的名头也因此更加响亮。当看到土衣布裤的文强跪在面前,说出想拜师的话时,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十个弟子也跟着笑。大弟子说:“想做我们的小师弟,行啊,但穷文富武这句话你听过没有你有银子缴拜师费吗?”
文强点点头:“我有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取出一锭银子,说:“我有三两七钱银子。本来有三两八钱,但路上我用了一钱银子,剩下的都孝敬给师父,不知够不够?”
“三两七钱银子?”大弟子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哈哈大笑,富开和其他弟子也笑,有几个笑得甚至捂着肚子弯下腰。
“怎么不够吗?”文强涨红了脸。他的话引起更加强烈的哄笑。这时是夏天,暴笑声惊起了一只红头苍蝇,一头撞在富开额头上,富开厌恶地一把打掉,却猛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一举手,十个弟子止住笑,他看着文强说:“三两七钱银子已经足够了,但我收徒另有一个条件,你必须有剑术的基本功。”
“什么剑术的基本功?”
“刺苍蝇,你若能一剑刺中苍蝇的红脑袋,才能跟我学剑。”
“但苍蝇是飞动着的,又这么小,怎么刺得着?”
“怎么刺不着如果你肯下苦功,每天在茅厕里蹲四个时辰,并且聚精会神,身剑合一,就一定能刺中苍蝇的红脑袋。你看他们十个,在拜我为师之前,就曾在茅厕里下过苦功。”
十个弟子明白师父的意思,一齐附和:“是啊。”
文强大喜:“那我今天就开始练。”富开摇摇手:“这不是三天两天的事,你先回去,练好了再来,那时你就是我的第十一弟子了。”
“是。”文强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一脸喜色地离开了富开的大院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富开和十个弟子终于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文强是个淳朴的乡下少年,他从来没想过,像富开这样的剑术名家会骗他。回到家后,他打了一把剑,然后每天钻进茅房里,练习刺苍蝇的红脑袋。
苍蝇很小,又嗡嗡地飞个不停,要恰好刺中它的红脑袋,这怎么可能文强拼命苦练,但往往一天下来,一只苍蝇也刺不着。在厕所里呆久了,就会头昏眼花,恶心之极,有几次文强甚至给熏得昏了过去,但他爬起来又继续咬牙苦练。他抱定一个信念:“他们做得到,我为什么做不到这点苦都吃不了,怎么能学到剑法怎么去给爹爹报仇?”他回想着富开的话:“聚精会神,身剑合一。”又将全部的精神集中到剑尖上。暑去寒来,眨眼数年过去,文强渐渐觉得,手中的剑不再是剑,而就是自己的一只手,飞动的红头苍蝇则越飞越慢,个头也似乎越来越大。以前苍蝇飞动时只看见一团红光,现在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苍蝇振动的翅膀和蜷缩的脚。看得清就瞄得准,一剑出去,就能准而又准地刺中苍蝇的红脑袋了。
夏天将尽,这天早晨文强走进茅房,一跺脚,厕板上的苍蝇群“嗡”地飞起。“铮”的一声,文强长剑出鞘,挺剑疾刺。但见剑光点点,倏发倏收,长剑回鞘时,茅厕中再也找不到一只飞动的苍蝇,所有的苍蝇都躺在了地上,大红脑袋从中间被劈成两半。
“我成功了。”文强仰天长啸,收拾行装,当天就赶往省城。由于走得急,错过了客栈,傍晚时分恰好到了野狼谷边上。几年过去,野狼谷的狼越发多了,附近的老百姓吃尽苦头,好多人家远远搬走,人给狼让地盘了。旅人从野狼谷边上过,都是成群结队,选择太阳当顶的时候走。傍晚时一个人过野狼谷,文强是第一个。
野狼谷的狼当然不会放过送到口边的美食,先是几头狼跟了上来,然后越来越多,最终将文强围住了。文强又恨又怕,但这时后悔已晚,狼群慢慢地逼了上来。文强一咬牙:“就算今天死在这里,我也要多斩几匹狼给爹报仇。”他拔出长剑,不等狼群扑来,就先冲上去。
刺蝇剑侠外传(3)
连他自己也想象不到的奇迹出现了。在他的长剑面前,昔日凶残猛恶敏捷狡诈的恶狼这时竟反应迟钝,不堪一击。他一剑必能刺中一头恶狼的咽喉,恶狼却连他剑尖的影子都碰不着。十数剑过去,狼尸倒了一地。
文强又惊又喜,呆了一呆,猛地一声长啸,大踏步闯进野狼谷去。野狼谷是狼的老巢,数十年间从未有人进去过。文强的举动激起了野狼谷里狼群的愤怒,一齐扑了上来。只见前后左右,影影绰绰,到处都是龇牙咧嘴的恶狼。文强却是全然不惧,身剑合一,心手相应,剑光如雨点般爆洒而出,一剑杀一狼,再无半点闪失。他在谷中缓缓徐行,狼群潮水般扑上来,又朽木般倒下去,他走过的地方,狼尸一层垒着一层。也不知杀了几百几千头狼,终于,狼群害怕了,后退了,开始四散奔逃。“你们也有今天!”文强咬牙切齿,仗剑猛追,无论是哀哀求饶,还是负隅顽抗,总之就是一剑。到天亮,他持剑挺立时,野狼谷中再也看不到一头活着的狼。
“爹爹,我终于给你报了仇!”文强仰天长啸,泪如雨下,痛哭一场。“首先我要感谢师父。”他走出野狼谷,赶往省城……
富开正面临着一生中最严峻的一次考验。他早年间的仇家找上门来,公开挑战,十招打翻了他的十个弟子,富开不得已挺身应战。他年事已高,加上这些年养尊处优,剑术已大不如前,数十招后,让仇家一脚踢翻,随即一刀猛劈过来。富开无可抗拒,只有闭目待死,却猛听得“铮”的一声,急睁开眼来,只见一个土衣布裤的年轻人正与仇家斗在一起。那年轻人剑术神奇之极,全无章法可言,却是犀利无比,招招进攻,十余招间,仇家接连两次负伤,终于大吼一声,落荒而逃。
这年轻人正是文强,他回过身来扶起富开,说:“师父,你没事吧!”
但富开却不认识他了,叫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请问少侠高姓大名。”
文强叫了起来:“我是文强啊,师父你不认识我了你不是答应我在练习好基本功后就收我做第十一个徒弟吗现在我是拜师来了。”
刺蝇剑侠外传(4)
十个弟子只是受了伤,这时围过来细看,大弟子叫了起来:“没错,是他!”富开也终于记起了文强,又惊又羞,说:“你别羞辱老夫了,你学会了这么神奇的剑法,哪还要拜我为师。”
“什么神奇的剑法,刚刚赶走那人的,就是你要我去茅厕里练的剑术基本功啊!”听了文强的话,富开和十个弟子都呆住了,再仔细问了文强练剑的过程,不由个个作声不得。富开最终没有收文强做徒弟,他觉得不好意思。
后来,文强以神奇的剑术在江湖中行侠仗义,因没有师承,自称剑术为刺蝇剑,受惠的百姓奉他为刺蝇大侠。
已是掌灯时分,顾三爷眼瞅着状元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了,估摸着也没生意了,于是吩咐伙计顺子小心照看铺子,自己就先回去歇息了。
回到院子里,顾三爷先预备好晚饭,就坐在太师椅上喝起茶来。他单枪匹马地闯了一辈子江湖,无儿无女。五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捡了个孤儿顺子,认了干儿子。顺子为人老实,对顾三爷的话言听计从,顾三爷打心眼里喜欢他。于是,顾三爷干脆撂下闯江湖的营生,在状元街上盘了间铺子做起了小生意。顺子平日里就在铺子里打下手当伙计。虽逢乱世,父子俩的小日子倒也过得和和顺顺。
眼瞅着外面越发黑了,顺子往常这个点儿早该回来了。顾三爷急了,快步赶往铺子里,老远见铺门大开着,还未上板。走进一看,灯亮着,只是不见了顺子。顾三爷四下一望,见左边的柜台上扎着一把匕首,匕首下有一张纸。
顾三爷拔出匕首,将纸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顾三爷,要想你干儿子活命,速来城西瘦狗湾胡记牛肉面馆。落款是“金瘸子”。顾三爷不禁浑身一震。这金瘸子是关东一带有名的混子,杀人越货、走私绑票,他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的晦气呢?
顾三爷赶紧租了辆马车向瘦狗湾赶去。几个时辰后,顾三爷终于来到了瘦狗湾的胡记牛肉面馆。
刚进面馆,顾三爷就见几名膀大腰圆的大汉正围着桌子喝茶,上位一人约摸40来岁,满脸江湖气,瘸了条腿,想必就是金瘸子。
金瘸子一见顾三爷上楼,就拄着独拐站了起来,一抱拳说道:“三爷,您是这关东地面上有名的‘楔子王’,没有打不开的墓。哥几个最近盯上了瘦狗湾的王家祖坟。眼看就要取宝贝了,不想给一道机关卡住了。只要您帮忙打开墓,那小崽子我会毫发无伤地还给您。”说着,使了个眼色,两名大汉将顺子带了出来。顺子吓坏了,一见到顾三爷就大喊“干爹救我”。
正如金瘸子所说,顾三爷乃是关东一带有名的坟蝎子,盗过不少墓,因为无孔不入,道上给起了个大名叫“楔子王”。顾三爷自知偷坟掘墓,有损阴德,近几年早已洗手不干了。他叹了口气,道:“敢问这王家祖上是——”
金瘸子说,这王家的祖上叫王奎安,乾隆爷在位时,王奎安在京城造办处任总管事,私下收了不少宫里的好玩意儿。祖上倒是挺风光,谁料想几年前老宅子突发了一场大火,现在的王家已是一败涂地。顾三爷一愣,想起了以前在道上混的时候,听道上的兄弟也提起过这座老坟。
金瘸子说,王奎安归西后,将全部的宝贝都带下去陪葬了。他还专访奇人造了墓穴里的机关,防止被人盗墓。据说这道机关叫“九宫水银阵”,厉害无比,无人可破。
顾三爷知道此去凶险万分,不想让顺子下到墓里。可金瘸子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非要让顺子一起下墓。顾三爷只好答应了。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野外一处废弃的砖厂里。进入窑洞,金瘸子点着火把,指着一个黑洞说:“三爷,这就是直通地宫的盗洞。”说罢,当先钻了进去,顾三爷拉着顺子也钻了进去,剩下几名大汉垫后。
盗洞起初是弯弯曲曲的,再走一会儿,两边渐渐变宽了。穿过两扇石門,迎面是一个巨大的池子,长约两三丈,宽刚好到地宫墙边。顾三爷打着火把照了一下,池子里竟然都是水银,再看池子对面,隐约可见是一扇石门,想必石门后面就是存放棺椁的地方了。
再向头顶看,池子上方吊着一排铁环,还有一块奇怪的图形。金瘸子说:“三爷,有门路没有?”顾三爷说,破这道机关必须有个臂力惊人的人,凌空攀住铁环,去挪动图形。图形是按照九宫图设计的,只要将九宫图挪回原位,机关就破了。
金瘸子愣了一下,冲身旁一位大汉说:“彪子,要不你上?”彪子应了一声。接着,另外几名大汉叠起了罗汉,彪子踩着他们的肩膀往上猛地一跳,双手抓住了最外面的两个铁环,然后一点点接近了九宫图,身子也凌空吊在了水银池子的正上方。
接着,彪子一手抓住铁环,另一只手按照顾三爷说的方法挪动方砖。不想在挪动第五块砖时,铁环忽地一震,彪子没抓住,掉进了池子里。众人连忙躲开,生恐水银溅到自己身上。再去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众人都吓得愣住了。金瘸子将刀抵在顺子的脖子上,冲着顾三爷说:“三爷,我看还是您老自己上吧。”顾三爷年迈,臂力早已衰退,上去不等于白白送死吗?
顾三爷正准备硬着头皮上时,顺子挣开金瘸子的胳膊,大叫道:“我上!干爹,您放心,您只要告诉我该怎么挪动方砖就行。”
顾三爷叹了口气,只得同意。顺子按照先前的方法攀上铁环,接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余下的方砖挪动完了。随着最后一块方砖归位,只听闷闷的一声响,接着听到了排水声。池子里的水银渐渐排干,露出了一排圆柱形石柱。这九宫水银阵算是破了。顺子安全地跳了下来,来到顾三爷身旁。顾三爷冲金瘸子说:“金爷,机关已经破了,你放我们走吧。”
金瘸子摇摇头说:“三爷,等见到棺椁里的宝贝再说吧。说不定还用得着你呢。”众人踩着石柱走到对面,用力推开石门,果然看到了棺椁和好几口箱子。金瘸子打开一个箱子,见里面全是金银珠宝,立马哈哈大笑起来。接着,金瘸子又将目光瞄准了棺椁,吩咐众人赶紧操家伙撬开。
趁着众人无暇顾及二人的间隙,顺子拉着顾三爷向外跑去。刚跑到池子前,顺子急道:“干爹,你先过去。”顾三爷不明所以,踩着石柱往对面走去。顺子紧随其后,忽听金瘸子大叫道:“那爷孙俩怎么不见啦!赶紧追!”
很快,两名大汉便踩着石柱追了过来。此时,顾三爷已经跑到了对面,顺子紧随其后,待还有最后两根石柱时,他凌空一跃跳了过来。同一时间,石柱开始一根接着一根退了下去,水银又顺着池底的一个个石柱眼重新注入了池子里。
那两名大汉立身不稳,跌进了池子里,扑腾了几下就没命了。听到惨叫声,金瘸子及手下的几名大汉方才跑了出来。不一会儿,池子里已经重新注满了水银,挡住了众人的出路,众人登时乱作一团。
顺子望了眼众人,忽然跪了下来,大叫一声:“爹!娘!孩儿今天为你们报仇啦!”
原来,王奎安墓里的“九宫水银阵”在水银退去后,一炷香之内又会重新注满池子。如果盗墓者不能赶在这之前撤出地宫,就只有困死在地宫里。顾三爷一时恍然,忽听金瘸子疑惑地问:“你一个毛头小崽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顺子站了起来,冷声道:“金瘸子,还记得五年前那晚火烧王家宅子的事吗?”
金瘸子闻言一震,五年前的那天晚上,金瘸子伙同一帮道上的兄弟瞄准了王家宅子,趁夜杀了进去,掠夺了无数财宝,杀死了王家老小27口。抢劫完后,金瘸子一把火将王家宅子烧为了灰烬。
金瘸子冷声道:“莫非你是那天晚上的活口?”顺子说道:“这个墓就是我祖爷爷的坟墓。那年我才12岁,出事的时候正在床上睡觉。不想外面喊杀声四起,我娘冲了进来,连忙将我拉了出去,让我一个人逃走。我四下乱窜,一不小心跌进了粪坑里,吓得动也不敢动。我亲眼看见你拿着刀砍死了我娘,却被一名护院砍断了左腿。没想到吧,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今晚也会落到我手里。”
因为顺子是老王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所以打他懂事起,老王家就把九宫水银阵的秘密告诉他了。自从顺子被那几个大汉抓住后,看到了金瘸子的左腿,就断定他是杀害他全家的罪魁祸首了。
顺子说完,便搀扶着顾三爷准备往外走。突然,他被顾三爷扑倒在地。接着,传来“啪”的一声!
原来,顾三爷眼尖地看到金瘸子抬起火铳,连忙将顺子扑倒在地,救了他一命,自己的后背却被打中了。顺子大叫一声:“干爹!”
顾三爷嘴里鲜血涌出,颤抖着说:“顺子!别动!趴在地上爬出去!将我背在背上,这样就打不着你啦。干爹对不起你呀,更对不起你们老王家呀……”
顺子听得稀里糊涂的,将顾三爷负在背上,由于四周非常暗,金瘸子只能乱放火铳,顾三爷背上又挨了几枪,但好歹护住了顺子。没多久,顺子就安全爬了出去,可顾三爷也咽了气。
几天后,在收拾顾三爷的遗物时,顺子发现一个紫檀木盒子,里面有几张草图,是顾三爷的笔记,像是准备要盗掘一个墓的草图。顺子仔细一看,墓的结构和王家祖坟的一模一样。看来顾三爷当年也打过王家祖坟的主意。
可干爹为什么没有实施盗墓呢?他发现草图的右下角写着:民国十三年五月。顺子依稀记得,那正是自己第一次在大街上遇到顾三爷的时间。当时,顺子已经邋遢得不成样子了,可不知为什么,顾三爷一见他就喜欢得不得了,当晚就将他领到家里收為了干儿子……
头七这一天,望着面前立的新坟,化完火纸,顺子跪下来给顾三爷磕了三个头。他想,估计正是因为有了顺子这个干儿子,顾三爷才打消了盗掘王家祖坟的念头吧。
竹孝才是镇上中药铺的老药剂。我们村离镇子有三里多地,他和我家邻居黄四儿是“拜把子”兄弟,时常来,所以我认识他。
村里有人小心眼儿,说竹孝才好吃,跟黄四儿“拜把子”,拜的是黄鳝。可我每次看竹孝才从黄四儿那儿提黄鳝走,两人都要推搡半天,一个塞钱,一个不收,最后竹孝才总要说,兄弟,你再不收,我下回不来了。黄四儿才收下。
竹孝才高个子,戴眼镜,地包天大撇嘴,离近了说话他好喷唾沫星子。小时候,一次我和黄四儿的儿子保根在村口皂角树下比尿高,我输了,被竹孝才看到了。竹孝才猫下腰把我屁股蛋子捏捏,又揪揪我脸,说,看你瘦的,两个地方加起来没二两肉,叫你爹弄条黄鳝炖炖参吃,包你赢。他说“包你赢”时,大嘴一撇,像青蛙撒尿般溅我一脸。
竹孝才是来给黄四儿送蛇药的。黄四儿夜黑儿里钓黄鳝,好被蛇咬,竹孝才就用百草给他配蛇药——一种碾碎的土色的粉子,叫五毒散。奇怪,蛇药也能治蜂子蜇!热天,我、要子、猫老五、保根等一群娃子到田冲里野,在渠沟边的树根上发现一个蜂窝,两个拳头大,细腰的胡蜂密麻麻的。大伙激动得两眼冒火,遂用砖块砸,用棍子戳,结果,除猫老五、保根滑头躲得远外,我们几个都被蜇了,我被蜇了十几口,脸、手、脖子立时就肿起来,发面馍似的,眼都睁不开了。尖锐的疼痛,还有恐惧,令我哇哇直哭。要子、会义也哭。保根害怕了,回去喊他爹。黄四儿快步跑来一看,痛斥道:“狗日的,胡球闹,那东西也能惹得的?!”转回去拿来一包药粉子,调鸡蛋清,一点一点给我们抹上。等黄四走了,我问保根,你爹给我抹的啥,保根说,是蛇药。神了,一会儿真不疼了,不到天黑,肿也消了。
不过,我对竹孝才的感觉依然不是很好,觉得他这人“日格外”。比如在大夏天,他穿打起膝盖的皮靴子,像个日本兵。开始我不知道那叫靴子,我问他:“又没下雨,你为什么要穿深筒雨鞋?”他说:“是靴子,内蒙的皮靴子咧,看,还带拉链儿的,你没见过。”我父亲、黄四儿、竹孝才一起喝酒,我父亲和黄四儿都打赤脚,裤腿高挽,竹孝才却要靴子把腿捂得严严的。我替他急,就悄悄蹲他身边把拉链拉开。他大叫:“哎唷!不要拉,不要拉,好臭好臭。”
我父亲说:“竹孝才,你黄牛黑卵子的,格外一条筋哪你。”我母亲说:“人家竹先生内蒙人,是个鞑子嘛。”我们那儿把草原上的人都叫“鞑子”。
后来,我长大一些了,渐渐知道,这个“鞑子”还是挺不简单的人物哩。他年轻时,曾在武汉的大学里教过书,是1957年,他口无遮拦犯了错误,才下到我们镇上的供销社,一直在中药铺里抓草药。他说他不是搞医的,是搞中文的,懂点医道是半路货。但镇上传他在治疗蛇伤、阴癣、背疮等方面有独到的手段。我没见他给人治过病,倒是在上小学三年级时,听他讲了一回课。遗憾得很,只讲了一节,就又犯下一个错误。
我们那会儿读书,是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先是学工、学农、学军,后又学医。学医时,就让医生或药剂师给我们讲医药常识,不知怎么学校就请到了竹孝才。下午,上课了,就见他背一个大麻包,打开,全是枝叶干枯的毛根、艾蒿、车前草、晕头花、老鼠藤、蒲公英等。竹老师是要给我们讲中草药!这些草药田边地头上还长着在,大家都认识,自然很兴奋,都争着抢着回答竹老师的提问——它们茎叶的模样,花的颜色,还有味道什么的,课堂气氛甚是热烈。可能是竹老师讲高兴了,一高兴,就深入了,讲到某种药的配制和它的用药方法。原话已记不太清,大意是:女人经前下药要猛,经后下药要缓;男人月头下药要重,月尾下药要轻……三年级小学生,连生理卫生课都没上过,哪里懂“经前”与“经后”?于是,他进一步解释:“‘经’,是指女人的月经,而女人的月经……”课堂一下子安静了,接着,女孩子低头红脸,男孩子尖声嘻笑。等竹老师回过神儿来,早已讲过河了。他撇嘴瞪目,愣那儿了。
那是我第一次听说女人有月经。
再上中草药常识课,就换人了。据说,为这,竹孝才住了一个星期的学习班,挨了好一顿批,可把他骇坏了,随便一顶“流氓”的帽子给他戴上,都够他“喝一壶”的。他说他怕老账加新罪,会下大狱。还好,批一顿后放回了,仍旧当他的老药剂。
竹孝才是个讲情讲义的人。1978年平反后,秋天,他还带全家到我们村前的山上看了他的盟兄黄四儿的坟,流了一把泪,然后就回内蒙去了。他说他不想待武汉了,老了,该归根了。算算,如果他还健在,该八十多岁了。
撒哈拉大沙漠是那样的宁静和安详,下午四点的阳光已慢慢柔和,微风阵阵,一扫整天的炙热,此时的撒哈拉大沙漠更像一个大家闺秀——优雅而充满无穷的魅力。这样一种状态是很容易掩盖潜藏在沙漠深处的凶险的。
肖卫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他一直轻松地吹着口哨,享受着撒哈拉大沙漠下午四点的阳光,沐浴着沁人心脾的微风,这不像是在赶路更像是在越野旅游。他不紧不慢地开车前行。
他甚至忘了这是沙漠,是栖息着凶狠、强悍、狂妄、行为不计后果的狼的地盘。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肖卫踩着油门一气赶了两个多小时路程,突然,他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
一丝嘲讽浮上嘴角,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环顾四周,除了茫茫沙漠,只有一轮如血夕阳斜挂在天边,一种莫名的恐慌冲击肖卫的头皮。定了定神,用望远镜举目远眺,在视野的边缘,肖卫发现了一片灌木丛。莫名的恐慌顷刻间变深刻了,肖卫顿时感受到了由沙漠美丽安详中渗透出来的恐怖,似乎看到了阴森的绿光从灌木丛里极速驰来。
肖卫明白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撒哈拉大沙漠是有狼的,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管是雷电交加还是风和日丽。Shi t!肖卫极为懊恼地咒骂了一句。立即飞快地转动脑筋,苦思应狼良策。是前进还是后退?他反复掂量,瞬间的迟疑让他丧失了逃生的机会。
在肖卫迷失方向的最初一刻,狼已经知道了。
狼怕火、怕强光,要不是饥饿所迫,狼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然而,肖卫今天遇到的是一群饿狼,饿狼的行为是不计后果的。
望远镜里出现了一条狼、两条、三条……狼的数目在增加,离肖卫越来越近。这是一个微妙的时刻,此刻的沙漠死一般的宁静,如此多的狼行动在沙漠上竟然悄无声息。空气在颤动,风儿神经质地一遍遍梳理着沙漠。狼群在离肖卫大约400米的距离散开了。正前面,只留下了五条灰黄、充满杀气的饿狼,一字排开,或正面、或侧面地蹲在那里,它们死盯着肖卫,锥子般的目光,似乎想将他撕碎。
肖卫本能地发动车,调头。然而,在平常对一个司机来说不算什么意外的意外发生了——车没油熄火了,肖卫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毕竟狼群离他那么远。肖卫捡起一只油桶打开车门去汲油。
就在这一刹那间,从后面包抄的狼群赶到了,肖卫甚至忘了还有别的狼。
肖卫一开车门,脚还没踩到地上,一条脖子、前胸和腹部长有大片白毛的饿狼猛扑过来。
肖卫赶紧后退、关门,但还是被它撕下了大半截裤腿。
原来狼采用了声东击西的战术,在正前面由几条狼迷惑对手,其余包抄偷袭。
狼来了,肖卫反倒毫无惧意。显然这群狼饿昏了头,还没等天黑,就迫不急待地想撕碎眼前的猎物。肖卫立刻来了劲,不就是十几条狼嘛!
肖卫看了看性能优良的美式军用大吉普车,抚摸着躺在驾驶室里的全自动步枪、一箱子弹整整一百发、一箱干粮、足够喝四天的水,肖卫笑了,轻松的笑。
如血的夕阳已经坠落,晚霞红遍了大半个沙漠,风儿独自轻舞着,一场人与狼的战争悄然打响。
偷袭失手的白狼了无踪迹,只有狼嗥声此起彼伏,显然,狼群又在商量对策。肖卫从倒车镜里看了看后面,什么也没有。先前正前方的五条狼因为他的倒车,也转到了车的侧面。
这是枪杀它们的绝好位置。肖卫摇下了玻璃,把枪架在了铁窗上,铁窗是专为防野兽袭击而后加的。
肖卫稳稳握住枪,瞄准最肥的狼。狼群对他的举动毫不理会,在它们眼里,可能认为肖卫连一个普通的猎户都不如,所以,它们有足够的气魄玩弄他。
残忍的、带着复仇快意的笑浮上嘴角,肖卫轻轻扣响了扳机。枪响了,是两响,在肖卫枪杀最肥的狼时,以最快的速度又枪杀了一头肥狼。尖锐的枪声撕破了沙漠的寂静。剩下的几条狼在一瞬间惊慌失措,四下逃窜。它们在沙漠深处飞速奔跑,扬起的沙尘在微风的吹拂下形成了一道沙帘。它们发出一声声短促、紧急的狼嗥,似乎在警告其它的狼。
首战告捷。
狼群消失后,撒哈拉大沙漠复又归于平静。肖卫兴致勃勃的打量着月夜下的撒哈拉大沙漠。在月光照耀下的沙漠像湖水一样平坦和波光粼粼,稀稀散散的灌木丛就像湖面上停泊的船一样,夜美到了极点。
想起刚才的经过,肖卫自豪的笑了,这是一种在一个举世闻名的大沙漠里射杀恶狼之后自豪的笑。一枪一条,真过瘾!肖卫点燃一支Mar - l bor o香烟,深深地慢慢地吸着,虽然身边就是易燃的油桶,肖卫也不以为然,就像他面对狼群一样的平静。肖卫本想去加油,可回头又想,反正天黑了,就在这里过一夜,明早再走吧,加油着什么急,反正狼也不敢来了,即使狼来了,像刚才那样一枪一条。杀光了它们再走,肖卫越想越兴奋。于是,烟抽得更慢了。
肖卫心想,抽完这支烟就去加油。烟只抽了不到一半,又有狼过来了,肖卫惊讶狼的视死如归。他赶紧掐灭烟,专注的瞄向狼群。
这一次,肖卫认出了扑咬他的白狼,白狼有着一身大骨架,很瘦,目光痴呆,垂头丧气地走在狼群前面。狼群还没到死肥狼的尸体边就已经分散,显然它们感到那是危险地带。
白狼身后始终跟随着十几条狼,其中有一条个高、体肥。肖卫断定肥狼是这群狼的狼王,而白狼只是一个被饿昏了头的冒失鬼。肖卫想起丁教官说的,军队不可一日无帅,决定先放过白狼,枪口瞄准了“狼王”。距离在慢慢靠近,不到200米了。枪响了,“狼王”应声倒下,狼群迟疑了,此时,白狼一声长嗥,狼群又不要命地又围了上来。“狼王”的死无狼过问,狼群跟着白狼前进。肖卫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白狼才是狼王。肖卫一阵急扫,又有几条狼倒在血泊中,就是没有白狼。
一声声狼嗥、狼群一次又一次地进攻,“突、突、突”的枪响在撒哈拉大沙漠上空扩散、消失于深邃的夜空。血腥味越来越浓,使得美丽的沙漠充满了诡异,黑暗中到处晃动的“绿火”更增添了几分恐怖。
随着太阳慢慢升起,枪声和狼嗥渐渐隐去,酣战了一夜的人和狼得以些许的喘息。肖卫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车身右侧狼尸遍地。大约有四五十条。更为可怕的是,最外围,有上百条狼错错落落地蹲在汽车周围。
白天,狼群并不急于进攻,而是不远不近地蹲守在汽车四周,时而有狼跑动撕咬死狼的尸体,对这一切,肖卫只是远远地眺望,并不想开枪。他渴望狼吃饱后自行离去,事实上他又错了,狼群有着惊人的耐力,没猎到食物,是不会轻易离去的。肖卫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末日,他就要被这群狼困死。当肖卫从现实中清醒过来时,逃生的欲望使他试图下车去加油,可他刚刚打开车门,狼群像离弦的箭飞扑过来,肖卫迅速地关上门,但手背被从车底下钻出来的白狼抓了好几道血痕,原来狼王藏在了车体底下。后来,肖卫不甘心地又试探了几次,但只要他有所动,狼群就会齐竖起耳朵。肖卫再也无法神态安详。懊恼、沮丧开始涌上心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肖卫开始写日记。开始把食物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很珍惜地吃,肖卫开始着手一场持久战的准备工作。肖卫再也笑不起来。他在警戒中盼望能获得救助,不到万不得已,肖卫不再开枪。
第三天,狼群越聚越多。
第四天,狼群有增无减。
连续几天的对战,肖卫的子弹只剩八发了。他四天四夜没合眼,他已经困顿不堪,嘴唇干裂,眼眶深陷,整个人已经虚脱了。相比之下,那些狼一条条精神抖擞,精力充沛。这场战斗一开始就注定了狼群会取得胜利,因为它们不畏生死,因为它们信念坚定,这样的信念足以摧毁人的意志。
在这漫无边际,风云变幻的大沙漠里,人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就这样,人狼对峙。肖卫已经记不清被困多少天了,狼王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肖卫的视线里。肖卫想打死它,可他发现做不到,子弹的射程不够、体力不支,已经使他射击的准确度大大下降。于是肖卫决定以静制动,等狼群发动进攻时再射击。他的这种想法只存在不到两个小时,一再撞击车门的几条猖狂的狼耗费了肖卫的最后几颗子弹,枪柄上都沾满了狼血,那是肖卫用枪柄砸狼的结果。
肖卫渴极了,也困极了,沙漠上仍然看不到救兵。
枪已经被肖卫扔在一边,连拿枪的力气都没有了,饥饿、困乏轮番攻击着肖卫,但他手里紧握住雪亮的瑞士军刀。
白狼看见了,以一副王者的姿态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这场战争反而让白狼膘肥体壮起来。它从容不迫地向肖卫走来,就像去捕获一只绵羊那样充满自信。
肖卫笑了,手紧紧地握住了瑞士军刀。
肖卫靠在椅背上,神态恍惚,体力不支使他看起来像个婴儿,焦裂的嘴唇渗着鲜血,他感觉不到沙漠、天空和太阳,时间和空间甚至生死存亡都消失了,但他紧紧地握着瑞士军刀,死死地盯着白狼……
两个月后,一个同样迷路的探险者发现了这辆汽车,驾驶室里有一堆白骨、100颗弹壳、一把全自动步枪,还有一本日记。
这年春节,徐苟三看乡亲们愁眉苦脸,而周财主家又杀猪又宰羊,喜气洋洋,心中很是气愤。他和乡亲们商量,决定派几个人去把财主杀好的猪偷来,分给乡亲们过年。
有些乡亲担心地对徐苟三说:“苟三呀,这可使不得,要是打起官司来你么样办?”
徐苟三满有把握地说:“不要紧,这里只有我会写,财主必然会请我给他写状纸,我自有主意。”
于是,几个年轻小伙子,径直跑到财主家,把猪肉偷了来,分给了众乡亲。
果然不出徐苟三所料,周财主急忙请来徐苟三写状纸,要告到县衙。
却说本县县官,是靠裙带关系升任的,胸无点墨,十分愚蠢。接过状纸,当看到:“不法乡贼,光天化日,持刀偷切我肉”时,不禁大怒:“这还了得,分明就是杀人,赶快把人带来!”
当差的抓了几个乡亲来,县官把状词念一遍后,问周财主:“这状词可是真的?”
周财主咬断铁钉“有真无假!”
县官又问堂下乡亲:“你们真的偷割了他的肉吗?”
那几个乡亲依照徐苟三的计喊道:“老爷,冤枉,冤枉呀。不信,你叫他脱了衣服给你看。”
县官心想:“对呀,割了肉,必然有伤痕。”于是,就令周财主把衣服脱掉察看。财主无奈,只得脱了衣服,县官一看,财主身上光溜溜的,并不见有刀痕,便把惊木堂一拍,大怒道:“好啊,你欺骗老爷,给我拉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财主欲待分辩时,早已被当差的拖下去,赤裸裸的被打得皮开肉绽。
财主有苦难言,自认倒霉,众乡亲欢欢喜喜过了一个快活年。
清朝末年,天下大乱,盗贼四起。保定城的李富户家就常常被盗贼光顾,损失了不少资财。李富户就把两个儿子都送到了师傅家,学些武艺。大儿子生性愚钝,不久就被送了回来,倒是他的小儿子李春盛,脑子活络,身手敏捷,颇得师傅赏识,留下来教授。
师傅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长臂螳螂张新龙,武功了得,再加上李富户又舍得花钱,张新龙就把满身的武艺都悉数传授给了李春盛。没几年的工夫,李春盛就已学有所成,在师兄弟中罕逢敌手了。李富户看他年岁不小了,给他定下一门亲事,捎过话来,让他早些回家完婚。
李春盛去向师傅道别,张新龙领着他来到后堂,让他对着祖师像跪下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严肃地问他:“师傅教给你的武功,你可保证用在正途吗?”李春盛忙道:“那是自然。”张新龙点了点头,这才说:“那我就教给你本派的绝招—三响箭。”李春盛不禁喜出望外,忙着又给张新龙叩了两个头,以谢师傅传授之恩。
李春盛回到家里,没过几天就成了亲。新娘子乃是一个美人,李春盛一见她就喜欢得不得了,两个人恩爱异常。这天晚上,两个人又早早熄了灯,正在一起恩爱,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呼哨,李春盛忙着爬起身来,从身前抄起家伙,冲出门去。却见院子里已多了几条黑影,手里都拿着刀枪,却不是小毛贼,而是九扣山上的土匪。
李春盛自恃身负武功,也不多言,冲进匪群中就是一通打杀。那伙儿土匪顿时惨叫连连。忽听得匪群中一声大喝:“围住他,车轮战!”
那些土匪即刻遵令而行,退守成了一个包围圈儿,把李春盛围在中间。李春盛往哪边打,哪边的土匪就后退,后面的土匪就来偷袭,李春盛疲于应付,不一会儿的工夫就给累得筋疲力尽了。那匪首又是一声喝,土匪们一拥而上,把他捆了起来。那匪首一声呼哨,土匪们扛起李春盛就往外跑。
李春盛被土匪们带回了山上,那匪首亲自劝说他入伙,李春盛严词拒绝。匪首只是笑笑,就退了出去。李春盛自是疲累,靠到椅子上就睡着了。蒙中,觉得新娘子来到他身边,一边轻轻地抚摸他,一边轻言宽慰。他睁眼一看,眼前正有一个年轻女人轻轻地抚摸着他,不是他的新娘子,却比他的新娘子还要漂亮,他不觉心里一动,就假装不知道,还任女人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
女人却觉到他醒了,她轻轻一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接着又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哥哥看你是个人才,才不肯杀你。你若一意孤行,惹他生气了,一刀就把你咔嚓了。到那时候,你还怎么后悔?人生只有一次,你还是想开些,跟我快快活活过日子吧。”一听说能跟这个漂亮女人一起过快活日子,李春盛就动了心,点头答应了。
那匪首就举办了仪式,欢迎李春盛入伙,还把妹妹嫁给了他。李春盛温香软玉抱满怀,心里那叫一个乐,真是乐不思蜀了。
九扣山有一个有智谋的匪首,又添了一个武艺超群的李春盛,一时间声名鹊起,四处出击,无往不利。但他们也成了官府的眼中钉。官府派出几拨人马进山剿匪,都没成功,那保定知府亲自去了一趟京城,请回了京城四大名捕之首的平一赛。平一赛挑选人马,亲自上山剿匪。
那匪首听说平一赛亲自出马了,很是恐慌,即刻做了精心安排。他命李春盛看护好山寨,不要放任何陌生人进来,他则带着一队人马在山中巡逻。
晚上,外出巡逻的人回来了,却不是一队人马,而是两个土匪,他们拖着匪首的尸体。李春盛忙问他们是怎么回事。那两个土匪说,他们巡逻的时候遇到了捕快们的埋伏,匪首带着他们浴血奋战,终因寡不敌众,伤亡惨重,匪首一声呼哨,让大家快走。这时,一个人上前拦住了他们,从腰间掣出了三支箭,径直向匪首射来。匪首躲过了两支,却再也躲不过第三支,被射死了。那人得意地“哈哈”大笑,带着捕快们走了。他们慌忙抬了匪首的尸体,赶紧回来报信了。
李春盛听了,不觉大为惊骇,忙问:“那人怎样射出了三支箭?”
那个小土匪忙说,那个人动作实在是太快,一眨眼的工夫,就连着射出了三支箭。他们只听到三声箭响,都没有看到箭支,匪首就已经中箭摔下马来。
李春盛忙来到匪首的尸首旁,果然看到一支箭正中眉心,不由激灵打了个冷战。他已然断定,同门的师兄到了。师门绝技三响箭,并不是要射出三支箭,而是一支箭在射出时会发出三声箭镞发射之声,外行人一听,必然躲避,但躲过了一躲过了二,却不见箭镞射过来,必然回头观看,这时箭镞射到,必死无疑。
土匪们一齐跪倒,恳求道:“大当家的归天了,山寨不能一日无主,还望二当家的承继衣钵,带着我们闯过难关。”李春盛忙道:“咱们同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一定会带着大伙儿闯过眼下的难关。”土匪们齐齐地磕头谢了。李春盛把眼下的事情一一安排妥当。
这天夜里,待得山寨里都静了下来,李春盛就带着化装成男匪的女人悄然起身,卷起了金银细软,来到马厩,牵了两匹马出来,到了寨门处,跟守寨的土匪说他要出去探探,那土匪就把门打开了。两个人出了匪寨,一路狂奔。
李春盛做过土匪,怕匪寨被破之后土匪们会供出他来,不敢回家,两个人来到一个陌生的镇子上,开了一家小饭馆。饭馆生意冷清,但这只是个遮人耳目的幌子,两个人仍是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但两个人坐吃山空,没过两年,资财尽皆花去,女人又生了一个孩子,花销更大,李春盛长吁短叹,想不出个主意。女人把他叫到一旁,问他:“你有啥赚钱的能耐?”
李春盛两手一摊:“我除了这身武艺,啥都不会呀!”
女人撇撇嘴说:“有这身武艺,那就够了。”她跟李春盛说,劫道掠财,那是最省事的营生。只要干得利落,官府也擒不到。她早已看好了,县城东门外的官道,那是商贾常行之路,路旁有一大片树林,最好隐身,也最容易逃脱。李春盛拿出仅剩的一点积蓄,到市上买了一匹快马,又磨好了家什,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就到东门外去动手了。
李春盛武艺既高,脑子又灵光,这劫掠之事就做得顺风顺水。家里资财渐丰,他的胃口也是越来越大。这天,他又来到树林中埋伏,偷偷往外逡着。到得晌午时分,却见两个富商模样的人牵着骡马缓缓而来。他暗自一笑,悄悄摸出块黑帕子来蒙了脸,跨上马去。那两个富商走得又累又热,见了这片树林,也就牵着骡马过来,坐到树阴下乘凉,还有一个钻进树丛里去放水。李春盛策马出来,跑到那两匹骡马前,也不说话,用刀头削下了褡裢,另一手接在手里,转身就跑。
黄四儿擅长钓黄鳝,而且喜欢在夜黑儿里钓。他的理论是,白儿里天太热,黄鳝都躲在深洞里瞌睡,只有到晚上凉快了才会出来找食吃,才好钓。
黄四儿住我家东面的后巷里,进进出出都经我家门口走。常常在我们吃完夜饭了,坐场子里歇凉说闲话,就见他背着鳝篓,拿手电筒,踢着拖板扑嗒扑嗒地往水冲田里去了。
鳝篓是紧口大肚的那种,很高,快比他高了。手电筒也是加长的,能装三节电池。
“黄四儿,你就不怕碰到鬼了么?”我父亲好逗他。
“我就是鬼,是人怕碰到我了。”黄四儿答。
你莫说,他还真是做鬼吓倒了一回人。
是我还小的时候,夏天,长家营子的刘实话走亲戚,回家晚了,又喝得有点麻,经后河汊时,平时走得好好的石磴子踩不上脚,扑嗵,掉下去了。河汊子水浅,淹不住人,他一边往起爬一边骂:“妈的,撞到鬼了……”还没等骂完,抬头就见一坨火从河中的水面上朝他滚来,刘实话“啊呀”一声吓出一身冷汗,凉热交激,酒醒了,可是人也病了,躺床上半月没起。刘实话是我们那一带无人不知的“日白扯”(他大号刘实秋,叫他刘实话是讽刺),一张八哥儿嘴,是没事也能说出个事来的人,何况还真有事。不知他是怎么编的,另外营子里也的确有人在三更天看到过后河汊里有火光闪,一时间长家营子鬼气森然,天不到黑家家都关门闭户。这引起了大队支部的高度重视,派民兵连长带了人,带了枪去抓鬼。抓到了,是黄四儿,他正猫腰在河汊里逮黄鳝哩。河汊里有水草芦苇摇摇曳曳,他打出的手电光也就闪闪烁烁,夜半一个孤河里,那不像鬼火像什么?
事情真相大白,可刘实话不依了,硬说黄四儿把他的魂儿给骇掉了,从今儿往后再不敢走夜路,还误了工,找到支书要黄四儿赔损失。黄四儿拗不过,赔了五块钱。那时候黄鳝才一毛多钱一斤,五块钱,需卖几十斤黄鳝哩!而几十斤黄鳝,黄四儿又得要熬多少夜?“杂毛养的,说老子吓掉了他的魂儿,谁有魂儿,啥样的拿来我看看?”为这,黄四儿愤愤不平了好长时间。也为这,黄四儿落下一个绰号:五块钱。五块钱是大人们之间调笑唤着玩的,我和他儿子保根吵架,也唤他五块钱。保根就撕打着跟我拚命。
黄四儿个子不高,瘦而干枯,形象有些猥琐。可能因为钓黄鳝熬夜多了的缘故,白天干啥都疲疲沓沓,迷迷瞪瞪,总像没睡醒。农活自然也做得一塌糊涂。村里大人们都有些瞧他不起。开社员会时,队长最好鄙他:白儿里属鼠,夜儿里属猫。所幸他是贫农,家里又有一窝鸟样的嘴嗷嗷待哺(有六个孩子呢),宽厚的队长也没怎么样他。
今天想来,那时的黄四儿是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钓鳝上了,就像现在人从事第二职业一样,他做得很用心,很投入。村里还有几个会钓鳝的,论收获,远不能跟黄四儿比。因而外边传他很神,说他只要从田冲里走一趟,就知道这条冲里有没有鳝,有多少,多少公多少母。这显然是夸张了。不过,听黄四儿跟我父亲闲谝时说过,逮多了,凭经验,有还是没有,大体上是能够看得出来的。他家灶房里有一口半人高的灰色瓦缸,这样的瓦缸别家都是用来装粮盛水的,他用来聚养鳝鱼,聚养到一定数量,弄到集上卖一次,就可买十天半月的油盐酱醋。偶尔,他婆娘还会扯回漂亮的花洋布,很眼馋人!每当这时候,村里的女人就会说,你看人家黄四儿多能,比我家那老鬼强一百倍去。黄四儿听了就很得意。
上世纪70年代末吧,黄四儿钓鳝发过一点小财。主要是市场逐步放开,集镇上黄鳝的需求量大增,价格翻倍涨,黄四儿也更加夜以继日。有天,他在离我们村十里地的熊河水库下面一个枯柳洞里,一次钓上来二十多斤,还没钓尽,是他钓累了,才收了手。那段时间,黄四儿逢人就吹,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是他自钓鳝以来所取得的最辉煌的战果。
可悲的是,这样的“辉煌战果”,并没有持续扩大下去。在我上高中那年,黄四儿被毒蛇咬死了。我是住读,回来已是几天之后,就再没看到黄四儿——他已经入土了。
似乎是预料之中,可确实出人意外。照说,从春到秋,昼伏夜出,于泥水草丛里觅吃食,被蛇所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要说黄四儿一下子就被毒蛇咬死了,村人们还是感到有些突然、疑惑。因为,他曾经被毒蛇咬过好多次,都没事。镇上药铺里的老药剂竹孝才是他的老朋友,给他配有蛇药,随时都带在身上,怎么会死?更叫人感到冤枉的是,他并不是夜黑里去沟渠河汊被蛇咬了,而是双日的早上,准备到镇上赶集,在自家灶房内,从那口灰瓦缸里捞黄鳝时被咬的。当时他婆娘正在屋外猪圈里喂猪呢,忽然听到一声尖叫,等她跑过来,黄四儿已是面色发乌,腿都站不住了。她便慌忙喊人来抬黄四儿,还没抬到卫生院,黄四儿就咽气了。
很长时间,村人们仍在议论,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蛇呢?怎么会跑到养黄鳝的灰瓦缸里去?后来它又逃到哪儿了?他婆娘以及村人把瓦缸里的黄鳝全倒出来了,怎么也没找到?还有,一个枯柳洞里怎么会藏有几十斤的黄鳝?总感到这里面有些隐约的东西。
一、贵妇失踪
张文是个私人侦探,经营着小小的侦探事务所。最近一些日子,张文和妻子金莎发生了争执,两个人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这天,张文正在办公室看材料,金莎推开门闯了进来,她是来找张文办理离婚手续的,可张文说自己刚接手了一个案子,现在根本没时间陪着她去找律师。
金莎急了:“什么狗屁案子?少拿案子当借口,赶紧跟我去找律师,晚了,我说不定要反悔了!”
张文摇了摇头,他耐着性子告诉金莎:这次他的委托人是个富翁,和他签订了一周的短合同,要是自己能在一周内完成他委托的任务,就可以获得四十万美元的奖励;要是完不成,一分钱也拿不到。
“四十万?”金莎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你是说,有人肯出四十万请你这个小侦探去破案子?”
张文点了点头:“是的,金莎,难道你不想离婚的时候多分一些财产吗?给我一周的时间,也许我能多给你一些补偿。”
金莎点了点头,说:“算你有良心!不过这次,我要跟你一块儿干,反正那四十万里也有我的二十万,我怎么也得付出点劳动是不是?”
张文想拒绝,可一看金莎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把案卷资料递给金莎,简单介绍了一下案情:这个案子的委托人叫罗杰,非常有钱,名下有一个海岛,岛上有一座古堡,罗杰和他的妻子一直生活在那里。罗杰有两大最爱,一是他祖上留下的古董,二是他的妻子维佳。可是不久前,罗杰在维佳书房的窗台上发现了一张小纸条,他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封情书,从情书的内容来看,对方和维佳似乎已经保持很长时间的关系了。情书上用肉麻的字眼赞美维佳,并希望维佳第二天晚八点设法跑到城里的明星夜总会,两个人一起私奔。信的落款是卢卡斯,一个罗杰根本不认识的人。
罗杰左思右想,总也想不明白妻子维佳为什么会出轨,他想质问维佳,又怕伤了维佳的心,斟酌再三,罗杰决定瞒着维佳,自己去赴约。
后来,罗杰按时到达了明星夜总会,楼上楼下找了很久,根本没有找到那个叫卢卡斯的人。第二天早上,他满脸沮丧地回到岛上,却发现维佳不见了!他问仆人,仆人告诉他,昨天晚上八点,夫人出门了,和一个男人坐最后一班船到城里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罗杰简直气疯了——原来自己中了调虎离山计!他找到了张文的侦探事务所,要求他在尽量保密的前提下,找到维佳和卢卡斯的下落,他要让维佳给自己一个解释。
贵妇失踪(2)
二、古堡勘察
罗杰给张文提供的材料非常有限,除了仆人的证言,就只有卢卡斯写给维佳的那张纸条了,这可上哪儿找卢卡斯呢?张文把几大本关于笔迹鉴定的书放在桌子上,试图根据卢卡斯的笔迹判断出他的外貌、性格特点、兴趣爱好和学历水平等。趁着张文忙着翻资料的空儿,金莎拿着纸条看了一会儿,突然“咦”了一声。
张文把脑袋从书堆里抬起来,金莎指着纸条告诉张文,这封情书其实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最起码写情书的这个人并不真的爱维佳。
张文纳闷了:“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没看到那些让人脸红的句子吗?”
金莎摇了摇头:“那些句子,只会让你们男人脸红,却不能让我们女人心动。你还记得当年你给我写的情书吗?几乎每一行里,你都会深情地呼唤我的名字,可这封情书里呢,除了那些肉麻的字眼儿,只有开头称呼了一句维佳,你不觉得奇怪吗?”
张文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的确,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自己当初给金莎写的情书,早就忘得精光了。他问金莎该怎么办,金莎告诉他,现在最紧要的是到古堡里去一趟,看一下维佳夫人的房间,试试能不能找到卢卡斯的蛛丝马迹。
张文和金莎坐船到了海岛。听说他们要检查夫人的房间,罗杰有些不大痛快,不过还是带着他们到书房和卧室看了看。张文仔细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连一张相片或者纸片也没找到。金莎先是翻看了一会儿维佳的藏书,然后又打开维佳的衣柜看了起来,边看边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这些衣服太漂亮了!
她指了指衣橱,问:“罗杰先生,您夫人私奔的时候,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有没有拿走你的什么宝贝东西,或者卷走你的钱财?”
罗杰不快地说:“女士,请您不要用那么刺耳的字眼说我的夫人!她离开这里的时候,穿的是一件很普通的衣服,除此之外,我家里一分钱都没丢!”
金莎继续问道:“普通衣服?难道她不喜欢这橱里的漂亮衣服吗?天啊,她怎么会不喜欢?这些衣服足以让女人们乐得发疯!”
罗杰气坏了:“女士,您是在破案,是在帮我找我的夫人维佳,不是在看时装展览!不错,这些衣服都是我夫人的最爱,可这跟找我夫人有关系吗?您到底懂不懂侦探?”
张文站起身来,拉了金莎一把,金莎悻悻地出去了,张文赶紧迫过去,到了门外,张文远远地看见金莎正在城堡门口,和看门人聊着什么。罗杰和张文走了过去,张文拉住金莎的手,说:“仆人们的证言,我已经有了,你也看过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金莎摇了摇头:“回去?回去还能找到维佳夫人吗?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她现在应该还在这座岛上,咱们在岛外找,一辈子也甭想找到她!”
这句话一出口,罗杰和张文全都愣住了。
贵妇失踪(3)
三、初现端倪
金莎告诉罗杰和张文,对于女人,他们两个还是了解得太少:一个女人要私奔的话,或者是为了所谓的“爱情”,或者是为了钱财,或者是为了逃离恶劣的婚姻环境。古堡里衣食无忧,应该跟钱没什么关系;且罗杰先生对夫人非常宠爱,所以维佳也不会因为对婚姻生活不满意而离开。剩下的只有婚外情了,可刚才检查书房的时候,金莎看到维佳读的都是一些非常严肃的书籍,可以看出维佳并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假如一个女人要和自己最喜欢的男人去幽会的话,她肯定会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怎么会随随便便挑一件普通衣服穿上就走呢?刚才金莎在询问看门人的时候,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维佳夫人出门的时候,只是挥了挥手,没有说话,为什么呢?因为要装扮成一个人的样子并不难,而要把一个人的声音学得惟妙惟肖却并不容易,所以,维佳出门的时候没有说话,只能有一个解释——晚上出门的维佳是假的,有人靠着夜色和自己出色的易容术,装扮成维佳的样子,混出古堡的!
罗杰和张文听傻了,他们愣愣地看着金莎,想听她继续说下去,金莎却话头一转,对张文说:“现在,该是你显身手的时候了。你想想,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本事,能够随意进出古堡,还精通化装易容术?”
张文的身子一激灵:“难道是二十年前的夫妻大盗魏丽夫妇?不对啊,那夫妻俩早就退出江湖很多年了!”
这下轮到金莎疑惑了,她思忖了好半天,说:“那好,你还记不记得那对夫妻作案有什么规律?赶紧在古堡里检查一下,看是不是他们于的!”
张文点了点头,对于魏丽这对夫妻大盗,他的印象是非常深的,他们的作案手法都写进了侦探学校的教科书。这对夫妻作案从来没失过手,每次作案都会在墙上写上一些K字,用作撤退时的路标。不过,他们怎么可能来这里行窃呢?早在二十年前他们就宣布金盆洗手了,而且罗杰也没丢掉任何值钱的东西啊!
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张文又回到了古堡里,顺着墙壁找下去,果然,他找到了一些K字标记,那些标记从古堡的一条隐蔽的排水沟附近出现,一直到了维佳夫人的书房附近。然后又从书房附近延伸出去,一直通向古堡的深处。只不过从排水沟到书房的K字显得很粗犷,从书房向古堡深处的K字却秀气了许多。
看到这里,张文点了点头,对金莎说:“果然是那对雌雄大盗,你看,那稍粗的笔迹是魏丽的,秀气的是魏丽夫人的,这些K字我在书上见过很多次了,没错!”
“那里是什么地方?”金莎指着古堡深处问,“魏丽夫人的记号通向哪里?”
罗杰顿了一下,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那里是我藏宝的密室,上的全是智能锁,只有我和我的夫人能打开。夫人走后,我看过了,没有丢失任何东西。”
金莎迷惑了:“这真是一对奇怪的夫妻,两个人一起进了古堡,魏丽留在了女主人的房间里,却让自己的夫人去密室偷东西。魏丽夫人居然放心地去了,最后还什么也没偷着,回来后,魏丽却把女主人弄没了!”
一番话说得罗杰和张文面面相觑,金莎没理会他们,自己顺着K字路标走了过去,罗杰和张文追了过去,到了密室跟前,金莎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问罗杰:“您确认您夫人没在密室里?”
罗杰点了点头:“这里一共有四间密室,其中三间是珍藏珠宝古董的,一间是为了迷惑盗贼的空密室。”
金莎问:“那间空的你看过了吗?”
罗杰摇了摇头:“看那间干啥?我和我夫人都知道这间密室是空的,她到那里面去干什么?”
金莎一把揪住了罗杰的脖子上的领带:“您夫人已经失踪三天了,三天啊,您为什么不打开这间空密室看看?打开,马上打开!”
罗杰一脸不解地看着金莎,慢吞吞地掏出钥匙,打开了密室的门。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响声,厚重的石门慢慢打开了,一道阳光照进密室,在墙角的阴影下.一个妇女静静地坐在那里,罗杰惊叫了起来:“维佳,我的维佳!”
维佳睁开眼睛,看到罗杰,微微一笑:“亲爱的,你的那些宝贝,没有丢吧?”说完,她头一歪,晕了过去。
贵妇失踪(4)
四、真相还原
维佳只是由于饥饿和脱水,造成了暂时的昏厥,经过大夫紧急救治,她很快就醒了过来。通过维佳的叙述,大家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维佳根本就不知道卢卡斯纸条的事。那天傍晚五点多,她正独自在书房看书,突然,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太太闯进了屋里。老太太身手很是敏捷,一出手就控制住了她。老太太自称魏丽夫人,二十年前,她和丈夫魏丽是一对有名的夫妻大盗。后来两个人厌倦了心惊肉跳的日子,就选择退出了江湖。前些日子,魏丽被诊断为癌症晚期,活不了太长时间了,为了给妻子留下活命的钱,魏丽决定再冒一次险,于是就盯上了罗杰的古堡。魏丽虽然一直瞒着妻子,但妻子早就有所察觉了,她不想让丈夫以爱的名义重蹈覆辙,为了让固执的魏丽回心转意,她才决定用装扮维佳的办法来打动他。当魏丽把那封“情书”送来之后,魏丽夫人提前潜入古堡,她知道能打开密室的人只有罗杰和维佳,当时罗杰正在城里发疯一样找情敌“卢卡斯”,所以魏丽要进密室偷东西,肯定要逼迫维佳,让她帮助打开密室的门。魏丽夫人只要把维佳藏起来,魏丽的行窃计划就不能成功,所以她必须把维佳藏到一个魏丽找不到的地方,而密室是最好的选择。掌握密室钥匙的人被锁在里面,万一她不能说服魏丽,魏丽也无法偷窃成功了。
维佳听了魏丽夫人的话,半信半疑,她担心魏丽夫人是在骗她,可不听魏丽夫人又不行,于是她带着魏丽夫人来到了空密室门前,让魏丽夫人把自己锁了进去……
现在看来,真相再清楚不过了,魏丽夫人并没有说谎,她把维佳藏好以后,穿上了一件维佳的普通服装,在那里等待着丈夫的到来。后来,魏丽果然来了,当他控制住“维佳”之后,才发现原来对方竟然是自己的妻子!看到妻子用这种方法来阻止自己重蹈覆辙,魏丽感动极了,决定就此收手。于是,乔装改扮的魏丽夫人带着丈夫,挺胸抬头地从古堡的正门走了出去。
妻子找到了,罗杰非常高兴,他盛情招待了张文夫妇,并把一张四十万美元的支票交给了张文。张文想请罗杰把支票开成两张二十万美元的,话一出口,就被金莎在餐桌下狠狠拧了一下,只好把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当晚,罗杰安排他们住在了古堡里。张文问金莎为什么不让他说话,要知道,回去之后分割财产的话,说不定要交不少税呢!金莎用手指狠狠戳了张文的脑门一下:“分什么啊?钱这东西算什么?魏丽夫人宁愿穷困潦倒,也不想让丈夫为爱冒险;维佳夫人为了保护丈夫心爱的古董,几乎搭上自己的性命,难道咱俩还不如他们?”
张文一下开窍了,他一把抱住了金莎,深情地吻了过去……
李小妹不但是枫城市一名出色的法医,而且长相极为漂亮性感,有不少男同志为其倾倒。这天,她从案发现场出来时,差点儿吐了。按说,她干法医已经四五年了,对血腥场景早已司空见惯,但是,这次的场景实在惨不忍睹。
最近,相同的案件已发生八起,受害者都是清一色年轻女子,并且死者的背上都用鲜血清楚地写着“午夜郎君”,可以确定是一人所为。凶手的作案手法非常残忍。李小妹勉强将零碎的肢体拼凑起来,发现死者不仅都被毁了容,而且都被割去了乳房。这个“午夜郎君”肯定是个变态狂!
验尸完毕,已是晚上8点了,李小妹家在东关城郊。下了公交,她单身一人不免有些害怕。突然,她察觉身后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在跟踪,她心中“咯噔”一下,头皮一阵发麻——不会这么巧吧!
借着昏暗的灯光,李小妹扫视了一下跟踪的男人,40岁左右,身高有1.80米上下,剃着光头。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光头”也跟着加快脚步,速度比她还快。李小妹急得迈开步子拼命跑起来。
岂料,跑得太急,她竟一下子跪倒在地,身后的脚步声迅速逼近。李小妹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两边的太阳穴狂跳不止,她想站起来继续跑,但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危急时分,巷子对面走过来一大群人,“光头”这才停下来。李小妹松了口气,站起来飞快地跑回家。
一个星期后,李小妹加班,很晚才从单位出来。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她仍心有余悸,便决定打车回去。她没有搭男司机的车,直到看到一个30多岁的女司机。李小妹打量了一眼,见女司机个子不高,较健壮,四方脸,眼睛不大,眉毛很粗,胸部扁平,乍看像个男人。李小妹微微一笑,上了车:“去东关城郊!”
女司机的话很少,车子不一会儿就驶出了市区,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车子拐了一个弯,突然,前面有个头戴宽沿凉帽,提着一个大编织袋的男子招手拦车。李小妹见天黑人少,就同意停车捎带一程。
那个男人坐到李小妹旁边,李小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个男人就是那晚跟踪她的“光头”!
“光头”看了李小妹一眼,朝司机似笑非笑地说:“东关城郊!”
李小妹顿觉一股寒意直袭心底,他怎么和她去相同的地方呢!车子一直往前开,“光头”两眼望着前方,间或盯着女司机看上几眼。
他不见得就是那个变态狂,李小妹在心里自我安慰。她换了个坐姿,无意间踩到那个编织袋上。她顿时心跳加速,包里的物体感觉软绵绵、沉甸甸的,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割下的乳房。
李小妹瞥了一眼编织袋,突然发现袋子的一角有血水浸渗出来。她心头一缩,用脚小心翼翼地踏住编织袋的一边,一点点地向下踩,终于,那个编织袋拉开了一条两寸多长的口子。借着微弱的灯光,她向袋内看去,顿时,她差点儿晕过去,袋里面确实是——乳房!
李小妹软倒在车座靠背上,浑身连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这段时间,先后有八人遇害,这包里面很可能装有十几个切割下来的乳房。她觉得全身血液逆流,胸口郁闷至极,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这时,汽车转了个弯,进入更加荒凉的地段,路的左边是一条小河,是适合下手的地段。李小妹浑身打战:我该怎么办!
这时,“光头”说话了,语调十分怪异:“你们知道前段时间市区连续发生的凶杀案吗?听说凶手的手段残忍至极……”
女司机说:“唉,这世道太乱,真不明白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其实,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光头”顿了顿,缓缓地说,“现在的人工作压力太大,活得太累,或许是发泄自己某种怨恨吧??”声音带着淡淡的愤懑。
车内顿时一片寂静,李小妹的心仍在狂跳不止。
过了一会儿,“光头”继续说:“我们每天过着枯燥的生活,就像一台机器,实在太无聊,太沉闷!其实,杀人者心中也很痛苦,也不想这么做,可又控制不住自己!”说这话时,他的神情和目光虔诚得如同一个神父。李小妹从头凉到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光头”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司机,眼神陡然亮起来。
李小妹猜测,“光头”想动手了,看来他知道女司机不太好对付,而她娇小玲珑,只能任其摆布。
女司机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危险,仍专心地开着车。
这时,“光头”的右手慢慢向口袋里伸去。李小妹坐在他右边,正好看到他的口袋。天啊,他有枪!李小妹情急智生,猛地用自己的包蒙住他的脑袋,“光头”猝不及防。女司机立即刹车,“光头”和李小妹都重重地撞在前排的坐椅上。
李小妹急促地说:“他就是几起凶杀案的凶手——午夜郎君!”
“光头”惊怒之下,一肘击在李小妹的小腹上。李小妹痛得喊出声来,可仍然没有松手。女司机敏捷地转过身来,一掌切在“光头”颈部大动脉上,“光头”顿时晕了过去。
“好了,总算结束了??”李小妹长长舒了口气,仍心有余悸。
女司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李小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都快吓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女司机说:“他不是杀人狂,而是从省里来的名侦探,袁贺。”
李小妹惊奇地问:“你??你说他??他是警察?”
“所以,好戏才刚刚开始。你知道我是谁吗?”女司机又狂笑起来,“我才是午夜郎君!”
李小妹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午夜郎君是个男人!”
女司机得意地说:“这个家伙暗地里跟踪我好几天了,妈的,我今天终于干掉他了!”
李小妹惊恐万分地望着目露凶光的女司机,颤声说:“你??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跟你无冤无 仇??”
女司机狞笑着说:“正如这个警察说的,杀人有时候并不需要理由!”她顿了顿,神情更加怪异,“但他错了,再荒诞的事都有理由。我杀了她们,因为她们都该杀!她们在大街上公开勾引所有男人,夺取了世界上男人的所有关爱,所以她们必须死!”
李小妹嗫嚅地说:“我??没有勾引男人啊!”
女司机一声怒吼:“还说没有,看看你??”她指着李小妹的胸部,“你把乳房露出大半截,在街上晃来晃去,不就是勾引男人吗?就是有你们这些骚货,男人才到处花心,我的丈夫就是被你们这些骚货勾走的!”
李小妹看了看女司机扁平的胸部,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女司机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表情痛苦不堪,哑着嗓子说:“我努力提高自己的能力,不断充实自己……我做到了,但没有用??因为这个世界有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女人!”说完,她“嗖”地抽出一把锃亮的匕首,向李小妹丰满的胸部刺去。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伸过来,扭住了女司机的手腕。李小妹转头一看,竟然是袁贺。
原来,“光头”袁贺确实是省厅派来负责协查此案的。他发现八个被杀的女人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她们胸部丰满、挺拔,而且打扮妖艳,穿着时尚暴露。
那天,他无意中在路上看到下班迟归的李小妹,正好符合这些条件,便悄悄地跟踪保护她,没想到却被她误会了。
通过几天的调查,袁贺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在这个女司机身上,并从其住处旁的杂物堆里找到了那个装着乳房的大编织袋。就在他带着编织袋准备回去汇报时,又一次巧遇李小妹。见她上的正是这个女司机的车,他知道,女司机又要下手了。
于是,袁贺假装成乘客上了车。因为知道李小妹是同事,他才忽略了她的举动,被她击中。为了诱使女司机露出真面目,他将计就计,假装被击昏。
从此,枫城市恐怖的“午夜郎君”便消失了,人们又回到了以前平静的生活。
在历代中,都没有一座城门叫蓟门,古代诗词中“蓟门”泛指北京。蓟门烟树,也不是蓟城之城门,更不是蓟门故址,而是指元代古城的旧址。历史上确有蓟门这一地名,位置在西城区牛街附近,如今早已无存,古蓟城位于今广安门一带。
在北京德胜门外,有一通清代乾隆皇帝的御制碑,称“蓟门烟树”,是燕京八景之一。早年有碑亭,亭顶铺设黄色琉璃瓦,俗称黄亭子。如今碑在亭无,随着城市建设的发展,此处建设了一座立交桥,命名为蓟门桥,建设了一片住宅区,命名为蓟门里,附近还有蓟门饭店,以及蓟门旅馆、蓟门商店等,好像给人一种感觉,此处就是古代蓟门。然而历史并非如此。
北京是著名古都,早在商、周、秦、汉、隋、唐时代,就有燕蓟之称,又有蓟城、蓟州、蓟县、蓟门、蓟北等称谓,但是据文献考证,不论是蓟城、蓟州,还是蓟县,没有一座城门叫蓟门。尽管在古代诗词中,经常提到“蓟门”这个字眼,通常是泛指幽燕,即今北京这块地盘儿,而不是具体指的哪一座城门。蓟门烟树,也不是蓟城之城门,更不是蓟门故址,这里是元代古城的旧址。
元代建立大都城,坐北朝南,是南北较长的规则长方形,它的南城墙在今长安街南侧,北城墙在今德胜门外小关一带,东城墙和西城墙与明清北京城的东西城墙基本相合。城周长两万八千六百米。有十一座城门,东、西、南各三门,北面为两门。
清代的乾隆皇帝,喜欢吟诗作乐,寻幽访胜,好古成癖。相传有一次他在读古诗时,偶然对诗句中的“蓟门”一词产生了兴趣。他向侍读大臣发问:“蓟门在哪儿?”侍读大臣对此一无所知,但又不敢说不知道。于是敷衍而笼统地回答道:“在古城。”这位“真龙天子”非常认真,一定要去古城寻找蓟门。不过北京古城很多,到哪里去找呢?侍卫官有心计儿。若去延庆的古城得走二百里,去房山的古城得走一百里,去石景山的古城得走五十里。只有一处古城最近,在德胜门外,距皇宫不过十里左右。于是侍卫官拉马,侍候皇上出德胜门,奔西北方向走去。此处古城,是用土夯实而成的,俗称土城。说来也巧,乾隆皇帝顺着土城走着走着,果然发现了一座古城门,他非常得意,认为此门就是蓟门。登城远望,绿树成荫,犹如一片林海烟云,好一派幽静而自然的景色。他诗兴大发,命人拿笔来,即席而作: “十里轻扬烟霭浮,蓟门指点认荒丘。”并立了一通石碑题写了“蓟门烟树”四个大字。从此,蓟门便有了准地儿,由皇家法定此处就是蓟丘蓟门。乾隆皇帝乱点鸳鸯谱,这就给后人产生了一个错觉:“蓟门烟树”碑所在地,就是古蓟城,此门就是古蓟门。其实此处并非古蓟城,非古蓟门,而是元大都城西面城墙,靠北端的一个门,即肃清门的遗址。
那么,在北京历史上,有无真正的蓟门呢?
在金代的中都城内,真的有个地方叫蓟门。《金史》记载:“大定二十一年二月乙巳(1181年3月15日)”,世宗皇帝对宰相说:“朕前将诣兴庆宫,有司请由蓟门,朕恐妨市民生业,特从他道。”因为当时的蓟门是个繁华的商业区,皇帝原来打算由这里路过,可是为了不影响百姓做生意,他绕道而行,而没有走蓟门这条路。《析津志》记载:“蓟门,在古燕城中,今大悲阁南行一里。”这书中所说的大悲阁,早已荒废,其故址在今西城区长椿街南口,“南行一里”,则是牛街附近。可惜在今牛街附近辟有清真寺、法源寺还算得上是古迹,至于古蓟门,早已消失了。
“蓟门烟树”源于唐人李益诗:“惆怅秦城送君归,蓟门烟树远依依。秋空莫射南来雁,纵遗乘春更北飞”。金中都“燕京八景”之一有“蓟门飞雨”,明代依唐诗句,改用“蓟门烟树”。清乾隆帝一家之言定元西垣土城遗址为“蓟门烟树”。古之蓟门在何处?
今北京市西城区广安门外滨河公园内,树立有“北京建都纪念阙”,著名历史地理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北京大学教授侯仁之题额曰:“北京地区,肇始斯地,其时惟周,其名曰蓟”。所言极是,北京古之蓟城在今广安门外一带,而不是在北三环的蓟门桥。
中关村大街
中关村内无中官
中关村地名最早出现在民国36年(1947年)的北平地图中,至今不过有60多年的历史。中关村一带古时是一片水汪汪的世界,很少有人在此筑坟修墓。
位于北京海淀区的中关村是万寿山脚下的一块风水宝地。古代此处多天然水泉,直到明清年间,这一带依然有丰富的地上水资源。根据侯仁之先生主编的《北京地图集》记载:中关村最早出现在北平地图上的年代是民国36年(1947年),到今不过有60多年的历史。
新中国成立后,北京城市建设飞速发展,海淀镇一带居民人口不断增多。1961年4月28日,成立中关村街道办事处。1988年5月10日,国务院批准《北京市新技术产业开发试验区暂行条例》,并于同年5月20日由北京市人民政府发布。指出:以中关村地区为中心,在北京市海淀区划出100平方公里左右的区域建立外向型、开放型的新技术产业开发试验区。设立中关村科技园,从此,中关村的知名度大增,驰名海内外。
关于中关村的历史沿革,曾有学者说:今中关村,原称中官村或中官坟。是供中官生活或供作义地埋葬中官的地方。还有一些媒体说中关村是由中关坟演变而来的。
何谓中官呢?
在《辞源》里“中官”条目称:中官,朝内的官。即宦官、太监。《汉书·高后纪纪》“八年诸中官,宦者令丞,皆赐爵关内侯食邑。注:诸中官,凡阉人给事于中者皆是也。《后汉书宦者传》:“遂享分土之封,超登官卿之位,于是中官始盛焉”。
有学者说:中关村源于中官坟。并说20世纪50年代当地的几户人家就是当年给太监看坟的。有人说海淀当年有“中官茶庄桥”,中官茶庄是清宫太监开设的,并说“茶庄桥”也是中官坟墓主人修造的。更有一种说法称,看坟人中有善烹五香豆者,曾荣获慈禧太后之奖赏恩崇……
曾任海淀区文物管理所所长、文物专家焦雄先生曾向笔者介绍,他从小生长在海淀镇,八十年来,从未见过中关村曾有过“中官坟”,也未曾出土过“中官墓”。他说清代太监的坟墓,多建在今中关村以南4公里的八里庄、恩济庄一带,慈禧太后手下的总管太监李莲英就葬在那里。今颐和园西南3公里处,有老公坟村,当年也是埋葬清宫太监的墓地。今海淀中关村一带古时是一片水汪汪的世界,不亚于江南水乡,故很少有人在此筑坟修墓。
原北京图书馆资深馆员金勋在其1940年撰写的《成府村志》中,将今中关村写成“钟关”。金勋是成府村人。成府村与今中关村是邻村。据当地的老人说:民国年间,今中关村是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由于小,也没有一个准名。住在附近的老人都叫她“钟关儿”,官书上叫她“中湾儿”的。
查阅古文献、古地图,今中关村这个地方,因为是处在一片水域中的小村子,确实没有记载。到了民国初年,北京的地图上才有了“中湾”,这个标记,在“中湾”的附近,还有“大泥湾”、“小泥湾”之标记。从来没有过“中官村”的标记。
最早在地图上出现“中关”字样是1934年。当年出版的《北平特别市图》上,将原中湾之地标注为“中关”。在新中国成立后,历年出版的北京地图上,大多将原中湾之地标注为“中关村”,也有标注为“中官村”的,但没有标注为“中官坟”的。最早在地图上标注“中官村”的是:1951年北京市人民政府建筑事务管理局测量队测量队测图的1000:1的地形图。该图将他们自己的头一年测制的5000:1《北京市郊区地形图》标注的“中关村”,错误标注为“中官村”。这是因为测量队一名绘图员的马虎粗心造成的。后来沿续了十来年,殊不知官方出版的地图在某种程度上是具有法律效用的。当地的路牌也相应改成了“中官村”,邮局的投递员则以此为准。中国科学院的各个研究所在往来信件的信封上也不得不写作中官村XX号。也就是从这时起,就使人们产生一种猜测和疑问。中官者乃太监、宦官也。这“中官村”是否是由“中官坟”演变而来的呢?于是一些热衷于此事的学者便列出课题,作了一个结论:说中关村是由中官坟演变而来的,就有了住在这里的几户人家是给死去的太监看坟的说法。其实这些说法是没有任何科学根据的。
20世纪60年代初,海淀区人民政府鉴于当时海淀镇一带的城建发展之需要,决定设立街道办事处,对于街道办事处之命名,依据的是1950年北京地图标注的“中关村”命名为“中关村街道办事处”。从事实上行动上纠正了1951年北京地图标注“中官村”的错误。
魏染不是魏忠贤
曾有书称,宣武门外魏染胡同里曾居住过明宦官魏忠贤,因而得名,但查阅史料发现,明清期间魏染胡同有五位进士居住,并无魏忠贤居住在此的记录。魏染胡同是因明代初年,此地有一家魏氏染坊而得名的,今已无古染坊遗迹。
北京宣武门外有魏染胡同,呈南北走向,南起骡马市大街,北至南柳巷。长350米,宽5米,柏油沥青地面。街道古朴,建筑典雅,多为民居。这是一条古巷,从明代嘉靖年间修筑北京外城时就有。明张爵《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宣北坊”就有“魏染胡同”,可谓历史悠久矣。
关于该巷的来历。有位日本作家著书《北京地名志》称:“据传明宦官魏忠贤曾在此巷居住。魏被诛后,此巷叫魏阉胡同,今为避恶名改为魏染胡同”。魏忠贤(1568-1627),明代宦官专权的代表。原姓魏,进宫后被阉净身,易名李进忠,后又恢复原来的姓,皇帝赐名魏忠贤。后结识皇长孙朱由校乳母客氏,对皇长孙则极尽谄媚事。泰昌元年(1620年)明熹宗朱由校即位,魏忠贤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便执掌代皇帝批奏的大权,专擅朝政。
此时的魏忠贤与皇帝乳母客氏排除异己,专断国政,以致人们“只知皇宫有魏忠贤,而不知有皇上”。在其全盛时期,各地阿谀奉承的官员纷纷为魏忠贤设立生祠,仅北京就设立有四五座魏忠贤生祠,在卢沟桥建有“隆恩祠”,在崇文门建有“广仁祠”,最有名的是宣武门外的茂公祠,魏忠贤的塑像被供奉在祠堂内,地方官员和过往民众要为之行礼跪拜。
《明史·宦官传》:“魏忠贤生祠,顺天府尹李春茂建之宣武门外”。位置在今天宣武门外大街,也许是由于这项记载的关系,才被误以为魏忠贤曾寓居宣武门外魏染胡同。崇祯皇帝登基后,即罢免了魏忠贤,令其到凤阳守祖陵,随即派人令其在去凤阳的路上上吊自尽。
清人朱一新撰《京师坊巷志稿》收录有“魏染胡同”称:“井一,有南城会馆”,称吴梅村曾寓居魏染胡同,吴梅村是崇祯进士。此外,魏染胡同还曾居住过四位清朝的进士。分别是:乾隆年间的曹锡宝,号剑亭,授任御史;梁国治,字阶平,号瑶峰,乾隆进士,授翰林院修撰,有《敬思堂文集》传世;康熙年间的汤右曾,字西涯,由翰林院编修,晋升为吏部侍郎兼掌院学士。与秀水朱彝尊并为浙派领袖,有《怀情堂集》存世;史夔,字胄可,康熙进士,官至詹事,工诗,有扈跸、章台、观涛、扶胥诸集传世。经过查阅史料,在明清期间,魏染胡同居住过五位进士,都曾掌管财政、文教、监察等多方面大权,且都是清官、汉人,无一阉人。查询史料,并无魏忠贤在此居住的记载。
魏染胡同是由于在明代初年,此地有一家魏氏染坊而得名的。魏氏染织布匹、缎匹、绢匹技术超群、服务精良,誉满京城,就是住在京城的官吏也要到此染织朝服或便装。可惜得是,如今没有留下这家古染坊的遗迹。
魏染胡同现有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是“京报馆”。《京报》创办于20世纪20年代初。革命报人、共产党人邵飘萍住在这里,该报是北方宣传马克思主义、倡导民主革命的重要阵地。1926年4月26日,邵遇害。京报馆遗迹二层小楼建筑尚存。
三眼井不是一口三个井眼的井
东城区景山附近有三眼井胡同,有文称,因胡同内有一口井,三个井眼而得名。清《京师坊巷志稿》记载,三眼井是由二连井、三连井演变而来。连是古代建筑布局的一个组成单位,亦称连房,同现代语中的排子房相似,为防火,连房间凿井取水,三连井就是三排连房之间的一口井。
在北京东城区景山以东、沙滩以北约100米地方,有条小巷名为三眼井胡同。东起嵩祝院西巷,西至景山东街,南起(燕京)大学夹道,北至吉安所左巷。全长306米,宽7米,柏油沥青地面,巷内皆民居,古巷风雅甚佳。吉安所左巷内8号小院北屋是毛泽东1918年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工作时曾经居过的地方,现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来此旅游参观访问的游客,不禁发问:这地名为什么叫三眼井呢?曾有书介绍“三眼井胡同,清朝属皇城,乾隆时称三眼井胡同。因胡同内有一口三个井眼的井而得名,至宣统时仍称三眼井”。有人解释说:旁边有二眼井胡同,是因胡同有一口两个井眼的井而得名。在一个井台上可以容纳两三个人同时打水,可见其井之大。果真如此吗?
经查阅清人朱一新撰《京师坊巷志稿》果然发现了正确答案,抄录原文如下:“东高房胡同,井一。《芙史》:新房之北则司礼监,南则御马监也。新房东西一街,南北一连、二连、三连等连,连之十字路口,各有井。案高房胡同,当即新房遗址。芜史言十字路口各有井,今东西高房胡同之间有二眼井、三眼井、当即一连、二连、三连之地。二眼井,井一;三眼井,井一。”
(释文:今东高房胡同之南北,明代曾设有司礼监和御马监。新建的官房有一条东西走向的通道,其南北两侧分别筑有一连、二连、三连等连之建筑物。连与连之间的十字路口各开凿一眼水井。位于一连者称一连井;位于二连者称二连井,位于三连者称三连井。)
今之二眼井、三眼井胡同就是由二连井、三连井演变而来的,并不是一口三个井眼的井,而是三排连房之间的一口井。从科学常识推理,在一口井的井盖上开凿三个井眼,那得有多大的井啊,要有个三个人站在井盖上同时打水,有此必要吗?
何谓“连”?连是古代建筑布局上的一个组成单位,亦称连房,同现代汉语中的排子房相似。连房通常是用于宫中年少的皇子、皇孙,或宫中太监、大臣居住用的,通常屋顶上只铺绿色或灰色瓦,不像宫殿那样要铺黄色琉璃瓦,更无殿宇那样有正殿、配殿之布局。连房通常都是一排一排的坐北朝南的,砖木结构的,每一个连房,要有十来间,容易失火。因为没有良好的防火分隔,万一失火时,还容易毗连成灾,造成很大损失,所以在每幢连房之间,要开凿一眼水井。当然,水井也是日常生活所需的。明代皇宫中的皇子皇孙们就居住连房,有一次,十四连房发生火灾,惊动皇帝,下令救火救人,幸无人伤亡。事后,皇帝要求改善连房的防火设备。今紫禁城东偏,尚有原来供皇子皇孙居住的阿哥所,每连也有一眼水井。
彭泽县太平关镇的古龙山下有一条几十里长的龙溪,溪上有一座明代石拱桥。桥下就是深不见底的古龙潭。表面静水无波,潭底暗流汹涌,十分凶险。
传说很早以前,有个渔家女在潭边织网,头上木梳掉进了水潭。没想到这枚刻有自己芳名的木梳被远在几十里外太泊湖上打鱼的父亲捡到了。原来古龙潭穿越古龙山,出口就在赣北第一镇马当的太泊湖。一年大旱,龙溪水落了潭。有个自信水性好的人下潭摸鱼,上来后鼻青脸肿。这人手舞足蹈说:“你们晓得啵,古龙潭底下就是龙宫。有宫殿有花园,我看见了龙女采花,龙三太子还送我一颗夜明珠!”这人说完就哑了,掰开他的手,掌中果然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从此,人们对古龙潭底下就是龙宫深信不疑。
清朝康熙年间,龙溪边上有个村姑叫翠翠,生得眉眼清秀,聪明伶俐,还喜欢唱歌,那嗓音就像风中的铃铛,唱起来赛过春天的百灵鸟。
才过花朝,翠翠就挎着篮子来溪边采茶芽。翠翠年方十七,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父亲一心攀高枝,因此把女儿大好光阴耽搁了。春天古龙山天气回暖,万木吐翠。整座大山高下起伏,就像碧玉雕刻的一般,龙溪水纤尘不染,仿佛飘着一条绿色的罗带。成双成对的锦鲤在溪上欢快地追逐着,让人看得如痴如醉。翠翠一时春心萌动,亮开嗓门唱起来:“二月里来百花香,鲤鱼双双游溪上,鱼妹本是龙潭女,鱼哥家住哪条江?”声音未落,对面一位卖油的小伙子接着唱道:“二月龙溪好风光,鲤鱼成对又成双,妹问哥家住哪里,古龙山下窦家庄。”翠翠定睛一看,对岸和歌的是一位英俊的小伙子,年龄与自己相仿,一时满面含羞,嗔怪说:“人家没问你,好不要脸!”“不问我问谁?”“我问鱼!”小伙子哈哈大笑说:“鱼会说话吗?”翠翠也不示弱:“我问的就是鱼,总之你不要脸!”说完挽着篮子就走。
翠翠爬上麦田,小伙子又在后面唱开了:“哥是喜鹊天上飞,妹是龙山一树梅,喜鹊赖在梅树上,石子打来也不飞。”翠翠发现小伙子不但人俊,歌也唱得不错,一时找到了知音,转过身来娇羞地说:“喜鹊赖在梅树上又怎样,当心人家拿竹篙打你。”大伙子大声说:“我不怕,竹篙打来也不飞!”
翠翠后来知道小伙子叫水根,是旁边窦家庄卖油的,人称卖油小哥,每天挑油从桥边经过。人诚实聪明,酷爱唱歌。便心生爱慕,常找借口来桥边会他。没想到姐有情,郎有意,和许多痴情的青年男女一样,山盟海誓,一个非对方不娶,一个非对方不嫁。
一天,水根托媒婆上门提亲,翠翠的父亲何蔑匠看不上水根,轻蔑地说:“窦家的小子一个贱卖油的,一年挣不了几个铜钱也想娶翠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除非能拿出十头水牛的聘礼,我或许可以考虑。”媒婆回去后把何蔑匠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水根,水根不气馁,第二天就撂了油挑子,去外乡寻找挣大钱的活。发誓挣不到十头水牛永不回乡。
话说彭蠡镇上有个富二代,爹妈给取的名字叫付易芳。因为有钱,自己把名字改成富一方。年龄比何蔑匠小不了多少,心却花得很,早就垂涎翠翠的美貌。听说何蔑匠要十头水牛的聘礼,心中暗喜。他备下十头水牛,外加绫罗绸缎,珍珠玛瑙,派人送到何府,要与翠翠结百年之好。何蔑匠明知年龄不对等,怎肯舍弃这到手的财富?一时大喜,瞒着翠翠当即换了婚书,并把婚期定在了第二年麦收时节。
水根出门前请人算了一卦,算卦的人说财神在南,要他一直往南走。水根来到了湖口县,打听到一家砖窑雇人和泥,干一天可抵走村串户卖油一个月的工资。他到了窑上,窑师傅见水根人老实,实话告诉他说:“小伙子,和泥是下苦力的活,打霜落雪都要打赤脚,没人能干几天。原先是用牛踩,东家爱惜牛才雇的人。你吃得了苦?”水根说:“只要能赚钱,再苦再累我不怕!”水根自恃身强力壮,每天早起挖土,挑水醒泥。最难是和泥,必须用双脚不停地踩泥才会黏。没几天,脚就烂了,双腿肿得连路都走不动。又受了风寒,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水根辞了窑上的活,来到江对面的黄梅县,一家人正招人挖堰塘,被他赶上了。挖堰塘也不轻松,寒冬腊月土冻得像铁一样硬,锄头挖下去冒火星。他一想到翠翠就鼓励自己要坚持。东家人厚道,好吃好喝招待他。一直到春上才完工。水根终于赚到了一头水牛的钱。他继续往南走,小满节气过后,南康道中农家在收割一种叫米麦的早熟麦子。他经过一座山坞,天上忽然乌云滚滚,眼看一场大雨就要来了,一位老人正在抢割麦子。他赶过去帮忙。水根帮老人把麦子运回家,大雨就铺天盖地下起来了。老人十分感激,送他一束麦穗。雨一直下到晚,水根不能赶路,只得借宿在老人家。晚上水根睡得十分香甜。一早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破庙中。以为自己做了个梦,一时想起老人昨天曾送他一束麦穗,就压在衣底下,他掀开衣,两眼瞬间直了,这束麦穗变成了黄灿灿的金麦穗。水根知道有神人相助。这束金麦穗何止买十头水牛,想到往后起高楼,买田地,和翠翠恩恩爱爱过日子,一时喜不自禁,不顾肚中饥饿,急匆匆往回赶。
话分两头,转眼到了佳期,这天富一方雇了八抬大轿,请了两班吹鼓手,一路吹吹打打来到何家迎亲。何蔑匠在家中张灯结彩,翠翠还蒙在鼓里。女儿出嫁要梳妆打扮,母亲见瞒不住,把真相告诉了她。翠翠知道自己被父亲卖给了富一方,不肯就范,将换洗的衣服打了个包,趁家人忙乱之际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王叔远是明代一个手艺极为精巧奇妙的人。他能用直径仅一寸的木头雕刻宫殿、房屋、器皿、人物以及鸟兽、树木、山石,无不依照木头原来的纹样,模拟那些东西的形状,刻得各具情态,惟妙惟肖。
王叔远生下来刚满月时,根据乡村“抓周儿”的习俗,父母在他面前摆了几件物品———书、小刀、钥匙、银子,让他自己抓一件,借以预测他的未来。
小叔远的手在筐子里抓来抓去。爹娘多么希望他的小手抓住书,读书做官、光宗耀祖啊!可是,叔远的小手偏偏抓住了那把小刀。“哦———”父母先是惊愣,接着哈哈大笑道,“儿子将来要投身戎马呀!”
也许“抓周儿”有点准儿,叔远从小就爱玩刀。但是,他从来不摸大刀、长剑,性格也沉稳,平时沉默寡言。每当看着他把小刀握在手里转来转去、飞上飞下时,爹娘就常常觉得奇怪:这样安静的孩子怎么会成为立马横刀的武士呢?
是啊,当爹娘的万万没有想到过,王叔远的手中刀不是挥舞在战场上,短剑也不是指向敌人,而是游刃于树木、山石、瓜果等等东西上。他常常揣着小刀,跑到村北的森林里去,一去就是一整天。那儿是他的天堂,他细心地观察各种鸟兽,把它们刻在树干上、石头上,他笔下的鸟兽栩栩如生,形态各异。可是,毕竟刀法不娴熟,常常划破了手指。
每次回到家,爹娘见儿子指间有殷红的血迹,追问起来,他总是笑着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是锯草划破的。”
叔远长到了十五岁,在家里顶一个大劳力了。每天一干完农活,他就拿着扁担往森林里钻。
“儿子,别背柴了,灶坑里多着呢。”母亲心疼他。
“娘,呆着没事,黑了天我再回来。”他喜欢去那片乐园。
两个老人煮好了饭等着儿子回家。等啊,等啊,天都快黑了,儿子还不回来。老母亲焦急万分。“他爹,山里狼多吗?”
“嗯。昨儿邻村李老二的儿子被叼走了。”
“他爹,快去看看!”当娘的坐不住了。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两个老人奔到森林,正打算一个从东、一个从西寻呼,一眼看到王叔远正趴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手里挥舞着小刀“唰唰”地刻凿着。他们的心像石头落地一样踏实了。
可是,凑近一看,他们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禁不装氨的一声叫了出来。原来,王叔远刻了一只猛虎,老虎张着血盆大口,摆出一副张牙舞爪、正欲吃人的狂态。年迈的爹娘简直难以想象,儿子能够把猛虎刻得如此传神!
“孩子,回家吧,狼要吃人的。”
“别急,娘,我把虎牙刻上就好了。”
爹娘笑眯眯地看着儿子给老虎刻好了牙齿,然后,三个人欢欢喜喜地回家了。
叔远的父亲去过城里。城里的达官显贵建造住宅时,都要请工匠给房子雕饰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工匠们可以凭手艺赚钱,从此以后,他支持叔远雕刻,有时自己外出碰上好的山石、木料,也不辞辛劳地往家里搬。叔远平时也常雕刻一些东西送给村里乡亲。
日子又过了三年,村里人口渐渐多了,许多人家都要盖新房。他们喜欢在房梁柱脚上刻一些玉米、麦穗等五谷杂粮,希望年年丰收,吉庆有余。这时候,王叔远的雕刻手艺已扬名全村。谁家造新房,最后一道工序必定请叔远给刻上一些吉祥物,喜庆一番。
连小孩子们也缠着王叔远不放。叔远十分喜欢小孩,想尽办法给孩子们雕些玩具。
他用钢丝锯先把白杨木或白茶木加工成要雕刻的东西的大致轮廓,再用平凿雕铲,最后用三角刀拉衣纹、瓦楞等。他刻了许多风筝、小鸡、卧牛、小狗、兔子等给孩子们,在孩子们的眼里,王叔远的手就像会变魔术似的,要什么得什么。
王叔远的手艺越来越精湛,他已经能够坦然地按照人们的要求熟练地刻出东西,不费吹灰之力。
到了收获桃子的季节,王叔远和乡亲们一块儿在山上收摘桃子。累了,大伙儿就休息一会儿,吃几个桃子。休息的时候,叔远看见人们吃了桃子后扔得满地的桃核,忽发奇想:闲着也是闲着,何不用桃核刻点小玩意儿。
他挑了一个又扁又长的桃核,在上面随便地刻了一个桃子形状。他发现桃核还是比较容易下刀的,而且顺着核形刻,刻出的东西极富立体感。他便捡起桃核又刻了几样东西,发现效果都不错。兴奋之极,他像发现了金子似的,用篮子盛起地上一堆堆桃核,带回家去。
从此,王叔远的注意力转移到桃核上面,开始冥思苦想,在桃核上大作文章。渐渐地,他不但能雕刻一件件简单的器物,而且能雕刻较为复杂的画面和场景。不但刻桃核,也刻其他的果核。
王叔远交游很广,朋友中有一个文学家叫魏学?的,知道叔远用桃核雕刻的创新后,很想得到一个桃核雕刻作品。叔远思前想后,考虑到他经常舞文弄墨,就挑了一个狭长的桃核刻上了苏东坡游赤壁图送给他。
魏学?拿到雕刻成的桃核作品,吃惊得瞪大了眼睛,高声赞叹:“绝妙之极!”
桃核上刻的是苏轼游赤壁的情景。主体是一艘船。船从头至尾长约八分多一点儿,约有两颗黄米粒摞起来那么高。中间突起而开敞的部分是船舱,用箬竹叶做成的船篷覆盖着。旁边开着小窗户,左右各四扇,共八扇。开窗望去,可以看见雕刻着花纹的栏杆左右相对。关得窗户,就看见右边刻着“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边刻着“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对联,字用石青涂过。
船头坐着三个人,中间戴着高高的帽子而且有很多胡须的人是苏东坡,佛印和尚在他的右边,黄鲁直在他的左边。苏东坡、黄鲁直共同观看一张横幅的书画,东坡右手握著书画的右端,左手轻轻按着黄鲁直的背部。黄鲁直左手握着画卷的左端,右手指着画卷,好像在说什么似的。苏东坡露出右脚,黄鲁直露出左脚,两人微微侧着身子,他们相互靠近的两膝,都隐蔽在手卷下面的衣褶中。佛印特象弥勒佛,袒胸露乳,抬头仰望,神情与苏、黄二人完全不同。他右膝平放,右臂弯曲着支在船上,竖起他的左膝,左手臂上挂着念珠靠在左膝上面,珠子可以清清楚楚地数出来。
船尾横放着一支浆。船浆左右各有一个撑船的人。在右边的那一个梳着椎形发髻,仰着脸,左手靠在一根横木上,右手扳着右足趾,好像在打口哨或呼喊似的。在左边的那一个,右手拿着一把薄扇,左手按着炉子,炉子上有茶壶,那个人眼睛正看着茶炉,神色平静,好像在听茶水烧开了没有的样子。
恨天高去了,到了那个人人都知道却从来没有人真正去过又再次回来的地方。他原来的名字不叫恨天高,可人们都这样叫他,尤其是四邻八乡的外村人,他的真名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恨天高已经成了他的专有名称。不少人听了这个名字就会想到《水浒传》里的那个三寸地丁——打虎英雄的哥哥武大郎,是的,恨天高就是武大郎一样的身材。
恨天高也知道武大郎的故事,但他瞧不起武大郎,他说武大郎不明智,说娶那样的美人做老婆是自讨苦吃。他比武大郎更恨潘金莲,认为潘金莲纵有千条理由也不能杀人.杀人罪不可赦。
恨天高的父亲一生什么也没有留下,他只继承了父亲的身高和这个带有贬义的名字。他不但矮而且黑,两腮和下巴泛着油墨的光,圆圆的鼻尖也随着脑袋的不停转动而变幻着光点,但一双黑黑的小眼很机灵,这一点说明他不是傻子。
恨天高是在镇上的敬老院里走的,那是个秋天的傍晚,他停止了呼吸,眼睛却没有合上,仍然有一种含糊不清的光,谁也猜不透是什么意思。工作人员拔了吊瓶,用手把他的双眼抚合,然后打电话通知了他的村长。
村长接到电话就到了七爷家,七爷和恨天高同岁,是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恨天高一辈子被人瞧不起,唯独七爷和他是知心朋友,七爷听了他的死讯后眼眶湿了,他长叹一声:恨天高是好人啊,就是命不济。当然七爷比其他人更了解恨天高。
恨天高和父亲都是矮子,他父亲年轻时人们也叫他恨天高而不叫他的名字。母亲死得很早,爷俩的日子一直过得很艰难,他也因此没能上学读书。当年父亲带他四乡里去讨饭,每到一个村子便有一群孩子围住他们像看西洋镜一般,跟在他们后边大喊:小人龟,恨天高,小人龟,恨天高。一群狗也跟着汪汪地乱叫。
村长对七爷说第二天一早去把恨天高烧了,不必按风俗等到三日了,因为恨天高没有亲戚,等也没有什么意思,七爷同意了。
恨天高生前曾当过丧事理事组的组长,当地不管谁家有人亡故都要等到三日后才发丧,恨天高给人家主持丧事非常认真,他觉得那样很光荣,那是他努力了十几年才争取到的,他说能为大伙做点事才活得不冤枉。可恨天高在村民们的眼里却是无足轻重的,有他没他都一样,丝毫不影响过日子,人们对他的漠视使他很伤心,他很想得到人们的认可和尊重,他知道村里有威望的人都是能为大伙办事的人,譬如医生、木匠或教师,可自己能做什么呢?于是他先学会了编筐,那各种大小不同的筐子是农村家家户户都用得着的工具,割草、担粪、卖菜谁家不用筐呢?编筐的材料山上到处都有,荆条、葛条、柳条都行,那时他在生产队里放牛,每天把牛赶到山上,牛在吃草时他就割一些条子带回家,晚上就在家里编筐,一编就编到下半夜,这样也好,他觉得不再那么空虚寂寞了。他把筐送给邻居们,邻居们说不能白要他的筐,就给他三毛两毛的钱,他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一个筐能用好几年,总不能老送筐子给人家,后来他就把筐拿到集市上去卖,可那时批判资本主义,他就成了典型,全村开大会批判他,把他揪上台被全村社员声讨了一顿。他本想做点对群众有益的好事,没想到第一次出头露面是在那样的场合,他从此就不再编筐了。
在农村谁家有了喜事或丧事,全村的人都会去帮忙,恨天高当然也不例外,但恨天高很自觉,人家有喜事的时候他是很少去的,他知道自己其貌不扬会惹主人不高兴。而谁家如果有了丧事,他就主动去干些零活,比如在角落里烧开水或是为死者编一个五谷囤,远不如主丧人的地位重要。主丧人就是主持丧事的司仪,在整个丧事过程中是领军人物,所有人都听他的。时间长了,那些千篇一律的丧仪程序恨天高都了如指掌,他完全能做一个合格的司仪了。
那年村里的丧事司仪老了,没有人给人主丧了,多少有点社会地位的人谁都不愿意干这事,恨天高出于好心主动去干,没想到遭到了一些丧主的拒绝。事后才知道是因为他没有家口,不能算个十全的人,这样的人做这样的大事对主人家是不吉利的。那晚他哭了一夜,两眼都肿了,此后他很长时间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有出门。
文革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暴风骤雨毫不例外地洗礼了偏僻的小山村,村里原来的领导班子被打倒推翻,取而代之的是造反派成立的革命委员会。革命委员会要破四旧立四新,移风易俗,就成立了红白理事会负责喜丧事宜。红事组的组长马上就有人抢着当了,可白事组组长却没人肯干,原来村里的丧事司仪跟造反派的观点不同,坚决不干,这个位子就临时空缺。后来七爷保举了恨天高,说他完全能胜任此职,是个合适人选,恨天高自然很高兴,觉得还有人瞧得起他。
恨天高有了革命委员会的任命,他第一次主持丧事的当天中午就在丧主家喝了酒,丧主亲自给他斟酒点烟,并且说感谢他帮忙。喝酒的时候恨天高心里很复杂,因为死了人心情很沉痛,又因为他能为社员们办事受到社员的感谢而高兴。下午他安排孝子给亡灵指路,革委会主任说这是四旧,这些仪式都免了罢。恨天高说一下子去掉这些仪式社员们的思想还一时转不过弯来,很难接受,得循序渐进,再说这又不用花钱,不违背节约闹革命的精神,如果不给亡灵指路,亡灵不能顺利归西,革委会主任听了也就不再反对。
恨天高把丧事的每一个环节都做得认真仔细,每一件事情做完后他都要细心复查,生怕做错了或是有遗漏使主人不满。第三天出殡的时候,他敲着铜锣指挥着出殡的队伍,大声喊着口令,抬棺的、送葬的、哭丧的、帮忙的一大队人马都听他的指挥。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走,都是他先郑重敲一声锣,再郑重地一喊,没有一个不服从的。那一刻既庄严又神圣,他觉得他不再是那么矮,仿佛是站在云端的神仙,所有的人都敬仰他、尊重他、服从他。
第二天早上村长就和七爷的儿子到了敬老院,敬老院的职工把恨天高的遗体装进一个塑料袋子抬到了殡仪车上,就向县里的火化场驶去。
殡仪车开走了,什么仪式也没有,没有人给他指路,没有人给他烧纸,没有人给他哭丧,也没有人给他摔盆打碗,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平静。
恨天高给别人主丧时可不是这样,文革结束后不再喊破四旧了,一些旧的风俗又恢复过来,送葬队伍可谓浩浩荡荡,走在最前头是一人提了纸筐先撒下为死者买路的纸钱,紧跟着是十几杆花花绿绿的旗子开道,再接着是为死者轧制的纸人纸马等物件。恨天高提了铜锣发号施令,一群披麻缟素的男孝子们走在灵柩前面,灵柩有八个精壮的汉子抬着慢慢行走,再后面才是死者的女亲眷,也都穿了缟衣素服坐在车子里,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唱一样地拖着长腔慢慢地哭。长长的队伍顺着曲折的山路或停或走,到了墓地,然后是下葬、烧纸、筑坟、圆坟等一系列繁文缛节。
“清末年间,滕县有个名叫姚诗志的县令。他清正廉明,爱民如子。这位县令很有学问,写得一手好字。据说他是坐着二把手①来滕县上任的。车子除了少量行李衣物外,全是书籍和字帖什么的。
滕县南门里有家卖粥的小市民,一天,五更头,两口子抬着粥缸子、碗架去摆摊儿卖粥。不巧,被一块大石头绊倒,摔烂了粥缸子和卖粥用的碗。小本营生,这一下,去了半个家当,两口子就坐在地上哭起来。
这天早晨,县令姚诗志,出了公馆,准备到南门外城河涯逛游逛游,正好碰上卖粥的两口子在痛哭。他看了看泼得满地的粥和碎缸,又问了问卖粥的家境,就对卖粥的两口子说:“这样办吧,你俩把这块石头抬到衙门里去,老爷我要审问这块石头,叫他赔你的粥缸子。”
卖粥的心里话:俺这就够倒霉的啦,您这位大老爷还开个什么玩笑?!可不抬不行啊,县太爷的命令,谁敢不听!没法,两口子就顺起扁担,用抬粥缸子的架,抬起那块石头,朝县衙门走去。
人们见卖粥的两口子抬着块石头,跟在县太爷后面,朝衙门里去,都感到很稀奇,有的说:“八成大老爷要审石头,这一叽咕,一街两巷的人都跟着去看稀罕,呼啦一下子就挤满了大堂前的院子。
县太爷命令衙役,看守好衙门口,只许进,不许出。然后,他就站在大堂前开了腔:“乡亲们,今天本县令遇上这块石头绊了人,砸破了缸。害得卖粥的两口子哭哭啼啼。本打算审审这块顽石,估计它不会开口。可它毕竟引来了众乡亲,这算它将功补过吧。没说的,请大伙凑个份子,最少一文钱,多者不限,算是大伙周济卖粥的夫妇吧。”
听了县太爷这番活,看热闹的人,纷纷掏钱捐献,功夫不大,就凑了足足有二十多吊铜钱。县大爷让看热闹的人走了以后,自己又拿来五两散碎银子,连同二十多吊铜钱,一起交给了卖粥的。说:“这足够你的粥和粥缸子钱啦,回家去吧。”卖粥的千恩万谢回了家。
从那,姚县令为小民分忧的事,一直传到今天。
注:①二把手:一种独轮车
一九八七年六月十五日十采录于柴胡店文化站
讲述搜集者:张士哲 男 退休教师
唐朝建中年间,南剑州有个秀才,叫林善甫。他自幼聪慧异常,为人耿直,博览群书,眼下在京城太学读书。这次,因母亲患病,告假回家,日夜在母亲床边侍奉。
不久,母病痊愈,林善甫收拾行李,暂别母亲,带了书童王吉,再往京城太学读书。
一路上,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不日便到了蔡州边界。
一天,眼看天色已晚,林善甫主仆二人到一家客店投宿。
店小二带路,选一间宽敞洁净的房间将他们主仆安顿下来。王吉随意买了些点心回来,主仆二人吃了当作晚饭。
饭后无事,林善甫点灯读了一会儿诗书,王吉便安排主人上床休息,好明日清早起身赶路。王吉在床前打个地铺,由千白天劳累,倒下便呼呼入睡。
却说林善甫脱了衣服上床,仰天躺下,因思念母亲,辗转反侧,一时无法入睡。
忽然,隐隐觉得身下有一硬物硌着,横竖睡不舒服。好在油灯未熄,便起身揭起床单垫被察看,只见垫被下面原来有一个布袋,袋中有一锦囊,锦囊中有上百颗罕见的大珍珠,价值连城。
林善甫拿在手里细细察看,略一思索,就收在自己行李中,然后躺下熄灯休息。
第二天,起床梳洗,王吉收拾行李。
林善甫走出客房,到帐台前问店主人道:“前天夜里什么人在我那间房里住宿?” 店主人答道:“前天晚上是一位过路客商在房内住宿,官人有何吩咐?” “这个客商原是我的故友,我们相约在此会面。因我误了日期,没能见到,”林善甫说,“这个客商如若回来寻找时,麻烦店主转告,可让他来京城太学寻问林善甫便可以了。千万千万!不可误事!” 林善甫结算了住店钱,又一再叮咛店主,方才动身上路。
王吉在前面挑着行李,林善甫在后面紧跟赶路。
走着走着,林善甫恐怕店主人误事,放不下心,便吩咐王吉在沿途显眼的墙上张贴启事。启事上写道:“某年某月某日,南剑州林善甫于返京城太学途中,宿于蔡州客店,有故友寻觅大珠,请去京城太学寻访勿误。” 不过半月,主仆已到京城,去太学报到销假,仍旧安心读书。
再说这袋珍珠原来是商人张客遗下的。他那日匆忙离开客店,第二天去采购货物,要想从行李中取出珍珠来兑换银两,方知所带珍珠全部不翼而飞。
这一下子吓得他魂不附体,失声叫道:“苦也!苦也!我一生经商,方才积得这些珠子作本钱。今日不慎丢失,回家后妻子儿女如何肯相信,一家大小以后如何生活?” 他再三回忆,也想不起在何处丢失,只得沿原路回头细细寻找,直寻到蔡州客店。
他向店小二打听,店小二说:“不知道。”又进店内询问店主人:“我离开你家客店后,哪位客官在那房中安歇?” 店主人这才想起,回答道:“我差一点儿忘了,你离店去后有位官人来住了一宿,第二天大清早便动身赶路了。临行时,吩咐说:‘有故友寻找,
可千万让他来京城太学寻访林善甫便可以了。’” 张客听了,感到蹊跷,口中不说,心中想道:“自己与这个林善甫素昧平生,莫不是此人拾得了这袋珠子?” 当日,只得离了客店,取道向京城而去。见到沿途上贴着启事,读了发现启事中有“大珠”字样,略略放心。他也顾不上劳累,日夜兼程赶路。
到了京城,未去寻找客店安顿,径直来到太学旁路边茶坊坐定。
吃茶时,向店中小二打听林善甫这人,吩咐道:“我是林善甫多年未见的远房亲戚,怕已不认识了。如若林善甫从太学出来,麻烦招呼指引相见。” 正说着,店小二就指着从太学中走出的一个人道:“出来的便是林善甫林官人,他在我家浆洗衣衫,是位常客。” 张客见了,不敢造次,待林善甫进入茶坊坐定,这才上前施礼,簌簌泪下,跪倒在地。
1.摄影师
郭泰涌是一名时尚杂志的摄影师,但这次,他却要跨界做“猎狼人”——光听名字就危险异常,但他却不得不做。
半年前,他的女儿郭偲偲在放学路上失踪,从此,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便破碎了。为了寻找女儿,郭泰涌的爱人辞去了工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儿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而且,家里也已经负债累累。所以那天,他接到了一个人的电话,当对方说“这单生意完成了,给你一百万”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赚来钱找女儿,他在所不惜。
对方的约见地点非常特别,居然是在郊区的一个藏獒园。
郭泰涌到达时,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竟是龙城港集团的董事长叶明资!叶明资为人低调,平日里不爱在报纸和电视上露面,郭泰涌只是偶尔见过他一面。叶明资见郭泰涌认出了自己,不由一愣:“郭摄影师好眼力。”
“叶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明资却没有回答郭泰涌的话,而是径直带他参观藏獒园。
藏獒园占地20亩左右,里面养了三十多只藏獒,最贵的一只藏獒是一头半人高的纯种公獒,前爪搭在铁门上吼叫,牙齿森然,郭泰涌不知道它为什么狂躁不安。
叶明资淡然地说:“饿的,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喂它一一这么做是为了训练藏獒的灵活性,避免它光长肉不长本事。”
说话间,已经到了叶明资的办公室。郭泰涌感觉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满屋的红木家具,足有两米长的办公桌,上面摆着三个电脑显示屏,两个屏上显示着港股和A股,第三个屏上则显示着一个空房间,房间中间有围栏,台上依稀还有血迹……
“郭摄影师,你的任务是到新疆,弄一头狼回来。要活的,而且,是一个月以内的狼崽。”
郭泰涌一听,顿时蒙了。他只是一个摄影师,又不会什么功夫,叶明资为什么会挑中他?
叶明资说:“准备一下吧。刀、猎枪这些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到新疆后就会有人送给你。记住,狼崽,活的!”
说罢,“滴”一声,郭泰涌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显示他的一张银行卡里已经存进了二十万。
“这是首款,余款任务完成后一次性付清。有了这些钱,你女儿找回的希望会增加无数倍。”
2.特殊任务
新疆北部,巴里坤县,这里的草原跟内蒙大不一样,山峦起伏,青草茵茵。郭泰涌开着越野车在草原上奔驰,副驾驶上是一个叫阿朱的女孩儿。
郭泰涌已经见过她的身手了——途中有几个新疆小伙子对阿朱动手动脚,却被她当下扭折了胳膊。郭泰涌很好奇,叶老板为什么不让阿朱去找狼崽,偏偏是自己?阿朱解释道:“你如果让我带着枪杀狼,我能行。但是让我掏狼崽,这我干不了——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郭泰涌完全搞不懂她在说什么。事实上,从接到这个莫明其妙的任务开始,他就对此感到深深疑惑。但是赚钱心切,他只能勇往直前。
见他一脸迷惑的样子,阿朱笑了,她提醒说:“去年,你是不是拍摄了一组图片,获得了国际摄影大赛二等奖……”
郭泰涌忽然醒悟了。
记忆深处,立即闪现出一个动物的身影:狼,母狼!
去年,他来到新疆,拍摄新疆的旖旎风光。杂志两个月后要推出年终特刊;需要大量吸引眼球的图片,这个任务自然落在头号摄影师的郭泰涌的身上。当时,他有一个想法:拍出狼的野性之美!
想到就做,郭泰涌立刻驱车前往新疆北部,孤身一人去拍狼!
但动物园之狼,又怎能跟荒野之狼相比?
同样是巴里坤县,草原农户之家,郭泰涌借住在这里。他住的并不是帐篷,而是红砖房。
那是第一次,郭泰涌见到真正的狼。当天晚上12点多钟,气温降到二十多度,正当郭泰涌熟睡时,突然,极具穿透力的“嗷一呜一”的狼叫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郭泰涌一骨碌爬起来,然后趴在窗户上看。他是客人,农户让他住在了干净的楼上,因此可以看见远处的山坡,二十几条狼像部队一样集结,天苍苍野茫茫,绿莹莹的几十双眼睛在旷野里闪烁。一只头狼站在山坡最高处朝着月亮吼叫,狼群像得到命令似的,如骑兵一般沿着山坡冲了下来,其速迅捷,眨眼间就到了眼前……
尽管农户防护得当,羊圈里的羊还是被叼走了四五只,当三只狼像搭梯子一样想爬上二楼时,摄影师的本能让郭泰涌拿起单反相机,对准山坡上的头狼拍了一张。
闪光灯倏然一闪,头狼吓了一下,“嗷一呜一”一声,群狼有条不紊地撤退了。
事后,农户说:“家里虽然有猎枪,但是政府不准打狼,而且我们也不愿打狼,有狼在,羊肉会更好吃……”
现在,郭泰涌想起往事,仍然不胜感慨。狼的组织性和进攻性在动物世界里真是举世无双,他当时快被吓得尿裤子了:“阿朱,我这样的怂人,叶老板居然会觉得我有经验猎狼?“
坐在副驾驶上的阿朱笑:“你是没什么本事,可谁让你跟那只头狼有感情呢……”
郭泰涌手一哆嗦,越野车在草原上打了个旋儿,然后“嘎”一声停住了。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叶老板不仅仅是要掏狼崽,而是,要掏头狼的狼崽!
3.惊险经历
叶老板野心不小!
掏狼崽是一件极度危险的活儿,掏头狼的狼崽,那更是危险中的顶级危险。
因为,头狼之所以是头狼,不是浪得虚名,而是全靠实力。
更关键的是,掏狼崽,一般是要观察很长时间,等到狼不在的时候趁机出手。但头狼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头狼出动的时候,照顾狼崽的母狼是不用出动的。
别的母狼没有这个待遇,到了猎食的时候,全部都得出去。
“有母狼在,哪儿有我出手的机会?”阿朱叹息道。
郭泰涌可以接近母狼。
就像去年那样!
第二天,经历了晚上惊魂的郭泰涌打算离开了,他收拾了东西,越野车后面有水、饼干等食物,还有一些药品。然后,他便开车离开了。谁,知车走到一处山坳时,却抛锚了。
这里离农户家已经有三十多里了,前面又是茫茫的山地草原,手机倒是有信号,他打了电话,对方说,修理员都出去了,最快也要明天上午10点才能到……
暮色苍茫,天渐渐暗了下来。
郭泰涌看了看四周,内心祈祷着:千万别有狼。
“嗷——呜——”一声叫,郭泰涌一口鲜血差点儿喷了出来。
一只狼,出现在一道山脊上。
郭泰涌想躲进车里,但是有一扇车窗坏了,玻璃摇不上去。于是他立即上山,因为他看到了那里有一个山洞。洞口不大,倒是可以躲藏。他把车后盖打开,将食品露出来,如果狼来了,希望它们吃了东西后能离开……
这样想着,郭泰涌火速钻进了山洞里。进洞时,他特意搜罗了很多木柴——山上别的东西不多,就这玩意儿俯首皆是。随便忙活了一会儿,山洞里就堆了一大堆树枝,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火堆。火是动物本能的恐惧,一个火堆抵得上几杆枪。
然后,郭泰涌拿出相机,架好支架,采用长焦镜头,宽幅取景,镜头下的苍茫夜色,在近距离火光的烘烤下闪现出迷人的特色,那只头狼站在山脊上,十几条狼汇集在一起,仿佛只等它一声令下就扑来,郭泰涌拍摄下了这一幕,长焦怏闪,重复曝光,闪光灯噼噼啪啪,如闪电一般……
“嗷呜——”一声狼嚎,群狼们突然撤离,但头狼却一步步地向下走来。越过越野车,头狼脚踩过食物,依然往前走,一直走到山洞前停下了。
郭泰涌抽出一把匕首,这也是一个摄影记者野外作业必须携带之物,他身体贴在山洞的墙上,高度紧张。如果头狼不畏惧火闯进来,他将别无选择,只能挥舞匕首……
“嗷呜——”又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嚎叫。郭泰涌情不自禁地用手捂住耳朵,这时,“嗖”的一下,一个矫健的身影越过火堆,绿莹莹的眼睛看向了郭泰涌……
“当啷”一声,匕首落在了石头上。头狼站在山洞里,看着郭泰涌。山洞不大,头狼只需要勇猛地往前一扑,郭泰涌就完了。
但头狼却没有任何动作。郭泰涌迷糊了,头狼想做什么?折磨自己?不会,狼没那闲心。
很快,他明白了,一头凶狠的狼突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肯定意味着一件事:它有求于自己。
能让动物求助于人类的,一定是动物无能为力的事,郭泰涌马上想到了车上的那些药品。
他试探性地走出去,头狼没有动作。他后退着往车方向走,头狼慢慢地跟着。走到车跟前,他拿起一盒药晃了晃,头狼点点头。
“嗷一呜一”一声吼叫,山脊上突然出现了几只狼,它们成一个队形向这里走来。
它们咬着几根树藤,树藤上躺着一只母狼,肚子鼓鼓的母狼。
母狼前腿血肉模糊,白骨森森,上面还套着一个铁夹子……如果得不到及时治疗,母狼以及肚子里的狼崽都得死。
头狼眼睛里放出乞求的目光,它甚至前腿跪地,像人一样磕头……郭泰涌心底忽然生出感动。而且,他也别无选择。
他拿出创伤药,将药片碾碎,涂在母狼伤口上,然后用绷带捆扎,头狼在一旁看着,郭泰涌捆扎好后,群狼咬住树藤,架起母狼头也不回地走了……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郭泰涌拍的图片获得了大奖,他还写了篇博客,记述了这段传奇经历……
没想到文章中救治头狼妻子的小细节,居然被有心人注意到了。叶老板想得到头狼的孩子,认为郭泰涌能够利用他们之间的特殊感情,将活狼崽搞出来。
如果让阿朱出手,只有两个结果。一是狼死,二是阿朱死。这两个结果,对叶老板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4.生死之间
阿朱事先已经做了大量功课。她探查到了头狼的窝以及活动范围,她还说,母狼一次生了三只狼崽,一只狼崽生下来不久就死了,还有两只,现在刚刚一个多月。
阿朱准备好了迷药,迷药已经掺杂进了一副牛肠里。牛肠血淋淋的,就像刚从牛肚子里拿出来似的。不用说,这是狼的最爱。
车开到了山脚下,时间是中午。阿朱说,狼一般中午不猎食,农户们掌握住了这个规律,利用这个时间将羊放出来,后来狼也掌握住了这个规律,来了个反规律,专门中午猎食。阿朱此前已经给了一个农户一万块钱,让他将羊放出来。农户很乐意,狼猎食一次不过咬死四五只羊,能得到一万块钱,这笔生意显然很划算。
头狼带着群狼猎食,从选位到警戒再到围猎,然后到分战利品,时间至少要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时问里,郭泰涌要赶到狼窝,接近母狼,迷晕母狼,然后带走一只或两只狼崽,任务就完成了。
郭泰涌对自己要做到事情已经完全了解了,他问道:“阿朱,叶老板要狼崽做什么?”
阿朱摇头说:“叶老板特别喜欢藏獒,他以前来过新疆,带的是自己最爱的藏獒,为了炫耀,他特意将藏獒放到狼群出没的地方,没想到藏獒没咬死狼,却被狼给咬死了。叶老板当时就跟朋友发了狠话,说回去后一定要培养出能咬死狼的藏獒。”
“你是说,叶老板曾买过狼跟藏獒决斗?”郭泰涌问道,这太不可思议了。
“当然了。”阿朱说,“有钱人就是为了图个刺激嘛。叶老板是龙城市‘龙会’的头儿,‘龙会’是富豪组建的一个私人组织,采用会员制。他们喜欢养藏獒,周末时会让自己的藏獒相互比试,他们还经常下注,叶老板就曾经一局赢了一个老板两千多万……”
郭泰涌忽然明白叶老板办公桌上那个奇怪的屏幕的用途了,那其实是藏獒决斗场,由于藏獒属于猛犬,如果像阿朱说的,叶老板曾经引进狼跟藏獒决斗,那决斗场就更是危险,富豪们自然不可能坐在房间里看,只能看视频……
叶老板要从小培育这只狼崽,他甚至有可能让狼崽取代藏獒,去跟其他猛犬决斗,以此提高胜率!头狼的孩子才足够的优秀,这才是叶老板要郭泰涌出面的真正原因!
郭泰涌心情复杂,阿朱安慰他:“我看出来了,你是个性情中人。你要是真不忍心,就只拿一只狼崽,另一只给人家留下,不能绝了人家的后不是……”
郭泰涌想想那一百万,只好咬牙点头。
,两人慢慢地摸向了狼窝。狼窝并没有在林子里,而是在一处丘陵凹处,青草茂盛,不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阿朱此前已经做了卫星定位,所以两人没有浪费时间。在距离狼窝五十米的地方,阿朱停下来,将牛肠递给了郭泰涌。
郭泰涌接过来,朝着狼窝走去。本来已经午睡的母狼被惊醒了,它“嗖”地蹿出来,欲扑向敌人。待看到郭泰涌时,母狼忽然惊了一下,然后马上欢快地贴住窝,前爪在窝里挠了几下,然后,两只毛球从窝里晃晃悠悠地出来了。
郭泰涌一看,眼睛湿润了。
也许是头狼生活条件好,头狼的两只狼崽都被养得胖乎乎的,娇憨可爱,它们在母亲身边蹦跶着,母狼用舌头舔舐着它们俩,仿佛在向郭泰涌展示着、炫耀着……
阿朱隐藏在山坡后,看呆了!
但她忽然意识到身后有些异样,一转身,不由愣了:距离自己十几米的地方,头狼正带着十几只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它们不是猎羊去了吗?
阿朱胸口“咚咚”地跳着,头狼一定是意识到了某种危险,忍住猎食的诱惑,突然返回了。
如果郭泰涌将牛肠抛给了母狼,手伸向狼崽,那么等待二人的,将是头狼残酷的猎杀!
此时,背对着她的郭泰涌泪流满面,他哽咽着说:“偲偲,爸爸不知道你在哪里,爸爸想你,想救你回来,但正因为爸爸强烈地思念你,所以才不能残忍地将小狼从父母身边带走……偲偲,你一定要等着爸爸,爸爸一定会用别的方式找到你,一定会……”
说罢,他转身,看到面前十几只狼,头狼紧绷的身体忽然松弛,阿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越野车返程。
阿朱依然坐在副驾驶上,两人一路沉默。电话响了,叶老板问阿朱事情怎么样,阿朱说:“郭大哥已经拿到了,你可以打款了!”
郭泰涌奇怪地看着她,“叮咚”,又是一条短信,八十万到账。
“你怎么跟叶老板交代?”郭泰涌吃惊地问。
阿朱淡然地说道:“很好交代,叶老板是个土豪嘛,又不是动物专家,我到动物园找熟人买个狼崽糊弄过去就行了……糊弄不过去也不要紧,我在这里就是地头蛇,他能奈我何?”
郭泰涌感激地说:“谢谢你,阿朱姑娘。”
阿朱摆摆手说:“好啦好啦,刚才那两只小狼崽好萌啊,我很喜欢,也不忍心它们落在叶老板手里。我最近爱看《爸爸去哪儿》,孩子跟着父母是最好的,所以,祝愿你尽快找到女儿……”
郭泰涌点点头,夕阳西下,“嗷——呜——”一声狼叫,他们循声望去,山脊上,几十只狼站着,望着渐行渐远的越野车,目光送行……
因为我的《风水三千年》出版上市了,出于吆喝意思,所以这些天都在聊书中写的内容。这篇博文也不例外,继续聊南京名人墓中——国民党第一特务墓戴笠墓的传奇。
图:现代仿制宝剑
戴笠坠机真相现在虽然有各种说法,但真正原因并没有定下来。如果按迷信的说法,这次事件还与一把宝剑有关。这把剑叫九龙宝剑,因刻有九条神龙而得名,是从乾隆的裕陵里盗出来。凡是沾到这把剑的,全部死于非命——这把剑可以说是中国古今盗墓史上最传奇的一把宝剑,不折不扣的凶器。
戴笠死后,这把已被大火毁的宝剑成了他的随葬品,进入墓中。那么,外界是怎么知道戴笠墓中的这把宝剑,是清朝皇帝乾隆随葬之物?这里故事多了,要提到清东陵大盗孙殿英。
图:现代仿九龙宝剑
孙殿英盗了清东陵内的乾隆的裕陵、慈禧的清东陵后,社会各界大惊,弄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已逊位的清末帝溥仪气得对天发誓,不报此仇就不是爱新觉罗的后代。为了开脱罪责,孙殿英便用盗出来的宝物行贿各路重要人物,主要有蒋介石、宋美龄、何应钦、阎锡山、戴笠、徐源泉、孔祥熙、宋子文、商震、王仲廉等“党国要人”。
孙殿英曾对另一位国民党大特务、共和国首任主席毛泽东的表弟文强,说过盗陵的情形和将宝物送人的情况,在这《文强口述自传》及其它资料都有交代。如慈禧头下的枕头——一只大翡翠西瓜便送给了宋美龄。
图:现代九龙宝剑上的龙纹
关于孙殿英用所盗宝物行贿民国要人的事情,现在好多书上都提到了。戴笠得到了什么?可能不少人并不一定知道。据孙殿英说,是乾隆脖子上戴的一串朝珠中的最大两颗朱红色珠子。乾隆这串朝珠很有名的,这在现代影视作品中还能看到乾隆带朝珠的形象,朝珠共有108颗,代表十八罗汉。当时,孙殿英将之作为首次见面礼,在天津当面送给戴笠的。
孙殿英还对文强特别提到,乾隆随葬的一把九龙宝剑托人戴雨农(戴笠)带给蒋介石,也不知道是否收到了。这把宝剑,蒋介石确实没有收到,但如果不是飞机失事,差一点就到蒋介石手里了。结果,让戴笠得了便宜,随葬墓中啦。
图:现代九龙宝剑上的龙纹
为何蒋介石未能早早得到宝剑?这里又有事故了。
春秋时有“一桃杀三士”的传奇故事,齐国相国晏婴仅用一只桃子便将田开疆、公孙接、古冶子这“三杰”除掉了。乾隆墓中随葬的“九龙宝剑”更厉害,则是“一剑杀四士”,凡是接触了这把宝剑的人,先后都是非正常死亡——
孙殿英,被俘虏后死于解放军的大狱;
戴笠,飞机撞山身亡;
汉马三,被枪毙;
川岛芳子,被判死刑后被枪决。
这里面的故事相当折曲,而又传奇,令人嘘叹。戴笠从孙殿英处得到九龙宝剑后,惟恐发生意外,便暂时叫军统局平津办事处主任马汉三代为保管,方便时送给“蒋校长”,但最后还是出了意外。
图:各种现代仿制宝剑
马汉三见宝起意,竟欲私吞宝剑,据为己有,但宝物却不该马汉三所有。有一次,马汉三化名“龙文”,到张家口附近日军占领区活动,被得到情报的日本特务机关抓到了。马汉三为活命,不只供出了军统的许多机密,而且把价值连城的“九龙宝剑”献了出来,这才保住了一条命。对此事,一向以嗅觉灵敏著称、身为特务头子的戴笠竟浑然不知。
最后,这把宝剑落到了日本大特务川岛芳子之手。川岛芳子是日本著名女间谍,谍海“一枝花”。本是清末肃亲王的第14位公主、末代皇帝溥仪的堂妹,除川岛芳一名外,还
有金诚三、金梦芝、金壁辉,川岛良子、川岛良辅等多个化名。辛亥革命后,被日本浪人川岛浪速收为养女,故有了怪里怪气的日本名字。隋炀帝晚年,特别沉迷于女色。有一天,他对身边的侍从说:“人主享有天地间的所有财富,也应该尽情享受年轻时能享受到的快乐,使自己称心如意。我的天下安定富庶,没有外患,使我能满足享乐的愿望。我的宫殿虽然壮丽宽敞,但遗憾的是没有曲房小室,幽轩短槛。
如能得到这些,那么我就希望终老其中了。”
近侍高昌上奏说:“臣有一位朋友项升,是浙江人,自称能建造宫室。”第二天,召来项升询问。项升说:“臣请求先让我献上宫室的图纸。”过了几天,把图纸进献上来。炀帝披览之后,十分高兴。当天就诏令主管官员,要他们供应用料木材。总共役使民工数万,经过一年时间才建成。但见楼阁高低参差,门窗相互掩映。幽深曲折的房间,白玉的和朱红色的阑干,互相连接,回环四合,弯弯曲曲的房屋相互连通。千门万户,上下金碧。金龙伏于梁栋之下,玉兽蹲踞于门户两旁,墙壁和台阶映射光彩,镂花的窗户透过阳光,巧夺天工达到极点,是自古以来所没有的。耗费钱财金玉,使国库为之一空。如有人误入其中,即使转上一整天也不能出去。炀帝游幸之后,大喜,对身边的人说:“让真正的仙人游览其中,也会迷路的。可把它命名为‘迷楼’。”
诏令赏赐给项升五品官,还赐给他内库的绢帛一千匹。诏令挑选后宫中良家女子数千名,让她们在迷楼内居祝炀帝每去游幸一次,有时一个多月都不出来。
这个月,大夫何稠进献御童女车。车子的尺寸规格非常小,只能容纳一人,车中装有一种机关,用这机关锁住女子的手脚,丝毫不能动弹。炀帝以处女进行尝试,非常欢喜。召来何稠,对他说:“你的巧思,怎么会如此神妙?”就赐以千金,以表彰他的巧思。何稠出来后,对人谈起车子的机巧。有明白人就说:“这可不是合乎道德的东西。”何稠又进献一种转关车,用人来拉它,可以升楼阁如行平地。在车中与女子交合,女子会自动摇摆,炀帝更加高兴。他对何稠说:“这车叫什么名字?”何稠说:“我是任意造成的,没有名字,希望皇上赐给佳名。”炀帝说:“你任你的巧意造成此车,我得到后,任我的心意来取乐,可把它命名为‘任意车’。”何稠再三拜谢而去。
隋炀帝又命令画工绘制了几十幅男女交合的图画,把它们悬挂在阁楼中。那一年,上官时从江南被替调回来。他用乌铜铸造了八面门扇,每面门扇高五尺、宽三尺,将它们打磨光滑,成为铜镜,作为屏风,可以环立在寝室里。他带了这些屏风到皇宫中进献。炀帝把这些屏风放进迷楼内,在屏风里与女子交合,人体的最细微处都显现在铜镜中。炀帝大喜说:“绘画只能得到人的大致相貌,这种屏风能得到人的真实面容,要超过绘画万倍哩。”又以千金赏赐上官时。
炀帝整天沉溺于迷楼里荒淫享乐,把自己的精力都耗尽了,感到十分疲惫。他望着近侍说:“我回忆初登帝位时,十分辛苦却不想睡觉,要得妇人枕着方能合眼。刚像是入梦,又马上醒过来。现在一睡下去就昏昏糊糊地醒不过来,一接近女色就感到疲惫,是为什么呢?”
改天,矮人王义就上奏说:
臣是乡野间一个残疾人,做什么事都赶不上别人。出生于偏僻辽远皇恩难及之地,有幸因为入贡,得以留在后宫做扫除的工作。陛下对臣特加宠爱厚遇,臣曾经自施宫刑以求侍奉陛下。从此出入陛下的卧房内室,来往于各宫室之间,方今陛下的亲信,没有比得上臣的。臣因此得以阅览宫中图籍,反复玩味,略有所得。臣听说人有精气便耳聪目明。陛下尚未登基之时,先帝勤俭,陛下也很少亲近声色,每天接近的都是有德之士。陛下精气充实于内,清朗的神貌便表现于外,所以白天晚上都不想入睡。陛下这几年来声色无数,充盈后宫,陛下日夜游宴于其中。不是吉庆节日,陛下何尝亲临前殿?其余时候也多不上朝。偶尔接见远方宾客,或接受不定时的庆贺,也很晚才坐朝,不到片刻,就圣驾起身进入后宫。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尽的欲望中,臣早就料定陛下会疲惫的。臣听说古时候有位山野老叟在盘石上独自歌舞。
有人问他说:“你为什么独自一人会如此快乐?”老叟说:“我有三乐,您知道吗?”人问:“哪三乐?”老叟说:“人生难遇太平盛世。我现在不见兵革,这是一乐。人生难得肢体完全。
我现在不残疾,这是二乐。人生难老寿。我现在八十岁了,这是三乐。”这人听后,叹赏而去。陛下享有天下的富贵,圣貌轩昂飘逸,有龙凤之姿,却不自己珍重爱惜,陛下所想的确实赶不上那山野老叟。臣是微不足道的一介小民,难于报效圣上恩德,不知忌讳,实在冒犯龙颜。
于是俯伏在地,流泪哭泣。炀帝就命人将他搀扶起来。
第二天,炀帝召来王义对他说:“我昨晚思考你的话,极有深理。
你是真正爱护我的人。”就命令王义在后宫选择了一间静室,炀帝住在里面,宫女都不得进入。呆了两天,炀帝很气愤地出来,说:“怎么能郁郁寡欢地居住在这里呢?如是这样,虽然寿命有千万岁,又有何用。”
于是又再次进入迷楼。
迷楼中宫女无数,后宫不能侍寝于皇帝的也极多。后宫宫女侯夫人有美色,有一天,悬梁自尽了。她的手臂上挂着一个锦囊,里面装有文章,左右将它取出来进呈皇上,原来是一些诗。有《自感》三首说:庭绝玉辇迹,芳草渐成科。
隐隐闻箫鼓,君恩何处多?
欲泣不成泪,悲来翻强歌。
庭花方烂熳,无计奈春何。
春阴正无际,独步意如何?
不及闲花柳,翻承雨露多。
《看梅》二首说:
砌雪无消日,卷帘时自颦。
庭梅对我有怜意,先露枝头一点春。
香清寒艳好,谁识是天真。
玉梅谢后阳和至,散与群芳自在春。
《妆成》说:
妆成多自惜,梦好却成悲。
不及杨花意,春来到处飞。
《遣意》说:
秘洞扃仙卉,雕窗锁玉人。
毛君真可戮,不肯写昭君。
《自伤》云:
初入承明日,深深报未央。
长门七八载,无复见君王。
春寒人骨清,独卧愁空房。
飒履步庭下,幽怀空感伤。
平日新爱惜,自待聊非常。
色美反成弃,命薄何可量?
君恩实疏远,妾意徒彷徨。
家岂无骨肉,偏亲老北堂。
此身无羽翼,何计出高墙?
性命诚所重,弃割良可伤。
悬帛朱栋上,肝肠如沸汤。
引颈又自惜,有若丝牵肠。
毅然就死地,从此归冥乡!
炀帝读了她的诗,止不住地伤感。他又前往看她的尸体,说:“她已死去,容颜还像桃李花那般美丽。”于是紧急召见中使许廷辅说:“我过去派你到后宫选择女子进入迷楼,为什么单单不要这个人?”就命令将许廷辅投进监狱,赐他自尽,用厚礼殡葬侯夫人。炀帝每天吟诵侯夫人的诗,酷爱其文,就命令乐府配乐歌唱。炀帝又到后宫亲自挑选百名女子进入迷楼。
大业八年,方士□千进献大丹,炀帝服用后,荡思愈发不可抑制,一昼夜与数十名女子交合。到了夏天,炀帝感到内心烦躁,每天要喝几百杯水,还不能解渴。医官莫君锡上奏说:“皇上心脉烦盛,真元太虚,多喝水,就会生大玻”于是进献方剂治疗。并请求放一个冰盘在皇帝面前,使皇帝能早晚都看见它,也算治疗烦躁的一种办法。从那以后,各院美人都去买冰来做冰盘,希望以此让皇帝光临,京城里的冰因此而价格飞涨,藏冰之家,都获利千金。
大业九年,炀帝再次游幸江都。有迷楼宫女静夜高声歌唱道:河南杨柳谢,河北李花荣。
杨花飞去去何处?李花结果自然成。
炀帝听见这歌声,就披衣起身细听,召来宫女问她说:“是谁让你这样唱的?还是你自己这样唱的?”宫女说:“臣妾有个弟弟,他从民间听到了这首歌,说‘道途儿童多唱此歌’。”炀帝沉默了很久,说:“是上天在启示他们,还是有人在启示他们!”炀帝于是要了一杯酒,自己唱道:宫木阴浓燕子飞,兴衰自古漫成悲。
他日迷楼更好景,宫中吐艳变红辉。
唱完后,不胜其悲。近侍奏道:“皇上无缘无故地悲伤,又歌唱,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炀帝说:“休问,它日自会知晓。”后来炀帝游幸江都。唐帝统兵号令进入京都,看到迷楼,大惊说:“这都是老百姓的膏血建造成的啊!”就下令将它烧毁。过了一个月火都未熄,前面的歌谣和诗歌中所说的都显验了。方知世代兴亡,并非偶然。
梅小乙是小偷,独自占住一个破窑。
这天晚上,他喝了两杯酒,哼着歌,一个人摇摇晃晃进了自己的破窑。突然,脚下被什么一绊,摔倒在地上,嘴里呶呶唧唧骂了几声,正准备爬起来,火光一闪,一截蜡头被点着,满寒窑里都是清冷的光。
梅小乙吓了一跳,忙抬起头来,只见窑内破凳上坐着一个人,一身青衣,手上拄着一把刀,望着自己,嘴角噙着一缕笑,冷冷的。作为公门常客,梅小乙认识这人,是丰县县尉大人于英。梅小乙魂飞魄散,爬起来就想跑,只见刀光一闪,那雪亮的家伙已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怎么,不欢迎老朋友?”于英笑着,手腕一旋,刀子“呛”一声插入刀鞘中。
“县尉大人,小人最近可没违法啊!”梅小乙慌了,挤着一对小眼,讨好地对于英说。
“我没说你犯法,是来请你喝酒的。”于英说着,一指寒窑里那张破桌子。梅小乙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有几碟菜肴,还有一把酒壶,两个酒盅,两双筷子。
于英用手指指凳子,让梅小乙坐下,然后自己也大刀金马地坐下,撕下一只鸡腿,递给梅小乙。梅小乙接过,实在没有心思吃。于英却大口地吃着鸡肉,然后,倒两杯酒,拿起一杯,碰碰另一杯,一饮而尽。梅小乙也拿起一杯酒,缩着脖子,一口喝干,谄笑道:“让县尉大人如此破费,小乙实在不敢当。”
“喝吧,”于英拿起壶,将两个酒盅斟上酒道,“这是你的断头酒。”一句话,吓得梅小乙手一战,酒盅落在地下,摔得粉碎,张口结舌地说:“我没犯死罪啊。”
“是没犯死罪,不过,我可以说你是拒捕被杀的啊。”于英拿起酒杯,一口喝干,“呛”一声抽出刀子,冷风一袭,梅小乙的头发被削了一截,飘落在地上。
“县尉大人,饶命啊!”梅小乙浑身一战,跪了下去。
于英拄着刀,坐在那儿,斜视着梅小乙,良久问道:“真的想活?”
“想活!“梅小乙看有机会,忙点头。
“想活,必须按我的要求做!”于英冷冷地说,梅小乙忙连连点头。
于英的要求,让梅小乙听了目瞪口呆。原来,于英让梅小乙去偷钱,偷县衙仓库的钱。
“县尉大人,不是说笑吧?”梅小乙怕听错了,忙问。
“没错,就是这样,记住,拿一两锭就得了,多了,小心你的头。”说完,刀光一闪,面前那张凳子一截两段。手法干净利索,吓得梅小乙吐出舌头,却缩不回来。
“你不去,或者多拿银子跑了,我就去找另一个人,”于英说着看了看梅小乙,阴笑着,让梅小乙浑身起鸡皮疙瘩,问:“谁?”
“梅姑!”
一句话,让梅小乙彻底放弃了金盆洗手的念头。梅姑,就是他的妹妹,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为了怕梅姑因为自己的名声而受影响,他一直独自在外漂流,没想到他们的兄妹关系仍然被人知道了。
见目的达到,于英一声冷哼,走了。
按照于英的要求,第二夜,梅小乙一身黑衣,施展自己空空妙手,进了县衙,按照事先交代的路径,进了县衙仓库。仓库的银柜被打开,是准备上交的税银,一封又一封,梅小乙拿起两封,为了怕嫁祸他人,又拿出匕首,在另一封银子上刻下一朵梅花后,一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由于劳累,第二天,梅小乙起得很晚,吃罢早饭,一个人晃晃悠悠上了街,看见一群人正围在一堵墙边看一张告示,梅小乙也挤进去看热闹,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顿时目瞪口呆,冷汗直流。
告示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昨晚,县衙银库被盗,准备上交的税银5000两一文不剩,被偷得一干二净,县令大人责令县尉迅速破案,军民人等,若有知情报官的,赏银20两。
法场刀光(2)
梅小乙慌乱地退出人群,为了怕被人跟踪,他顺着一条僻静的小巷走。走着走着,突然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头:一定是县尉干的。他让我去偷,并留下记号,就是想嫁祸于自己。
他想,于英现在一定在寒窑等着他回去,然后一刀杀了他,找出那两锭银子,将罪责坐实。想到这里,梅小乙不敢再回去,而是拐到了自己另一处住所—— 一座破庙里,暂时躲起来。天黑后,他钻出破庙,顺着一条巷子溜过去,他想去看看自己的妹妹梅姑,然后赶紧逃命,越快越好。
在小巷尽头的一扇破门前,他敲敲门,门开了,是梅姑,见了他想喊,他忙一把捂住妹妹的嘴,拉进屋,关了门。
“哥,你咋回来了?”梅姑一边说,一边浑身战抖。
“梅姑,哥哥要出远门,不能照顾你了。”梅姑一听,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呆呆地望着哥哥。她默默地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拿出一锭银子,递到梅小乙手中:“哥,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梅小乙看着这银子大吃一惊,银块上竟然有一朵梅花。
“哪儿来的?”梅小乙颤声问。
“你别问,快走!”梅姑将梅小乙推出门,然后用背顶上门。梅小乙听到门里传来压抑的哭声。他也落下泪,默默走了。
梅小乙从丰城消失,如一滴水蒸发掉,没有一点儿痕迹。
丰城县银子被盗,闹得沸沸扬扬,最终却不了了之。听说县令莫白为此多次往上面跑,四处活动,甚至请自己老师出面讲情,最后才摆平了这事。
丰城这鬼地方,十年九荒,这年,又是大荒年。莫白说,去年皇粮国税没交,已对不起万岁爷,今年一定要按上面要求,收齐收足税银,没钱的,卖东西;再不行,到钱庄或县衙借贷。一时,搅得丰城一片哭号声,但税银最终还是收上来了。
那夜,忙罢收税之事,于英刚回家坐定,猛见外面有黑影一闪,忙一把抓住刀站了起来,只见一个叫花子,破衣烂衫,走了进来,胡须丛生。
“你是——?”于英握着刀,警惕地问。
“我,梅小乙啊。”叫花子前进一步,得意地笑道。
于英仔细端详,果然是梅小乙,尤其那双小眼睛。于英心想,这家伙真会伪装,若不是提前叫明,自己无论如何也认不出他来,但仍没有放松警惕,问:“你这段时间哪去了?”
“我去了别的地方,县尉大人当然看不到我了。”梅小乙说。
“你想干什么?”于英看着他,突然有点害怕起来。
“没什么。”梅小乙摇摇手,然后告诉于英,这次来,只是想和县尉大人联合做一笔买卖,去偷县衙的税银。当然,自己仍偷一两锭,然后,县尉大人可以如上年一样,将剩下的银子拿去,救济县里的百姓啊。
望望梅小乙,于英摸着下巴,眼睛眨啊眨啊,然后仰头哈哈大笑道:“你既然知道了,就不瞒你了。在这儿,我代受苦百姓谢你了。”说完,弯下腰,深深一揖。
梅小乙忙用双手相扶,他从心里佩服于英。人们都说,公门能行善,真是不错。
同时,他在心里也暗暗得意:梅姑,你知道吗?哥哥现在不是小偷,而是侠盗了。
按约定,第二天晚上,梅小乙又一次一身黑衣,轻车熟路地去了银库,只偷了一锭银子,并在银库的银锭上刻了一朵梅花。拿着银子,他并没走,而是一翻身,顺着柱子上了横梁,藏在暗影里。他准备在于大人需要的时候,帮他一把,或者替他望望风。
这次,那个狗县令的脑袋大概会保不住了,让于大人这样的好人当县令,该多好啊。他想。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一闪,进了银库,借着火折子的光,梅小乙看见他用黑巾遮着脸,身边带着一个大包袱,正在一封一封拿银子。突然,一声锣响,无数灯笼火把拥了进来。灯火下,明晃晃照着一个人,一手拿刀,哈哈大笑,十分得意,正是于英。
法场刀光(3)
那个穿黑衣的蒙面人,被围了起来。
“县令大人,戏演完了,可以露出庐山真面目了。”于英突然一伸手,出其不意地摘下了黑衣人的面巾,一个年轻俊雅的脸露了出来,真的就是县令莫白。
“真是大青天啊,为了救助自己的子民,竟然几次扮成盗贼,盗取库银。表面上,你在尽心尽力地收税,原来是演给别人看的啊。”于英嘲笑道,眼中充满了仇恨。
当第一次税银归库后,于英就准备下手,可又怕查到自己,因而逼迫梅小乙去偷。他的如意算盘恰如梅小乙猜测的,偷了库银后,立即带上公差赶到寒窑,二话不说,杀了梅小乙,拿出那两锭银子,就算人赃俱获。
可那夜他赶到库房时才发现,库银里空空如也。当时,他怀疑是梅小乙全部偷去,气得发疯,赶到寒窑,只看到两锭银子,看样子梅小乙并没有多拿。他暗暗纳闷,究竟是谁做的呢?一个个排查,最后,确定是县令莫白,因为收藏银子的具体房间只有他和县太爷两人知道。
当梅小乙又一次出现在于英面前提出偷银子时,一个计划迅速在他心中成熟:不偷银,做县太爷!只要能当上县太爷,比偷银子还来钱。第二天,他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莫白,然后带着一群心腹公差在屋外埋伏起来。
现在,一切都成功了,于英禁不住弹刀大笑。一挥手,公差们两边排开,一个人走了进来,就是莫白的顶头上司——商州府的知府大人。
于英这次之所以迫切地想杀掉莫白,除了想当县令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得到“红珍珠”妓院的女孩小珍珠的欢心。小珍珠是半年前来“红珍珠”妓院的,可这女孩性子猛如烈火,誓死不接客。
于英不信邪,亲自找到小珍珠,小珍珠知道他的身份和功夫后,私下里开出了一个条件:让县令莫白死,自己什么都给他。否则,只有一死而已。
今天,在“红珍珠”妓院里,于英听着小珍珠弹琴,一边开怀畅饮。他心里太痛快了,一千多两银子、外带抓住盗银贼的功劳,终于得到了知府大人的允诺,暂时代理丰城知县;同时,还得到了美人的欢心,可谓一箭双雕。
至于莫白,已经判了死刑,秋后就要在商州城问斩。
他感到心里很轻松,也很愉快。
酒喝多了,他要上厕所,可去了一直没有回来。有人在厕所旁边发现了于英,倒在地上,已经死了,是被杀的。新任县尉听到消息,忙带着公差赶来,翻过于英的尸体,是一柄刀从背部插进。显然,刺客知道于英功夫了得,以偷袭的方式一刀毙命,丝毫不给他还手的机会。尸体旁边是一张帖子,上面写道:“凶如狼,恶如豹,这样的狗官不可饶。”字是醮着地上鲜血写成的,让人触目惊心,县尉也吓出一身冷汗。
县尉叫来小珍珠,那女子很镇静,说:“奴家不知道,只知道他要上厕所,可出去了再没有回来。”
县尉见问不出来什么,就挥挥手,让小珍珠退下,然后收拾好代县令的尸首打道回衙。他心中很舒畅,暗暗感谢刺客,不知是哪路侠士,竟然给了自己一个代理县令的机会。
莫白被处死,却没有刽子手接活。虽然酬劳的银子很高,可刽子们都摇头摆手,推说自己有病,让另请高明。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一件断子绝孙的活儿,接不得。一旦接了此话,众人的唾沫也会淹死自己!
但也有见利忘义的人。
就在刑期逼近的日子,知府拈着胡须一筹莫展时,有个眉清目秀长着胡子的人自告奋勇要求接下这活儿,并且自我吹嘘刀功如何了得。知府一见有人接受任务,满脸喜色,不过,还是嘱咐了一句:“到时候下手一定得狠一些。”
那人胁肩媚笑,连连道:“小人晓得,小人晓得。”
法场刀光(4)
行刑那天,一大早,莫白就被囚车槛押着送往刑场。丰城百姓,早早赶到州城,夹道相送,有的跪在那儿号啕大哭,有的还戴着孝。一个老头拿着酒碗,给莫白奉上几碗酒道:“莫大人,一路走好,我代丰城人给你磕头了。”说完,一头一个血印不停地叩着。
莫白满脸煞白,紧闭着双眼。
到了刑场,莫白被五花大绑着,背上插着木牌。那个毛遂自荐的刽子手大步走上台去,手里提着把大刀,冷脸站在莫白旁边。围观的百姓一见他,立即发出愤怒的骂声,甚至有人把石子、香蕉皮朝他身上扔。幸亏那些弹压的兵士阻拦,否则,有几个小伙子还准备跳上去,狠狠给他几下。
到了午时三刻,号炮一响,刽子手走上前去,摘下插在莫白背上的木牌,对着莫白狠狠地骂道:“狗官,你也有今天。”刀子高高地举起来,刚准备砍下,突然一道冷光闪过,一把飞刀稳稳地插在刽子手背上。扔飞刀的人一跃而上,是梅小乙,准备劫法场。
刽子手倒在台上,艰难地揭去头巾,一头黑发披散下来,抹掉胡子,却是梅姑。看到梅小乙的那一刻,她眼睛一亮,艰难地说:“哥哥,不要放他走。”
梅小乙愣了愣,认出是梅姑,忙一把抱住,喊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莫大人是清官啊。”
梅姑摇摇头,眼睛里射出仇恨的火花:“他比于英还要狠毒。他知道你是我哥哥后,就用你要挟我,以满足他的兽欲。他还把偷来的银子放在我们家地窖里藏着。是我——是我偷出来送给丰县百姓的。他知道后,就把我卖给妓院,说要让我还债,还不许我说出实情,不然,就要抓你……”话没说完,头一歪,停止了呼吸。
“妹妹——”梅小乙大喊,可梅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梅小乙猛地站起来,踉跄了一下,眼里喷着火,走到莫白面前,抡起大刀,一声大吼:“死吧,狗官!”一刀砍在莫白的脖子上。然后,大刀翻转,仰天高喊一声,“苍天啊,这是什么破世道”,将刀子直直地刺入自己的胸膛,人一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红珍珠”妓院一直在找逃跑的妓女小珍珠,看到梅姑的尸体才知道,小珍珠就是梅姑。
——河南省南召县清末农民起义纪实
迷迷教,真热闹,
小演艺山上把反造。
打富济贫杀贪官,
立旗顺天改国号。
咚!咚!咚!
三声炮,
南阳来了谢老道,
打洋鼓,吹洋号,
扛着洋枪和土炮,
官兵围着演艺山,
不到百天全完了!
这段顺口溜在伏牛山东部已流传了近百年,每当人们说起这个顺口溜的时候,百年前的硝烟仿佛就弥漫在眼前……
事情发生在1910年,清朝宣统二年,八百里伏牛山东部,有一个人类祖先的发祥地——南召县杏花山猿人遗址。杏花山绵延起伏,蔚为壮观,在杏花山南麓有一条长达几公里的山沟,在这个风景秀丽,山水相依的山沟里,生长着成排结队的参天大杨树,尤其是村口那棵,粗如碾盘,高入云端,威武挺拔,引人注目,此地也因为杨树而得名,曰:“杨树沟”,现在小店乡凌小庄村境内。
杨树沟当时只有几十户人家,除了三、四户朱姓之外,大都是姓马的,相传马氏家族都是在1840年从密县迁来的难民。
清末时期,政府腐败,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天下白姓民不聊生,时年大旱,五谷绝收,路匪劫人,真乃天恨人怨。
在马氏家族中,有一个叫马国方的壮士,时年40岁,生得豹头环眼,身高五尺,膀阔腰圆,古铜色的脸上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子,眉宇间透射出一股威猛豪气。他的爷爷在他八岁时就把他送到了崇兴寺(今小店乡龙潭村境内)交给方丈习文练武,十五岁离寺回乡,拳脚功夫已十分了得,喜欢打抱不平,附近人称他“马教师”。
马教师全家六口,爷爷马骏,父亲马宗生,母亲刘氏,还有老婆孩子,全家靠编席种地维持生计。
马国方久立江湖,结识了三位朋友,一位是李付义,三十八岁,今方城县柳河北藏佛寺附近人氏,此人稍高于马国方,面大耳阔,白里透红,威武英俊,通读五经四书,能言善辩,对父母十分孝敬,为人极为忠厚。另一位叫许天顺,五十来岁,清末进士,云阳附近人,此人足智多谋,精通奇术,在知府衙门供职,因对清政府不满,弃官返乡,人送外号“小诸葛”,经常身穿长褂,手执折扇,加之清秀的外表和高雅的谈吐,极具超凡脱俗的儒雅之风。外号“母夜叉”的吴丽娘,年方三十八岁,生得俏丽端庄,幼读诗书,习武弄棒,家住鲁山谭顶山人氏,她丈夫因反抗清政府被杀害,她也是马国方的知已。
端午节当日,李付义,许天顺,吴丽娘,和往年一样不约而同地来到马国方家中相聚,他们之间无话不谈,当谈及清政府的腐败,农民受苦受难时,无不群情激愤,恨之入骨。
李付义说:“诸位兄长,清廷无道,天气大旱,百姓无法生活,天生吾辈能甘心受一辈子苦吗?”马国方接着说:“我们何不效法宋朝晁盖、宋江,去占山造反,有朝一日推翻清王朝,也好让天下百姓能过上痛快光景!。”吴丽娘接着说:“诸兄长且慢!半月前我在后山挖药,挖出一个铜镜来,上面图案模糊不清,请诸兄鉴别。”许天顺接过铜镜擦洗多时,又默念数语,递给李付义,李付义接过来一看,大为惊奇!镜内李付义头戴王冠,气宇轩昂,好一个帝王之派。李付义将铜镜递于马国方,马国方一看大叫道:“啊呀!我成了大将军了!”传看完毕,许天顺正色道:“此镜乃神物也!传递天机也!咱们四人应结拜兄妹,共图大业”。大家听后无不异口同声说:“好”!马国方即时准备香案,三牲供品,摆在家中堂屋牌位桌上,男女四人同施跪拜大礼,共同发誓:“虽非同生,但求同死,推翻清王朝,有福同享,有难共当!”随即摆开酒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许天顺道:“我等四人造反,可推李付义为王,吴妹为娘娘,马国方为大元帅,我为军师,立国号为“顺天”,以迷人古镜为由,取名“迷迷教”,在九里山扎营,此山甚是雄伟,地处险要,正是我等用武之地也!”
李付义当众吩咐道:“马兄负责操练人马,许兄主管筹划起事准备,你二人在岭南(杨树沟岭南三间房)安营驻扎,吴丽娘负责军需后勤,我到周边府县联络能人将才,共同起事!”
一场声势浩大的讨伐清政府的造反运动开始了!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
新兵周海星是罗布泊试验基地一个通讯连的检修小战士。那里是一片荒芜的戈壁滩,方圆近百公里没有人烟。站里除周海星外,还有班长罗霄汉和战士魏东。
晚上,尖厉的风声夹杂着野狼的嗥叫声传进屋子,使人心惊肉跳。周海星常常爬起来,注视着屋外:那些野狼也许饥渴难禁,嗅到活生生的人肉味,馋得快要发疯了一般,焦躁不安地在屋外窜来窜去。周海星觉得这戈壁滩夜晚特有的交响乐与自己家乡的海潮有些相似。
站里有三条纪律:第一,一个人不准到营房一百米以外的地方活动;第二,两个人同时活动必须在看得见住房的范围内;第三,绝对禁止西去。
前两条纪律他们能够理解,但第三条他们却不明白。直到几个月后的一个中午,班长禁不住周海星的纠缠,不得不带着他和魏东去揭开第三条纪律的谜底。
茫茫戈壁滩,没有丝毫生命的葱绿,荒凉又沉寂,在烈日的烘烤下像个巨大的火炉。
行了约两公里,沙海内出现了一具具骨骼。班长告诉他们说:“那是被野狼吃掉的马鹿的骨骼。”
越往前走骨骼越多,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几具。从这些骨骼看,往日这里曾发生过多么惊心动魄而又残酷无比的围歼战!
这时,一个新的疑团不由从周海星心中冒起:明知这里有危险,这些动物为什么偏偏要到这里来送死?
魏东推测道:“大概是野狼把它们驱赶到这里来的吧?”
周海星反驳说:“不对,这样大的戈壁滩,狼在哪里捕食不是一样,为什么偏偏要将猎物赶到这里来才下手呢?”
他俩争论不休,班长只是笑而不答。
越过一具具动物尸骨,穿过斜坡下的一片骆驼刺丛,他们在一片低洼处停了下来。这里的土是黑色的,呈稀泥状,上面踩下野兽的许多脚印。班长这才告诉他们说:“这里有水,方圆十几里才只有这么个泉眼,附近的各种动物都必须来这里饮水,所以这里就成了野狼最好的狩猎场……”
周海星和魏东这才恍然大悟,但很快又陷入迷惘中:这里既然有泉眼,为什么不见有水?难道动物靠舔这里的湿泥解渴?
班长介绍说:“这是一眼奇特的夜泉,只有在午夜的一个时辰内才渗出一条浅浅的水线来。许多动物干渴难忍,不得不冒着生命的危险来这里饮水。所以一到晚上,这里便成为戈壁滩最热闹的世界。”
周海星想下马仔细看看那眼夜泉,班长厉声斥道:“你想找死吗?这里随时都有狼群出没!”
周海星抬头一看,林子边果然有几条狼鬼鬼祟祟地朝这边跑过来,三个人不得不策马赶回营房。
连队每月派车送一次水和给养来,同时捎来一个月的报纸和信。平时,他们靠一台收音机来获得一点外界的消息。对长期生活在单调而寂寞环境中的人来说,任何一种声响,都是一种安慰和享受。因此,戈壁滩的狼嗥成了他们每晚必不可少的催眠曲。
偏偏这年的旱季来得特别早,戈壁滩几个月滴雨未下。晚上的狼嗥声也渐渐稀少。周海星像失掉什么似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决定到夜泉去看个究竟。
一天中午,周海星独自骑马离开了营房。他来到夜泉边,不由愣住了:那片黑土竟变成白色,龟裂的泥土边沿棱角如刀。看来,夜泉早就没有了水,周围还留下污黑的血迹。这表明为得到水,野兽们曾发生过激战,连最凶恶的、忍耐性极强的野狼也忍受不住干渴的煎熬,在互相残杀过后,留下不少尸体。
突然,战马发出一声惊叫。周海星扭头一看,旁边沙丘上蹲着一条黑灰色的野狼,他不禁倒抽了口凉气。他是第一次单个在野地里遇到狼,尽管手里抓着枪,心中仍不觉胆颤。
这时,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原来是班长和魏东赶来了。魏东端起枪正要向那条野狼射击,周海星忙过去推开他的枪口说道:“小魏,留下它吧,晚上还能听它叫几声!”
班长也说:“瞧它两排奶子,好像刚下过崽,放了它吧!”
那狼见这边人多势众,扭头走了。
晚上,外面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周海星以为是送给养的车来了,赶紧去开门。班长忙阻止道:“别开!”可是,已经晚了,一条黑影扑了进来。“狼!”班长惊叫着去抓冲锋枪。
狼并没有扑向人,而是蹿进隔壁伙房的水池。由于水车没来,池里的水很少,它够不着,干脆跳进水池一阵狂饮。班长透过手电筒的光亮,看见狼腹鼓起的两排奶子,认出是白天见到的那条母狼,再次将枪端了起来。周海星忙过去反扣住伙房门,央求道:“班长,就这一只了,而且还有崽,让它活下去吧!”
班长没好气地说道:“你想做‘东郭先生’,等会用你的肉喂它!”
这时,那狼饮足水,跳出水池,在伙房团团转着寻找出路。周海星提枪跑出屋外,用枪托将木窗捣开,母狼“嗖”的一声跃出窗外。它跑出几十步,突然又站住,回头向周海星“嗷嗷”地叫了几声,似乎在感谢他的恩赐。
班长和魏东也跑了出来,只见周海星朝母狼挥手道:“去吧,戈壁滩勇士,快去喂你的小宝宝!”
母狼仿佛懂他的话,摇了摇尾巴,恋恋不舍地跑远了。
第二天,送给养的车来了,水池内还剩许多水,虽被母狼弄脏,但周海星舍不得泼掉。他特地将那些水放在屋外,等母狼来饮。
这一夜过去了,母狼没有来。到第三天的晚上,母狼来了,还带来两只小狼崽。原来,它们每隔三五天才来一次。摸到它们的规律,周海星隔几天就将用过的残水和残羹剩饭放在外面供它们享用。
炎热的夏天过去后,母狼和它的崽儿们靠戈壁滩寥寥无几的小动物和战士们的残羹剩饭,度过了漫长的秋天和寒冷的冬天,狼崽们也渐渐地长大了。
戈壁滩的第一场春雨,结束了罗布泊持续几个月的干旱。夜泉在春雷的震撼声中渐渐苏醒,枯硬的泥土由白变黑,终于渗出水来。这一带又成为各种动物往来频繁的热闹区,狼嗥声渐渐多了起来。而那条母狼却仍每隔三五天就带着崽儿们来营房外活动一次。
这年三月,班长复员回家,站里只剩下周海星和魏东两个人。不久,一项科技试验在罗布泊基地悄然进行。
一天黄昏时,连长打来电话说:一个模拟装置掉进夜泉西北五公里的枯树林里,须迅速赶到那里守护,等候试验部队的到来。不巧的是,这天,魏东突患急病被连部的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检修站只剩下周海星一个人。周海星带上两支冲锋枪和充足的子弹,拿了两个肉罐头就上马出发了。
夜幕中的戈壁滩充满死一般的沉寂,枯树林更像道迷魂阵。周海星刚用经纬罗盘测试出模拟装置落地的准确位置,远处就传来阵阵狼嗥声。他忙抱了一些枯树枝,将准备好的一团蘸过油的棉絮裹进树枝内,扎成一个火把,牵着马,借着火把的光亮,朝恐怖而神秘的枯树林跨了进去。
十来分钟后,干燥的气流送来一阵刺鼻的焦糊味。他抬头一看,只见前面是片焦土,方圆几十米内的枯树也被烧焦并融成一片,神秘的模拟装置大半截就埋在焦土中。
“找到了!太好了!”周海星高兴极了。想到要在这里度过漫长的一夜,他不由将树枝收拢,用火把点燃。
这时,“咴!”战马惊恐地嘶呜起来。周海星扭头一看,只见不远的林中蹲着两条壮实的野狼,绿荧荧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他忙站起来四处一瞧,发现被狼群围了个水泄不通。此刻他很清楚,发疯的狼群若蜂拥而上,他是无法阻挡的。他不敢贸然开枪,只是倚仗着火堆,端着枪,与狼群对峙着。
午夜时分,周海星不由得感到饥肠辘辘,他不得不掏出肉罐头。阵阵肉香飘出,贪婪的狼群一阵骚动。几条高大的野狼在火堆周围转悠了一阵,突然扑向战马,马的后腿当即被撕开。周海星赶紧端起枪来扫出一梭子。几条狼被打死了,更多的狼却围了上来。战马无法忍受狼群的撕咬,挣脱缰绳离开了火堆。周海星一边呼唤着战马,一边拼命扫射追赶马的狼群,狼被扫倒一大片。
战马终于被狼群咬倒,它绝望地嘶呜着、挣扎着,很快被一阵灰色的狂澜所淹没。周海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端起枪冲向狼群。他刚一离开火堆,身后的狼便一拥而上,转眼他就陷入狼群的重围中。危急中,一条黑影腾空而起,将一条老狼撞倒在地。狼群一下给镇住了。周海星定睛一看,原来是常到他们营房去的那条母狼。他不由高兴地喊道:“戈壁滩勇士,干得好!”
母狼守护在周海星的旁边,向发愣的狼群发出几声咆哮,仿佛告诫它的同类,不准伤害它的恩人!
狼群将目标转向战马。周海星要去抓枪,双手却不听使唤,原来在同狼群搏斗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折断。
狼群吃完战马,又朝周海星扑了过来。母狼只身同狼群扭打,寡不敌众而势单力薄,几条狼咬住了周海星的双腿。就在这时,黑暗中又蹿出两条黑狼驱开了狼群,周海星认出它们就是母狼的孩子,母子仨在狼群中奔突着、撕咬着,悲壮的吼叫声在西北大戈壁滩上回荡。
第二天清晨,部队赶来,只见母狼躺在已经牺牲的周海星身边,它的两个孩子也伤痕累累,依偎在母狼身旁。向导阿罕突然觉得母狼好像是他几年前丢失的一条牧羊犬,便唤了一声“古丽”。母狼睁开眼睛看了看阿罕,呜咽地应了一声,摇了摇尾巴,断了气。
从此,那座检修站旁出现了两座坟墓。一座是周海星的,另一座是牧羊犬古丽的。
神龙二年,李白生,王维已六岁,距离《唐才子传》称“九岁知属辞”,仅三年。
先天元年,杜甫生,王维已十二岁,距离治装赴长安,亦仅三年。
三年后,唐玄宗开元四年,王维十六岁,客居长安,交接名流,正是青春年少,风流俊赏。距他写出:“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夷少一人”的名篇仅有一年。
开元九年,王维二十一岁,是春,高中状元,解褐为太乐丞,诗名已动于天下。
此时,李白十六岁,初作《明堂赋》;杜甫仅十岁,始习大字。
此时,距离那段群星毕集,文采动古今的岁月,尚有数年的时间。
数年时间内,盛唐明月空照耀,曲江春色待人来。长安的诗酒繁华、太平盛世中,便只这一朵奇葩,风流独占。
当是时,王勃已死四十余年,岑参尚幼,高适、孟浩然诗名未就。
当是时,五言诗体尚为主流,他集其大成;七言诗体才开风气,他已为一代高标。
当是时,魏晋风流已渺,王谢之家的鼎盛,渐成为书卷中的一段传奇。而这位出身太原王氏的惊才绝艳的少年,便在初盛唐灿若晨星的诗人中脱颖而出,为自己煊赫的门楣更添光辉。
魏晋以来,虽王谢并称,但论起文学,陈郡谢氏2一直独占风流,诗文一脉,向来称谢而不称王。却恰恰到了唐代,太原王氏却接连出了王绩、王勃3、王维等诗歌名家,让整个文学史为之震撼,也让喋喋不休数百年的王谢高低之争,在文学一体上有了定论。
只是,王氏的代表,却不再是魏晋传统望族琅玡王氏,而是太原王氏。
一个人改变整个文学史的天平,便因为有了王维。
他是魏晋流传至于盛唐的最后一段风流,诗画双绝。王维曾自云:“当代谬词客,前身应画师”,然而他所绝的并非只是诗画。
音律琴曲,在他手中亦是出神入化。
相传,王维曾与人欣赏《按乐图》,一时乐工皆不解图中之意,王维笑而指曰:此霓裳羽衣曲第三叠初拍。众人查对乐谱,果如所言,一时叹服。
更为传奇的,却是《集异录》中所载的小说家言。
开元九年,王维赴举应试,却听闻状元已内定,这位王氏少年心高气傲,不愿屈于人下,通过歧王面见当时势焰绝伦的九公主。王维此时二十一岁,年方弱冠。史载他“妙龄白皙”,风姿美曼,于歌伶簇拥下,在公主府邸弹奏一曲《郁轮袍》,情声哀切,举坐为之动容。九公主倾倒其风仪之下,更得知自己时常讽颂的名篇亦是出自这位翩翩少年之手,更为惊叹。后来发生的一切,颇似前朝武则天故事,公主夺锦袍而与他人,王维此年高中榜首。
很多人怀疑这则故事的真实性,或认为这是王维一生的白璧微瑕。其实大唐年间,干谒已成一时风尚,李、杜均未能免俗,杜牧亦因干谒公主而得到第五名。唐代的科举不似后代规则严谨,但却选拔出了王维与杜牧。我们宁愿看到行卷的王、杜,也不愿看到后世那些将八股做得严丝合缝的文坛夫子。
一曲而倾倒天下,那是怎样的风流?由是不禁想,那些史书所不能承载的传奇呢?王维又有多少?
有多少的琴音、有多少的仪容、有多少的美谈,在长安风月中消解,不能为我们所了解、追忆。有多少风流湮没在画卷不能承受的生动中,化为历史的尘埃,只留下一个名字。
留下一个让我们无尽想象的名字。
王维。
王维,字摩诘。意为降服恶魔。
很难想象,如此温文儒雅的诗人,竟有如此金刚怒目的名字。
很难想象,这风流蕴籍的才子,竟有着如此多姿多彩的人生。
正是这个人,曾于弱冠之年,华服盛装,携一只琵琶,萧然弹奏一曲《郁轮袍》,于是九公主惊叹,竭力推荐为当年魁首。
这个人,曾戎马边疆,铁衣紫尘,见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荒凉。“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是他的激情洋溢,“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却是他的豪迈沉雄。
这个人,曾旅居京华,长安群彦无不拜服。多少名动天下的才子,都读着他的诗篇长大。“云里帝城双凤阙,雨中春树万人家”是他的雍容优雅。“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便是他的鼎盛气象。
安史之乱后,经历了山河破碎的诗人们齐集于朝,写下了追缅盛唐的《早朝大明宫》组诗。王维、岑参、杜甫……几乎当时最优秀的诗人尽集于此,同题唱和,争彦竟秀。
也许是劫后余生的慨叹,也许是盛世不再的感伤,也许是因为同场诗人皆是一时俊秀,才激得每个人才华勃兴,挥洒翰墨……“诗成珠玉在挥毫”,每一篇都是大师们集中上品,也是数千年诗歌史上最成功的唱和之一,引得后人就孰为其中最上之篇争议千年。
其实,我们更该感叹自己的幸运,千载之下,犹能目睹这样一场文坛盛事,诞生在已繁华不在的长安,留给我们那段鼎盛年华的最后追忆。
岑参有名句“花迎剑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干。”杜甫亦有名句:“旌旗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而个人以为,最能体现盛唐气象的,还是王维的那句“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短短十四字,气象恢弘,风华绝尘。
自此后,鼎盛繁华一去不返,我们虽有高入九天的宫阙,却不再有万国来朝的伟业;我们虽还有的文采风流诗人,却不再有如此群星灿烂的盛会,我们虽还有泱泱大国的称誉,却不再有这般睥睨天下的情怀。
也是这个人,曾弃置繁华,逍遥尘世,终日与山水相对,于是天地大美皆融入他的诗篇。“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如果说,七言之体,他仅是唐代巍峨群山之一,是高峰到来前的重要先驱。那么对于五言,他无疑已站在了艺术顶峰。正如杜甫《秋兴八首》已超出了时代,是对唐诗的伟大贡献,王维辋川组诗也是。
也是这个人,自从爱妻死后,再未续弦,独自于辋川别业中,参禅向道。《唐才子传》云:“奉佛,蔬食素衣,丧妻不再娶,孤居三十年。”静参佛法,自是文人的一种雅兴,且或者,也是对亡妻的一种追怀。若真如此,这份深情,对于一个风流俊赏的士族公子,一位才华纵横的诗坛宗匠,又是何等难得。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写出这句诗的,是后世的元稹。言虽恳切,人却薄幸,已成为文人言胜于行的典范。
亲身做到的,却是王维,虽有生花妙笔,却始终未出一语。
相对李白的布衣傲王侯,岑参高适的行旅生涯,杜甫的终生干谒,王维显得萧然冲淡很多。功名富贵于他真如浮云一般,有固然好,失去也无不可。终生不见营营苟苟,终生不见阿谀逢迎。天下山水,尽在其胸中,所以写出来的诗句也无限清和,天光云影,自在徘徊。
故《诗人玉屑》中评王维:秋水芙蕖,倚风自笑。
风神萧散、神仙姿态,却又雍容沉静,气势浑融,这便是魏晋风流与盛唐气象最完美的结合,便是中国古代文人最完美的人生典范。
哪一个男子,不愿如王维这般,风流骏赏,名满天下,却又心淡行闲,终生萧散?
哪一个女子,不愿遇到王维这样的男子,一身温文,名垂千古却又情根深种?
只是如九公主那样倾慕其才华,点为当世状元,成就一场传奇;还是如他的妻子一般,受其一生执手、一世相爱?
我想她们都是幸福的,无论九公主还是妻子,因为她们都相伴了这个男子的辉煌,消受了他的诗画两绝,绝尘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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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王维生年、中状元之年、李白生年学界尚有争议,本文所有王维相关年代均根据陈铁民《王维年谱》。
2、谢灵运、谢眺均出自陈郡谢氏。
3、王勃是否太原王氏尚有争议。
孙中山早年是在檀香山接受西方教育的,后来在英国殖民地香港学医,进行反对清廷的资产阶级革命活动以后,大部分的时间是在海外度过的。孙中山的战友们都有镀金或镀银即留学西洋或东洋的经历,因此,对于喝白兰地和香槟酒,比喝中国的老白酒和绍兴酒更对胃口。孙中山喜欢喝洋酒,而且酒量大得惊人。据他的老友戴季陶记述,1916年袁世凯称帝,遭到全国人民的反对。蔡锷领导护国军攻入四川,李烈钧率护国军攻入广东,孙中山领导的中华革命党在广东相应。
不久,窃国大盗袁世凯获疾羞愤而亡。孙中山从日本回到上海,曾和日本青木宣纯中将在寓所聚谈甚欢。青木中将善饮,酒量很大,他想与孙中山较量一番,于是问孙中山:“听说中国人有汉书下酒之说,是用汉书来就酒喝吗?我对此不甚明白,请先生赐教。”孙中山说:“所谓汉书下酒,并不是把汉书撕了就酒,而是一边喝酒,一边读汉书。”青木恍然大悟:“这原来是一种喝酒助兴的方法,不知孙先生这里是否有酒?我们边喝边谈,岂不是更好?”孙中山起身,走到柜子拿了两个酒杯,然后取出几瓶白兰地,与青木一边喝一边谈,越谈越尽兴,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孙中山不知不觉喝了36杯,约有五斤多酒,却丝毫没有醉意。再看青木,已是昏昏欲睡。
戴季陶在一旁看着孙中山饮酒,暗自佩服孙中山的酒量惊人,感叹地说:“这是十多年以来仅此一次而已。”1917年7月,国务总理段祺瑞拒绝恢复临时约法。孙中山高举护法大旗,南下广东号召护法运动,在广州建立护法军政府。某次,在军政府会议上,孙中山为活跃气氛,突发奇想,对在场的谭延闿、胡汉民说:“你们都是有旧学功底的人,我出个上联,你们对下联如何?”谭延闿、胡汉民说:“孙先生,你只管出上联,这难不住我们。”孙中山点头:“好,我出的上联为:五月黄梅天。征对下联。”
谭延闿、胡汉民等虽然学富五车,乍一听孙先生的上联,好像随意而出,但仔细品味,要想来个脱口秀,随意找到很贴切的下联,还是不容易的,因此他们搜肠刮肚,一时却没有既工整又对仗的下联。
孙中山笑了,说:“我是看大家想瞌睡,所以才出此招,想活跃一下气氛,现在目的达到了,对不出来没有关系,我们接着开会。”孙中山岔开了话题,但谭延闿却对此耿耿于怀。
1929年,谭延闿已是南京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在一次招待外宾的酒会当中,看见侍者在给客人倒三星牌白兰地酒,突然来了灵感,喜形于色地说:“我对上了,对上了!”胡汉民等在一旁问:“祖安(谭延闿,字祖安),什么对上了?”谭延闿反问:“总理的上联还记得吗?”胡汉民:“怎么不记得?五月黄梅天。怎么,有下联了?”谭延闿自信地吟道:“三星白兰地。”胡汉民笑道:“对得好,果然妥帖,这就应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谭延闿指着杯中之物说:“功劳应归于这杯洋酒,没有它,我还不会有此灵感呢。”
这件事也说明谭延闿等国民政府高官在招待外宾时,喝洋酒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
晏仲是陕西延安府人氏,与兄长晏伯同居。兄弟之间的感情非常友爱诚挚。晏伯三十岁那年不幸病故,也没有留下子女;不久妻子也死了。为此,晏仲非常伤心难过,常常想生两个儿子,把一个过继给兄长作后嗣。没想到刚刚有了一个男孩,自己的妻子也死了。晏仲怕续房的妻子不肯抚养前妻生下的孩子,就打算花钱买一个小妾。听说临村有个富户要卖使唤丫头,晏仲跑去相看了一眼,感觉不大如意,心情有些郁郁寡欢,被朋友留下,多喝了几盅洒,便醉醺醺地踏上回家的路。在半路,忽然遇到昔日的同窗好友梁生,梁生十分热情地同他握手,并邀请晏仲到他家里坐一坐。晏仲由于喝醉了洒,意念有些模糊忘记梁生早已死了,于是便跟他走去。到了他家门前,晏仲发现梁家的门第已经与过去大不相同,就向梁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梁生解释说:"我是新搬到这里来的。"到了家里,准备喝酒的时候,梁生才发现自己家里酿的酒已经喝光,便嘱咐晏仲坐下稍等,自己携带酒瓶出去买酒。晏仲从梁家走出来,站在门前等候。忽然看见一个妇人骑着驴从门前走过,后面跟着一个小孩,年龄有七,八岁的光景,面目和神色都特别象自己的兄长。这使他心里一阵难过。于是便尾随在他们身后,问那小孩:“娃子,你姓什么?”小孩回答说:“姓晏。”晏仲更加惊奇,又问:“你父亲叫什么?”小孩回答说:“我不知道。”说着,说着,就到了小孩的家门口,那妇人下了驴先走进去了。晏仲拉住孩子的手,问:“你父亲在家吗?”小孩答应了一声便跑回家里去了。过了一会儿,门里出来一个妇人,晏仲一看果然是他嫂子。嫂子看见小叔子意外到来,也感到吃惊。晏仲哭着跟嫂子走进家中。晏仲打量了一下哥哥的居住坏境,房舍和院落都整理得千干净净。便问:"大哥在那里"嫂子说:"出去讨债还没回来。"晏仲又问:"刚才那个骑驴的是谁"嫂子回答说:"那是你大哥纳的妾,姓甘。她生了两个男孩,长子叫阿大,赶集还没回来;你刚才看到的是老二,名叫阿小。"晏仲在哥哥家里坐了很长时间,酒意渐醒,这才意识到,眼前见到的都是鬼。但由于兄弟感情亲切,他并不觉得害怕。嫂子忙去温酒作饭。晏仲急于要见到哥哥,便叫阿小出去找。过了很久,阿小才哭着回来,报告说:"李家欠债不还,反而与父亲大闹。"晏仲听了十分生气,便与阿小一起跑了出去,果然看见两个人把哥哥揪住,按倒地上。晏仲怒气冲冲,挥动拳头打了过去,阻挡的人都被他打倒。当他把哥哥从地上救起来的时候,对手都纷纷逃跑了。晏仲追上了其中的一个,挥拳打了个痛快,这才站起身来。晏仲一把拉住哥哥的手,顿足大哭;哥哥也在伤心地流泪。回到家中,一家人都跑过来慰问。于是,准备好了酒饭,为兄弟的团聚,表示庆贺。又过了一会儿,一少年进来,年龄约有十六,七岁。晏伯叫他阿大,让他过来拜见叔父。晏仲把侄子拉起来,哭着对哥哥说:"大哥在地下有两个儿子,而你的坟墓却无人打帚;我的孩子年纪又小又孤独,该怎么办呀"晏伯也觉得很难过。大嫂对哥哥说:"要不,就打发阿小跟叔叔去,不是很好吗。"阿小一听,高兴地依附在叔叔肘下,眷恋着不肯离去。晏仲亲切地抚摸着阿小也倍觉酸楚,问阿小说:"你愿意跟着叔叔走吗"阿小"乐意跟叔叔。"晏仲心想:"鬼虽然不是人,但对自己多少是个安慰,有总比没愉快地说:有强,所以脸上也露出了喜色。晏伯说:"叫他跟你回去也好,但不要娇惯他。宜于让他多吃带血的鲜肉,白天赶他出来多晒太阳,过午以后再让他回屋。象他这样六,七岁的孩子,经过几个春天和夏天,多多吸纳阳气,骨肉是可以更新的,长大了也可以娶妻生子;只恐怕不得长寿。"
屋里说话的时候,门外边一直有个少女在偷听,意态表情都很温柔善良。晏仲怀疑是哥哥的女儿,便向哥哥打听,晏伯说:"她名叫湘裙,是哥哥小妾的妹妹。自幼孤独无靠,在我家寄养了十多年了。"晏仲又问,有婆家了吗"晏伯说:"还没有。不过,最近有媒人来议亲,对方是东村的田家。"那女子便在窗下小声说:"我不愿嫁给田家那个放牛的小子。"晏仲听了心有所动,但不便明说。这时,哥哥站了起来,在书房里设了一张卧榻,安排弟弟住宿。晏仲本不想在这里留宿,只因为心里念着湘裙,打算找机会探一探哥哥的意思,就告别兄长到书房睡觉去了。时逢早春,气候还有些寒冷,书房里平常不生烟火,身上不觉有些瑟瑟发抖。一个人孤单单地对着蜡烛凄凉地坐着,心里想着,如果能饮上一杯热酒暖暖身子该有多好啊!"一会儿,阿小果然推门而入,把一碗菜汤,一壶美酒放在桌上。晏仲不由喜出往外,问阿小:"这是谁为我准备的"阿小说:"是湘姨。"酒快喝完的时候,阿小又端来了一个上面压着一层死灰的火盆,放在了晏仲的床下。晏仲又问:"你爹娘都睡了吗"阿小回答:"他们早就睡了。"晏仲又问:"你睡在那里?"阿小回答:"跟湘姨睡一个床。"阿小一直等到叔叔躺下,才关上门,走出去。晏仲越发觉得湘裙真是一个聪明而善解人意的姑娘,对她更加思幕爱恋;又因为她能抚育阿小,想得到她的愿望也愈加强烈,在床上翻来复去,一夜也没有睡着。
第二天早晨起床以后,晏仲对哥哥说:"弟弟现在失了配偶,孑然一身,希望大哥为我留心,帮我张罗张罗。"晏伯说:"我家里也不是一瓢一担的穷苦人家,只要留心去寻,一定能找到合适的。这阴间里即使有漂亮女子,恐怕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好处。"晏仲说:"古人不也有娶鬼为妻的吗有什么妨碍呢"晏伯好象明白了弟弟的用意,便说道:"湘裙确实不错,但需要用大针刺在她左手腕上的人迎穴位,如果流血不止,才能给生人作妻子。这事可千万马虎不得。"晏仲又说:"如果能让湘裙跟去服侍阿小,不是很合适吗"晏伯听了只是摇头不语。晏仲再三央求,大嫂在旁边说:"那就抓住湘裙,扎一针试试,实在不行那就算了。"于是大嫂就拿了一根大针走了出去,正好迎面遇上湘裙,急忙抓住她的手腕一看,殷红的血痕还湿漉漉地呢。原来,她听到晏伯说的话,已经在自己身上作了试验,嫂子放下她的手不由笑起来,回来告诉晏伯说:"这丫头早就有了这番美意,我们还替她操什么心。"但是哥哥的小妾甘氏听说此事却很生气,走到湘裙跟前,用手指着湘裙的眼眶说:"你这骚丫头不知害羞!你想跟小叔子私奔呀我决不会让你得逞!"湘裙听了又惭愧,又气愤,哭着要寻死,闹得一家人惶惑不安。晏仲也觉得很难为情,就告别了兄嫂,领着阿小,走出哥哥的家门。"兄弟你姑且回去吧。阿小就不要让他再回来了,恐怕损伤了他的阳气。"晏仲答应哥哥说:好。
回到自己家里,晏仲就替阿小虚报了岁数,假托他是兄长卖掉的使女所生的遗腹子,村里人也因为这孩子的面貌酷似晏伯,也就信以为真。晏仲教阿小读书识字,阿小就抱着一卷书在太阳底下用心诵读。虽然其初觉得有些苦,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六月中旬,天气暑热,桌案晒得烫人,阿小一面读书一面游戏,一点怨言也没有。这孩子天资聪明,一天能念半卷,晚上与叔叔抵足而眠,便能把白天念的书一直背诵下来。晏仲为此感到很宽慰。又因为心里老是想着湘裙,也就打消了蓄妻纳妾的念头。
一天,有两个媒人来给阿小说亲,家里无人招待客人,晏仲心里很是焦急。忽然甘氏嫂嫂从外面走了进来,愧悔地说:"阿叔不要生气,我把湘裙给你送来了。上回只因为这丫头不知羞,我故意让她受点挫折。阿叔这样的一表人才,如不能相从,还想寻找什么样的人家啊"晏仲见湘裙就站在甘氏的身后,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敬请嫂嫂坐下等候,说是前厅来了客人,于是便匆匆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晏仲从前厅回来,不料甘氏已经走了,湘裙也换下礼服卸了妆下厨做饭去了。只听见厨房里传来叮叮咚咚剁肉切菜的声音,不大一会儿,满桌的酒菜已准备停当,而且烹饪得法,大受欢迎。送走客人,回到屋里,晏仲看见湘裙已经打扮好了在等他,于是二人交拜成亲,行了婚礼。到了晚上,湘裙仍要与阿小睡在一起。晏仲说:"我要用阳气来温暖他,不能间断。"便安排湘裙住到别的房子里,只有每天晚上到那里喝杯酒表示欢会而已。湘裙对前妻留下的孩子象自己亲生的一样关怀,晏仲觉得湘裙实在是一位难得的贤妻。
一天晚上,夫妻倾心畅谈,晏仲半开玩笑地问:"阴间里有没有特别漂亮的佳人"湘裙想了一会儿,回答说:"没见过。只有邻居家的女孩葳灵仙,大家都说她美;其实我觉得跟主要是会打扮罢了。我与她的交往已经很久了,我真有点看不惯她的淫荡。一般人也差不多,你想见的话,我立刻就能把她招来,但这种人,最好不去招惹"。晏仲急着想见到她。湘裙提起笔,好象要写信的样子,可是马上又把笔扔下了,说:"不行,不行!"晏仲却一再强求,湘裙无奈才答应说:"如果把她招来,你可千万不要受她的迷惑。"晏仲满口答应。湘裙这才撕下一张纸,在上面画了几笔,象符咒一样,在门外点着火把纸烧掉。不大一会儿,门帘一动,挂钩一响,未见其人先听到嗤嗤地笑声。随后湘裙便拉着一个女子进来,只见那女子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就象图画上的美女一样。湘裙扶着她坐在床头上,二人一边饮酒,一边畅叙别后的离情。那女子刚刚见到晏仲的时候还有些羞涩的样子,总是用红袖掩住小口,不敢随意说笑,喝了几杯酒以后,便戏谑狎亵,无所顾忌,渐渐地伸出一只脚,压在晏仲的衣服上,晏仲不由心迷意乱,魂不守舍。不过,眼前碍得湘裙在场尚不敢纵淫;湘裙又有意加以防范,一会也不离开,灵仙便一时无计可施。忽然,灵仙站起身,掀开门帘走了出去;湘裙和晏仲也跟着走了出来。没想到灵仙不顾湘裙,拉着晏仲的手走进了另一个房间。湘裙非常恼恨,但却无可奈何,只好愤然回到自己的住室,任凭他们去胡作非为。晏仲回来以后,湘裙责备他说:"你不听我的劝告,恐怕你以后想把她赶走也不可能了。"晏仲怀疑湘裙出于嫉妒之心,便不欢而散。次日晚上,灵仙不招自来。湘裙因为厌恶她的到来,所以对她非常倨傲,毫不客气;而灵仙一点也不在乎,便与晏仲拉着手走了出去。这样鬼混了几个晚上。湘裙一看见灵仙进来就羞辱她,谩骂她,但却无法将她赶走。转眼过了一个多月,晏仲便染病不起,这时才开始后悔起来,便叫湘裙与自己同寝一室,希望用这种办法避开灵仙的纠缠;不过这办法也不灵,虽然日夜防范,只要稍有松懈,人鬼已在阳台云雨交欢。有一次湘裙操起一根木棍要把灵仙赶走,只因自己身体纤弱,手脚反被灵仙挫伤。晏仲终因淫鬼缠身,病入膏肓。湘裙哭着说:"这个样子,我怎么去见姐姐呀!"
又过了几天,晏仲便昏迷死去。其初,晏仲看见有两个官府的衙役手里拿着公文进来,自己便不知不觉地跟着去了。走到半路上,他发觉自己身上没带盘费,便请求衙役从哥哥的住所经过。哥哥见他被衙役押解着,吓得大惊失色,问他说:"你近来作了什么坏事吗"晏仲说:"没有别的事,只是得了鬼病而已。"然后就把与灵仙发生的事具实相告。哥哥说:"原来是这样。"于是便从家里拿"请二位差役笑纳。我兄弟罪不当死,请您先放他回去,我让我出一包黄金,送给衙役说:的大儿子跟你们去打官司,可能更合适。"于是便唤来阿大陪二位公差饮酒。自己返身回到家中,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家里的人。然后让甘氏到隔壁去叫灵仙。灵仙不知何事,立刻就来了。当她看见晏仲的时候,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就想逃走。晏伯将她一把揪住,厉声斥骂:"贱货!你生为娼妇,死作淫鬼,早为大家所不齿;现在又来作害我弟!"说着,一巴掌打在灵仙的脸上,灵仙被打得披头散发,那妖冶的容貌顿时减了几分。过了好大一会,灵仙的母亲闻讯起来,趴在地上哀求。晏仲怒声斥责老太婆纵女为娼,不顾羞耻。责骂多时,才让老太婆把女儿带走。
晏伯送弟弟出门,飘忽之间已经回到家里,直接到达晏仲的卧室。晏仲醒来时,就象刚做了一场大梦,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一次。晏伯责备湘裙说:“我和你姐姐都认为你很贤惠,才让你嫁给我弟;没想到你反而促成我弟早死!要不是碍于名分之嫌,我非要狠狠打你一顿不可!”湘裙悔恨交集,禁不住哭了起来,趴在地上向大伯谢罪。晏伯一眼看见了阿小,不由转悲为喜,高兴地说:“我儿居然长成大人了!”湘裙要到厨房为大伯做饭,晏伯告辞说:“弟弟那边的事还没有完,我在这里不能耽搁。”阿小已经十三岁了,逐渐知道依恋父亲;见父亲要走,流着眼泪跟在父亲身后不愿离开。父亲对他说:“还是跟着你叔叔快乐,我走了还会回来看你的。”一转身的工夫,父亲就不见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消息。
后来,阿小也娶了媳妇,并且生下了一个男孩。阿小活到三十岁就死了。晏仲抚育阿小的孤儿,就象对待侄子一样尽心尽力。晏仲八十岁的时候,阿小的儿子也已经二十岁了,这才让他分家单过。湘裙一直没能生育。一天她对晏仲说:“我先赴地下为你驱赶狐妖好吗?”说罢她就打扮得整整齐齐,从从容容地躺在床上死了。晏仲对她的死并不哀伤,半年以后,他也死了。
异史氏说:“天下像晏仲这样友爱的人,能有几个呢这样的好人应该益寿延年。晏伯在阳世绝嗣而在阴间生子,这都是因为晏仲对死兄友爱诚挚的感情感动了上天的缘故。如果在人世间没有这样的情理,难道在天上会有这样的运气吗在阴间里生下的儿子,愿意到阳世去继承产业的,想来一定不少;只恐怕已经继承了绝后产业的兄弟,不肯加以收留抚恤吧!”
清雍正年间,有两名女中豪杰闻名江湖,她们就是相传为吕留良孙女的侠娘和鱼靓大盗的女儿鱼娘。两个女子都与雍正皇帝是死对头,并与满洲贵族不共戴天。
清代初年,吕留良因文字狱而遭灭族之灾,他的孙女被他的一个学生藏了起来,当时小女孩还不到七岁。这个学生是明朝功臣的后代,虽然避世隐居在家,但明朝覆亡,满清入侵,他一直萦迥于心中。故旧中的一些奇人豪杰,私下与他来往,并常常在幽静偏僻的地方聚会,拔剑研地,击石悲歌,有古壮士之气概。有时被朝廷的官吏闻知,他们立即转移别处,好嗽次八_乎险遭不测,但都幸免于难。
在这批壮十中,有一位虬髯豪客,有很好的武功和剑术,经常替朋友报仇,取人首级如囊中探物。他长期客居在吕留良的门人家中。
有一天,门人与此虬髯客在家中置酒,相对而饮。门人对豪客说:“你老了,如今天下多故,你一身超群绝伦的武艺,不能失传。现在我门下壮士颇多,你何不选择一个有才能的人传授呢?”虬髯公听了,请求让他当面看相后再作决定。
当他在众人中看到吕留良的孙女后,大吃一惊,说道:“这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女子,我的武艺不再传给男子了。”于是他悉心指教吕女,先学武术,接着学剑术。吕女聪明好学,而且天赋极好,因而造诣精进,技艺过人,虬髯公更加确信自己的眼力不错。
三年之后,吕女学成一身好武艺。一天,虬髯髯公对吕女说:“现在除了少林派之外,你的武功是无人一可比了。如今我已年老休衰,力不能逮,在灵巧上你也已经超过我了,今后你要自己继续努力。”说完,便将 “侠娘”之名赠给吕氏孙女。
这时,侠娘已经到了应该出嫁的年龄,但她矢志不嫁,志在复仇。不久,虬髯公归隐山林,侠娘便漫游海内,欲得奇人相助,达到复仇的目的。
侠娘曾经到过少林寺,见到主持和尚,并曾与他较量过武艺,二人难分上下,只是侠娘的气力稍弱而已。少林僧非常称赞侠娘的功夫,说:“你的武功,已经可以横行天下了,复仇对你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只是你的仇人现在命数未尽,加上一些人的助力,一时还难以推倒,但只要你有耐心,最终他还是会败在你的手下的。”侠娘临行前,主持和尚谆谆叮嘱:“如果遇到少年书生,切勿轻易以身心相许,否则将功亏一赞。”
侠娘得此忠告,遂离少林寺,北行到山西,于市中卖艺。众人见一孤女独行到此,以为是借比武择婿,于是趋之若鹜。侠娘外表茬弱,众人不识深浅,皆来尝试,结果纷纷败在侠娘手下。有一个和尚携重金而来,声称:“如侠娘胜,则奉上重金;如侠娘败,则娶之为妇。”侠娘羞红了脸,恨其无礼,于是使出少林武功。和尚见此情状,忽然大呼日:“你是我的师妹,我知罪了!”于是赠以重金,行礼而去。
这时雍正皇帝已经得到其党羽的报告,知道侠娘武艺高强,异乎常人,后必为患。雍正皇帝与众喇嘛商量,准备用大清的刑法处置侠娘。喇嘛说:“不行,这个女子有剑术,很难制服,只能用其他的办法慢慢地笼络她。”雍正皇帝领悟了喇嘛的意思,便私下嘱咐张廷玉等文士说:“能娶奇女侠娘为妻的人,一定给他高官厚禄。”
张廷玉等人不知道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回去后便与幕僚商议。幕僚中有一个士人说:“我知道皇上的意思,而且我也认识侠娘,她一向十分看重文人学士。过去我因为怕受连累不敢与她接近 现在既然皇上有旨,我当竭尽全力履行旨意。”
这时候,侠娘正在景县、沧州一带卖艺,士人很快赶到了那里。这个人原是吕留良门人的同族,早年曾与侠娘同窗习文。侠娘矢志不嫁,所以虽曾对此人有好感,最后仍决然离去,现在她孤身一人,特别引人注目,见士人来访,便与他扮作假夫妻,迷惑别人视线,以达到复仇的目的。
侠娘偕同士人去拜访虬髯公,虬髯公大吃一惊说:“侠娘也有丈夫了?”侠娘急忙说:“师傅为什么这样小看我?这只是假夫妻而已。”虬髯公说:“我当然了解你,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倒是现在我又收了一个女弟子,功夫与你不相上下。真是天然公例,物必有偶。”说上完便一让其女弟子出来见客。
只见这女子年龄约模十五六岁,容貌娇好,妩媚动人,而眉宇间饶有英气。虬髯公说:“这个女孩名叫鱼娘,也是一个奇女子。”
侠娘与鱼娘一见如故,无话不谈。鱼娘对侠娘说:“姐姐你如此高才,却和这庸俗男子同进同出,真是让人笑话!如果他再不知趣离去,我就去替姐姐杀了他!”侠娘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准备打发士人离去。谁知士人已有所察觉,星夜逃回京城去了。没过多久,搜捕侠娘的命令便传了出来。
这时鱼娘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与其留在这里被那些贪官污吏抓去,还不如进京,等待机会行事!”于是二人便一起赶往京城。
她们在客店里又遇到出走的士人,他装扮成一副落魄倒媚的样子,述说离别后的种种不幸遭遇。侠娘信以为真,十分同情,便让他做自己的助手,她所有的信函来往,均由士人代笔。对外他们虽仍然以夫妇相称,只是有名无实。
不久,侠娘与鱼娘前往宫中打探情况,发现宫中似乎有所准备,鱼娘怀疑地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身边有奸细不成?”
后来有一天,士人刚写完一封密信,正巧有朋友来请他赴宴,信放在桌上未及收藏,为鱼娘所得,拆阅密信,见信中将侠娘和鱼娘的情况报告给某官员再转呈朝廷。鱼娘看完信,急忙找到侠娘说:“这件事已被我不幸而言中,这真是养虎贻患啊!”侠娘说:“既然如此,今晚我们就开始行动。你在这里等那个家伙,我先一个人去探探路。”
到了晚上,士人大醉而归,见鱼娘独会一室,侠娘不在,以为有机可乘,遂起了不良之心。原来士人只知道侠娘武功高强,并不知鱼娘也是女中豪杰。因此他借着酒意,调戏鱼娘。鱼娘见状,厉色警告士人,不要轻举妄动,打算等侠娘回来再处置这个家伙。谁知士人不听,愈逼愈急。鱼娘大怒之下,将士人劫出去,结束了他的狗命。然后她便越墙而出,直奔宫中。此时宫中一片大乱,只听得有人传旨召大学士入官,宣读遗诏。
鱼娘知大事已成,大仇已报,心中大喜,即夺门而出。有人发现了她,鸣枪射击,幸未击中。鱼娘脱身之后,担心客店的人命案被人发现,又不知侠娘生死存亡,只得急忙赶往虬髯公家 到家一看,虬髯公刚死没几天,鱼
1、绣球招亲
从前,有个刘家庄,庄上有个高老汉,膝下无子,四十岁那年,生了个女儿,取名续香。女儿长到二岁,老婆就撒手西去了,剩下父女俩相依为命。高老汉一把屎一把尿把女儿拉扯到十六岁,眼见得女儿出落得跟天仙似的,心里既高兴又发愁。高兴的是女儿将来如能找个好人家,自己老来就有了依靠;愁的是庄上的恶少刘漭,要将女儿霸为己有。
这刘漭已有两房妻室,仍成天在外声色犬马,不干好事,谁家的姑娘要是被他看上了,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那天也是合该出事,续香在屋外采花,不巧就被刘漭撞上了。刘漭上来就要非礼,吓得续香边叫边往屋里跑。高老汉出来一看,见是刘漭,心里一惊,忙赔笑脸:啊呀呀,刘少爷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刘漭一手牵着狗,一手用鞭子指着高老汉说:老不死的,这是你的女儿?高老汉点点头:正是在下小女。刘漭把鞭子一弯,说:你的女儿我要了,明天就送过来。高老汉说:小女还小,不成啊。刘漭不奈烦地说:小的好!本少爷就喜欢嫩的。
当天晚上,父女俩一起商量对策。这续香虽然年少,但聪明,心高,性烈,怎么也不肯嫁给刘漭这种恶棍。高老头急得六神无主。续香说:爹,就抛绣球吧,谁抢到了我就嫁给谁,那怕是狗是猫我都认了。高老头长叹一声:只能认命了!菩萨保佑我儿!
第二天一早,就着人发出告示,在得雨楼酒家抛绣球招亲。庄上的男人,穷的富的,没结婚的,想娶小老婆的,还有那看热闹的,都来了,邻村也有不少人闻讯赶来。中午过后,高老头和续香登上得雨楼,向下看去,黑压压的都是人。续香想看清楚再抛,可那里看得清!心想,菩萨保佑!眼一闭,把绣球只管往空中一扔。绣球晃晃悠悠地向楼下飞来,地面的人你推我挤,早乱成了一团。这时,只听得汪汪汪地几声狗叫,一团白的东西像闪电一般飞起,一口咬住了那只绣球。大家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白毛狗抢到了绣球,不禁轰地笑了起来。这时,刘漭分开众人,走了过来,一看就乐了,原来这只狗是他的!这刘漭用鞭子朝楼上一指,大声叫道:高老儿,叫你女儿嫁给我,是抬举你,你偏要搞什么抛绣球的花样,现在怎么样?绣球被我的狗抢到了,你女儿还不是我的!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没那么容易!来人!给我把那小妞抬回去成亲!
续香在楼上听得真切,想想自己抛的绣球竟然被刘漭的狗抢到了,又羞又气,急火攻心,眼一黑,一下子昏死过去了。高老汉抱着女儿失声痛哭。刘漭的下人已经冲到楼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起续香就走。高老汉眼见得女儿被人抢走,豁出老命抱住不放,被刘漭的爪牙一脚揣倒在地。
续香被抬到楼下,突然哇地一声哭,醒了过来。这时,只听得楼上有人喊:不好了,高老汉跳楼了!大家转身看去,只见高老汉已经叭地摔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续香猛地站起来,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爹-------,冲过去一下扑倒在高老汉身上,放声痛哭起来。那只白狗也唰地跟了过去,蹲在高老汉的尸体旁,一副悲切的样子。众人无不啧啧称奇。
2、仙翁托梦
刘漭将续香抓到家中,吩咐老妈子好生开导看管,想等续香情绪好一点就圆房。这些老女人说来说去就是跟着刘少爷吃好的穿好的之类,续香那里听得进去,对送来的茶饭碰也不碰,成天不说一句话,只是不停地掉泪。时间一长,老妈子说得也累了,对续香的看管也懈怠了。续香趁着不注意,一头就朝墙上撞去,吓得老妈子张大了嘴啊啊地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只见一道白光一闪,续香的头撞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接着就听见噗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续香睁开眼一看,地上躺着一条白狗,后腿不断地抽动着,眼睛正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泪水在一滴一滴地流出来。续香从来没有看到过狗会流泪,这是一条通人性的狗!它在用自己的命救自己啊!续香忘记了自杀,只顾忘情地把狗抱起来,抚摸着它的肚皮,上面撞到的地方已经发青了。续香叫老妈子赶快拿热毛巾来,给它敷上,然后轻轻地按摩着。白狗听话地依在续香的怀里,闭上了眼睛。续香想,这就是我的丈夫吗?你要不是只狗该有多好。
几天过去了,续香一直在照顾这条狗。狗也慢慢地恢复了过来。这天,刘漭来了,对续香说,今天就办喜事。接着,就有老妈子来给她洗脸,开脸毛,梳头,换上新衣服,然后就要扶出去拜堂。续香死活不肯出去。刘漭一看,怕大喜的日子弄出事来不吉利,就说免了免了。
续香悄悄把一把剪刀藏在枕头下面,准备晚上和刘漭拼个你死我活。
晚上,刘漭喝得醉熏熏地进来了,看见续香,像狼一样扑了过来,就要脱她的衣服。续香从枕头下面摸出剪刀,朝着刘漭的前胸狠命扎去。这刘漭酒虽喝得多了点,可并不糊涂,看见剪刀扎过来了,腾出左手,一把就抓住了续香的右手腕,然后用右手夺过剪刀,扔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小美人,跟我玩这个,你还嫩了点。边说边撕续香的衣服,续香拼命挣扎,又打又咬,都无济于事,很快就没有力气了。续香想着今晚就要受辱,不禁悲愤万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床下窜出一团白白的东西,接着就听见刘漭嚎叫起来。刘漭回头一看,是自己的狗在他腿上咬了一口,血正顺着裤子流下来。刘漭大骂起来,可这狗像疯了似的,朝他直吠。他一看不对劲,赶紧一拐一拐地逃了出去。
续香把狗抱上床,摸着他的背毛,问:你叫什么名字呀?那狗竟摇起了头。它能听懂人的话!续香高兴起来,说:你几次救了我的命,就叫你宝龙吧。狗点点头。
第二天,刘漭吩咐下人把狗毒死。拌过毒药的肉拿上来了,可宝龙嗅了嗅就是不吃。下人什么办法都用过了,毫无用处。刘漭只好亲自出马,想出一条毒计,把宝龙套住了,牵到院子里,叫下人拿棍子来,准备吊起来打死。忽听见有人喊:住手!原来是续香。她对刘漭说,只要你放了他,我就跟了你。宝龙急得直跳。刘漭托起续香的下巴,说,你要是再耍花招,我就要了你的小命!续香说,你得给我三天的时间。刘漭同意了,然后叫下人把宝龙关起来。
当天晚上,续香睡不着,在想着对付的办法。她想啊想,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一个地方,这里山清水秀,白云飘浮,很是美丽。这时从空中飘然而至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只听他说:孩子,闭上眼,跟我来吧,手只一挥,续香就觉得飘起来了,耳边习习生风。不多久,老者说:到了,这是灵隐山,山上有一洞,洞中有一泉,叫回形泉,不论什么动物,只要喝了泉水,就能变回人形。说完,不见踪影。续香大叫:仙翁!仙翁!猛然惊醒,原来是做了一个梦。她披衣起床,正是皓月当空,万懒俱静,刚才梦中的情景在脑海里越发清晰。她想起了宝龙,突然有了主意。
3、逃命寻山
续香心想在这里等死,不如逃出去还有一线生机,梦中之事,不论真假,也是希望所在,只要能把宝龙变回人形,拼死也要找到灵隐山。想到这里,她悄悄来到笼子前,放宝龙出来,然后溜到后门,见无人看管,开门朝西而去。
两个出了庄,面前是一片原野,再向前不远就是山林了。这时,只听得背后人声鼎沸,火把攒动,续香知是刘漭带人追来了,没命地跑,那知路坎天黑,跑不快,不停地摔跤,宝龙急得直叫。火把越来越近了,有人发现了她们,大叫:在这儿,你们跑不了啦!宝龙转过身来,站在那里不动了。续香见了也转身站定。宝龙冲续香直叫,意思是要她快跑,续香不肯,说:要死一起死!宝龙边摇头边挥动着前爪,续香还是不走。这时,火把已到跟前,宝龙大叫一声,冲了过去,一阵乱咬,那些人没有防备,被咬得东倒西歪,哭爹叫娘,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宝龙乘机和续香跑进山林,跑啊跑,也不知跑了多少路,突然续香脚下一滑,咕隆咚滚了下去。
朦胧中续香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舔自己的脸,睁眼一看,是宝龙。天上是火红的太阳,身旁是清清的流水,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山涧里,想爬起来,可浑身痛得厉害,不能动弹。宝龙见她醒过来就走了。不一会儿,他叨回一大把青草,然后把草放在嘴里嚼烂,敷在续香受伤的地方。续香的鞋跑掉了,两只脚板上没有一块好肉,宝龙把药给敷好,又去采些野果给她充饥,就这样照顾着续香。过了一个星期,续香的伤竟奇迹般地好了。她编了一双草鞋,和宝龙继续赶路。
她们翻山越岭,不知经过多少艰难险阻,一天,来到一座高山之中。这山不见天日,阴气森森,非常险恶,几声兽叫,令人恐怖不已。突然刮起一阵大风,让人睁不开眼睛。风过后,续香睁眼一看,一只黑纹大白虎张开血盆大口正向她扑来,眼看前爪就到跟前了,猛听见宝龙吼叫一声,向白虎冲去,两个咬作一团。续香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等她醒悟过来,宝龙浑身已是血迹斑斑。续香急了,发一声喊:我跟你拼了!一头向白虎撞去!可怜这弱女子,为救宝龙,不惜以死相拼。这白虎被续香一撞,竟化作一股青烟,不见了。再看宝龙,已是奄奄一息,气如游丝。续香抱起宝龙,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见一山洞,进去把宝龙放下,探探鼻子,已经断气了。续香放声大哭起来,寻思自逃出刘家庄以来,受过多少危难,九死一生,如今灵隐山还没找到,宝龙就归天了,怎能心甘!我一定要救活他!续香对着宝龙的嘴,一口口地往外吸血污。那血污又脏又腥气,闻着都要作呕,何况是去吸!续香吸了七天七夜,到最后,那血污都有些发臭了,续香仍没有放弃。当最后一点血污吸出来时,奇迹发生了:宝龙慢慢地有了呼吸,然后睁开了眼睛:看到续香的眼泪正汩汩地往外流,突然,她两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4、变形谈缘
续香醒过来时,看到宝龙无事,本是件高兴的事,可眼泪却不听话地流出来。宝龙也跟着垂泪,两个想起一路的磨难,抱头痛哭一场。
续香和宝龙继续赶路,一路上问了许多人都不知道这灵隐山在何处。宝龙看续香一脸憔悴,于心不忍,冲她直摇头,不肯走了,意思是不要去找了,就这样在这深山老林里住下来,过桃园生活也不错。续香不肯罢休,对宝龙说,就是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让你变回原形,成为我的夫君。宝龙十分感动。
也许是续香的诚意感动了上苍,就在她们几乎绝望的时候,一座大山出现在续香的面前,这正是续香梦中的那座灵隐山。续香和宝龙攀藤而上,好不容易才找到回形洞。续香拿着水葫芦,就要进洞取水。突然,从洞里呼地窜出一条大蟒,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把续香吞了进去。宝龙奔过来救,已经来不及了。续香感到自己沿着黑咕隆咚冰冷的蟒腹慢慢地滑动,一会儿出现一丝亮光,看到有一个洞口,她钻了出来。这时宝龙已经赶到了,蟒蛇已经不见踪影,只见续香一路上留下的伤疤都没有了,比以前更美。续香用水葫芦盛满回形水,赶紧给宝龙喝。宝龙只喝了一口,就痛得在地上打滚。怎么回事?难道这水有毒?续香不敢给他喝了,可想到梦中的事都应验了,应当相信仙翁的话,于是,又给宝龙喝了第二口。宝龙停止了滚动,躺在那里痛苦地抽搐着,只见头皮开裂了,皮在往下蜕,血流了出来,露出白森森的肉。续香又给他喝了第三口,宝龙不再动弹,气息全无。续香想是不是给他喝多了,中毒死了,十分后悔。续香守着宝龙,整整三天三夜,她再也支持不住了,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边推边叫:续香,醒醒!她睁开眼,只见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站在面前。续香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小伙子说,我就是宝龙呀。续香嚯地站起来,惊喜地问,你就是宝龙?宝龙直点头。续香一下扑在他的怀里,用手敲打着他的肩,呜呜地哭开了。经历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经历了多少回艰难险阻,经历了多少次生生死死,现在终于有了结果,怎能不喜极而泣!宝龙摸着她的秀发,对续香说我们应该高兴呀。续香说高兴高兴,于是破涕为笑,可眼泪还是照样在流着。宝龙搂着续香坐下来,对她讲起了自己的前世和怎么会投胎变狗的。
原来宝龙前世叫齐文轩,是大学士,官至州府,为人耿直,浑身正气,一生清廉,死后本应升入天堂,而同朝为官的苟宴棣是个欺压百姓、贪得无厌的大恶人,本应打入地狱。那知现在的天庭和地狱受贿成风,苟宴棣用重金把那管死人登记和分配去向的小神、恶煞收买了,这些个小神、恶煞将齐文轩与苟宴棣调了包,要把齐文轩打入地狱。齐文轩告状到天庭,却不知苟宴棣层层都使了银子,关节全部被打通,告来告去都被驳回了。齐文轩不服,要告到玉帝面前去,可玉帝那管这等小事,连面都见不着,眼见得时间到了,没有办法,只好进了地狱。可狠的是,这一调包,原本齐文轩投胎是作主人的,却变成了狗,苟宴棣投胎为狗的却变成了主人,也就是现在的刘漭。
宝龙感叹地说,世人都讲只要前世好好修,后世就能享福。他们那里知道天庭和地狱里的黑!
续香听了,感慨不已。对宝龙说,你现在终于脱离苦海了,难道有贵人搭救?
宝龙说,就像世上有清官贪官一样,天堂和地狱里也有正神好鬼。我的事被一个好鬼知道了,它很是不平,看了我的后世薄,给我透露了一点玄机,说我就是投胎为狗,也还是有机会,关键是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每次机会都是一次生死考验,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还说到时会有一人全力相助,两人同心才能化险为夷。那天看到你抛绣球,我想这是个机会,就拼命去抢了。
续香锤打着宝龙说,你坏,原来你是早有预谋。那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呢?
好鬼不肯说,反正是充满了磨难和危险,一步不慎就完了。你可要有吃苦的准备啊。
续香说,只要跟你在一起,再苦再难我都不怕!
宝龙把续香紧紧地搂在怀里。
5、殿试中魁
宝龙和续香无亲可投,两人商量下来,还是去京城好些,那里是天子脚下,繁华太平,谋生容易。于是两人跋山涉水,经过许多困苦,来到京城租了一间小屋,暂且住下。续香为人做些针线活,宝龙替人打打工,生活日渐有了起色。续香说我们还没成亲,同住一屋,恐被人笑话,不如把喜事办了。宝龙说你为我吃尽了苦,我一定要考取功名,风风光光地娶你,热热闹闹地办喜事。于是,这宝龙日夜苦读,加上前世就是大学士,人又聪明,三年下来,已是学富五车。这年,续香二十岁,宝龙说今年大考,如果高中,我们就办喜事,也好双喜临门。续香就天天盼着早日大考。考期终于到了,宝龙一路过关斩将,经过层层筛选,闯入殿试。殿试的题目叫《治国之道》。宝龙想起人间、天堂和地狱的种种弊端,于是将它加以归纳,逐条陈述,提出对策,旁征博引,挥挥洒洒写下了万言。考官见了宝龙的考卷,暗暗称奇,报给皇上圈定。皇上一看,竟爱不释手,连说好文!好文!想不到我朝还有这等人才。当即御笔亲批头甲状元,并赐府第一座。
发榜这天,早有飞马来报。宝龙住的小胡同一下子热闹起来,老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争相目睹这位状元郎的风采。官差喝开人群,扶宝龙上马,披红挂彩游城去了。游城回来,官差帮着宝龙搬往新居。小胡同的左邻右舍纷纷前来送行,有送鸡蛋的,有送红枣的,把个续香感动得直掉泪。邻居王大娘拉住续香的手不肯放,唠唠叨叨地说:我就知道这孩子有出息,你命好啊,都是前世修的福,以后要常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续香垂着泪说:大娘,我不会忘记这几年你们对我们的照顾,我会常来看大家的。
马车走了,人们还聚在那里挥着手,不肯散开。
宝龙和续香到了新居,一看这是一座豪宅,大门上有皇上题的清风阁三个大字,宝龙很是喜欢。管家和仆人上来见过新主人,只管忙活去了。
趁着这股喜庆,宝龙和续香把喜事办了。消息传开,一连几日,都有京官和这次一同高中的榜眼、探花等一班新贵前来祝贺新喜和闹府。这天,又来了几人,宝龙和续香一看竟愣住了:其中一人竟是刘漭!原来这刘漭的叔父在京城做官,通过关系买通考官,得了试题,请人做好文章,事先写在衣服的里侧,考试时悄悄敞开衣服作弊,竟也榜上有名。这刘漭想结交新科状元,以便将来官场上有个照应,就约了几个新中的公子前来贺喜,不想看见续香觉得好生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打量了半天,突然想起与逃走的续香很像,只是她现在比以前更亮丽,更增添了几分富贵和优雅。于是就试探着问宝龙:嫂夫人可是叫续香?宝龙怕他纠缠不清,就说是叫秋荷。续香看见刘漭,气不打一处来,狠不得一顿棍子打他出门,可又怕被他识破身份,惹出麻烦,只好陪着笑脸应酬。
等刘漭一走,续香呸地一口,对宝龙说:这家伙好像认出我了,怎么办?心里不免生出一丝忧虑。宝龙说:不怕,现在不是当年,他不知我的底细,我现在是新科状元,他能把我怎么样?续香说这人狠毒,又有些背景,还是防着点好。
这刘漭干正事不行,来歪门邪道还真有一手,很快就托人打听清楚状元夫人是叫续香。这宝龙不认得我,为何要隐瞒夫人的名字?这里面必然有鬼!想起续香那倾城倾国的模样,原本是自己的老婆,现在竟作了别人的太太,心里很不是滋味,竟然害起相思病来,整日茶饭不思,精神恍惚,缠着他叔父想办法要把续香搞到手。他叔父见刘漭差不多奄奄一息了,心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好向哥哥交待,只好答应。他问刘漭:续香的官人就是那个新科状元宝龙吗?刘漭说正是。刘漭的叔父久在官场,为人阴诈,当下沉思良久,忽然一拍大腿说:有了!连夜起草了一份奏折,亲自入朝送给皇上。皇上看了不禁勃然大怒。
这天,宝龙一早起来正要进朝奏事,外面来了一队官差巡捕,为首的展开圣旨,高声念道:皇上诏曰:新科状元宝龙无视皇恩,竟然蓄意谋反,大逆不道,即刻收监。钦此。然后把圣旨扔给宝龙。宝龙当下就愣住了。巡捕不由分说,押上宝龙就走。
续香在后面追着哭喊:宝龙!宝龙!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6、午门问斩
宝龙被打入大牢,换上囚服,押解到直隶府衙进行突审。主审官叫胡端,见犯人带上来了,一拍惊堂木,大声断喝:下面跪的何人?还不快快报上名来!宝龙一一作了回答。胡端说你既是新科状元,为何不思报效,而要谋反。宝龙说并无谋反之意。胡端说,有人奏报你聚众密谋,想当皇上,以真命天子自居,你不想谋反,为何取名宝龙,这名字是何人所取。直到这时,宝龙才知道是自己的名字惹的祸。这一问,宝龙还真不知如何作答,说是夫人续香取的吧恐为世人所笑,别人也不会相信,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了续香讲的那个梦,就回答是仙人所赐。这胡端听了感到真是荒唐透顶,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当下就叫大刑侍候,把个宝龙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好几次,可审来审去宝龙还是那句话。皇上催问审案结果,胡端没有办法,只好如实上报。皇上听了觉得有点蹊跷,亲自到堂听审。宝龙还是那句话,皇上问他能否证实名字是仙人所赐。宝龙摇头。皇上大怒,喝令推出午门斩首。
却说续香醒来之后,急忙到处打听宝龙的下落,可那里打听得到,有人指点说要使银子才行。宝龙刚高中不久,那来的余钱,续香只得变卖些用具,去府衙和牢房层层使钱,终于打听到是因为取名宝龙,触犯了皇上,犯了谋反死罪,即将押往午门候斩。续香急了,击鼓喊冤。胡端升堂,问明是宝龙之妻续香为夫叫冤,就说此案为皇上所断,现已结案,叫衙役把续香轰了出去。
续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就在大街上披头散发哭喊冤枉,泣诉皇上昏庸,要状告皇上。这可真是吃了豹子胆了!看热闹的众人把她团团围住,就像看戏文似的,以为她是个疯子。
正在这时,只听得锣响,有人高喊回避。一顶豪华官轿在卫士和仆人的簇拥下抬过来了。人群马上散开来,续香看得真切,蹭地奔过去跪在轿前,高声叫冤。卫士就要将续香拖走,只听得轿内传出一声:慢!然后问她是何人,她说是新科状元之妻续香。轿内长叹一声:你有何冤,状告何人。续香说皇上不分青红皂白,就断自己的夫君谋反,判为死罪,要告皇上草芥人命。轿内的人大声呵斥道:大胆!就你这句话,也该斩首!你不怕死吗?续香冷笑一声:如不能救出夫君,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皇上凭姓名断人谋反,如此昏庸,如何能够治理天下!轿里的人暗暗称奇,心想天下竟有如此胆大痴情见识不凡的女子,不妨一试,或许有救。就问:你可有状纸?续香答:没有状纸,我要和皇上当面理论,如我赢了,皇上赦我夫君无罪,如我输了,甘愿与夫君一同伏法。轿内人高喊:回轿!只见这轿子掉转头直奔皇宫去了。
续香忙问旁人轿内是谁,有认得的说看轿子应是当朝宰相张正义。原来这张宰相读了宝龙的万言策,对新科状元的才学十分赏识,得知他因名字获罪,又查得是有人告的黑状,就知是冤枉的,本想为他说情,谁知皇上亲自断案,这宝龙又对自己名字的来源说不清楚,怕惹祸上身,被皇上视作谋反同党,就没有出头。刚才听了续香一番话,想她必有把握澄清事实,因此也就甘愿冒险一试。
续香稍微松了一口气,似乎觉得有了一丝曙光。这时,又听得有人鸣锣开道,一队武士押着一辆囚车过来。车上的人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人形,头低着好像昏死过去了。续香仔细一看,竟是宝龙,哭喊着朝囚车奔去。宝龙听得有人喊,徒地睁开眼,四处寻找,见续香已被武士抓住,不能近前,便挣扎着拼足全身力气高喊:夫人保重!不要以我为念,寻户好人家好好过活,千万!续香哭喊着:不要!要死一起死!其情其景,凄惨异常,围观的男人唏嘘不已,女人也都跟着掉泪。有认得的说囚车上的就是新科状元,跟着就有人叹息说可惜可惜,还有胆大一点的很是不平,说新科状元怎么会谋反,朝庭真是昏了头了!
宝龙被押往午门刑场,只待午时三刻一到,立马问斩。人群被武士挡在刑场之外,续香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宝龙,想想这张宰相去了许多时辰,怎么没有消息,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听得三声炮响,监斩官将一根红签往地上一扔,叫道:行刑!刽子手将宝龙的头放在案槽上,在他的脖颈上拍点水,说:明年的今天是你的祭日,怪不得我了。说毕,把那把明晃晃的大刀高高举过头顶,朝着宝龙的脖颈砍去。
续香惊叫一声,昏死过去。
7、节外生枝
就在这危急关头,忽听得远远连续传来刀下留人的呼叫,刽子手的刀在空中猛地停住,围观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匹快马飞也似地就到了,从马上跳下一名武士,将皇上亲笔手书的缓刑二字交给监斩官,对他说皇上皇后即刻就到。
续香已经醒来,旁人告诉她没有行刑,一会儿皇上就到。续香悲喜交加,一下子来了力气,站起来就向宝龙奔去。看守的士兵知是新科状元的妻子,眼见宝龙死罪就要免了,也不想太难为她,乐得做个好人,就放她过去。
这宝龙头伏在案槽上闭眼等死,却不见刀下来,又隐隐听见有人叫刀下留人,这会又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像是续香,如同梦里一般,便抬起头来,一看果然是夫人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哭奔而来。
续香来到跟前,两人抱在一起,泪如雨下,天地为之动容。宝龙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续香说,我告了皇上,一会儿在这里要与皇上论理。赢了,夫君有救。输了,与你共赴黄泉。宝龙听了大惊,说你告皇上单凭这一条就是死罪,那里赢得了,夫人何必把命搭上,你这么年轻,要好好活下去才是。
两人正说着,忽报皇上皇后驾到。原来这皇上听了宰相的禀报,也惊奇万分,没想到世上竟有人敢告自己,心想堂堂一国之君,还怕论不过一民间女子,到时两个一块杀也不迟,免得被人看作昏君。于是,传令缓刑。当时皇后也在场,也想去见见这位奇女子。
皇上皇后在监斩台上坐定,吩咐带续香上来。续香上前跪下请安。皇上说,抬起头来,只见一张俊俏的脸上挂着点点泪珠,如同雨后含苞待放的嫩荷,一头散开的青丝就像瀑布飞泻,真是美伦美奂,楚楚动人,皇上心里叹道:三宫六院怎么就没有这等美人,不禁有点心猿意马起来,看来这宝龙是该死了。
皇上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你夫君取名宝龙,是想当皇上,谋反之心已昭然如揭,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续香说,人的名字,如同符号,本身并无实际意义,怎能凭名字就定罪?如果取名揽月,是不是就说明他要把月亮摘下来?
皇上反驳说,月亮不一定能摘得下来,但取这个名就说明有这个心。龙代表皇上,取名宝龙,就是想当皇上。
续香说就依皇上所言,但这宝龙的名字却是仙翁所赐,意思为皇上保驾护航之意。因保字太显,所以就用了同音宝字,怎么能说是谋反呢?
皇上说名字既然是仙翁所赐,可有证据?
续香为救夫君,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从刘漭逼亲讲起,到抛绣球、如何深夜逃走,寻找灵隐山,怎么变形、考上状元等等一五一十讲来,皇上皇后及一班大臣都听得入了迷。
续香讲完,皇上寻思半响,当即传令刘漭对证。刘漭到后听说状元宝龙就是他的狗变的,又气又恨,一口否认有这档子事。皇上说刘漭,你可要听清楚了,如果不说实话,就是欺君,要满门抄斩。刘漭一心要置宝龙于死地,于是说自己句句是实。
皇上见刘漭否认,喝令将宝龙斩首,续香打入死牢。续香说:且慢,我家中还有回形水,如能使动物变回人形,就证明我说的不假。
皇后一听来了兴趣,想自己有一只白猫,成天抱在手上,要是能变成一个像宝龙那样的帅男人,那该有多好,当下就叫人回宫去把猫抱来一试。
这边续香被人押着回家取来了水葫芦。续香抱过猫,给他喝了第一口,这猫便在地上打起滚来,怎么也不肯再喝了。续香没法,只得死命撬开他的嘴,灌了第二口,这猫的头皮便开裂了,续香又强行给他灌了第三口,猫便不再动弹,如死了一般。续香说,得放三天三夜,才能变回人形。
皇上将信将疑,吩咐士兵好生看管这只猫,将宝龙续香羁押在刑场,说是第三天再来看结果,然后带着皇后回宫去了。
宝龙和续香被铁链锁着,两人瞪着那只猫,看着他变,可一直没有动静。过了第二天,实在熬不住了,就打了一会儿瞌睡。第三天过后,皇上皇后及宰相等一班大臣都来了,一看那猫不仅没变,还死了,皇上不禁大怒,心想这个刁妇,竟敢戏弄寡人,下令将宝龙夫妇处死,可心里又舍不得续香,希望能有人出面为她求情,也好为她开脱。
宝龙和续香被押上了断头台,刽子手的刀已经举起来了,仍没有人知道皇上的心思,眼见这个美人儿就要做刀下鬼,皇上忍不住说了句:可惜!
刽子手的刀刚要落下,就听得有人喊:慢!刀下留人!只见一男子手提一张猫皮飞奔而来,在皇上面前跪下,说:我就是皇后的白猫,那天,我喝了第三口水后,就昏过去了,后来我醒了过来,但不能动弹,天还没亮,听见有人跟卫兵悄悄说着什么,然后就把我和另外一只白猫调了包,将我拎到外面的乱石岗上扔了。我变回人形后,知道不妙,于是拼命赶来。
皇后叫他把猫皮递上去,一看,左脚趾多了一个,果然是自己的那只猫,又问他自己的一些起居习惯,回答得丝毫不差。再看这猫已变成了一个帅小伙子,满心欢喜,连说:没错,没错,是我的猫变的。
皇上当即叫武士将当值的卫兵揪来审问,两个卫兵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招认,原来是刘漭指使家丁所为。
皇上想起刘漭的叔父污告宝龙谋反,刘漭对证时又犯下欺君大罪,现在竟敢调包,实在可恶,于是传旨将刘漭及叔父满门抄斩,财产一概没收。
皇上听了宝龙的传奇故事,对他更为器重,任命宝龙为监察史,监督百官。
8、宫纬抗旨
宝龙上任伊始,鼓励百姓检举贪官,官员之间相互监督,凡有检举弹劾的,一经查实,奏请皇上予以革职,绝不留情,官风民风为之一变。近日,有人检举河南府伊收受巨额贿赂,宝龙为查清事实真相,到河南微服暗访去了。
这天,续香在家中跟先生学习诗书,宫中太监来报:皇上召监察史夫人进宫。续香问:皇上召民妇何事?太监说:奴才不知。续香想:宝龙不在家,皇上突然来召,恐不是什么好事,得防着点才好,于是备了一把匕首藏在身上。
太监把续香带到皇帝的寝宫,转身走了。续香见皇帝身穿睡衣,心里一惊,赶紧跪下,说:民妇见过皇上,不知陛下召民妇进宫何事。皇上见续香经过这些天的调养,气色更好,也更漂亮了,禁不住欲火上攻,笑着说:寡人不杀宝龙,你怎么谢我?续香说:民妇将时时提醒夫君,全力支持他多为皇上分忧,多为国家效力,协助夫君尽忠报国,就是民妇对皇上最好的感谢了。皇上见这一招不行,就想不如直说吧,于是对续香说自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上了,今天接她进宫是要宠幸她。续香说我是有夫之妇,怎能行这苟且之事。皇上宠幸,民妇受不起。皇上又说只要续香答应,要什么给什么。续香说什么都不要,只要自己的名节。皇上央求道:就这一次如何?续香说,一次跟十次百次没有区别,都是罪恶。皇上心想我以万乘之躯、天子之尊相求还不答应,真是可恼,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把脸一沉,喝道:你敢抗旨不成?续香冷笑道:这种违背伦理、有伤风化的圣旨为何不能抗?皇上大喊一声:来人,推出去斩了!就有卫士冲了进来。续香说,不劳你们动手,我自己了断。说完从衣服里拔出一把匕首,双手紧握对准自己胸口插去。说时迟那时快,皇上一个箭步上前抓住续香的手,夺过匕首,正色道:夫人休怪,我只是试探你一下而已,夫人不仅美貌,而且英烈,真是天下少有,令人敬佩。当下皇上吩咐太监拿来一套衣服叫续香换上,然后自己穿上龙胞,召集文武百官,登殿宣封续香为一品诰命夫人。
宝龙查案回来,续香把皇上宣召进宫的事说了,宝龙对夫人很是敬佩,更为痛爱有加。这天,宝龙写好奏折,进宫向皇上禀报查案情况,上朝完毕准备出宫,忽然被一个太监叫住了。宝龙仔细一看,只觉得这人面熟,却想不起在那里见过。太监笑道,贵人好忘事啊,我就是皇后的白猫,现叫白思,皇后舍不得我,叫我净了身,留在身边使唤。宝龙手一拱:原来是白公公,失敬,失敬,上回刑场上要不是白公公舍命及时赶到,我们夫妇早做了刀下鬼了,救命之恩,没齿不忘。白思说,过去之事,何必再提,如大人真要谢我,就跟我来。
宝龙跟白思七弯八拐,来到一所豪华宫殿,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不安地问:这是何处?白思说,进去就知道了。到了里面,只见一个风姿卓韵的女人身披半透明的薄纱坎坎走来,原来是皇后。皇后使了个眼色,白思退了出去。宝龙赶紧跪下请安,皇后忙说免礼,上前扶他起来,两眼直瞪着宝龙,说:爱卿才学品貌天下无双,本宫深为敬佩,今日能否陪本宫痛饮几杯?宝龙说,在下不胜酒力,还是免了吧。皇后有点不高兴了,本宫请你喝酒,是看得起你,还要推辞,是何道理?宝龙只好从命。酒至半酣,皇后弹了一曲《落花无痕》,凄婉悲凉,催人泪下。两人又默默饮了几杯,皇后说醉了,叫宝龙扶她去休息。宝龙无奈,只好扶她上床,那知她一把拉住宝龙不放,满脸潮红,就要来亲他。宝龙吓得直叫:皇后,你喝醉了,快放手,千万别这样,如让皇上知道了,你我的命休矣。皇后哈哈大笑起来:皇上?他现在不知在哪里风流快活呢,我这里一年半载他来不了一次的,放心,这里都是我的人,皇上不会知道的。宝龙说不行,你是皇后,我是臣子,岂可乱来。皇后说:什么皇后!我不要做这个皇后,我是你的小亲亲!说完就要来抱他。宝龙使劲地推开,说:我有妻子,今生今世我只属于她,我决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皇后一听恼了,发狠道:如再不从,我喊人了,那时你就活不成了。宝龙说,就是死也不从,我死了,你也得不到,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皇后闻言,不禁哭了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看上去是皇后,其实连普通百姓都不如啊,百姓夫妻还能朝夕相处,恩恩爱爱,我却在这里守活寡,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宝龙听了,也十分伤感,劝慰皇后一番,待她情绪平稳下来,起身告辞。皇后感慨地说:天下男人如都能像你一样,无论是当皇后还是做民妇,没有不幸福的了。
尾声
宝龙后来做了宰相,养有两男两女,在他的治理下,天下太平,民风朴实,国富民强,一时传为美谈。
义匪郭麻子
在山东省密州县桃园乡北有一座大山,连绵十余里,巍峨耸立,叫做障日山,乡民又称其为“仗义山”。
障日山地形险峻,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民国初年,障日山上盘踞着一股土匪,匪首叫郭麻子。
郭麻子有一手神枪绝技,百发百中。他深知“盗亦有道”的道理,对喽啰们说:“兄弟们,咱们驻扎在障日山上,凡事务必义字当头,绝不能给障日山丢脸。”他亲手拟定了三条山规:不准奸淫妇女;不准欺凌弱小;非万不得已,不可伤人性命。违者斩。
翠屏是桃园乡大桃园村最美丽的少女。一天,她去河边洗衣服,却被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蒙面汉子劫走。有人认出了那匹马,正是障日山二当家的乌骓马。翠屏的父亲壮着胆子上了障日山,见了郭麻子就扑通跪倒,连喊“大王饶过小女翠屏”。郭麻子起初还不相信,问:“我治军一向很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翠屏的父亲只是一个劲地磕头。郭麻子下令搜山,不大会儿,在一个隐秘的山洞里发现了被五花大绑的翠屏。幸亏发现及时,翠屏尚未失身。二当家原本打算当天夜里偷偷跟翠屏成亲来着,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先将生米做成熟饭,待翠屏一家接受了他,再慢慢争取老大的首肯。
郭麻子勃然大怒,将二当家就地正法,枭首示众,然后亲自送翠屏父女下山,并送上二十块大洋以示赔罪。从此郭麻子名声大振,被远近乡民称为义匪。
游侠二烧包
关于郭麻子的义,还有一桩代表性事件。
那年,他带领兄弟们去“收税”——也就是抢劫,郭麻子每每自比官府,就给抢劫起了这么个别名。这次,他们的目标是大桃园村。
夜深人静之际出发,刚到村外,他们就遇到一个黑衣人,立于大路当中,大大咧咧,拦住了去路。
拦路的是大桃园村的“二烧包”。烧包,在密州县方言中有吹牛、显摆的意思。二烧包打小游手好闲,专好舞刀弄枪,干行侠仗义之事。除了好显摆,二烧包没有大的毛病,在桃园乡口碑颇好。此番他听闻郭麻子要到大桃园村“收税”,便自告奋勇前来拦截。
听到兄弟们禀报,郭麻子走上前,拱手问道:“这位兄台,有何指教?”二烧包也拱手回答:“郭老板,不好意思,兄弟不才耽误您生意了。按江湖规矩,今晚咱哥俩单挑,您要是能胜了我手中的枪,就由您进村,悉听尊便;您要是输了,就请掉转马头打道回府,不要打搅乡亲们休息。我听说,郭老板最仗义,今天打算领教领教。”
“哼,少给郭某戴高帽,这套玩意在老子这里不好使。”郭麻子冷笑两声,但略作思忖后却说了一个字“中”。
两人站好,隔着有十多步远,一个小喽啰负责敲锣。锣声未落,两人的枪几乎同时指向了对方的眉心,但很明显,二烧包要快那么一点。出人意料的是,枪声并未响起。
郭麻子看着二烧包手中之物,很是诧异:“这就是你的‘枪’?一个破笤帚疙瘩?”
二烧包点了点头,接着便连声赞叹:“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郭老板,果真是条好汉,兄弟佩服得紧!”
二烧包手快,却没“开枪”;郭麻子手慢,却能立即意识到对方高自己一筹且留有余地,从而“悬崖勒马”,硬生生地收住已经在扣动扳机的手指头。两人反应都快,都很仗义,所以都暗自佩服对方。
郭麻子想了想说:“这场算你赢,不过,光拔枪快还不能说明问题,关键得看枪法准不准,咱还得再比一场。”
二烧包说:“中,不过得借你的枪用用,我家穷,子弹少。”
郭麻子点了点头:“中,咱俩用同一把枪更公平。”
五十步开外,点燃了一炷香。郭麻子一挥手,香火灭。二烧包接过枪,也是一挥手,香火也灭了。
连续五轮,均是如此。
郭麻子道:“这轮咱俩算是打了个平手,不过算总账,是你赢,兄弟认栽。一年之内,兄弟绝不踏入大桃园村半步。明年这个时候,咱再比过。”
生死一念间
第二年的比试,仍然是郭麻子以微弱劣势败北。之后连续两年,都是郭麻子败北,但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原因自不必说,郭麻子肯定暗自下了不少功夫。
第五年,郭麻子对二烧包说:“兄弟既然入了匪窝,就得按匪的规矩办事。现如今,老兄断了兄弟很大一条财路,长此以往不是个法子。我看不如这样,今年咱动真格的,都用真枪,生死由命,是非恩怨就此两清。你看怎样?”
二烧包犹豫了一下,说:“中,就听郭老板的。”
两人立下了生死文书,按了手印。
还是相距十多步远,锣响,枪响,就见郭麻子眉心蹿血,倒地身亡。
公道地讲,这回的拔枪速度,郭麻子倒是快了那么一点点,但当他看到二烧包再次拔出了那个笤帚疙瘩时,犹豫了一下,这时,二烧包的笤帚疙瘩就毫不客气地响了。
其实,当初二烧包并没有撒谎,那柄笤帚疙瘩确实就是他的枪,也就是说,他把枪伪装成了一个笤帚疙瘩。二烧包把盒子炮枪扎进了一个大号的笤帚里,一是为了防盗,二是为了日后遇到事能够出奇制胜。除了跟郭麻子斗枪,他还从来没真的用过枪,这个秘密,自然就没人知道。郭麻子一直以为二烧包之所以拿笤帚跟他比试,是怕伤了和气,是怕了障日山的威名,万万没想到那居然是把真枪,结果到了决斗的时候,就着了二烧包的道。
一看老大死了,众喽啰就慌了神。有几个胆大的拔出枪,跃跃欲试,想为郭麻子报仇,但瞅了瞅二烧包手中还在冒着青烟的“笤帚疙瘩”,就没敢造次,于是撂下两句狠话,抬着郭麻子的尸体,狼狈不堪地回了山寨,一边走,还一边七嘴八舌地骂二烧包不仗义,不守江湖道义,胜之不武。
那几天,障日山上烧纸焚香,烟气迷蒙,哀声四起。土匪们寨门紧闭,为郭麻子办丧事。
二烧包托江湖同道送了十块大洋和两刀黄表纸,以示心意,但土匪们没有收,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障日山那边似乎很平静,二烧包悬着的心慢慢放下了。
一天晚上,二烧包正在睡觉,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他赶紧起来,抓起枪,透过窗户向外看。微弱的星光下,只见数个黑影子正在翻院墙。黑影子都手持武器,头上戴着白色的孝帽子,不好,肯定是障日山上的土匪替郭麻子报仇来了。看来,这个梁子再也解不开了,今天晚上只能拼个鱼死网破!
黑影子越来越近,正在逼近窗户。带着一万个无奈、一万个不愿意,二烧包举起了盒子炮,一挥手,“啪”一声,“哎哟”,倒下一个,又一挥手,“哎哟”一声,又倒下一个。
黑影子也开始向屋内胡乱开枪,“砰砰啪啪”,硝烟顿时弥漫了这个农家小院。
二烧包接连放倒了五六个黑影子。局面之所以一边倒,不完全因为二烧包枪法好,还因为黑影子在明处,二烧包在暗处,所以二烧包每击必中,自己却毫发无损。
二烧包的老婆见状,眉开眼笑:“当家的,黑着灯你都打这么准,这要是点着灯的话,还不得更准?”
“别!”二烧包赶紧制止,话音未落,就听见“刺啦”一声火柴响。
灯亮,枪响,二烧包死。
二烧包的老婆就是翠屏。
翠屏年轻时曾被土匪劫持过,虽然土匪没有坏她的身子,却坏了她的名声。人们普遍质疑:一个黄花大闺女进了土匪窝,还能囫囵着出来?所以,翠屏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家,辗转间就成了老姑娘。后来有人给二烧包和翠屏做媒,二烧包是江湖中人,心里没有那么多条条杠杠,丝毫没有嫌弃她的意思,就娶了翠屏。
二烧包死后,翠屏终身没有改嫁。
那天夜里,双方激战正酣时,翠屏到底是不是故意点的灯呢?这个问题,在障日山一带众说纷纭,说啥的都有,主要有两种说法——
一种说法是,翠屏是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遇事糊涂,误以为点亮灯能让丈夫打得更准。她的本意是想帮助丈夫,没想到到头来反而害了丈夫。
还有一种说法是,翠屏当时身陷两难:二烧包是自己的丈夫,而郭麻子却对自己有大恩,在决斗这件事上,二烧包耍了诡计,利用了郭麻子的善意,不仗义。如此一来,自己给郭麻子报仇不是,不给郭麻子报仇也不是,真是为难至极。那天晚上,枪战打起来后,翠屏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她不顾二烧包的劝阻,毅然决然地点亮了灯,她其实是想赌一把——给交战双方创造一个公平的机会,将生死决断的权力交给老天爷,让老天爷来决定二烧包的生死,来决定郭麻子的仇是否得报。
人们更愿意相信后一种说法,说翠屏虽为女流,却很仗义,通过点亮一盏灯,巧妙地解开了那个万难解开的死结……
桃花的丈夫大牛常年在外打工,家中只有桃花一个人,桃花是个不折不扣的“留守妇女”。
这天傍晚,桃花急匆匆地锁上门,往村西头走去。邻居李四见了,关心地问桃花上哪去。桃花一脸焦急地说:“刚才我接到娘家的电话,说我娘心脏病犯了,我得回去一趟。我家大牛夜里十一点左右要从上海回来,麻烦你转告他一声。他的手机我老打不通。”李四听了满口答应。
晚饭后,李四看了会儿电视就睡下了,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夜深了,桃花家的院墙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眨眼工夫,已经翻过院墙,来到了桃花家门前。黑影掏出一把钥匙轻轻地打开了大门,走到桃花住的房间,用手电筒朝屋里照了照,屋里空无一人。“黑影”心里乐开了花。
原来,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李四的老婆翠平。翠平年纪轻轻,却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经常偷鸡摸狗。有一次,她到桃花家拉家常时,偷偷地用铅笔将桃花家的钥匙“克隆”在纸上,到镇上偷偷配了两把。半个月前,翠平把桃花家的大彩电偷出去卖了。因为找不到线索,桃花只好认了个哑巴亏。
今天晚饭前,翠平在屋里听见丈夫和桃花的对话,心又痒痒了,她决定在桃花的丈夫回家前,再去“创收”一次。
翠平在屋里转了一圈,目光便落在炕头那只红色木箱上。她刚撬开箱子,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吓得她差点儿蹦起来。难道是桃花的丈夫提前回来了?屋里无处藏身,情急之下,翠平翻身上炕,拉过一床被子把自己蒙住。
脚步声在大门前忽然停住了,只听来人“咦”了一声,推开了房门,被窝里的翠平吓得动也不敢动。来人二话没说,一下子钻进了被窝,两只手在翠平身上乱摸起来。翠平的脑袋一下子大了:肯定是半夜回家的大牛把自己当成桃花了,这可怎么办呢?
这时,只听来人低声笑道:“桃花妹子,你那门是故意没锁,为俺开着的吧!”翠平一下子愣了:天啊,这哪是大牛,分明就是村里的无赖汉侯三呀!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翠平反应过来,只听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人闯了进来。来人嘴里喊着“翠平”,正是她的丈夫李四。这时,被窝里的翠平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床上蹦了起来。这一来,侯三也暴露在李四的手电筒光下,李四一见,心里的火苗子蹿了起来,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翠平和侯三的身上,打得两个人鬼哭狼嚎。
这一折腾,左邻右舍都被闹醒了,纷纷跑到桃花家门前。
翠平红着脸交待了她来桃花家的目的。李四听后踹了翠平一脚说:“我早就劝你手脚干净点,你偏不听,今晚的事你纯粹是自作自受!”说着他看看一旁的侯三,扬起拳头问,“这个兔崽子怎么也在这儿?”
侯三吓得连忙求饶,一五一十地交待说,自己是看桃花丈夫不在家,今晚想来占桃花的便宜,没想到却遇上了翠平。
智斗(2)
这时桃花回来了,她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冷着脸冲翠平和侯三说:“要不是看在乡里乡亲的分上,我立刻就报警。还不给我滚!”
翠平灰溜溜地回到家,她一边揉着被打肿的脸,一边不解地问李四:“你平时只要一沾枕头就睡得像死猪,今晚怎么醒了?”李四说:“刚才我睡得好好的,忽然有人‘咣咣’地砸窗户,我被惊醒后,发现你不见了,我一琢磨,就估计你可能去桃花家了。”
翠平哭丧着脸说:“你知道是谁砸窗户?”李四摇了摇头。翠平叹了口气,“砸窗户的人可能就是桃花。上回卖了她家的电视,她怀疑我,可又没证据。今晚的事,没准是她给我下的套,先故意说自己回娘家,好引我往套子钻,然后再砸窗户惊醒你……”
李四瞪了翠平一眼:“这套下得好!要不你迟早得进班房。今晚桃花要不是看在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分上,你现在就不是在家,而是在派出所了!”翠平听了,低下了头。
与此同时,桃花给侯三打了个电话。鼻青脸肿的侯三哭丧着脸说:“桃花,咱们下午不是说好了吗,晚上九点钟,我上你家,刚才你怎么不在家啊,翠平两口子怎么跑你家去了?”
桃花咯咯笑了几声,厉声骂道:“你想得倒美!实话对你说吧,那是姑奶奶我故意挖好了陷阱,引你往里跳呢。侯三,你别以为我们留守妇女好欺侮,要是你以后还敢打我的歪主意,我决不放过你!”
民以食为天,狼亦如此。狼要是没有了锋利的牙,也就等于没有了生命,瞎一只限,瘸一条腿,缺两只耳朵都能生存,但如果没有了锋利的狼牙,也就从根本上剥夺了生的权利。
昔日它所有的骄傲和雄心、地位和尊敬,将统统化为乌有,只能暂时苟延残喘地活着,直到活活饿死。
太阳在混沌的浓雾和蒸气的遮掩下就像一团快要熄灭的火球,视线里到处都是模糊的天际线。四周都是低矮的小山,山上没有树、没有灌木,也没有草——什么都没有,只有辽阔的可怕的荒野。艾伦两眼露出恐惧的神色,因为这里常有狼群出没。
艾伦苦苦地拼着体力,一路挣扎着前行,想在那团模糊的像圆球一样的太阳西沉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
艾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带,这里的狼也多了起来。荒原里常常传出狼嚎的声音,有一次,他还亲眼看到对面山坡上四条狼在厮杀,一种新的恐惧又油然而生,不是害怕死于断粮的恐惧,而是害怕饥饿还没将他打倒,却已经被狼给凶残地摧毁了,好在那几条狼并没有发现他。
艾伦白天黑夜都在赶路,想着尽早离开这里。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休息。有一天,他醒过来,神智清醒地仰卧在一块岩石上,太阳明朗暖和。艾伦一动不动地躺着,任凭温和的太阳渗透他的全身,使他苦难的身体充满暖意。这是一个晴天,清醒的头脑告诉他。
在这样一个人同天地相融的时刻,艾伦听到背后有一种吸鼻子的声音——像是咳嗽又像是喘不出气。由于身体极为虚弱,艾伦慢慢地翻了个身,并没有看到什么,但他在耐心地等待、倾听。
又听到了这种奇怪的声音,在离他不到五米远的一块岩石旁边,他看到一条狼的头。近距离与狼相遇,恐慌如电流般迅速传遍全身。艾伦挣扎着想离开,可全身的酸痛使他的想法无法实现。
艾伦胆怯地注视着狼,居然发现狼的眼睛昏暗无光,布满血丝。他进而发现那双尖耳并不像别的狼那样竖得笔直,它正在那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显然这是一条病狼。
艾伦慢慢地冷静了下来,试图站起来,试了又试,最后还是死了这条心,他不再惧怕那条病狼。艾伦用手和膝盖支撑着身体慢慢地朝狼爬去,狼很不情愿地避开他,同时吃力地张开嘴,露出没有了光泽的牙。他注意到狼的牙已经被破坏掉,他知道这是一条没有攻击性的狼,只能靠吃死去动物的尸体来维持生计。
民以食为天,狼亦如此。狼要是没有了锋利的牙,也就等于没有了生命,瞎一只眼,瘸一条腿,缺两只耳朵都能生存,但如果没有了锋利的狼牙,也就从根本上剥夺了生的权力。
昔日它所有的骄傲和雄心、地位和尊敬,将统统化为乌有,只能暂时苟延残喘地活着,直到活活饿死。
休息了很长时间,喝了点水,艾伦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每走一两分钟,就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会。艾伦是那样的弱不禁风,就像跟在他后面的那条狼一样又软又不稳。
这天晚上,艾伦老是听到那条病狼咳嗽的声音。狼跟了他一整天了,看起来狼的状况还不如他。他明白,那条狼跟着他这个病人的原因,是希望他先死,这样就能有一顿美食。
早晨,艾伦一睁眼就看到病狼正用一种如饥似渴的眼光注视着他。它夹着尾巴蹲在那里,活像一条丧家犬。早晨的寒风吹得他和狼直哆嗦,每逢他对它勉强发出一种挑战的吆喝时,它就无精打采地龇着牙,好像在警告他,别侵犯我,我有牙。
太阳渐渐升起,艾伦一直在跌跌撞撞中前行,那条狼也始终跟在他身后,不断地咳嗽和喘息。有一次,他一回头,看见病狼正饿得发慌地舐着他流在地上的血渍。他恍然间似乎看到了自己可能遭遇到的结局——死后被狼吃掉。要改变这一状况,活着走出去,除非、除非干掉这条狼,艾伦心想。于是,一幕罕见的残酷的求生悲剧上演了——病人一路爬行着,病狼一路跟着,两个快要死去的生灵就这样在荒原里拖着垂死的躯体,相互猎取对方的生命。
一想到自己可能要成为这样一条令人作呕、只剩一口气的病狼的美味时,他就觉得非常厌恶。
有一次,艾伦在昏迷中被贴着他耳朵喘息的声音惊醒了。他睁眼一看,发现那条狼一跛一跛地跳了回去。原来,因为它身体虚弱,不小心,一失足摔了一跤。他感到了死亡朝他靠近。他想必须将狼捕杀。他闭上了眼,一动不动地仰面躺着,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他听到病狼喘着粗气、咳嗽着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它愈来愈近,总是在向他逼近,却又好像离他很远,好像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但他始终一动也不动。
在这个荒原里,两个快要死去的生灵,相互斗智斗勇。
它已经到了他的耳边,粗糙的舌头像砂砥一样地摩擦着艾伦的脸。突然,半天没动的他猛地伸出双手,朝狼的脖子抓去。他的指头弯得像鹰爪,可是没有将狼抓住。敏捷和准确无误是需要力气的,然而他没有这样的力气,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狼的耐心是可怕的,艾伦的耐心一样让狼害可怕。
艾伦似乎没有起身赶路的打算,他就这样一直躺着,一动不动。他在等待,等待机会,等着那条想吃掉他的狼,而他也希望能吃掉它。
有时候,疲倦会让他做很长的梦,然而在整个过程中,无论是醒着还是在做梦,他都在静静地等着那喘着粗气的病狼用粗糙的舌头来舐他。
艾伦静静地等着。狼牙轻轻地扣在他手上,狼正兴奋地用最后一点力量把不太灵光的牙齿咬进它渴望已久的东西里面。
艾伦动了,积蓄了一天后的动作是快速的,那被狼咬住的手也抓住了狼的牙床,另一只手紧跟了过来,同时全身的重量也压在了狼身上。
艾伦的脸紧压住了狼的咽喉,嘴里尽是狼毛。
大约五分钟后,艾伦感到一股暖和的液体流进了他的喉咙,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后来,艾伦翻了一个身,仰面睡着了。
再后来,艾伦被几个科学考察队的人员给救了,没过几天,他就跟科学家们一起共餐,并说出了他经过的一切。
1943年7月10日,英美联军在艾森豪威尔统帅下,在西西里岛登陆,并向意大利本上推进,7月19日,盟军飞机开始轰炸罗马。这对意大利法西斯独裁者墨索里尼来说,无异于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希特勒获悉意大利军心涣散,抵挡不住盟军的进攻,连忙与墨索里尼举行会晤,为这个同伙打气。墨索里尼心力交瘁,年龄不满60岁,已显得非常衰老。在会谈中,希特勒一个人滔滔不绝他讲了6个小时,墨索里尼才勉强答应尽力而为。回到罗马,他发现罗马已被英美空军炸得满目疮痍,而他的女婿齐亚诺早已背叛了他,正在密谋采取行动,联合党内元老迫使墨索里尼召开法西斯党最高委员会。自1939年12月以来,该委员会从未开过会,一直是听命于墨索里尼的虚设机构。
7月24日下午5时,意大利法西斯党最高委员会在罗马威尼斯宫的鹦鹉厅里举行。墨索里尼首先发言。他极力为自己辩护,把失败归咎于陆军不听他的指挥,然后,他要求委员们对意大利今后的命运发表意见。
反对派领袖、众议院议长格兰迪感到事不宜迟,抢先发言,并宣读了自己的动议,建议恢复君主制,由国王重新控制军队和政府,墨索里尼只当党的领袖。
墨索里尼顿时发现自己第一次在会上成了众矢之的。许多原来对墨索里尼的亲德立场不满的委员,都争先恐后地发言,指责墨索里尼把意大利带进了灾难的深渊。
会议持续到深夜。最后在凌晨2点,对格兰迪的提案进行表决。结果19票赞成,7票反对,格兰迪动议案获得通过。墨索里尼对此结果无动于衷,认为决议归决议,他还是他,但第二天却发生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7月25日下午,意大利国王伊曼努尔三世传旨召见墨索里尼。他丝毫没有危机感,还特地回家换上礼服。他妻子拉凯莱担忧地说:“你不要去国王那儿,他不会再信任你。凭我的直觉,你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墨索里尼不以为然,认为国王是他的最好朋友。他准备在国王听政会上主动交出军权,以保住政府总理大权。
下午4点55分,墨索里尼由秘书陪同来到萨伏依别墅,国王将在这儿接见他。他看到门前不远处停着一辆救护车,还天真地猜想是王室里有什么人生病了。他压根儿也没想到,这辆车将成为他的囚车。
实际上、在他抵达国王别墅前半个小时,切里卡将军已率领一名上校和50名宪兵先期到达。他们是奉命前来逮捕墨索里尼的。这项命令由国王授意,由多名将军和公爵签署。
国王焦虑不安地听完他的汇报后,显得有些激动,结结巴巴地说:“我亲爱的领袖,这种局面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最高委员会的投票结果实在令人震惊,有19票赞成格兰迪的动议。眼下你成了意大利最令人憎恨的人。你能够依靠的,最多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我……我现在已经决定,你的职位由巴多格里奥元帅担任,他将组织一个政府,并继续将战争进行下去。”墨索里尼这位不可一世的独裁者,听后顿时脸色苍白,一阵眩晕,就像断了脊梁骨的丧家犬一样瘫在沙发上。他下意识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这么说全都完了,全都完了……”然后,他又以威胁的口吻说:“国王陛下,你作出的决定是一个极其严重的决定。它将产生灾难性的后果。”
国王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也很遗憾,但现在只有这样一个解决办法。不过,在新政府就职前,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全部谈话时间不到20分钟,随后国王就起身把墨索里尼送出了接见大厅。
墨索里尼踉踉跄跄地走下台阶,准备找自己的汽车。迎面走来宪兵上尉保罗·维涅刊。维涅利“啪”地向墨索里尼行了个礼,对他说:“领油,我奉国王陛下之命来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墨索里尼有些莫名其妙,说道:“太过分了,没有这个必要,我有我自己的卫兵。”上尉强硬地说:“不,必须由我本人来保卫你。”墨索里尼挥挥手:“既然如此,你就上我的车好了。”上尉指着那辆救护车,郑重其事地说:“你的车恐怕不保险,我们已准备了一辆更安全的救护车。”墨索里尼有些发火了。“真是荒唐透顶!我从未乘过这种车。你究竟要干什么?”上尉拍拍手中的卡宾枪,以无可置疑的口吻说:“你必须跟我上车。很抱歉,领袖,这不过是国王陛下的命令。”接着,他手一挥,过来了几个宪兵,硬是把墨索里尼及其秘书塞进了救护车。上尉和另外3个宪兵、两个便衣警察也跟着上了车。车门一关,救护车便风驰电掣般地开往波德戈拉兵营。
槟城,马来西亚唯一的自由港和第二大城市,霓虹灯的掩映下,一场死亡游戏正在上演……
1. 酒吧谋生
郑小顺,二十出头的马来西亚小伙子,刚刚来到槟城落脚。为了谋生,学过武功的他开始在几家酒吧跑场子,做客人的“拳击靶子”。
这天夜晚,紫玫瑰酒吧里,重金属的音乐声中,夹杂着歌手的嘶吼震耳欲聋,大厅里充溢着令人窒息的烟味酒气。幽暗的灯光下,大厅一角,有个用绳子围起来的拳台,四周团团坐满了男男女女。只见台子中央的郑小顺,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健壮结实的疙瘩肉。在看客们乱哄哄的叫喊喝彩声中,他正灵活地躲闪着一位时髦女郎的追打。那女郎披散着头发,挥动着戴着拳击手套的双拳,拼尽浑身力气发了疯般地追打着,可是拳拳落空,连郑小顺的头发丝都没碰到。
规定的五分钟时限到了,那女郎虽然没有打中郑小顺,却显得很高兴,毕竟发泄情绪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很有礼貌地和郑小顺握握手,然后飘然下台而去。
接下来,上台的是一个和郑小顺一样体格强壮的黑汉子,从他稳健的步伐中,郑小顺判断出他是一位行家,看来来者不善。郑小顺双手抱拳,礼貌地向来人行了礼,然后集中精力小心应对。
果然,对方一出手,不但快如疾风,而且狠、毒、准。在他暴风骤雨般的击打下,郑小顺一边躲闪格挡,一边连连后退。因为按照游戏规则,郑小顺只能防守,不能还击。倘若他还击了,不论有否损伤,都会惹下天大的麻烦。
然而,对方的身手十分了得,在他的步步紧逼下,郑小顺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不小心脸上又吃了一拳,顿时眼冒金星,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但他并没有慌乱,而是迅即站稳,一个侧转,双手横肘,挡住了对方追杀过来的一记重拳。
台下的看客被这精彩的搏击场面刺激得兴奋不已,掌声、口哨声、尖叫声几乎压过了震天的音响。
等五分钟过去,郑小顺回到休息室时,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眯起眼睛用药水小心地擦洗着肿起的脸颊。
这时,酒吧经理领着那个刚才和他对打的黑汉子走了进来,黑汉子对郑小顺说:“我家老板想见你。”
郑小顺干这一行快一年了,还是第一次被人打着,像他这样混饭吃的人不容易,一般的练家子无怨无仇的,是不会随便上台找茬的。所以郑小顺一见黑汉子就心里来气,冷冷地说:“我不认识你老板,你请回吧。”
经理忙上前悄声对郑小顺说:“你知道他老板是谁吗?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彪哥,在槟城是一方霸主啊,连我们都不敢轻易得罪。再说了,一般人想见还见不到呢,他找你,那是看得起你,一定是好事!”
郑小顺为难地说:“可是我还有两个场子要赶。”
黑汉子狠狠地撂下一句:“我老板已经出面帮你摆平了。识相的,就马上过去。”说完,自顾走了。
经理也在一旁赔笑着:“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去吧,要不我们店可就遭殃了。”
在经理的劝说下,郑小顺只得跟在黑汉子后面上了楼,来到一间包厢里。
在幽暗的灯光下,只见一位白净文雅的中年人坐在沙发上,他的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黑汉子推了郑小顺一把,说:“还不叫彪哥。”郑小顺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彪哥。”彪哥从鼻孔里“嗯”了一声。郑小顺刚要坐到旁边的沙发上,黑汉子上前又推了他一掌,恶声恶气地说:“不懂规矩,在彪哥面前,有你坐的资格吗?”郑小顺想要直起身,彪哥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彪哥从狭长的眼睛里射出一道让人发悸的寒光,盯着郑小顺足足看了十五分钟,郑小顺却不卑不亢地迎视着他。
彪哥突然“叭”一拍面前的茶几,把烟灰缸震得跳了两跳,他冲着郑小顺跷起大拇指,称赞说:“有个性!我喜欢!”
彪哥又问道:“你的身手不错,在哪里学的?”
郑小顺说:“我从七岁起就去中国的少林寺学武,一直练到十八岁,去年才回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事做,跑过一段时间码头。现在,在几个酒吧里跑跑场子混口饭吃。”
彪哥摇摇头说:“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手,这不是美玉埋在尘土中吗?怎么样?跟我干,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一个月收入不少于两千美金。”
郑小顺忙说:“承蒙彪哥错爱,我的身手其实很平常。”郑小顺嘴上谦虚,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虽然自己喜欢拳脚功夫,但他不想用拳术去伤害别人,更不想做违法的事情。看彪哥的架势,肯定不是做什么正当生意的,叫他当杀手或打手,他是坚决不从的!
彪哥说:“你不用谦虚,我不会看走眼,”他指指那黑汉子说,“他叫黑狼,打泰拳的,身手一流,你能在五分钟内,只能格挡不能还击的情况下,没有被打倒,就证明你的身手不错。”
郑小顺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彪哥扔给他一张名片,说:“我是拳击经纪人,想请你当拳手。你可以考虑考虑,想通了打电话给我。”
说完,彪哥领着一帮人走了。走到门口,彪哥回头冲郑小顺意味深长地说:“我看中的人,从来不会拒绝我!只要我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郑小顺看也没看名片,随手就放进口袋里了,也没在意彪哥那句话的含义。
第二天晚上,郑小顺老时间来到紫玫瑰酒吧上班,酒吧经理委婉地告诉他,以后再也不用来上班了。郑小顺一连又去了其他几家打工的酒吧,老板都是这样讲,重新联系新的工作,但对方一听说他叫郑小顺,马上一口拒绝。
郑小顺明白了,在彪哥的“关照”下,自己失业了。在槟城,除了彪哥,不会再有人接收他,他决定离开这座城市。
在车站购票处,郑小顺正要排队买票,突然一只粗壮有力的手伸过来拦住了他,郑小顺转头一看:是黑狼!
生死黑拳(2)
2. 人在江湖
郑小顺跟着黑狼,来到一处豪华别墅,走进办公室,只见彪哥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跷着二郎腿。他一见是郑小顺,便瞪着眼,一边叼着雪茄烟,一边盯着郑小顺看。
足足二十分钟后,彪哥拿起桌上的一只青花瓷瓶对郑小顺说:“这是中国的古董,少说也有上百年历史,几年前我花了两万美元从走私贩手里买回来,现在少说也值四万。”说完,他不经意地把手一松,青花瓷瓶掉在地上“叭”地摔了个粉碎。接着他冷冷一笑,说:“它现在一文不值了。”
彪哥站起身,踱到郑小顺身边,拍拍他的肩,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我是做民间拳击经纪的,每月都有十几场拳击比赛,一名好的拳手在我眼里就是一块宝玉。现在,我只等你一句话了。”
看着地上的碎片,郑小顺明白彪哥的暗示,事情到了这份儿上,自己已经是身不由己。 郑小顺心里清楚,彪哥说的所谓民间拳击,其实就是非法的地下拳击比赛,俗称打黑拳。可想到眼下自己孤身一人,无钱无势,顽固抗争只会是死路一条。只有委曲求全,先答应下来,做一段时间,再找机会脱身。再说,打拳对郑小顺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总比当打手之类的要强。
于是郑小顺说:“好!我加入!彪哥,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彪哥仰面哈哈一笑,然后叫人打电话把飞豹叫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壮实的中年人走进来。彪哥对郑小顺说:“他叫飞豹,以后就是你的教练,负责你的训练和比赛安排,关于公司的制度和酬劳,他会告诉你的。”
飞豹领着郑小顺到了一间设施不错的卧室,说:“这以后就是你的宿舍,我就住在你的隔壁,训练房和食堂在楼下。”
这时一个拿着一床被子的女孩走了进来。飞豹告诉郑小顺:“她叫梅冰,专门负责打扫卫生和洗衣服。”梅冰冲郑小顺点点头,然后忙去了。
飞豹说:“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带你去看比赛。”说罢转身走了。
梅冰是个纯朴的姑娘。郑小顺见她正利索地干活,就随口问道:“你是哪里人?”梅冰说:“老家在加帛。”郑小顺一听高兴地说:“呀!我也是加帛人。”
于是两人就用家乡话交谈起来。梅冰告诉郑小顺,她父母双亡,前不久,哥哥又在工地上受了工伤,黑心的工头把所有工钱和赔款全部卷走了,哥哥无钱医治,丧失了劳动力,现在兄妹俩全靠着梅冰打工来维持生计。梅冰的话勾起了郑小顺的辛酸回忆。郑小顺也是从小父母双亡,寄住在舅舅家,是舅舅出钱把他送去学武的。可是在郑小顺十六岁时,舅舅也死了,家里断了经济来源,他只得边打工边学武,刚学成回来,便只身闯荡江湖谋生。两个同病相怜的年轻人,又是老乡,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梅冰问:“小顺哥,你为什么学武?” 郑小顺苦笑了一下,说:“我从小爱看武侠小说和电影,希望学一身本领,长大后能行侠仗义。可是现实是,我只能靠打拳维持生活,哪有什么能力去……”
当天晚上八点,飞豹带着郑小顺来到大富豪俱乐部。飞豹边走边告诉郑小顺,今晚的比赛票价每张一百美金,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通过地下渠道销售一空了。来这里看比赛的都是有钱人,目的无非是寻找刺激,并且还可以赌拳。
这是个封闭式大厅,大厅里此时早已聚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正冲着台上疯狂地叫喊喝彩。台上的两名拳手只穿短裤赤手空拳对打,拳头撞击皮肉发出“嘭嘭”的响声,其中一人已经满脸是血。
郑小顺吃惊地问:“怎么拳击不戴拳套?”飞豹哂笑道:“来这儿的人都是寻求刺激的,谁发神经花一百美金看戴拳套的比赛?越真实越刺激。这还只是垫场的比赛,属于初级拳手,打不死人,重头戏在后面呢。”
飞豹又告诉郑小顺,与正规拳击不同,这是拳击加散打,拳、膝、肘、头、脚都可当攻击武器。比赛没有裁判,开打后直到一方被打倒在地不起为止。
这时台上的一位拳手倒下了,台下的观众大声喊:“一、二、三……”数到十,倒地的拳手仍未站起来,比赛结束。
飞豹问郑小顺:“重头戏马上要开始了,你押不押注?”郑小顺问:“怎么下注?”飞豹说:“来的人大部分会赌,买输,一赔一,买死,一赔五。”郑小顺摇摇头说不赌,飞豹自己买了十注红方死注,一百美金一注。
这时两名拳手已经上场,双方一红一黑。郑小顺惊讶地发现,其中穿黑裤的竟是黑狼。飞豹在一旁说:“黑狼现在已是重量级拳手,出场费一万美金,打赢加一万奖金。”
双方一上场就开打。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每一记重击,都激起满场的喝彩。打了十几分钟,黑狼的脸已经肿了起来,而红方拳手也是多处受伤,浑身是血。
又过了几分钟,黑狼突然一记重拳打中红方拳手的太阳穴,跟着一记侧踹踢中对方的胸口,红方拳手重重地倒在地上。现场观众兴奋地数到十,红方没有站起来,黑狼赢了。
这时上去两名工作人员,翻了翻红方拳手的眼皮,摸了摸脉搏,宣布说已死,然后几个人把他抬了出去。
现场乱哄哄的,飞豹买的红方死注,赢了五千美金,高兴得笑逐颜开。
郑小顺问道:“打死人不偿命吗?”飞豹说:“死人是家常便饭,特别是重量级比赛。残了或死了,家属可以得到两万美金抚恤金私了,一般不会闹事,再说闹了也白闹,比赛前都签有生死状,举办这种比赛的都是有背景的人,也奈何不了。”
飞豹叹口气继续说:“我以前也是重量级拳手,去年被打残了,蒙彪哥不弃收留我做了教练,彪哥这人挺讲义气的。”
听飞豹把死说得如此若无其事,郑小顺的心不由沉重起来:这简直是在玩死亡游戏!他的心在颤抖,脑海中涌起一种强烈的念头,那就是逃,越快越好,越远越好,逃离这块是非之地。
趁着飞豹去领赢的钱,郑小顺一闪身挤进人群中,出了门,他钻进一辆的士,朝郊外驰去。
可是,的士刚到立交桥,就被几辆车追上截了下来,几个人手持电棒劈头盖脸地朝郑小顺打了下来。
生死黑拳(3)
3. 黑市拳击
郑小顺被抓回来,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才完全康复。这期间多亏了梅冰细心照顾。飞豹也每天守在他身边,给他详细讲解公司的各种制度。
公司目前养着十四名拳手,初级八名,中级四名,重量级两名。公司给拳手管吃管住,没有底薪,但每月至少给安排一场比赛。所有的拳手都要从初级拳手做起,级别不同,出场费和奖金也不同。拳手等级的划分以成绩为标准,一名初级拳手赢得十场比赛就可晋升中级拳手,以此类推,直到重量级拳手晋升拳王。另外,还有挑战规则,一名拳手,如果觉得自己实力强大,可以直接挑战高级别的拳手,挑战成功,就可以直接晋级。
郑小顺问:“那么退出有什么条件?”
飞豹说:“打满五年,无条件退出,否则得上交两万美金罚金才能退出。如果当上拳王,也可以获得自由,公司不再管制。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被打残了或被打死了,不能再打拳了。”
飞豹接着说:“这是一片汪洋大海,你上了船,只有到岸才能平安下船。拳手时刻被暗中监视,永远别再想逃走的事,下次被抓住,惩罚会更加严重。要想全身而退,就只有提高自己的体能和拳技,战无不胜。”
郑小顺沉默了,这种死亡游戏,前途渺茫,只有硬着头皮闯下去。
从此以后,郑小顺再也不想逃走的事,静下心来接受飞豹的训练。
飞豹除了讲解一些技巧之外,主要就是训练郑小顺的腰力。拳头打出去有没有劲道,与腰力有很大关系。
郑小顺每天自己也继续练习铁砂掌。用一只铁锅把铁砂炒热,把双手浸在特制的药水里泡一刻钟,然后双手快速地在铁砂中穿插。他已练了五年了,这是他在少林寺学的高深功夫,长练下去,能够掌裂石碑。少林师父在传授铁砂掌秘诀时,曾经谆谆告诫,学武首先是强身健体,其次才是主持正义,铁砂掌威力无比,不到迫不得已之时千万不要轻易出手,要心存善念,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一天,郑小顺正在训练,忽然听到从楼上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郑小顺一惊,对飞豹说:“是梅冰。”他立即冲到楼上走廊,听清尖叫声是从黑狼的宿舍里传出来的,当即认定是黑狼在对梅冰非礼。郑小顺顿时怒火中烧,上前一脚踹开黑狼的房门,只见梅冰的衣服已被撕破,正被黑狼压在身下。梅冰拼命反抗,黑狼的一张臭嘴正在梅冰身上乱拱。
郑小顺双目圆睁,大吼一声,冲着黑狼的屁股一个直踹,黑狼一下子被踹得飞了起来。摔在地上的黑狼恼羞成怒,爬起来就要拼命,被飞豹和其他拳手冲过来死死拉住。
黑狼冲郑小顺咆哮道:“我要打死你!打死你!别拦我!”郑小顺不屑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帮梅冰整好衣衫,扶着她回到自己房间。
梅冰是到黑狼房间打扫卫生时被黑狼非礼的。郑小顺劝慰了梅冰好一阵,梅冰才止住了哭泣。打这以后,郑小顺更加关心梅冰,而梅冰忙完了活,就会到郑小顺房间里说话谈心。两人的心越贴越近。
到了周末,飞豹告诉郑小顺,公司为他安排了比赛。
比赛安排在皇族大酒店多功能旋转舞厅,郑小顺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临上场前,心里仍是很紧张。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实战,而且是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下战斗,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丝毫疏忽不得。
一旁的飞豹温和地拍拍他,一字一顿地告诫他:“放松,放松,只要打出平常的水平就行,你一定行。”
上了擂台,郑小顺还是有点不适应。毕竟这不是正规的比赛,连裁判也没有。四周那些衣冠楚楚的看客,突然间变得狂热无比,声嘶力竭,大声狂叫,音乐穿透狂叫声钻进耳膜,震得郑小顺头晕目眩。
对手是个和郑小顺年纪相仿的青年,在郑小顺愣神间,对手忽然击来一拳,打得他一个趔趄。四周响起了一片嘘声。郑小顺这才意识到比赛开始了,他稳住脚步,定了定神,集中精力与对手展开周旋。
对手攻得很紧,招招都是杀招,想置他于死地。然而郑小顺仍然心存善念,不肯痛下杀手。哪知一不留神,鼻子上挨了一拳,顿时鲜血满面。郑小顺怒气顿生,格挡住对方的攻势,侧身飞起一脚,踢得对手一个踉跄,又紧跟一步,右手竖掌向对方的软肋拍去。郑小顺知道他这一掌要是击中,对方肋骨必然断裂,非死即残。他觉得对方这么年轻,以后的人生道路还很长,和自己又无深仇大恨,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呢?他脑子里这么一转念,手顺势就往下,拍在了对手胯上。对手被拍得连退几步,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在休息室,郑小顺正擦着鼻血,飞豹走进来,掏出一千美金递给郑小顺,阴着脸说:“你打得不够好,心慈手软,如果对方是一名老手,在你犹豫的一刹那,就可能要你的命。彪哥说扣掉一千奖金以示惩罚。”
郑小顺腾地站起来,吼叫道:“难道非要把对方打残打死,你们才满意吗?”
飞豹也毫不示弱地冲郑小顺吼道:“心慈手软是拳手的大忌,你犯了大忌!”郑小顺把钱往地上一扔,大叫道:“不干了!我不想成为杀人凶手!”
飞豹恼怒地盯着郑小顺,一言不语,屋子里很静,只剩下郑小顺狂喘的粗气。
沉默了一会儿,飞豹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钱,自言自语地说:“十年前,我意气风发地进体校学拳击,想学得一身本领,惩恶扬善。后来,西马11个州拳击比赛,我得了轻量级冠军。登上领奖台时,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英雄!退役后,分到一个学校当体育教师,一个月那么点钱,只能维持温饱,但也过得平凡快乐。后来,老家的父亲生病住院,一下子陷入经济困境,迫不得已,才出来打黑拳,用赢的钱救了父亲一命。但是学校知道了打黑拳的事,开除了我的公职,我没有退路,别无选择,只有向前硬拼。去年夏天,我也是一时手软,不肯痛下杀手,结果对手乘机反击,被他打残了,光养伤就花了几万美金。伤好后,也干不了重活,多亏彪哥收留了我,才有个活路。”
顿了顿,飞豹又说:“从我想惩恶扬善,到与恶同行,你以为我愿意吗?我曾一度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小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品德不错,只可惜你踏上了这条不归路。以后的路还长,心慈手软,这种性格会让你吃亏的。”
听了飞豹这番话,泪水在郑小顺眼中直打转,可他一咬牙,没让它流下来。
生死黑拳(4)
4. 苦命鸳鸯
这天,看到郑小顺的脸颊微肿,便心疼地上前轻抚,小声问:“疼吗?小顺哥。” 郑小顺摇摇头说:“不碍事。”梅冰拿起棉球蘸上酒精轻轻地擦拭。
郑小顺从枕头下掏出一千美金递给梅冰说:“给,拿去给你大哥看病。”梅冰急忙后退,双手连摆,说:“不,我不要,这是你用鲜血换来的钱,我怎么能要?”郑小顺眉头打结说:“怎么?见外了是不是?大家是老乡,同是苦命人,应该互相帮衬才对。我这钱来得容易,再说,你不会希望你大哥跛一辈子吧?他还年轻,还要结婚生子过日子。来,拿去,听话。”
梅冰抵死不要。郑小顺又说:“再不要,我可要发火了,把我当外人不是?”梅冰眼含热泪,哽咽着说:“小顺哥,你是大好人!等我哥医好了,我们兄妹俩挣钱还你!”
郑小顺训练的强度加强了,公司也对他特别重视,一个月安排两次比赛,每次比赛,郑小顺都是击倒对方取得胜利。
郑小顺从飞豹嘴里得知,彪哥之所以采取强迫的手段把他挖来,原来是为了培养他参加一年一度的新年大赛——龙虎斗。
这龙虎斗与以往的大赛不同,完全属于彪哥和东马的黑拳大龙头龙哥之间的赌博,参赛的选手必须是当年招进的新人,赌注二十万美金。彪哥对这个新年大赛非常重视,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也是面子问题。要知道龙哥手下可是卧虎藏龙,高手如云。彪哥明察暗访多时,才选中了郑小顺。彪哥安排郑小顺一个月两次比赛,也是为了多给他一些磨炼的机会。
离新年只有一个月了,郑小顺练功练得更勤了。梅冰善解人意,经常给郑小顺按摩,解除他的疲乏。
这天,梅冰又来给郑小顺按摩。郑小顺说:“梅冰,再过一个月,你哥的手术费就会有了。”他记得听梅冰说过,她哥的左腿必须动手术,手术费两万美金。
梅冰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郑小顺说:“新年大赛如果我赢了,会有两万奖金,到时候就可以给你哥做手术了,我一定会赢的。”
梅冰靠在他身上,幽幽地说:“小顺哥,你真好!”郑小顺搂着梅冰,闻着她少女幽幽的清香,沉醉在醉人的爱河里。他真希望这一刻永远停下来,让他永远拥有醉人的幸福。
新年说到就到了。
一月一日,在市郊一座未完工的大楼地下室里,空气里飘散着粉尘的味道。地下室正中央就是比赛的擂台,强烈的灯光把擂台照得如同白昼。
郑小顺站在台上做热身运动。他的对手个子比他高些,长得比他壮实,正用挑衅的目光瞥他。
台下的飞豹大声告诫郑小顺绝对不能手软,专攻死穴。郑小顺在心里默念,为了赢钱给梅冰哥哥治病,不能手软,绝对不能手软。
铃声“当”的敲响,对手势如猛虎,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逼得郑小顺连连后退。郑小顺在退让中瞄准时机,趁对手的攻势稍缓,立即展开反攻,左摆、右勾、正踹、侧踢,招招攻向对手的死穴要害。
两个人旗鼓相当,打了二十多分钟,各自中了几拳。每当拳头打击皮肉发出“嘭嘭”的响声时,台下的观众都会高声叫好。
郑小顺经过这二十多分钟的交手,已摸清了对手的拳路,他已成竹在胸。郑小顺瞅准了一个机会,一个侧踹,假装用力过猛,一个踉跄,自己门户大开。对手果然上当,双拳直捣过来。郑小顺右手屈肘格挡,左手直击对方胸口,对手急忙伸拳格住,郑小顺左腿上踢对方下巴,对手急忙用手下按,趁着对手左边留下空当,郑小顺右拳变掌,铁砂掌快如疾风印向对方太阳穴。
虽然郑小顺告诫自己不要手软,但天性使然,他不愿当杀人凶手,所以只用了五成力,这五成力只会让对手昏死,而不会让对手毙命。由于没有使全力,去势自然缓了许多,对手反应极快,急忙摆头侧身躲过了这一掌。郑小顺急忙下拍,铁砂掌印在对方的肩侧,对方的右臂当即脱臼,痛得倒在地上,大汗淋漓,失去了战斗力。
四周响起欢呼声,飞豹抱起郑小顺:“好小子,果然不负彪哥重望。”
郑小顺怀揣着美金,兴冲冲地和飞豹往回赶,他要立即把钱交给梅冰,好让她哥哥动手术。 进了宿舍,郑小顺傻了,只见梅冰头发蓬乱,衣衫破烂,正在伤心啼哭。她见郑小顺进来,就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郑小顺急忙问出了什么事,梅冰哭着断断续续地告诉他,黑狼趁郑小顺出去打拳,强奸了她。
郑小顺一听,如五雷轰顶,热血上涌,双眼圆睁,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冲进黑狼的宿舍,举刀就刺。黑狼踹开郑小顺,郑小顺又要冲上去,被其他拳手死死按住。
郑小顺恨声大叫:“黑狼,我要杀死你!”黑狼也不甘示弱,冷笑道:“我就是要玩你的女人,有种就上啊!”
郑小顺被其他拳手扯出屋外,飞豹在一旁不断地劝解。郑小顺挣脱众人的拉扯,冲了出去。在门口的小店,郑小顺打电话报了警。紧跟其后的飞豹连连跺脚,冲郑小顺叫道:“你闯祸了!”然后赶紧给彪哥打了电话。
十分钟后,警察来了,带走了黑狼、郑小顺和梅冰。
刚到警署,彪哥随后就赶来,又把他们三人带了回去。
训练厅里,彪哥铁青着脸,对左右的打手说:“去狠狠地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两个打手冲了过去。郑小顺大吼一声:“我跟你们拼了!”便和两个打手对打起来。处于狂怒之下的郑小顺,激发了身体的潜能,三五下便把两个打手打倒在地。
彪哥掏出手枪对准郑小顺:“你小子疯了!竟然敢报警!你是不想要命了,实话告诉你,在这里杀一个人和杀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郑小顺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一步步逼近彪哥,把额头顶在枪口上,质问:“要是你老婆被人糟蹋了,你会怎么办?”
枪抖了一下,彪哥说:“好小子,你有种!”说着,他收起枪,对郑小顺说:“你想报仇,可以挑战黑狼打死他。”
最后彪哥做出了惩罚,从黑狼的出场费中扣出两千赔偿梅冰,飞豹扣一个月薪水,黑狼和郑小顺停赛两个月。
郑小顺回到宿舍,看着楚楚可怜的梅冰,仰天狂叫:“黑狼,我一定要亲手杀死你!”然后掏出奖金向天上一扔,说:“梅冰,我没用,没有保护好你。”随即,抱着梅冰失声痛哭。
红色的钞票一张一张地飘啊飘,在空中不断地翻飞……
生死黑拳(5)
5. 怒战恶狼
郑小顺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安抚好梅冰的情绪,又把梅冰的哥哥送进医院做手术,手术比较顺利,医生说休养半年就可以完全康复。
而经过新年一战,郑小顺在黑拳市上名声大噪,得了一个“飞天虎”的绰号。停赛两个月,郑小顺也没闲着,他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加强训练强度,每天不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决不罢休。
飞豹心疼地劝告郑小顺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郑小顺痛苦地说,不把自己弄累,就睡不着觉,就会一直想着报仇。
这天,郑小顺对飞豹说:“豹哥,麻烦你去跟彪哥讲,我要挑战黑狼!”
飞豹吃惊地看着郑小顺说:“你要报仇,也不要这么急嘛!”
郑小顺说:“我没法再等了,我心里憋着一团火,就快要爆炸了!”
飞豹说:“你可要慎重考虑清楚,这是要签生死状的,弄不好非死即残。要知道,黑狼迄今为止从未输过啊。”
郑小顺说:“豹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梅冰还等着我娶她呢。”
过了两天,飞豹告诉小顺,彪哥已经答应了,正在安排赛事,估计要在一个月以后。
郑小顺问:“为什么要这么久?”飞豹解释说,重量级拳手出场费高,一百美金一张票,必须凑够人数才能开场,不然就会亏本。票是通过地下渠道销售的,所以会慢些。
飞豹掏出一张生死状递给郑小顺,说:“你可以考虑清楚了再签。你如果赢了,出场费按重量级拳手算,一万美金,加上奖金一万,一共两万美金。你要是输了,出场费只能按初级拳手计算,只有两千,万一残了或死了,抚恤金两万。”
郑小顺二话没说,拿起笔就签。郑小顺准备了这些日子,他心中的愿望就是置黑狼于死地,他要亲手杀死黑狼。
一个月过去了,赛事如期举行。
这次赛场安排在城郊的帝王俱乐部。郑小顺走上擂台时,黑狼正用一种不屑的眼光看着他,嘴角露出轻视的坏笑。郑小顺也挑衅地伸出食指朝黑狼比了一下。随着铃声“当”的一声,黑狼像头恶狼般冲了过来,拳头如疾风暴雨般倾泻而下。郑小顺小心翼翼地格挡化解。黑狼久经赛场,经验丰富,不但拳重,而且速度奇快,拿捏的分寸很准,门户守得密不透风,郑小顺几乎无机可趁。
郑小顺心中盘算,只有用绝招了。
郑小顺和黑狼拆招时,一个侧转,擦身而过,露出背部空当,黑狼果然趁机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郑小顺拼命地撑开黑狼的胳膊,猛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右腿屈膝向后一踢,正中黑狼的裆部。
这一招正是少林罗汉拳中反败为胜的绝技,师父曾经告诫郑小顺,这一招太过阴险,会毁了别人传宗接代的命根子,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出手。这要是平常人,腿向后踢一般没什么力道,这一踢距离短,主要靠寸劲。郑小顺这一招不止练过千万遍,踢出去,既狠又准,百发百中。
黑狼发出痛苦的嚎叫,弯腰捂着裆部。郑小顺跟着一个后踹,踹得黑狼飞出几步开外,倒在地上。郑小顺身子一纵,右拳化掌就要拍向黑狼的太阳穴,台下的观众疯狂地叫喊:“杀死他,杀死他!”
郑小顺忽然犹豫起来,他虽然和黑狼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到了真要取他性命之时,心中却有所不忍。
郑小顺叹了一口气,收掌转身,决定放黑狼一马。谁知他刚一转身,黑狼忽然狂叫一声,拼了老命从地上跃起,挥拳打了过来。
郑小顺猛地身子一侧,扭转身来,伸手格挡。黑狼跟着右脚直踹,正中郑小顺左边腹侧,郑小顺身子被踹得飞了起来,他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响声。郑小顺刚站稳,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痛得他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嘴角渗出了血丝。郑小顺两腿发颤,似乎已支撑不住正在变得疲乏的身躯,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千万不能倒下来,一倒下就完了!”
郑小顺的脑海中闪过梅冰哭泣的身影,又似乎看见梅冰泪眼汪汪地对他说:“小顺哥,我不能失去你!”
他咬牙强忍疼痛,深吸一口气,趁黑狼摇摇晃晃扑过来的刹那间,一个穿心脚踢中黑狼的心窝,跟着右掌毫不犹豫地劈向黑狼太阳穴。但此时郑小顺的铁砂掌已发挥不出往日的威力,右掌击中黑狼的太阳穴时,力道不足往日的十分之一。然而,即使这样,黑狼还是发出闷哼一声,便昏死过去,轰然倒地。与此同时,郑小顺也倒了下去,眼皮实在撑不住了,感觉好累好累……
飞豹冲上台抱起郑小顺,边跑边说:“好小子,你杀死了黑狼,终于报了仇了!”郑小顺迷茫中听了这句话,松了一口气,眼睛闭了下去。
郑小顺在医院里医治了一个月,就康复了。
住院期间,梅冰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后来小顺从飞豹口中得知,黑狼并没死,但已残了。胯下的那玩意儿废了,脑子受到震荡,虽医好了,却落下了个痴呆症,再也无法打拳,被彪哥赶出了公司。
郑小顺听说了黑狼的事,心里反倒轻松了许多。他想,虽然黑狼可恶,但落得如今的下场,也算是遭到惩罚了。黑狼没死,郑小顺的心里反而少了一层愧疚。
出院当天,郑小顺不顾保镖的阻挡,闯进彪哥的办公室,把两万现金往桌子上一推,说:“彪哥,我退出!”
彪哥拿起一卷钞票,用手弹得“哗哗”响,自言自语地说:“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不能没有钞票。这世上爹娘虽亲,却没钞票亲!钞票好啊,钞票可以买房子,买车子,买娘子,拥有钞票,便拥有了一切。你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有句话说得好,女人如衣服,旧了,破了,可以换新的。想不到有个傻冒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白白放弃了大好的发财机会。”
郑小顺接过话说:“这世上除了钞票,还有一种真情,比金子珍贵百倍。当然,有一些人是永远也体会不到这种真情的。”
彪哥瞪着小顺,一字一顿地说:“退出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你以后不能再打拳!”
郑小顺说:“没问题,除了防身外,我今后决不用打拳来谋生。”
郑小顺向飞豹道了别,回到宿舍,梅冰正等着他。郑小顺兴奋地说:“梅冰,我退出了,我自由了!”
梅冰扑上来抱着他又笑又跳,郑小顺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枝红玫瑰,问:“梅冰,你愿意嫁给我吗?”梅冰一个热吻印上了郑小顺滚烫的嘴唇。
这是最好的回答!
生死黑拳(6)
6. 别无选择
郑小顺和梅冰结婚了,他们用积蓄的钱开了一个便民超市,过起了夫唱妇随的快乐日子。
然而仅仅过了两个月,一场大火把郑小顺的便民超市烧成了一堆灰,郑小顺一下子又变得一无所有。没办法,他只有靠出卖体力到工地上去当小工,靠微薄的收入维持生活。
一天晚上临睡前,梅冰倚在小顺怀里,娇羞地告诉他,自己怀孕了,郑小顺一听,喜得紧紧搂着梅冰哈哈大笑,连声说:“哈哈哈,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
然而,随着梅冰的肚子一天天变大,郑小顺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他想,梅冰要补充营养,以后生孩子要住院,孩子生下来要买营养品,这些都得花钱,可是自己在工地上累死累活也只有可怜的一点收入,刨去日常开支,已所剩无几。为了多挣钱,郑小顺找了一份兼职,每天多干三四个小时,人也累得瘦了一圈,可是那点收入也只是杯水车薪啊!
看着郑小顺日渐消瘦,梅冰心疼地劝他:“小顺哥,你不要这么拼命,要累垮身子的。”小顺抚摩着妻子日渐隆起的肚子,叹口气说:“梅冰,你跟着我受苦了!”梅冰说:“小顺哥,有你在身边,再苦的日子也甜!”
这天下班后,郑小顺踏着夜色,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家。经过立交桥时,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很面熟的乞丐。小顺走过去仔细一看,竟是黑狼!黑狼抬头也认出了郑小顺,他跳起来冲郑小顺一边傻笑,一边说:“火,火,火。”郑小顺疑窦顿生,想问个明白,可是黑狼除了会说“火”字外,就只会傻笑。郑小顺看着昔日不可一世的冤家,如今痴痴呆呆,只能当乞丐了却残生,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第二天一下班,郑小顺打电话约飞豹出来喝酒,向他说了遇见黑狼的事。飞豹听后,脸色凝重地说:“黑狼是间歇性痴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向你说火,莫非他知道你超市失火的原因?”
但是两个人猜来猜去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时间一晃,梅冰已怀孕五个月了,这天深夜,梅冰突然喊肚子痛,吓得小顺急忙把她送进医院。医生说,这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妊娠反应,以后要少动,多补补身子。
从医院回来,郑小顺心情沉重,陷入了沉思,彻夜不眠。
第二天,郑小顺毅然决然地敲响了彪哥办公室的门。
彪哥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冲郑小顺拍掌,说:“我知道你迟早会回来的,拳手的命运就是打拳,别无选择。”
郑小顺直截了当地说他要挑战拳王,并愿意签生死状。彪哥答应安排,三个月后比赛。临走时,郑小顺向彪哥预支了一些出场费。
郑小顺告诉了飞豹自己要挑战拳王的事,飞豹一巴掌掴在郑小顺的脸上,怒骂道:“你小子疯了,你这是找死!你难道不为梅冰想想?”
郑小顺擦掉嘴角的血,平静地说:“我就是为了梅冰着想,不想他们母子跟着我过苦日子,才决定搏一搏。”飞豹听了,只得连连长叹。
从此,郑小顺瞒着梅冰,悄悄又跟着飞豹训练。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
比赛定在月底三十日的晚上。而这一天,恰巧是梅冰的预产期。郑小顺早早地把梅冰送进了医院。三十那天下午,郑小顺去医院看梅冰,说:“梅冰,对不起,晚上工地上要加班,我不能陪你了。”梅冰很理解地说:“小顺哥,你放心,医生护士会照料我的,我一定会给你生一个大胖小子。”郑小顺心里很苦,勉强笑了笑,临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梅冰,记住,你一定要把孩子养大成人!”梅冰笑了,说:“小顺哥,你一定是高兴得糊涂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孩子是我们爱的结晶,我肯定会好好把他养大成人的。”
晚上九点,郑小顺来到花园酒店的顶层,这里是一个天然的露天赛场,可容纳二千多人,飞豹不知什么原因没来。
看客们正在下注。彪哥端起一杯酒走过来递给郑小顺,说:“祝你好运!”郑小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走上擂台,那拳王像一座铁塔,正悠闲地等着他。
激战开始了。一交手,郑小顺就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拳王一记左摆拳,郑小顺用右手一格,一股巨大的力量竟震得他退了好几步。郑小顺只得使出绝招铁砂掌,可是一运气,竟发现气运不上来,惊惧之下,扭头看彪哥,彪哥正冲他坏笑。
原来彪哥在酒里下了药。看客们都知道郑小顺的铁砂掌了得,大部分下注赌他赢,如果郑小顺赢了,彪哥会赔很多钱。郑小顺明白了彪哥的毒计,但为时已晚,现在只有竭尽全力拼命抵挡拳王的进攻。
相持了十多分钟,郑小顺明显处于下风。这时,郑小顺一个疏忽露出破绽,拳王飞起一脚踢中郑小顺的左肋,郑小顺听见肋骨断裂的声音,惯性使他倒在地上,阵阵钻心的疼痛袭击而来。这时,郑小顺听见台下的观众发疯似的狂叫:“杀死他!杀死他!”拳王向他走来,沉沉的脚步声震得擂台直抖。
郑小顺挣扎着站起来。拳王挥起一拳击中他的太阳穴,郑小顺顿时头晕目眩,整个身子像断线的风筝向后飞去,他感到大量热血从鼻子、嘴里、眼里流了出来。
在落地的刹那,他看见飞豹领着警察冲了进来。
飞豹直奔郑小顺,抱起他,声泪俱下地喊道:“小顺,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原来那天飞豹听了小顺的话后,就悄悄找到痴呆的黑狼,帮他治病,想从他嘴里了解关于“火”的真相。
今天晚上,奇迹突然出现,黑狼恢复了正常。他说出郑小顺的超市是彪哥派人放火烧的,那晚他刚好就睡在附近的角落里,并且当时正好没有发病。飞豹急忙报了警,警察在高度保密下,由飞豹带领,直冲花园酒店抓人。
郑小顺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就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在医院产房,一声初生婴儿的啼哭传来,划破了这座昏睡城市的夜空。
婴儿里着白色的贴身衣服熟睡。望着那泛现桃红色的脸颊,根岸峰彦联想起水蜜桃。
“好可爱!简直就像是小天使呢!啊,我高兴得都快疯狂了,仿佛像作梦一般。”根岸阳子以不熟练的动作边抱着婴儿,边欣喜如狂的说。
婴儿的容貌远超过她期待的漂亮,似更令她雀跃。
“请你好好学习育婴知识吧!因为婴儿一定也会感到不安,不知道新妈妈要怎样照顾自己的。”中尾章代迷着眼望着阳子的动作,静静说。
“是的,那当然,我会以健康抚养这孩子为优先的。”阳子坚定的说。
中尾章代苦笑。“不,大完全投入也不行,以后的日子可还很长呢!”
“是的,你太兴奋、急躁,反而对婴儿不好。”峰彦也说。
“可是……”阳子的视线回到婴儿身上,有一种无法忍住要露出笑意的感觉,又抬起脸,望着中尾章代,显得稍微不安,问:“那么,今天还需要办理什么样的手续吗?”
一见即知她希望尽快把婴儿带回家。
“是的,还有一些问题……不过若是你先生能够留下来,太太你先回去也没关系。”中尾章代说完,望向峰彦。
阳子眼拌里灿着辉彩,望着峰岸。
峰彦不可能违抗她的期待,不得已却又不能形诸于色,说:“那么我就留下来,你先回家好了,何况,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吗?那,很抱歉,我就先失陪了。”迸说,阳子迸抱紧婴儿站起身来,一副再也待不下去的样子。
“啊,很危险呢!别让婴儿掉了。”
“我知道哩!怎么可能会做出让婴儿死掉的事,嗯?”当然最后的“嗯”是对熟睡的婴儿讲的。
峰彦和中尾草代一起目送私家司机驾驶宾士轿车载着阳子和婴儿离去。
阳子好像热中于抱住婴儿,只是回头朝两人点了一下头而已。
“太太似乎很喜欢那个婴儿呢!”回到房内,在刚才那张沙发坐下后,中尾章代说。
这里是她家!
“我也很喜欢的。坦白说,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向你致谢才好。”峰彦再度向章代道谢。
中尾章代摇摇头,说:“只要你们能喜欢,那就……”她戴着金迸眼镜的视线自峰彦身上移开,注视斜下方。
峰彦不只一次见到这位削瘦的中年妇人经常露出像这样耽溺于沉思的表情,他漠然想像,会做这样的事,或许是因对婴儿有着某种晦暗的过去。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她正在思索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孩子之年轻母亲的事吧!
峰彦讨厌对方说一些有关育婴之事。更要紧的是,他觉得和中尾章代单独交谈有一股沉重的感觉。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觉得对方似有着生理上难以接近的感徒,尤其是镜片后面闪动辉彩、似能识穿自己内心的眼眸,见了就令他不知所措。
只不过,他当然不曾表现出来。这位替无法生儿育女的夫妻找到养子的女性,等于是自己的恩人,或许今后也会继续交往吧!
谤岸夫妻约莫在半年前认识中尾章代,是直接接到她寄来的信。信上说她自己虽生在这个世间,却由于各种原因而未被亲生父母抚养长大,所以才决定专门介绍可怜的婴儿给有爱心者当养子,现在因听说他们想要找养子,何不交给她负责?
虽然内容透露着可疑,但是阳子仍表现出强烈的关心,试着去见中尾章代,了解详细情形。当时,夫妻俩也是到这里来。
中尾章代说,婴儿们的母亲大多是十几岁,由于没有正确的知识而发生性行为,结果怀孕了,却在独自苦恼中丧失妊振中绝的时机。又说,像这样的少女,时下的日本有很多,为了救助这些少女,也为了保住她们生下的小生命,她才会做这种事。
还有,有时候也曾在国外帮婴儿寻找养父母,因为这样的话,生下婴儿的少女就不曾往户籍上留有任何痕迹。
听过中尾章代的说明后,根岸夫妻就委托她帮忙。毕竟在这之前的经验已让他们深刻了解,想凭自己之力找到养子是何等困难。
半年后,中尾章代通知说找到男婴。
“坦白说,事情比我想像中来得顺利,令我深感惊讶。”为了逃避太漫长的沉默,峰彦说。“因为我曾听说,和我们有相同苦恼的夫妻很多,就算想要养子也必须排队等待。”
中尾章代的视线回到峰彦脸上。“当然,等待婴儿的夫妻们还有很多,可是,这次我是特别先通知你们。”
她在镜片后的乌黑眼睁闪动光芒。
“谢谢你。”峰彦一面道谢,一面在想:该准备多少谢礼给眼前这位女性呢?
虽说做这种事是没有酬劳,但总不至于不期待获得谢礼吧!而正因为知道自己的经济情况,预料到可能有相当的金额,才会“特别”的先通知自己!
“你说有一些问题是?”他双手在膝上搓着,问。不过,心里又觉得对方不可能现在就提起谢礼之事。
中尾章代坐正身体、挺直腰,说:“其实,有件事我希望再确认一次。”
“你的意思是?”
“关于成为婴儿的双亲之条件。”她说。“我曾经列举过五项,你还记得吗?就是能疼爱婴儿、有经济余裕、家庭和谐、夫妻皆健在,以及最后一项。”
“是夫妻俩皆无犯罪前科,对吧?”回答之后,峰彦有股不祥的预感,是因对方刻意诬自己说出最后一项。他按着间:“那又如何?”
“这些条件都没有问题吗?”
“是的,当然没问题,我可以发誓。”峰彦肯定的回答。
中尾章代颔首,似表示“没问题”,之后,按着说:“如果未能符合条件,虽然很遗憾,却也只有中止抚养关系,把婴儿带回。”
“我明白。这么说,为了查核我们是否能好好照顾婴儿,在办理正式认养手续之前,是有一段试验期间了?不过,期限到什么时候?何时才能正式认养呢?”
“这得看你们了,如果快的话,也有一天就可得到结论的。”
“哦,一天吗?”虽然内心怀疑在这样短期间内能够了解什么,不过转念一想,这是专家之言,应该不曾错。峰彦浮现笑容,说:“这么说,我必须努力让自己能够合格喽!对了,只是这样吗?”
“不,主题才刚开始呢!”中尾章代凝视峰彦。
一瞬,锐利的眼神令峰彦心跳加促。
但,紧接的瞬间,她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根岸先生,你们夫妻俩为了不孕之事,曾经上过医院吧?”
“是的,好几次。”峰彦回答。“为了检查出原因,我们找过各种医师诊断。”
“查出原因了吗?”
“是的,问题出在内人身上,好像是卵巢功能先天性具有缺陷,不过详细情形我不明白。”
诊断结果出来时,峰彦一面安慰沮丧的阳子,一面感到安心了,因为不会再被阳子的父母认为自己无能!
入赘根岸家七年,为了无法生育子女,不知道何等抬不起头呢!他自己并未特别想要有子女,可是却非常清楚自己的责任就是替根岸家延缤香火。
谤岸家招赘女婿的条件就是健康且生殖机能正常,所以即使是并非特别优秀的他,也因为在宴会上被迟迟未婚的董事长千金看上其英俊外表,而能够幸运的攀龙附凤。
“没办法以医学方法解决吗?譬如利用体外受精之类?”中尾章代问。
峰彦摇头。“曾经检讨过,但是并未尝试,一方面是成功率很低,另一方面是内人害怕。”
“成功率低是事实,不过若和以前相比,技术上已经相当进步了。”
“哦,是吗?”边回答,峰彦想起了中尾章代平时是在医院工作,而且是妇产科,之所以会做这种义工性质的事,也是与其职业有关联。
“由于体外受精技术的进步,很多夫妻都能拥有幸福,当然,问题也随着增加……臂如代理孕母。”
“代理孕母?啊,我常常听说。”
“在日本仍很难想像会真正实行,可是在国外,有很多年轻女性愿意当代理孕母。”
“原来如此。”峰彦嘴里回答,心中却困惑不已,不知话题究竟会朝什么方向进展。
中尾章代并不像要提出什么问题要求的样子,难道和目前这个话题有关联?
“另外,精液冷冻保存技术也开发成功了,希望拥有孩子的女性,只要有心,即使不和男性发生性行为也可以怀孕。”中尾章代似未发现峰彦的不耐烦,仍旧淡淡的叙述。
“时代已经改变了。”峰彦也只好颔首,说。
“如果我稍微年轻一点……”中尾章代俯首,但马上又抬起脸,凝视峰彦。“说不定我也会采用这类方法哩!尽避已经不想要结婚,却仍希望有孩子……因为,我一直是独自生活。”
“是吗……”峰彦虽觉得对方的话很奇怪,不过又不像在开玩笑。“你没有家人?”
“是的,双亲很久以前就去世,这房子就是他们留下的。”中尾章代环顾四周一圈后视线再度回到峰彦脸上。“其实我有一个妹妹,小我十岁的妹妹。”
“她去哪里?”尽避并无多大兴趣,峰彦仍只好顺着话题,问。
她静静的回答:“死了,在七年前。”
“啊,对不起。”峰彦在内心咋舌,在这种日子里谈忌讳的过去好像有所不祥。
他从西装口袋掏出香烟,正打算转个话题时,中尾章代却先开口了。
“我妹妹是被人杀害的,在杉并区的公寓家中。”
“什么……”
“被勒杀,用她的丝巾。”
“丝巾……”峰彦勉强挟住差点自指缝间掉落的香烟,心想:怎么可能!
对方应该不是在讲那女人的事吧!那女人叫神崎由美,后来知道由美是假名字,不过神崎应该是真实的姓氏。
他觉得腋下冒出冷汗,不住寻思:但是,七年前,杉并的公寓家中、丝巾,岂非完全符合?
“很可怜呢!”中尾章代的声音微微便咽了。“双亲早逝,因此高校毕业后就外出就职,由于打算终有一天自己做生意,于是拚命的存钱,不久,连晚上都在兼职。我劝她别辛苦而把身体搞坏了,她却丝毫不听。同我炫耀自己的积蓄金额是她的乐事之一,却……”
“凶手被逮捕了吗?”峰彦问。
她摇头。“没有!虽然警方一直继续不断的调查,却始终没有着落。”
“这……”峰彦想用打火机点着香烟,但是动作僵硬,到第三次才点着。“是抢劫杀人或什么?”
“警方是如此推测。”中尾章代把桌上的烟灰缸推向他,回答:“因为房内被翻找得一团糟,珠宝和存款簿都不见了,而且玄关门锁上,靠阳台的窗户打开,凶手很可能是自阳台潜入吧!妹妹的房间是在二楼,但是只要沿着一楼阳台栏仟,很容易就可以爬上去。”
“那实在太可怜了。”峰彦极力抑制声音的颤抖。毕竟,状况太相似了,没错,这女人讲的一定就是“那桩事件”!
“妹妹被强暴了。”她像在叙述般静静说着。“凶手的精液残留在妹妹体内,而那也是警方能得到的最重要线索。”
“哦……”峰彦吸一口烟,吐出烟雾。他很清楚自己呼吸急促。
无法认为纯属偶然,也不能认为这女人的妹妹很偶然是神崎由美,绝对是有计划的,一开始,这女人就是抱着某种目的接近自己。
镑种各样的念头在峰彦的脑海中如漩涡般涌现,但是却无法整理,只是更加混乱。
“承办的刑事先生表示,凶手最初可能并非为了窃盗,而是为了强奸的目的才潜入。”中尾章代说。“那是很炽热的夜晚,妹妹的房间并末开冷气。刑事先生表示,妹妹很可能是开着窗户睡觉吧!凶手见到窗户敞开,所以决定强奸,也付诸实行,可是想到事情宣扬开就糟了,才会将妹妹勒死后,抢夺财物后逃走。”
不错,那是炽热的夜晚!
峰彦脑海中浮现满是汗珠的神崎由美不,神崎弓子的脸孔。对方以空洞的眼昨凝视着他,说:我绝对不曾离贻d你……
“这么说……”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凶手是那天晚上偶然经过公寓前的男性了?算是一种临时起意逞凶?”
“警方似乎也这样认为。当然,不是所有人皆一样,譬如承办的刑事先生就说,凶手很可能有某种根据,知道那儿住着年轻少女。”
“原来如此。但,不管如何,应该不曾是熟识之人行凶吧!”
“警方也是同样的见解。”中尾章代扶正眼镜,镜片反射日光灯光。“但,我不这样认为。”
“哦,为什么?”峰彦吸了一口烟。
“简单的说,是身为姊姊的灵感。”
“灵感?”
“事实上,是我发现体的。那一天的翌日,我们预定前往新鸿祭坟,由于是盂兰盆节的返乡尖峰时期,预料一路上会塞车,所以打算一大早就出发,因此我开车至妹妹住处接她,抵达时刻是清晨五时左右。”
“那一夜,弓子是曾这么说过我明天要和姊姊一起去新鸿。”
没错,她是说和姊姊一起!
“我按门铃,但是不管按多少次都无人应答,感到很奇怪,就用妹妹给我的钥匙开门。门一打开,我就注意到房内的异状,等见到床上的妹妹的样子时,我差点晕倒。”中尾章代面无表情的说,但是,轻轻交握于膝盖上的手指开始微微颐抖。“由于情绪激动和过度悲伤,我连打电话报瞥都忘了,只是大哭大叫。可是,这么哀伤之间,我仍有着某种确信,确信妹妹是被亲密的男人所杀害。”
停顿一下,中尾章代继续说着。
“妹妹身上散发出香水味。那天,妹妹没有上班,应该一直待在家里,而,除了上班,妹妹很少擦香水。”
香水……
峰彦记得弓子身上的香水味道。与他见面时,弓子身上总是散发出同样的香气,或许那天晚上也是相同,只不过,他并未特别意识到。
“但是……”他轻咳一声,声音沙哑了。“只凭这样就下论断岂非很危险吗?也有可能忽然心血来潮,那天晚上就寝前擦香水,对不?”
“刑事先生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我无法同意。我拜托刑事先生调查和妹妹交往的男性,刑事先生表示会调查妹妹的交友关系,而且也真的这么做了,以妹妹上班的地点为中心,彻底查访。只是,始终未能发现和妹妹有特殊关系的男性,也许,是隐藏得巧妙吧!”
“一定不是隐藏巧妙,而是自始就没有那种男人存在。”
但,峰彦尚未说完,中尾章代已开始摇头了。
“不管天气多么炽热,妹妹绝对不曾敞开窗户睡觉。就算没有冷气机,还是有电风扇的。一定是凶手自玄关入内,妹妹迎接对方……当时,妹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杀,很可能还笑容满面的迎向对方。”
晚安,你来晚了哩!抱歉,突然找你出来,因为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是的,一定要在今晚。我方才在电话中也讲过了吧?明天一大早我要和姊姊一起回新鸿去祭坟。
我希望在回故乡之前把事情谈清楚……喝啤酒吗?不喝?啊,是吗其实今天晚上也不能让你睡在这里的,那么我去冲泡咖啡……
峰彦回想起弓子,边迎接自己进入,边说的每一句话。或许,她当时的确满面笑容,因为每次见面时,她总是想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可是,玄关门锁上,阳台窗户敞开,不是吗?”
“那种东西很容易伪装的,若是和妹妹有特殊关系的男人,应该持有钥匙。”中尾章代当场回答。
她的推测完全正确,峰彦的确持有钥匙。为了布置成窃盗杀人,他打开通往阳台的窗户,自己却从玄关门逃走,当然,又把门锁上,钥匙则在第二天丢弃于附近的灌溉水渠。
“房内被翻找得乱糟糟,而且偷走财物,全部是为了伪装。”中尾章代穷追不舍的说。
那一夜的情景在峰彦脑海里苏醒了。边抵抗想尽快离去的冲动念头,他边尽可能的予以布置伪装撕破弓子的内衣裤和衬衣,强调被潜入者强暴;穿上鞋子到处走动,故意拉开所有的抽屉,表示不知道贵重物品藏放何处;最后,更用布块将可能触摸过的地方全部擦拭干净。
“房间内是否有什么能让你感觉到男人存在之物呢?尝如牙刷或刮胡膏之类?”
这些东西峰彦在当时应该已经完全收拾干净,他放在那里的生活必需品本来就不多。
“没有。不过,妹妹的过去中却留下那种痕迹。”
“过去?”
“在那不久之前,妹妹曾做过妊振中绝手术。”
峰彦沉默不语了。
那是他的孩子!被告知怀孕的事实时,他有一种被暗中摆了一道的感觉,因为他相信弓子所说的“不要紧”之语,经常未戴保险套。
要说服坚持想生下孩子的弓子,并带她去堕胎,不知道花费多少苦心,最后甚至还说谎,表示反正终究会和她结婚,何必急于生下孩子!
他很后悔,当时就应该想办法和弓子分手才对,却因为她吵闹不休,才持续交往,结果闹得不可收拾。
“假定是那样,对方那男性也不见得仍继续和她交往吧?也许她被杀害时彼此已经分手。”他说。
“不,仍在交往。”中尾章代低声说。“而且,妹妹可能打算第二天告诉我这件事。”
“什么事?”
“决定回新鸿时,她对我说“出发前说不定我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呢”。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所以事件发生后也一直没有想起来。
“但,后来仔细回想,可以认为那是暗示结婚之事。那一夜,妹妹很可能是找来那个男人,打算正式决定结婚事宜,她相信对方也爱自己,会与自己结婚。”
说到这儿,中尾章代停顿一下,胸口上下起伏,似在调匀呼吸。
之后,她凝视峰彦,继续说:“可是,那男人并不爱妹妹,根本从未想过结婚的念头,所以当妹妹突然提出这件事时,应该非常狼狈吧!”
峰彦忍不住想吞一口唾液,但,嘴巴里却没有水分。非常狼狈?的确没错!当时
缠绵过后,弓子说:“我希望决定今后之事。”
“今后之事?”峰彦问。
“我有了积蓄,觉得应该要安定下来了。事宜上,姊姊明天一大早会来接我,我打算把你的事告诉她,可以吧?”
对峰彦而言,事情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但是,”他对中尾章代说。“就算真的如你所言,也不见得就是那男人杀害令妹吧?只为了被迫结婚……”
“我也是这么认为。”中尾章代领首。“可是,如果那男人另有必须结婚的对象呢?尤其,当这门亲事代表他获得人生胜利的关键时,妹妹岂非就等于是妨碍者?”
峰彦眠着嘴唇,瞪视中尾章代,他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中尾章代轻轻呼出一口气。“坦白说,我之所以会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完全是在知道某位男性的存在以后。”
“某位男性……”
“就是在最近。我整理妹妹的遗物时,找到一本有关姓名学的书,我若无其事的翻阅时,在书页余白发现写有姓名,而且是很奇妙的姓名,名字是妹妹的没错,姓氏却不同。妹妹的名字是弓子,而,书页录自上的姓名则是本乡弓子。”
峰彦感受到一股双腿发软的冲击,他知道自己脸上的血色消失了,指尖有如冻僵般冰冷,头晕耳鸣,身体不住颤抖。
“我认为对方那男人应该姓本乡,所以妹妹才会阅读姓名学的书,想知道婚后变成这个姓名时,运势会如何。或许,当时她心中溢满美好的梦……”中尾章代的眼睛开始充血。“我找寻符合这个姓氏的人物,但是并未告诉警方,因为已经过了那么久,我认为警方不可能会积极调查。何况,像这点线索,也无法当作杀人证据。”
中尾草代血红的眼胖盯视峰彦。
“不久,我查到一位男性了,亦即,妹妹上班的店里时常有一位姓本乡的男人前往。该人物目前是其中坚企业董事长入赘的女婿,改姓根岸,于七年前结婚。
“七年前……妹妹也是七年前被杀害。那是偶然吗?认为该人物为了得到梦想中的地位而杀害妹妹,会太不切实际吗?”
“但,我仍委托多家征信社彻底调查根岸这个人的一切,包括学历、出生地、兴趣、嗜好、女性关系等等。在阅读那些调查报告之间,我想起妹妹和我聊天时所提到的几段印象深刻的对话。”
“当时妹妹曾说过想去看看的地方乃是该男人的故乡;而妹妹在某日突然表示关心的爵士乐演奏家,则是该男人最欣赏的音乐界人士;另外,其他还有更多符合之点。所以,我判断这男人不可能与妹妹毫无关系!”
“更具决定性的是,这男人的血型为ab型,与凶手留下的精液一致。”
峰彦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全身直冒冷汗。
“证据……”他勉强挤出声音。“证据只有这个吗?也就是,只有血型?只凭这一点,……还是不能认定就是凶手吧!”
“或许警方没办法逮捕。”中尾章代领首。“可是,再过几年,我想任何人都可以一眼看出的。”
“再过几年?这话怎么说?”
“二年前,我想到某种实验。”说着,中尾章代的嘴唇奇妙扭曲。
当峰彦明白那是正在微笑时,他感到一阵恶寒。
中尾章代继缤说:“当然我还完全不清楚凶手的形迹,却认为非想个办法不可,而采用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
“就是凶手的精腋。”她若无其事的说。“发现妹妹的体时,我采集了凶手的精液。对警方而言,那是唯一的线索,但是对我也一样,所以找想保有自己需要的一部分,我相信,只要保存精液,就算无法马上逮捕凶手,终有一天绝对会有所帮助。我任职的医院有冷冻保存精液的设备,我利用其保存,以备来日之用。”
“精液……”峰彦在心中喃喃自语:那是无法回收之物,但,要那种东西做什么?“那又如何?”
“无法由精液剖析出凶手,不过却能制造出凶手的后代。”
“什么!”峰彦的声调提高八度。
“使用离心分离器,可以筛选出x和y的精虫,这样所生下的男孩,应该会酷似凶手,对不?若和七年前在妹妹四周的男性们相比较,谁是父亲将可一目了然了。”
“怎么可能!”峰彦不停摇头。“不可能有这种事的。”
中尾章代微侧着头。“我不明白你为何会说不可能。刚才我已说过,能用冷冻保存的精液让女性怀孕,以及目前有许多女性愿意搪任代理孕母对吧?再说,在我们医院里,我也有办法在极秘密之下进行这件事。”
“但是、但是……”峰彦额头沁出汗珠,他却未擦拭的瞪视中尾章代。“以那种方式出生的婴儿,又要如何抚养?”
“愿意认养婴儿的夫妻多得很,这点你们应该最清楚吧?”
峰彦一下子发不出声音了,双手握拳。
“只要能平安抚养长大,我就可以达成找出凶手的目的了。虽然这项计到需要极有耐心等待,不过在当时我找不到其他方法,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但是,找到代理孕母,让她怀孕数个月后,我却找到姓根岸的人物,这只能说是非常讽刺的结果。”
峰彦呼吸急促,喉咙发出咻咻的声音,他心中充塞某种不祥的念头。
“难道那孩子就是……”
“根据征信社的调查报告,我知道根岸夫妻想要收养孩子,当时,我脑海里灵光一闪,立刻试着接近根岸夫妻。我曾经结过婚,和妹妹不同姓,所以根岸并未发觉。”
“你……你……”峰彦剧喘的指着中尾章代,指尖不住发抖。“你疯了!”
“不久,代理孕母生下婴儿,是凶手的孩子,而我把那孩子还给凶手了。
“我打电话至根岸家,他们夫妻很高兴的来了,表示要领养那孩子。根岸阳子从现在起要抚养杀人凶手的孩子,抚安她丈夫以前杀人时留下的精液所制造出的孩子。”
“别开玩笑了。”峰彦站起身来,但,脚步踉跄地走向门外,然后回头望着中尾章代,大叫:“我不是什么凶手,我没有杀人,那个孩子我会还给你。”
中尾章代凝视对方,站起,踏前一步。
同一时间,峰彦后退一步。
中尾章代以含有诅咒的声音,说:“那么,你就告诉你太太吧!也许会有一些做太太的不希望抚养杀人凶手的孩子。不过,她对你不曾产生任何怀疑吗?在送回孩子之间,不会设法求证孩子和你的父子关系吗?只要利用清b代医学,应该能接近百分之百的查出。”
峰彦下意识的双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剧烈的头痛阵阵袭向他。
“如果你是凶手,”中尾章代按着说。“抚养那孩子正好,毕竟那是你自己的孩子,你一定会疼爱。而,当孩子成长,愈来愈酷似你时,不知道那是你的养子之人可能会说“和令尊长得一模一样呢。”
“可是,如果知道的人会如何?你太太会怎么想呢?也许你可以设法掩饰,譬如说“在一起共同生活,当然长相会酷似”可是,能够掩饰至什么时候呢?”
“别说了!”峰彦大叫。“别再说了。”
“不管多少年,你会这样继续痛苦下去,永远没有结束之日。因为,那是你的儿子,而且你太太非常喜欢那孩子!”
峰彦发出野兽般的叫声,同时冲出门外,跑向走廊,来到马路上,摇摇晃晃走着。
是那女人不好,是弓子不好!我对她说抱歉,把我忘了吧!但是,她在那一瞬间,本来撒娇的表情大变,大叫说“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会跟我在一起吗?所以,我才会忍耐的拿掉孩子,你……不曾是骗我吧?不,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快坦白告诉我……啊,这么说,那个谣传是真的啦?你打算和某个没人要的立事长千金结婚……哇!那是真的?哇……我果然被骗了!”
又哭又闹的弓子抓住峰彦的身体,紧抱住他。他想拉开却拉不动。
“我不会离开的,死也不曾离开你。如果你打算抛弃我,我一定把全部情形都张扬出去,还告诉那个老处女的董事长千金!”
“别乱来,快放开我。”
“不,我不放。到了明天一早,姊姊就会来,我要让她看见我们这样相互拥抱,然后向姊姊介绍说,这个人就是我的恋人,姊姊你看,我是如此幸福呢!”
等到回过神来,峰彦已拿着丝巾勒紧弓子的颈项。在不自觉中,他用力勒紧,叫着:“死吧!你去死吧!”
“是那女人不好,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峰彦拦了计程车回家,全身还是不停颤抖。
“怎么啦?你的脸色很难看呢!”司机问。
但是,峰彦没有回答。
回到家,他进入客厅。阳子抱着婴儿走近。
“怎么这么慢?你到底在干么?婴儿醒了呢!从刚刚就一直等着呢!宝宝,你看,是爸爸呢!”
婴儿望着峰彦灿笑。
读着根岸峰彦自杀的报逍,中尾章代内心有着复杂的感受。
她并非期待这种程度的结果,而是认为才刚开始要折磨对方,把婴儿送给峰彦只不过是一种布局而已。她很惊讶自己要复仇的对象之意志力居然出乎意料的薄弱,更为妹妹被这样的男人所杀害而遗憾。
“没办法哩!也只好将就算了!”中尾章代朝着桌上的照片说。
照片上是满面笑容的弓子。
章代开始准备出门,目的是参加守灵夜,顺便把婴儿带回。
由于峰彦死亡,已经不符合“双亲都健在”的条件了。本来,即使峰彦没死,中尾章代也打算终有一天会把婴儿带回,而且已下定决心自己抚养。
婴儿是其高校女学生和男人一夕姻缘所生的孩子,和峰彦毫无关系。
荷包湖的张财主买了一口新锅,骑着马正住回赶路,在湖边遇上了只有十四五岁的小苟三。他心里思谋着说:都说这小子有板眼,单看我来耍笑耍笑他。
于是赶上去对苟三说:“苟三,人们都说你机灵,如果你能让我把自己新买的这口锅摔碎,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要是办不到,嘿嘿,你得当众人给老子磕一百个响头,说一声‘张老爷,徐苟三输啦’,我便饶你!”
徐苟三看了他一眼,大口大气地说:“别说一口锅,就是让你郎把自己的脑袋扭掉都不难的!就是今天没功夫。”说完便继续走他的路。
张财主拦住小苟三说:“你既然口出狂言,就得当场试验。”
“你郎没有听见我说今天没有功夫吗?”徐苟三说完又走。
“不行,你今天不能让我摔了锅,我就砸碎你的头!”
“哎呀,这还不得了!”小苟三生气了吼道:“你不知道狗张湾的牌楼院起了火吗?把天都烧红了半边,烧塌了所有的房间,还说烧坏了一位千金呢!我得赶紧抢火去!”说完直往狗张湾跑。
那狗张湾的牌楼正是张财主的家,那千金小姐正是他才三岁的女儿。听徐苟三一讲,他大吃一惊,手腕一松,“当啷!”一声锅掉在石头上碎了,立即跟在徐苟三后边往回赶:“等一等,你,你听谁说的……”
小苟三回头一看张财主的那口新锅没有了,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心中暗喜,不慌不忙地问:“你买的那口新锅呢?”
“锅,锅你的妈的鬼,我得赶回去救女儿!”
徐苟三停下来拦住财主说:“你朗不是说让你摔碎了锅,要什么给什么吗?我不要别的,你就拿出一些存粮,分给穷人度灾荒吧!”
张财主知道自己白白受了骗,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好你个坏杂种!”怏怏走了。
线人,是一群刀尖上的舞者,他们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有的只是对使命的一腔忠诚!
1. 午夜惊变
郭小川是省城公安警校的一名大四学生,毕业在即,正四处联系单位准备实习。
这天晚上,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他吵醒:“喂,是小川吗?我是哥哥大川……”
一听是哥哥郭大川,郭小川心里“咯噔”一下,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睡意全消。他定了定神,冷冷问道:“你咋知道我电话号码的?你打来干吗?”
“小川,我……我没时间解释。”郭大川的声音十分急促,“总之,你相信我,哥哥不是孬种!我有一份东西,非常重要,就埋在老家,你好好收着!还有,咱南江市公安局……”话没说完,电话突然断了。
“喂,喂……”郭小川回过神来,想再回拨过去,却怎么也打不通了。
黑暗中,郭小川怔怔地坐着,心里一阵阵刺痛。从小到大,他们兄弟俩就立志要当警察。三年前,哥哥郭大川如愿以偿,从警校毕业后,回老家南江市公安局当了一名刑警。可谁想到,郭大川没多久就因一次严重违纪,被开除出了警队,心高气傲的他一气之下,干脆破罐子破摔,混入了黑社会,从此跟家人断绝了联系。老两口又急又气,相继过世了。眼瞅着家破人亡,郭小川这个恨啊,他哭着跪在父母坟前立誓,一定要亲手将这浑蛋哥哥抓获归案!
往事一幕幕划过,郭小川再也睡不着。突然,他注意到来电显示,刚才郭大川用的竟然是座机,看区号还是本地的,不用说,那浑蛋此刻就在附近!郭小川心中一动,拨通了报警电话……
之后的几天里,他天天关注着新闻,可惜,一直都没有哥哥落网的报道。这天,郭小川正在食堂吃饭,辅导员来喊他,让他马上去院办公室一趟。
郭小川来到院办,只见院长正陪着一人说话。这人穿着警服,神情刚毅。他一看见郭小川,就站起身来,说:“我是南江市公安局副局长郑万春,你就是郭大川的弟弟郭小川吧?”
郭小川点点头,郑万春继续问道:“据我们了解,郭大川先前曾和你通过电话,他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刚说几句,电话就断了。”见郑万春一脸的怀疑,郭小川不屑道,“放心吧,郑局长,我都报警抓他了,还会替那浑蛋遮掩吗?”
郑万春没说话,盯着郭小川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转身从包里抽出一张公文,沉声念道:“郭大川,男,南江市公安局刑警,三年前奉命做线人,潜入乔森特大黑赌毒犯罪集团卧底,忍辱负重,赤胆忠心,不幸于本月12日凌晨暴露身份,英勇牺牲,年仅26岁!”
啥,哥哥是线人?郭小川一下子蒙了。
“大川的行动一直都是我负责的,除了我,再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郑万春眼睛湿润了,说三年来,郭大川出生入死,已经成功取得黑老大乔森的信任,套回大量犯罪证据,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一举剿灭!终于,机会来了,乔森要跟金三角大毒枭拜猜,在省城附近来一场大交易。郑万春收到郭大川线报,早已带人埋伏左右。不成想,此时郭小川一个报警电话,不明内情的省城警方蜂拥而至,打草惊蛇不说,郭大川的身份也因此暴露。等郑万春他们赶到时,老狐狸乔森早已闻风而逃,现场只留下郭大川的一具尸首,墙上还有四个血字:“线人必死!”
郭小川脑袋“嗡”的一声,像被迎头砸了一闷棍,是我,是我亲手害死哥哥的?!他又悔又恨,身子晃了几晃,差点栽倒在地。
“大川的遗体被连夜运回南江,由于身份特殊,我们不能为他进行任何形式的悼念、公示或表彰!”郑万春一阵哽咽,“今天,我把他带来了。”
他回身从包里缓缓捧出一只骨灰匣,眼里噙满了泪水。骨灰匣上,镶嵌着一圈亮晶晶的东西,那是郭大川牺牲时身上被射进的弹头,密密麻麻,一共十八颗!
“哥——”郭小川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骨灰匣紧紧抱在怀中,心如刀绞,放声痛哭,“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那一刻,他宁愿死去的人是他,他只要老天爷能把哥哥再还给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小川渐渐收住悲声。他直直地站起身来,对郑万春说:“我跟你回去,到你们警局实习!”
郑万春睁大了眼睛。
“哥哥的任务还没完成,我来接着干!”郭小川目光决绝,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我也要做线人!”
2. 地下日记
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起身了。离校前,郭小川还特意带走了他在学校的所有身份、档案材料,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势。
一路上,郑万春详细说起了乔森团伙的情况:乔森,企业家出身,南江市黑道上的大哥大,名下生意有房地产、夜总会、酒店餐饮等,暗中做的则是赌当、贩毒和走私。他背景深厚,手眼通天,每次警方刚想有所行动,乔森那边马上就嗅得风声,别说抓他了,连人影儿也摸不着。几年下来,警方陆续安插进他们内部的线人已达六名,全部殉职,郭大川算是最成功的,却依然功败垂成。
说着,郑万春掏出一张乔森的照片,郭小川一看,是个五十来岁的光头胖子,肥头大耳的,也没啥特别,只有那一双小眼,阴鸷锐利,让人瞅着胆寒。
几个小时后,两人回到了南江。刚走出车站广场,郑万春电话就响了,警局有急事找他。郑万春走后,郭小川就一个人背着行李,捧着骨灰盒,又坐了两个小时的汽车,来到一个小镇上,这儿就是他老家。
此时已近傍晚,郭小川买了香烛纸钱,又找了一把铁锹,来到岭后父母坟前,点燃纸烛,磕了几个头,就挖起坑来。哪料想,刚挖了尺把深,一包东西便从土里冒出来!
郭小川屏住呼吸,将那包东西小心地刨出来,撕掉一层又一层塑胶纸,最后露出来的,竟是一个日记本!
翻开日记本,上面的笔迹再熟悉不过,正是哥哥郭大川的!
郭小川的心嘣嘣直跳。猛然,他记起那天电话里哥哥说的话:“我有一份东西,埋在老家……”原来就是这个日记本!粗粗一翻,日记本上密密麻麻,全是哥哥记下来的在乔森团伙的亲身经历!
睹物思人,郭小川更感悲伤,跪下来又是一场痛哭,边哭边掏出乔森照片,撕个粉碎,心中发誓:一定要捣毁乔森团伙,为百姓除害,为哥哥报仇,在乔森身上也射上十八颗子弹!
收拾停当后,郭小川回到家,天已经全黑了。他胡乱吃了点东西,躺在床上,细细翻看着日记本。上面的描述实在太惊险了,瞧得郭小川气儿都喘不过来,他想不明白,哥哥身处龙潭虎穴,周遭危机四伏,咋还有机会记下恁多东西?
终于,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郭小川看着看着,突然脸色大变:“这……这怎么可能呢?”再一看,旁边还用胶布胶着一小盒录音磁带!他一时心乱如麻,颤抖着手将磁带插入播放机,顿时,有两个人的争吵声便响起来。郭小川冷汗涔涔而下,到现在他才明白,哥哥临终前巧妙地将这重要的日记本留给他的良苦用心!
绝命线人(2)
3. 请君入瓮
第二天,为了避人耳目,郭小川特意套上一件黑风衣,戴上墨镜,围裹得严严实实,到公安局去见郑万春。一推开局长室门,郑万春乍一见郭小川这身打扮,一下子愣住了,走过来围着他看了又看,突然一拍巴掌,自言自语道:“成了,成了!”
郭小川正纳闷,郑万春将他拉过去,指着墙上的一张纸,说:“小川,你看,你跟这人长得像不像?”
郭小川一看,这是一张通缉令,罪犯名叫方子强,25岁,邻省人,两年前结伙持枪抢劫本市一家银行,掳去现金两千万,致八死五伤!这案子曾一度轰动全国,郭小川也听说过方子强的大名。再一看他照片,嘿,别说,跟自己还真有点像!
“知道吗,几天前方子强刚刚在本市露面,警方闻讯追缉,行动中他恶意拒捕,已经被警方击毙,昨天警局找我就为这事!为了钓出其他同伙,此事暂时还不能声张,目前仅我们几个知道!”郑万春说,“而且,方子强光棍一条,父母早死,无亲无故,是死是活倒也没人关心搭理……”
“你是说,要我假装方子强,去投奔乔森?”郭小川顿时兴奋起来,“好是好,只是,没人引见,怕一时半会儿也摸不着门路!”
“这个嘛,你就放心吧!”郑万春呵呵一笑。原来,上次郭大川牺牲那夜,虽说跑了大鱼乔森,小喽啰还是抓到几个,其中有个叫郝三的,外号“耗子”,颇得乔森信任。眼下耗子正被检察机关起诉,接下来判刑入狱是肯定的。
“我想,要是你也能进入监狱,跟耗子混熟,将来设法带他一同越狱,乔森必定对你另眼相看!”郑万春眨巴眨巴眼睛,“要知道,对于你方子强这种亡命之徒,乔森可是非常喜欢的!”
郭小川没说话,胸口剧烈起伏着,突然,他一拍桌子:“好,就这么定了!”
郑万春点点头,取过郭小川全部档案材料,一把火烧毁了,又从电脑上进入公安网络系统,将他所有的信息尽数清除。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第七号线人,再没有名字,没有身份,唯一的代号就是‘007’,明白吗?”
郭小川点点头。
郑万春写了一张小字条给他:“这是我的私人电话,今后除了我,你不可以再跟任何人联系!”
郭小川看看电话号码,很快记在心里,然后将小字条烧了。
郑万春看着他,叹了口气,声音柔和起来,说:“小川,你知不知道,做线人有多危险?在里面怕身份暴露被兄弟们砍死,出来又怕被警方逮着击毙,出生入死,惶惶不可终日,你不怕吗?”
郭小川摇摇头,面部因痛苦而扭曲:“自打明白哥哥死因后,我就当自己这条命已经没了,只要能替哥哥报仇,哪怕仅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拼死干到底!”
“好!”郑万春有些动容。
突然,他又沉吟起来,说:“还有一个问题,你看,方子强额上有一条刀疤,直达眉心;此外,他是九指,缺了左手的小拇指……”
郭小川眼皮一阵跳动,一咬牙,从桌上抓过一把匕首,猛地朝额头划去,顺势下来,剁在左手小拇指上,血光迸溅中,他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4. 生死越狱
一个月后,一条振奋人心的新闻出现在《南江日报》头条:“两千万大劫案告破,主犯方子强落网!”
在法庭上,这个方子强,也就是郭小川,神情漠然,对所有的指控供认不讳。最终,法官裁定:判处方子强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从法庭出来,郭小川被立即押送至南江监狱。随着监狱大门“咣”的一声在身后关上,郭小川的心也一下子沉入谷底,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也许是对方子强身份的重视,狱警并没有将他领进那些十几名犯人群居的大号子,而是进了只有两个铺位的“贵宾号”!进去时,对面铺位上已经住着一名犯人,身材干瘦,嬉皮笑脸,小眼骨碌碌乱转,不是“耗子”郝三是谁?
等狱警一走,耗子就涎着脸凑过来,说:“强哥,你当年的英雄事迹大伙都听说了,敬佩得……”
“滚开!”郭小川一声怒喝,装作挺不耐烦的样子,脸上的刀疤一抽一抽。耗子吓了一跳,讪讪退开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凑了上来,郭小川不理他,闭着眼顾自装睡,由他在旁边啰嗦……
就这样,郭小川的牢狱生活开始了。耗子挺机灵,脚前腿后地跟着郭小川,两人很快混熟了。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这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专门带着月饼到监狱来看望犯人。
郑万春就混在领导之中,郭小川从他手上接过月饼时,就觉着手心多了点东西。郭小川心中有数,挤出大厅,找个没人的地方打开一看,是一张小字条,上面写着:“三日后组织劳动,磨盘山,午后大雨,向南逃,山下有辆黑色轿车,机不可失!”
他将字条反复看了几遍,然后塞进嘴里吞下了。
三天之后,监狱果然组织外出劳动,到附近的磨盘山铺修一条盘山公路。郭小川不动声色,一边干活,一边察看着四周地形。他发现,东、西、北面地势都很开阔,只有南面陡仄隐蔽,百米开外就是一道斜坡,草密林深,果然是逃窜的好路线!
漫长的上午挨过去了,吃罢午饭,大家接着干活。郭小川看看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哪有下雨的苗头?
他正担心,突然,一大片乌云压过来,天空顿时阴暗许多。郭小川长出了一口气,用胳膊捅捅旁边的耗子:“喂,想不想逃?”
“啥?逃……”耗子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咋,咋逃……”
“闭嘴,想逃就跟着我!”郭小川一声低喝。耗子不敢再问,小眼眨呀眨的,东瞅瞅西看看,紧张得直喘气。
郑万春真是神了,霎时间豆大的雨点便打下来,还夹着冰雹,人们猝不及防,登时乱作一团。
“跑!”郭小川一拍耗子,如离弦之箭,扭头撒开两腿就跑。耗子已有准备,也紧紧跟在后面。
“站住!”狱警们登时发觉了,举枪追了上来,高声警告,“快站住,再跑我们就开枪了!”
郭小川不理,只顾死命地往前蹿。“砰”的一声,枪响了!耗子害怕,两腿慢了下来,郭小川急了:“你小子想死呀!”拽住他硬往前跑。
转瞬间二人已跑至斜坡前,身后枪声也越来越近,一名狱警已发动汽车追来。郭小川瞅瞅斜坡,眼一闭,搂着耗子就滚了下去。坡上全是厚厚的草丛,人滚在里面,根本看不见。狱警也急了,“砰,砰……”胡乱开着枪。
滚到山下,郭小川一声欢呼,那辆黑色轿车就在前面!他拖上耗子,跌跌撞撞地奔过去。
后面警车马达声更响了,“嗖,嗖!”两颗子弹从郭小川耳边扫过,他眼也不眨,心中就一个念头:“跑!”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眼看就要跑到了,突然,“砰”一声,郭小川只觉得一阵剧痛,小腿中弹了!
郭小川来不及细想,一条腿拖着,另一条腿机械地往前迈,没两步就摔倒了,起来再跑,又摔倒……耗子大声哭叫着,架着他一步步跨去,地上拖起一道血痕,二百米,一百米……
“不,我不能被抓回去,那样会在牢里蹲一辈子,我要活着,我要完成任务,我要替哥哥报仇!”郭小川瞪着血红的眼珠,浑身已近麻木,五十米,二十米,十米!
终于,二人蹭到车前,刚打开车门,“砰!”又一颗子弹击中郭小川,心力交瘁的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绝命线人(3)
5. 危机四伏
再次睁开眼睛时,郭小川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耗子正守在旁边:“强哥,你醒了?”
“这……这是啥地方?”郭小川脑子昏沉沉的,挣扎着想坐起来,刚一动,扯动身上伤口,“唉呀”一声,又跌回床上。
“强哥你别动,小心伤口!”耗子扶住他,拿枕头垫在他身后,“你中了两枪,医生已经帮你取出弹头,敷上了药。唉,想想昨天,咱俩还真是命大……”
郭小川这才回过神来,顿时,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这下可轰动了,刚才看电视,满世界到处都在找咱们,嘿嘿!”耗子注意到郭小川脸上的异样,得意地说,“放心吧强哥,这儿是乔老大的地盘,安全得很,你就安心养病吧!”
就这样,郭小川在这儿疗起了伤。看方位,这里应该是市郊,环境很清静,吃的用的都有专人送来。一个月过后,除了腰眼中弹那儿还有点隐隐作痛,郭小川已经康复如初了。
这天晚上,医生又过来看他,还给他打了一针。不知怎的,郭小川脑袋渐渐迷糊起来,眼皮沉重,嘴唇发干。突然,他头上亮起两盏灯,一盏蓝的,一盏白的,光线正对着他两眼。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穿白大褂的医生问。
郭小川突然有种很想倾诉的欲望,他精神萎靡,嘴巴机械地张动着:“方子强,越狱出来……”
“你是不是卧底?警察都交代给你些什么任务?”
郭小川一凛,猛然惊醒过来。他记起哥哥日记本上所写的,乔森他们有一种药,精神麻醉用的,吃了会让人讲真话,莫非刚才打的这一针就是?
“快说,你到底是不是卧底?”对方追问。
郭小川摇摇头。
“是警察派你来的,对不对?”
郭小川又摇摇头。
对方继续不停地追问,郭小川神智也越来越迷糊,索性闭上双眼,牙齿死死咬住舌头,两手在被窝里猛掐大腿,拼命保持着清醒。
这样问了半天,啥也没问出来。医生和耗子在旁边嘀咕了一阵后,将灯光撤掉,屋里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黑暗中,郭小川泪水潸然,嘴里已满是鲜血!
第二天乔森就露面了,他派头十足,八名保镖如影随形,身上全都带着家伙。
一看见乔森,郭小川一股热血便直冲脑门,恨不得扑上去一把撕了他!乔森倒是谈笑风生,连敬了郭小川几杯酒,说:“阿强,之前的事耗子都跟我说了,我很敬佩你的胆识,也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以后就跟着我,咱们一起打天下,好不好?”
“好,好。”郭小川装作很感激的样子,满口应承。
乔森今天心情不错,跟郭小川称兄道弟,颇有推心置腹之意,直到夜里十二点才离开。临出门前,他突然一回头问:“哪门恁都送的卡卧,没咧个鬼影儿?”
郭小川一怔,气不打一处来,说:“没咧个卵子,枪子儿嘞轰,格窜歪喽!”
乔森笑笑,走了。
郭小川这才松了口气,擦擦脑门上的冷汗,心说好险!原来,乔森说的这是邻省方言,意思是问:“你的兄弟们既然停放轿车助你越狱,怎么没就近接应呢?”郭小川也用方言回答:“妈的,胆小鬼,没义气,枪声一响,全跑光了!”看来,乔森还是疑心他方子强的真伪,幸亏早有准备,才没露馅儿!
从此,郭小川开始追随在乔森左右。他发现,这个犯罪集团规模庞大,组织严密,网络窝点错综复杂,单单揪出一个乔森根本没用,必须瞅准机会,全面出击,将他们一网打尽!
6. 功亏一篑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半年过去了。这半年来,郭小川表现得忠心耿耿,舍身忘死,立下无数汗马功劳,还替乔森挡过一枪。别说乔森丝毫不起疑,就连郭小川自个,有时也觉着自己就是一名真正的黑帮匪徒了!
最近,乔森有些忧心忡忡。有消息说,省公安厅已经盯上了他们,决心严打到底。这风口浪尖的,乔森下了命令,要兄弟们都收敛着点,免得坏了大事。
话虽这样说,但郭小川知道,这老狐狸正在酝酿着一笔大买卖!
果然,第二天乔森就单独喊去了郭小川,说,他已经跟金三角大毒枭拜猜约定,十天后在二百公里外的东江市龙腾宾馆,完成那笔迟来的交易!
“阿强,这笔买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你帮我好好搞定它,完事后咱们就收手,到国外去逍遥快活一辈子,好不好?”乔森拍拍郭小川的肩膀,目光中满是期许,然后他开始详细地部署起来。郭小川心里怦怦直跳:“机会来了!”
等到晚上夜深人静时,郭小川偷偷溜了出去,确认周围没有人后,他躲进胡同的电话亭里,颤抖着手,第一次拨通了郑万春的电话:“喂,我是007!”
“你?你可算打电话来了!”那边郑万春满是迫不及待的惊喜,“快说,情况咋样?”
“一笔大交易,跟金三角的拜猜,十天后,东江市龙腾宾馆。”
走出电话亭,郭小川浑身轻松。他看到墙上贴着一张通缉令,就是抓他方子强的,郭小川微微一笑,轻轻撕下通缉令,叠好后放进兜里,“忘记过去吧,用不了几天,我就能重新做回自己啦!”
十天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启程了,几乎是倾巢出动。郭小川跟乔森坐在同一辆车上,走着走着,他就觉着不对劲:“老大,东江市在东边,咱们咋往西面走啊?”
乔森嘿嘿一笑:“我本来就没打算去东江,而是要去省城!”
“省城?”郭小川迷糊了,“为什么?”
“因为,这样就能将你们的大部队远远甩在东江了!”乔森似笑非笑,表情十分古怪,“对不对呀,007先生?”
郭小川大惊,脸上却不动声色:“老大,我听不懂……”话没说完,身后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已顶住了他脑袋。
乔森面色一冷,从身上掏出一支笔,是录音笔,一按钮,里面响起来的,正是那夜郭小川跟郑万春的电话录音!
郭小川一下子蒙了,脸色煞白:不可能的,当时明明周围没人,咋会被录了音呢?
看着他茫然失措的样子,乔森乐得哈哈大笑,得意地说:“嘿嘿,摸摸你腰眼中弹那儿,是不是有点疼?”
是啊,不用摸郭小川也知道,手术都半年多了,那儿总还有隐隐作痛的感觉,他也正纳闷着呢!
“那是因为,我在你那儿植入了一颗芯片,哈哈哈……”
当初,耗子带来昏迷不醒的郭小川时,乔森就不放心,他想出一个主意,让医生从郭小川腰眼取出弹头后,将一颗高智能芯片又缝入了伤口!这芯片具有追踪、定位和窃听功能,也就是说,之后郭小川的一切行动,都已在乔森的掌握之中!
郭小川惊呆了!
“你潜伏得真够深的,居然一直都没露出丝毫破绽,要不是最后这个电话,我还真就……”乔森目光陡然一寒,“007先生,你可知道做线人的下场?”
事已至此,郭小川也豁出去了,破口大骂:“乔森,你个王八蛋,我跟你拼了……”说着就要扑上去,却被几个人死死摁住。郭小川奋力挣扎,两眼血红:“乔森,有种你就杀了我!”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还有用着呢!”乔森阴阴一笑,一摆手,他们将郭小川绑起来,又蒙上眼,堵上嘴,塞进了轿车的后备箱里。
“啪”一声,后备箱盖上了,郭小川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想想这一年来,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仍然功亏一篑,他彻底绝望了,真想放声大哭!
绝命线人(4)
7. 绝命线人
就这样,郭小川蜷缩在后备箱里,随车一路向前开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下来,后备箱打开,郭小川又被揪了出来。他一看,眼前是一座废弃的工厂,四周挺荒僻的,听乔森说要来省城,这儿应该就是省城近郊。
乔森看看表,带头走了进去,郭小川知道他是在等卖家拜猜。可接下来左等右等,拜猜一直都没出现,乔森急了,不停地看着表,嘴里直嘀咕:“都几点了,咋还没来呢?”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突然响起,四周一片喧哗:“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快放下武器……”
乔森脸色大变,还没回过神来,大门已被一脚踹开,数十名警察一拥而进,为首的正是郑万春:“乔森,拜猜已经被我们抓获,你大势已去,快快束手投降……”
“郑万春?”乔森一时瞠目结舌,“你,你怎么抓到拜猜的?又咋知道我们在这儿交易?”
“狡兔三窟,对付你这种老狐狸,我们早做了多手准备,机场码头都有人,拜猜刚一露面,就被逮住了,那还不是竹筒倒豆子!”郑万春呵呵一笑,“乔森,你上次交易就在这儿,这次临时改变,兜了一圈,回过头来又到这儿,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可真有你的!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老猎手,今天你还是落网了!”
“妈的,跟他们拼了!”乔森脸色铁青,一挥臂,枪声大作,两边登时交上了火。
郭小川乘机逃回郑万春身边,待手脚一松,抢过一把枪,也加入战斗。乔森躲在后面,看看情况不妙,转身偷偷想溜。郭小川发一声喊,追了上去。
乔森好像对这儿的地形很熟悉,拐来拐去,最后钻进了一间破库房的地下室。郭小川追进去时,看见乔森正在蹲身掀着一个地窖盖。
“别动!”郭小川大喝一声,枪口对准乔森。
乔森不敢再动,慢慢转过身来,脸色苍白,乞求道:“007,你放我走,这些钱……”他拍翻手上的箱子,一沓沓钞票倒了一地,“全都是你的!”
“做梦!你知道外面有多少警察?你真以为你跑得掉?”郭小川不以为然。
“这你别管。”乔森急切地说,“地窖下有暗道,只要你放我走!”
怪不得要选在这儿交易,这老狐狸果然有花招!
趁着郭小川一愣神的工夫,乔森掀开地窖盖,猛地就要往里跳!
“不许动!”郭小川又一声大喝,一个箭步抢上去,枪口抵住了乔森脑门,“我要的不是钱,是你的命!”
乔森急红了眼:“方子强,咱们无怨无仇……”
郭小川将他从地上揪起来,一字一句地说:“告诉你,我不是方子强,我叫郭小川!”
乔森瞪大了眼睛。
“还记得郭大川吗,被你打了十八枪,他就是我哥!”郭小川悲愤填膺,“你说,我会放过你吗?”
乔森傻了,眼睛四下瞄来瞄去,最终定格在对面的墙上。郭小川循着他目光一回头,霎时浑身剧震,只见斑驳的墙面上,几个红字依稀可辨:“线人必死!”
一时间,郭小川浑身颤抖:“我哥,去年,就是在这儿……”他目眦欲裂,一扣扳机,就要朝乔森打去。
“不是我,不是我!”乔森杀猪般大叫起来,“你哥不是我打死的,是……”
“是什么?”只听一声断喝,郑万春这时也赶到了,“乔森,你死到临头,还狡辩什么?”
乔森不理,仍在冲郭小川大叫:“你哥的死真的不关我事,是……”
“你还狡辩!”郑万春大怒,甩手就是一枪,“砰”一声,郭小川阻拦不及,正中乔森心口!
“你,你……”乔森眼睛瞪得老大,指着郑万春,一句话没说完,抽搐着倒在地上。
郭小川急了:“快说,我哥是咋死的?”他抢上去揪住乔森急问,可已经迟了,乔森早没气了!
郭小川回过头,直盯着郑万春,两眼喷出火来。郑万春脸上掠过一丝慌乱,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妈的,恶贯满盈,死有余辜!”又冲郭小川一挑大拇指:“小川,你破获要案,立下大功,我马上为你翻案正名……”
郭小川面无表情,仍然死死盯着郑万春,嘴里蹦出几个字:“你在杀人灭口!”
郑万春脸色大变。
不等他开口,郭小川就从身上摸出一小盒磁带。“这是我哥留下来的,上面是一段录音,有两个人在争吵,一个是乔森,而另一个,”他咬牙切齿道,“就是你郑万春!”
郑万春牙一咬,抬臂就要举枪,郭小川比他更快,飞起一脚,踢中他手腕,枪“咣当”落地。郑万春转身想逃,郭小川扑上去,一拳将他打翻,枪口对准了他脑门。
郑万春脸色惨白,不敢再动。
“我哥卧底三年,就要大功告成,不想却意外发现你与乔森之间的串通!我哥不敢声张,又怕身遭不测后此秘密永远被埋没,别无他法,只好打电话给我,却被闻讯赶来的你郑万春抢断!”郭小川痛心疾首道,“我哥是被你和乔森联手绞杀的,就算那夜我不报警,我哥一样要死,而最后打出十八枪的那个人,就是你!”
“你胡说!”郑万春仍在负隅顽抗,“若是我真被乔森收买,又何必一再安插卧底,这次还率众全歼乔森团伙呢?”
“之前你派卧底,那都是装样子,只有这次你派我,才是真的!”郭小川说,“一直以来,乔森仗着有你在警局做内线,越来越嚣张猖狂,到后来还想借此要挟你,你忍无可忍,几番争吵过后,便下定决心要除掉他,而我,就是你的一枚棋子!”
“哈哈哈……”郑万春一阵大笑,“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又怎样?别忘了,你是逃犯方子强,没人会相信你的话!只有我能证实你的身份,要是我出了点啥事,嘿嘿,这通缉犯你一辈子就当定了!”
“你错了。”郭小川冷冷道,“就在发现这秘密的当夜,我就打电话报告了省公安厅,之后我这一切行动,都是在他们的授意之下,不只要揪出乔森那大魔头,更要揪出你这害群之马!”
就在这时,身后大队警察赶来了,为首一人亮出证件:“郑万春,我们是省公安厅的,你被逮捕了!”
郑万春登时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话来,被戴上手铐,带走了。
郭小川长长地叹了口气。近一年的线人生涯结束了,血仇、负罪、刀疤、断指、牢狱、逃亡、赌命、生死,所有梦魇都过去了。他迈步走出阴暗的地下室,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抬起头来,外面阳光明媚……
美女识英雄,自古被人们传为佳话,唐初就有美人红拂女独具慧眼,在芸芸众生中,辨识了两位英雄人物,一位是她的夫君李靖,另一位是她的结拜兄长虬髯客,三人结为莫逆之交,一同在风尘乱世中施展才华,被人们敬传为“风尘三侠”。
红拂女姓张,在南北朝的战乱中,流落长安,被卖入司空杨素府中为歌妓。因手执红色拂尘,故称作红拂女。
三原有一位文武兼通的才子名叫李靖,他通兵法谋略,心怀大志,隋朝建国后,他决定前往长安,以求报国之路。在长安,他先投到杨素门下,杨素开始非常怠慢,后与李靖谈论一番,觉得此人很有前途。但他毕竟年老体弱,不再有远大的理想,只是安于现状而已。李靖非常失望。二人谈论之时,红拂就立在旁边,她见李靖气宇非常,乃英雄狭义之士,心中暗暗倾慕,于是派门人跟踪李靖,得知他的住处,自己深夜前往。
夜晚,李靖独坐灯前,想着白天的事,觉得前途渺茫,正在发闷,忽听敲门之声,开门一看,竟然是白天在司空府见到的侍女。红拂开门见山地表明自己的心意:愿意投奔李靖,伴随其闯荡天下。李靖喜出望外,却也担心杨素那边没法交代。红拂安慰他说:杨素年纪大了,进来多有侍女逃走,司空府不会追究。
李靖见有佳人理解自己并且愿意奉献一生,非常欣慰,当即应允。司空府找不到红拂,派人查询了几日,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于是红拂与李靖二人拌成商人离开长安。
二人在他们一路跋涉,在灵食的一处客站歇脚时遇见了一个满脸虬髯的人,此人自称虬髯客。红拂见他貌似粗鄙,却有一种不凡的气质,与是与他拜为兄妹。三人一行来到汾阳见到了李渊与李世民,交谈一番后李靖与李世民顿觉相见恨晚,而虬髯客却说:“既有真主在此,我当另谋他途。”几天后长安传来杨素老死的消息,李世民请他三人一同到府中商议,李靖与红拂前往李府,虬髯客独不往,说要在长安等他二人。
后来李靖与红拂到长安找到虬髯客时,发现他竟是一个非常富有的人,更不可思议的是,虬髯客非要把全部家产送给他们,自己仅带一个行囊远走他方。二人目送虬髯客远去,回去以后,求点他家中之物,竟发现还有兵书数册,李靖日夜研究,兵法韬略大大增长。李渊父子起兵后,李靖显示了他的军事才能,帮李渊父子平定江南,建立了大唐。并攻打突厥,活捉颉利可汗,被封为卫国公,红拂自然成了一品夫人。
而虬髯客据说组织了一只兵马,杀入海中扶桑国,灭其政权而自立为帝。
它深深地钦佩制服它的猎手,它为能败在如此不凡的对手手下深痞荣耀。它就是这么傲气,包括尊敬自己强大的对手。也许正是固为有了狼,才成就了猎人的强悍。
山谷谷底有一条小溪,清澈的泉水在流淌着,小溪边有一片平坦的绿草地,上面有几棵伞状的合欢树。合欢树上的花把这小谷映衬得异常妩媚。在其中一棵合欢树下一对青年男女正在嬉戏着,他们面前还铺着一方橙色的塑料布。
此时,在山坡上的荆棘丛中,一条健壮的狼正在潜伏着。它年轻极了,那身体上深棕色的毛泛出金属般的光泽。它那深蓝的眼珠死盯着这片绿草地。并且从绿草地上发现了它异常厌恶的动物——那对青年男女从不远的小镇一并带过来的白狗。白狗很讨人喜欢,在两主人面前不停做着花样,不时逗得他们哈哈大笑。但也就是这形态愈发激起狼的厌恶,狼恨不得立刻一口将它吞下。也许狼就有这种本能,一嗅到狗的气息,便会全身热血沸腾。这一切源于狗的背叛,狼恨它们成了人类忠实的奴仆。
狼紧盯着那条白狗,但由于那合欢树丫上挂着一支枪,而不敢马上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否则,狼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把白狗撕个粉碎。
而在草地上,那对青年男女正在戏耍那条小白狗,男的将一只花花绿绿的空罐头瓶扔来扔去,并让那狗给叼回合欢树下。白狗在叼那罐头瓶时,作出种种可笑的姿态,逗得两个年轻人笑得前俯后仰。这次,男青年把白狗叼回的空瓶扔到了小溪的对岸,并一下子滚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狼牢牢地抓住这个机会,白狗还没来得及觉醒是怎么一回事,喉管和颈动脉已经被同时啮断了。那十分讨人喜爱的白狗就这样离开了喜欢它的主人。
狼并不敢粗心大意,它在时刻警惕着那对男女,狗久久没有回去,引来了他们,他们一步步走近了,空着手。狼猛地从石头后窜了出来,打算就此逃离。然而,那对男女见到突然出现的狼,吓得掉头就跑,连树丫上的枪也丢在那里。狼并没有追赶人,它又回到石头后面继续享用那条白狗。在吃完了那白狗之后,便像一团流体似地消失在荆棘丛中。
实际上,这条狼是一条独狼,四处流浪便是它的生活。但在它幼小时它在所属狼群中是常胜将军,因为它健壮、聪明、蛮横、凶狠,但难免隐含其傲气,也正是由于它的这种傲气注定它不可能成为那狼群中来来的头狼。
因为每个狼群都有属于自己的领地,因而作为独狼,生存下来是异常困难的,它必须在狼与人交界处的那个夹缝里求生,就是在这样狭小的生存空间里,它还需要防止同类的攻击和人类的捕杀,独狼的食物自然是无保障可言的,这条狼也一样,在吃过白狗之后好几天都是在饥饿中度过的。它努力地奔跑在草莽间以保持它的敏捷。它被水的气息引到了一片沼泽地边。熟悉的沼泽地勾起了它无限的回忆,因为沼泽地,它遭到了原来狼家族无情的驱逐,当时所有的一切都像发生在眼前一样,历历在目。
那天,它所在的狼群到了一片沼泽地边。一条年轻的雌狼由于草率而陷进了一片泥沼。
这雌狼正是它亲密的伴侣。它听到了呼救声,不顾一切地要奔去救助。头狼截住了它,一爪子把它击倒在地。头狼长嗥一声,整个狼群原地站定,肃然无声。只有那遇难的狼在黑色的泥沼里哀叫。
看到那双绝望、哀怨的眼睛,它又爬起来想冲过头狼的警戒线。头狼一口咬住它的后腿,惊人准确地把力量控制在将透而未透皮肉的临界点上。它当时简直是疯了,竟当着整个狼群的面回头咬了头狼一口。这还了得!立刻,几条强壮的公狼一齐向它扑来..因此,它被家族无情地驱逐了,成为一条到处亡命的独狼。
此时,它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声响,在它环顾了四周之后,向那片灌木丛靠拢。随着扑哧一声响,二只野雉从灌木丛中飞起,从那华丽的锦羽可以看出那是一只雄雉。但没一会便从空中掉下,在草地上逃跑。因为雄雉明白它遇到了怎样的敌人,于是怒从心头起,那华丽的锦羽一齐展开,飞起有几丈之高,然后扬起双爪直向独狼扑去。但雉却扑了个空,跌落在地,恰好就跌在狼嘴的附近。只听见“咔叭”一声,那雄雉便死在了狼嘴之下。
它舔了舔唇,昂首四顾。
沼泽地依然一派宁静和平。远处有什么鸟在叫,好像就是雉,而灌木丛里还有一只雉。
狼还没有吃饱,即使吃饱了,它也会进灌木丛去。好奇是狼的又一天性。
它喜欢灌木丛。一进灌木丛,它的身体就柔软得像一团棕褐色的流体。
一切如它所料。灌木丛深处有一个野雉窝。一只麻栗色的雌雉正扑开双翅护着雉雏们。
母雉展开颈羽,鸡冠如血一般鲜红。
狼竖起尾巴,一晃,又一晃。
正待母雉想看清晃动的是什么东西时,它的脖子断了。它没挣扎,到此时它还记得身下有孩子!
但是毕竟雉太弱小,虽然是义无返顾,但在面对比自己异常强大的狼时还是无能为力。
狼对它们的天敌和弱小的动物是凶狠无情的,但在狼群的整个家庭当中却是从不缺乏亲情,特别是母狼和幼狼之间的那种母性的亲情。如此也不难引起独狼对自己家族的怀念。
也只有在属于自己的狼群中才能真正感受到那种特殊的温情。它决定回到自己的狼群中去,因为它再也无法忍受没有温情的孤独。它在回想着它的家族的气息。但是回归必须带回去猎物作为见面礼,虽然它全身的饥饿像火一样烧灼着它,但在它捕捉到一头鹿之后便叼着鹿昼行夜伏地向着自己家族所在地奔去。其中经历过其它狼群的追捕和围攻。可是归心似箭在支撑着它不断地前进。在终于踏上它家族领地后却发现它的家族已经失去了踪迹。
它失望了,一身疲惫随之而来,在这紧要关头它又发现了两只虎,似乎那虎也嗅到了它的气味,一只雄虎冲它吼了一声以示警告,而它已经被惊吓得狼毛直悚了。但老虎并没有认真地来追捕狼,也许那两只老虎刚享用过一顿美食吧,一声吼叫后反而打不起精神。它灵敏地躲过老虎,奔向了荆棘丛。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群狼正向它逼近,它却一无所知,当它从以前搁置那鹿的地方取回猎物正准备食用的时候,它方才发觉自己已经被一个陌生的狼群包围了。因为它侵犯了那群狼的领地,必然要遭到那群狼的攻击。狼群包围了它,却悄无声息,不难看出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狼。它显然不是它们的对手,并且前后都有狼的夹击,它决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它不顾一切地撕下一块鹿肉,就算是死也要尝一尝鹿肉。它“嗖..”的一声窜出荆棘丛,径向巨石飞奔。
它要将自己送人虎口吗?没错,它宁愿死在自己所敬佩的老虎之口,它就是如此傲气,连死都要选择优劣。
当它纵身登上了那巨石的时候,只见两只年轻的虎一卧一站,逆着’目光,硕长的身体上披着一层层淡淡的晕。当它们发现独狼时,似乎还有一丝惊诧。而独狼本身是怀着必死的、超然的念头的,因而它全然不惧怕那两只老虎。
老虎的平静使它产生了求生的欲望,它的心脏在狂跳。要是能从老虎身边走过,到巨石那一边,就能摆脱狼群的追赶了!它想跑,它又深知老虎有追逐奔跑活动的嗜好。所以,它拼命地夹着尾巴,压制着惶恐装出彬彬有礼的样子,慢慢迈开步子,它在老虎的懒散下走了过去。开始下坡,每一步似乎都那么长久,那两只老虎对眼前的一切全然不顾,一个劲地在那巨石上面,闭目养神地休息。当独狼一脚踩到谷底时,它再也无法遏制地狂奔起来,一直跑到精疲力竭。
它躺了好久才让自己回过神来,回想起恶梦一般的山谷之行,它想得异常的多,它决定自己要像虎那样做强大的生物,它要当一条像虎一样的独狼。
过了一会,它沿着兽道下坡走,逐渐走近了人类居住区,它得去河边喝点水,然后再回到它的荆棘丛去,它总以为荆棘丛比山洞安全得多。河面上泛着幽幽的白,它先用舌尖点了点水,凉而微甜,然后便埋下头吮起水来。这时的它仿佛嗅到了一丝气味,强烈而单纯。它似乎可以断定上风头不远处便有一条雌狼,于是飞也似地向草丛奔去。
只见山坳草丛间果然卧着一条雌狼,它的左腿被猎人设置的铁夹夹住了。雌狼见到它显得十分亢奋,以低沉的哼声表示痛苦和绝望。
它明白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轻轻地靠近雌狼想用嘴去接触一下雌狼的身体以表同情,但是被困的狼怀疑一切,仇恨一切,它恶狠狠地嗥了一声以表强烈的反抗。
此时,异样的动静让它预感此地不宜久留。它向着山崖一阵狂奔,待它卧在山崖上时,却又想到天一亮,猎人便会把那条与自己一样孤独的狼逮去,同情心一下子让它不安起来。
另外,它似乎从那条雌狼身上看到了以前陷死在沼泽地的那条母狼的痕迹。
于是,它站了起来,似离弦之箭般窜下崖头,回到囚着雌狼的山坳。紧接着是一阵汽车的喇叭声,雌狼恐惧地打了个激灵。就在这一刹那,它果断的齐铁夹旁咬断了雌狼那条被夹的腿。为了让雌狼尽快脱身,它只能这么做。
雌狼狂叫惨嗥,在草地上打滚。之后恶狠狠地向它扑来。它敏捷地躲闪,嘴里呜呜地嗥叫。
雌狼明白过来了,不再向它扑咬,吮着断足上淋漓的鲜血,甚至还看了一眼离开身体的那一截脚爪,眼睛里涌满了泪水,说不清这泪水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感激。是的,狼也有泪。
雌狼知道必须不顾创伤赶紧离开这可恨的山坳,便用三条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迈腿,又摔倒了。断腿触地的剧痛几乎使它回不过气来。它并没有气馁,又站了起来,不熟练地用三条腿歪歪斜斜地走起来,奔跑起来,那条残腿空划着,滴着血。
它堵住了它奔向山坡的去路,示意向相反方向奔跑。雌狼领会了它的意思便随着它向小河奔去。
它们趟着水顺流奔跑,冰凉的河水螫得雌狼创口剧痛。
只有如此,它们才有可能摆脱即将临头的追捕。河水会使猎狗失去追踪的线索。
在经过一段水路之后,它们向着一个幽深的山谷奔去。在奔波过程中,那雌狼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但是疼痛仍没有减轻。两条狼一前一后在奔逃着,继而进入了一片自以为安全的荆棘丛。
两条狼并排匍匐下来,雌狼闭目而卧,连下巴都紧贴着地面,它却在昂首警视着。雌狼就这样在这片荆棘丛中躺了三天三夜,似乎伤势已经有了好转。就在第四天晚上,雌狼悄悄地离开了这片荆棘丛,离开了几天来一直照看自己的它,原因是想要寻找一个安全的山洞以履行一个母亲的义务。
于是,雌狼毅然而艰难地离开了荆棘丛。
当它回到荆棘丛,雌狼已不辞而别。它四处寻找,找了整整一个晚上,但那小溪却截断了追寻的线索。它只好又回到了那个安置狼夹的山坳,那里什么也没有,除了被重新布置的狼夹。
雌狼在找到一个山洞之后生下了三条小狼,其实那个山洞并不理想。那三条狼崽愣头愣脑的非常可爱。做母亲的感觉真累,尤其是它现在只有三条腿却必须支撑四条生命,实际上也就是整个部落,因为这条雌狼是它们部落惟一的幸存者,其它的狼在一次人的围猎中全部死亡。
这天傍晚,雌狼又来到山腰的那个小池塘边潜伏,在这里基本上海晚都能以这种方式猎取一些小动物。此时的雌狼似乎感受到一只大鸟在空中盘旋,那是一只鹰,一只视狼为天敌的鹰,那只鹰也看见了雌狼。在另外一个山头上,它也看见了这只鹰。
鹰犀利的目光在巡视着山林,滑动在天边辽阔的地平线上。雌狼已吓得狼毛悚然,雌狼更多地在担心山洞里那几条小狼崽。担心它们跑出山洞,这种担心应验了。那因耐不住洞中寂寞在山洞口玩耍的小狼自然没法躲过鹰的眼睛。一会儿,一条小狼惨叫着被鹰抓离了地面。
雌狼就在一箭之遥眼睁睁地看着一片乌云掠过,那只鹰为了不让小狼乱动乱咬,故意一松爪子让小狼从数丈高空跌落下来后再将其抓起飞走。
雌狼见状已经悲愤欲绝了,此时它赶到了,四日相视许久后。它慢慢走了过去想舔舔雌狼的残腿,但雌狼却稍有戒备的躲开,并向活着的小狼走去。
雌狼不让它走进自己的洞穴,雌狼怕它会伤害自己的狼崽。它屈服了,便栖息于山洞附近的灌木丛中。到了晚上,一场大雨哗然来临,以至于在灌木丛中听到的雨声格外的纷乱。
全身湿漉漉的它瑟瑟发抖,但强烈的责任感驱使它不能离开去找一个躲雨的地方。而洞中的雌狼和两条小狼崽正在熟睡着。
接下来的几天里,雌狼一直为迁窝计划着,在费了一番心力后终于找到一个比较理想的新窝。这天晚上,趁它不在,雌狼决定搬家,雌狼叼起一条小狼向新窝奔去,将另一只狼崽暂时留在了窝里。在雌狼走远后,它进洞叼着那一条小狼向新窝走去。就在雌狼刚安置好小狼的时候,它叼着另一条小狼赶到了,并迅速放下小狼,彼此对视了一会,然后礼仪般地用颔部和颔部相互摩擦了一下。就这样两条狼走到了一起,它们历尽了万重磨难,但是磨难是一重又一重,在几天后的一个黎明,当两条狼叼着猎物归巢时,发现小狼不见了。
那雌狼开始怀疑它,尽管它们是形影不离,同去同归的。雌狼的怀疑激起了它的愤怒,以至于它一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雌狼在那山洞口呜咽似地嗥叫着。
雌狼没有离开,它在等待着侵犯者的再度到来,复仇的心理愈发冲激着它的脑袋。雌狼的乳房由于没有了小狼的吮吸而日渐肿胀,以至于坐立不安,雌狼也只有去狂奔和翻滚中去放松那种痛楚。
这天黎明时分,雌狼回窝进洞时嗅到了强烈的异味。雌狼激动起来,复仇之火烧灼得全身战栗。风也似地闪身进了山洞,没一点儿声息。
山洞里竟有两条胖嘟嘟的小狼!可雌狼一眼就看出这不是自己的孩子。雌狼警惕地回头四顾,嗅、闻、听,没发现什么情况,这才一纵身跳到小狼的旁边,慢慢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小狼呜呜的叫声多么像自己的孩子啊!雌狼愣住了。
这时,两条饥饿的小狼跌跌撞撞到了雌狼的腹下,两个温暖的吻几乎同时吮住了雌狼的乳头,不要命地吸吮起来,雌狼依然愣着,工时不知怎么办好;只觉得肿胀的痛苦在消退,那一股曾经出现过的神奇的柔情又出现了,而且无法遏止地弥漫开来......雌狼不知道这是两条小狗而不是两条小狼!雌狼也不知道这是猎入设下的一个圈套。他们用这计策让雌狼培训他们的猎犬。由狼哺乳,由狼培养的狗,才真是第一流的狼犬呢!
没过几天,母狼从上卷的尾巴认出了这不是两条小狼,可它已是这两条小狗的母亲了。
此时,它却伏在一个崖石上,冷峻地凝视着山谷。它看到了山谷里躺着一个人,已经一动不动很长一段时间了。
它心中思虑着那个躺着的人,其实他是一个优秀的猎人,此次专为这条独狼而来,并且他要赤手空拳活捉独狼。这一切缘自于他与人的一个赌局。
周围一片静寂,或许这预示着将有一场激动人心的人狼大战的来临,可是一切却在突然的开始中结束了。
它在经过一番周密的思虑之后出现在了那个山谷里,其实猎人早已从眼缝里瞅见了它,他看到的是一条年轻、雄壮、凶狠的公狼。
它在经过好几次的试探之后,终于认定面前躺着的是一个可以吃的死人,动作也不自觉的慢了下来。就在这时,它的睾丸被一双强有力的手像铁钳似地抓住了,并且在捏握中它失去了知觉。
等到它醒过来时,发觉自己已被囚禁在铁笼中。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朝四周一张望,还看见一个小一点的铁笼子,笼子里囚有两条小狼,那不分明就是那三条腿母狼的孩子么?
它努力地站起来,睾丸在“哧哧”地作痛。它努力止住后腿的痉摩。它深切地钦佩制服它的猎手,它为能败在如此不凡的对手之下深感荣耀。它就是这么傲气,包括尊敬自己强大的对手。
过了几天,它被装上了卡车,同样还有那两条小狼,人们是要把它们送往动物园。
它深深地叹息,为自己不能救那两条小狼倍感无奈。心想,那条雌狼在此时会不会突然觉察到什么,赶来舍身救子呢。一切仿佛都那么的漂渺。车驶在那山谷的公路上,静静地静静地驶向远方......
“奸妇刘巩氏,自称活佛,私收女徒。众女终日与一条白花大蛇混居,迷乱淫秽,波及缙绅……”四川总督锡良向朝廷这样奏报。一起轰动远近、扑朔迷离的清末“蛇神案”就此揭开了帷幕。
苦闷患上“恋蛇癖”占卦灵验众人信
受到锡良总督指控的刘巩氏是四川嘉定著名绅士巩固的女儿。巩固,进士出身,宦海沉浮多年,在广东历任琼州、潮州等地知府。在他辞职回家乡时也算得上嘉定城内一富绅。巩固有一爱女名叫刘巩氏,她自幼被钟爱,16岁时嫁给嘉定举人刘秉清为妻。
几年后,丈夫不幸病死,刘巩氏回到娘家,哀痛无比,发誓为亡夫守节,不再嫁人。于是,她终日在闺房中诵经茹素,一年四季不出家门。不知怎的,大家传说她遇上了蛇神,终日与屋中一条丈余长的白花大蛇形影不离,甚至同卧于床帷之中。这消息是巩家一个侍奉刘巩氏的使女先传出去的。她多次发现那条可怕的大蛇盘在刘巩氏身边,这位太太居然以手摩娑蛇身,口中喃喃有声,似在与大蛇说话。
起先,侍女吓得魂不附体,忙把此事向巩老先生报告。巩固先也觉惊异,曾亲往女儿闺房察看,果见有一大白蛇卧于女儿床上,他本打算派家人请来驱蛇艺人把蛇撵走或打死,不料刘巩氏哭哭啼啼,绝不同意,巩固想到女儿守寡空房,形孤影单,已够凄凉冷清,况且又没做有损门风名节之事,既喜欢与蛇同处,就睁一眼闭一眼,由她去。
本是一普通女子,何以刘巩氏不怕蛇呢?这是有点缘故的。原来她自小生活在海南岛上琼州府衙,琼州属热带气候,蛇虫特别多。府衙又阴森古老,常见有蛇出没,但并不主动伤人。刘巩氏常看到大蛇小蛇,渐渐也就不害怕了。不过,如今她与这白花大蛇为伴,似不太正常,有人称她患上了“恋蛇癖”。
刘巩氏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婚后又跟丈夫研读《周易》,能占卦,亦能看看手相、面相、骨相。邻居亲友不少人都对她挺佩服,以为她是受了“蛇神”的指点。刘巩氏起先竭力否认。但信此说法的人却越来越多,还有些人不远千里而来,请刘巩氏治病、指点吉凶祸病……
其外甥女俞氏和表侄媳石氏都是年纪轻轻地就守了寡,她俩大约心境苦闷,自愿跟从刘巩氏诵经。3人朝暮相处,关系还算融洽。俞氏、石氏怂恿刘巩氏捐资在城郊造了一座家庵。于是,刘巩氏在迁居家庵时居然把大白花蛇置于大木箱中带了去,在观世音菩萨铜像旁边还索性立了蛇神木牌位,以香火供奉,称之为“白衣大仙”。
许多善男信女来这环境清幽的大仙庵敬香,乡民们往往远道来这儿问事求医。
家庵传出淫乱说知县上告至朝廷
自石氏和俞氏入家庵带发修行,就遭众人议论,有人称她俩似乎也染下了“恋蛇癖”,大白花蛇似通人性,从不咬这3个女子。怪的是当地又有几个丧夫的少妇情愿来这座小小家庵中“修行”。于是,大仙庵里集中了七八个年轻妇女。
如此一来,嘉定城内外都传说蛇神到了夜间就会化身为俊秀的白衣少年,与诸女子轮流交欢,天亮时又幻回蛇形;还传说刘巩氏本是个“二衣子:半男半女,所谓“蛇神”不过是一种假托,其实是图个自便,乐得淫玩妇女……
流言渐渐传到知县大人耳朵里。那个知县姓张,本一贪官,他早知巩家富有,垂涎不已,平日却不便去招惹。如今,他打算借“蛇神”一事做做文章,狠狠敲诈巩家一大笔钱。
张知县派人给巩固传话:此事可大可小,不宜张扬,更不宜上公堂,如肯花上5000两银子,便可消灾避祸……巩固本当过官、见过世面的,便不买账,将来人一顿痛斥,喝叫家人撵走。张知县丢了面子动了火,便发下传签,命衙役们把刘巩氏、石氏、俞氏等妇女带上公堂,严词询问,软硬兼施。刘巩氏并不慌乱,从容应付,张知县这才感到巩家并不好对付。
他骑虎难下,进退两难,无奈之下,又派衙役去白衣大仙庵搜查。但见庵内佛堂香烟缭绕,住所静悄悄的,那大白花蛇也不知躲到什么洞穴中了,根本就没见到。张知县不死心,向嘉定知府熊汝珍作了察报。熊知府作不了主,又不敢贸然去对巩家下手,便把此事详告四川总督锡良。
身为巩固多年友人,同科进士的锡良很是为难。经过一番考虑,他听从文案师爷的劝告,把这案子据实向朝廷奏报。
于是,事闹大了。嘉定府派出兵丁协同县衙役们前住白衣大仙庵,大肆搜掠,把香炉、铜佛、供桌等“淫祀”物品没收;砸了蛇神牌位;却唯独仍没找到那条“作祟”的大白花蛇。刘巩氏、石氏、俞氏等几名妇女被关押进县里牢房,一个个呼天抢地,大喊冤枉。
白衣大仙庵被查封,不准再住人,遭到官府的监视,家里巨额财产被没收……嘉定城里沸沸扬扬,人们都纷纷议论“蛇神案”。巩固看家中闹得家破人散,岂肯就此罢休?正好旧日好友赵尔丰正担任川边办事大臣,统率数万清军在打箭炉一线镇压叛乱。于是,巩固写了一封长信,派人送往川边大臣驻地。信中向赵大帅诉说了自家的冤枉,恳求代为作主。
于是,想当四川总督的赵大帅特把此案向朝廷密奏,并特别提到“为安定川省民心,似以抚慰民众为妥”。他还很不客气地参奏锡良办事无能,优柔寡断,纵容部属官吏借小事敲诈乡绅、侵扰百姓。
清皇朝唯恐小小一桩“淫祀蛇神”公案激成民变,很快重新下达圣旨,称“不究冤抑”,放出巩氏等人,罚巩家“银二万两”了事。
出差到这座城市,随人流走出车站,便听得楼上的钟声当当地敲打了八下。车站广场灯色昏暗,人语嘈杂。
不少女人拿着一块块宾馆旅店的标牌,向客人兜揽住宿的生意。
到这个城市来过两趟,都住在朋友介绍的一家饭店,这次也准备归宿旧处,便目不斜视拨开抢客的女人围阵,口中念着“到家了,到家了”大步疾走。到了广场边上,又被一中年妇人拦截:“住旅馆吗?国营旅馆,电话彩电洗澡间设备齐全,离车站不远,代买车票……”本该在她问出第一句话时就端出“到家了”的挡箭牌,之所以未及时出口,是我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的脸面实在太熟,稍有愣怔即脱口道:“你是陆秀娟吧?”
被我叫出名字的女人眼神朝我注定了三秒钟,便做出了强烈的反应:“哎!你是,邢卓!”
“没想到,真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你。”我很兴奋,“什么时候调到这儿来的?”
“十几年啦。真是太巧啦,你干吗来啦?”
“出差。今晚就住你们那儿了。”
她兜生意时说的“不远”真含有不少的水分,我们弯弯曲曲穿了好几条街巷才到达她所说的这家旅店。路上我们散散漫漫地谈了些各自的情况,知道她有个十九岁的女儿跟在身边。
陆秀娟在这里的工作是临时的,虽然已经干了十年。工资收入不固定,三班倒,依照招来的房客人数取酬。今天她的工作时间该到夜间十一时。陆秀娟似有许多的话要对我讲,说今天为旅店的工作到此结束,要跟我好好叙叙。为了说话方便,我包了一个房间。
浓浓的热茶沏上来,我们相对而坐。她年长我三四岁,正在不惑与知命的中间,光阴无情的爪痕已密布在她的额头,人显得乏弱疲惫。一双眼睛依然是那么善善的,让人感到可信可爱,我想到二十年前那个雪意凄凄的夜晚。
陆秀娟原是山东青岛的一名小学教师,“文革”初始,她的曾在国民党军队服过役后起义到共产党方面来的父亲受到惨绝人寰的迫害,肝肠寸断的陆秀娟在老人弥留之际,愤愤地说了一些过激的话,被定为“恶毒攻击”投入到内蒙古的一处劳改农场强迫改造。两年后此农场的地盘被新组建的生产建设兵团占用,犯人迁移,陆秀娟刑期恰满,生活无着,就留了下来,算是兵团的一名特殊职工了。
陆秀娟做的是饲养员的工作,与几十头猪打交道。由于档案中的污点,始终未能享受到与广大兵团战士同等的待遇。我在1974年初说了错话,由团政治处发配到这个连队劳动改造,认识了陆秀娟。
我们暗暗地有些同病相怜,但彼此又不便大胆接触,所以也没有什么交流。后来,兵团中的军队干部奉命统统撤离,就像房厦坍了支柱,人心惶惶的广大知青也都埋葬了扎根边疆的口号,各显其能地展开了回奔城市的竞赛。上面也放松了对知青返城的束令,于是一批批一拨拨一个个插翅远飞,草原上日见空旷。不久,我所在的连队只剩我和陆秀娟两个被斩断翅膀的人了,我们的接触在这荒凉时期就频繁了起来。寒风苦雨的笼罩下,我们魂不守舍,而我的前程似乎比她要光明一些。我的家人正全力以赴在城里“知青办”活动,并初见成效,陆秀娟的回城希望则甚为渺茫,怕是要永扎此地了。
我们在生活上互相照应着,感情也很贴近。不久我的回城的手续也办成功,将那几张改变命运的纸片捏在手里,到陆秀娟住的那土坯屋与她话别。那是个大雪过后的下午,茫茫原野白皑皑的一片。陆秀娟屋中一盆牛粪火死气沉沉地燃烧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终于把要从这里离开的消息告诉了她。虽然事先我很怕扰乱她的心境,没将此事做过丝毫的透露,她却似乎已有了精神的准备,向我表示祝贺。她烧了保存许多日子的一块羊肉,她为我高兴的神态中隐含着凄凄哀情,我的远走高飞,使她成为莽莽荒原中一只飘零无着的孤雁,她内心的苦情可想而知。
那天,我俩喝下了整整一瓶青梅酒,陆秀娟的眼泪不由自主长流不止,她的生活前景是那样的灰暗可怕,令人不寒而栗!
我走了。陆秀娟沉入在一片漆黑无边的世界之中。我常常惦念着她,但无法给她写信,那里已不通邮。
今日与陆秀娟偶遇,真是苍天通解人意的安排,我很想知道她那段时间是怎样熬过来的。那不堪回首的岁月呀!
听到我的发问,她的声调中蒙上一层灰暗的尘沙,慢慢地讲述开来。
你走之后,我陷入到巨大的寂寞的压迫之中。整个天地像是一座坟墓,凄怆而恐怖。我孤孤零零地在雪野中游荡,生活对我已经失去光亮,真想一死了事。好几回钻进山里,走上高高的悬崖,想纵身而下——这是我酝酿好的死的方式,尸体可以隐藏在深谷之中——但毕竟对另外一个世界怀有恐惧,几次都未能下定决心。我神经木木地苟活着,打算消耗尽所有的食物再作那最后的选择,那时身边尚有半袋面粉和几块羊肉。
痴痴怔怔地熬过了半个冬季,食物已经用完。你知道,兵团撤离时将原有的猪羊陆续处理个干净,此时我没有什么经济的来源,只有死路一条了。这是元旦与春节之间的一天,天色很好,太阳明晃晃的,积雪反射着白光。我决心在这个日子里魂归西天,写了一份诀别世界的宣言,用一只药瓶装好带在身上。或许日后有人会见到它,知道曾有这么个人在此处活过。我里里外外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就奔往曾经选择好的山中岩崖。山路很陡,我走得也很小心,不想把自己毁在目的地之外的地方。攀爬了好久好久,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了平衡,骨碌碌顺坡滚了下去。身着厚衣厚裤,又有雪的铺垫,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势,只是脑袋被磕出鲜血。坐卧着歇息了一阵儿之后,我又立起身,继续攀向我的死亡之地。忽然,我看见不远处雪地上有一团棕色的火焰在跳跃,以为是花了眼睛,定了定神再看,确有一个活物在蠕动。我走了过去,你猜我看见了什么?一只小狗正在那里挣扎,它也像是从山岗上摔下来的,好像时间已经很长了,身边是一片混乱雪迹,有丝丝血色溶在里面。我把它抱在胸前,它的一双灰色的眼睛充满哀痛的光。它的左前腿半截软软的,血从裂开的皮间渗浸出来,已经凝成了血色冰凌。我完全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解开棉衣把抖抖索索的小嵬贴在身上暖着。在荒凉孤寂中困苦得久了,见到这活脱脱的生命,真感到万分的亲切,对它的不幸也因自己悲惨的境遇而格外悯惜。
小嵬得到了温暖,身子不住地抽搐起来。我轻轻地摩挲着它滑软的茸毛,用心爱抚着它,直到一阵苍劲的山风猛扑入胸膛,才恍然一悸。我想,该向它作别了吧。当然,别前一定要帮助它脱离危险,找到它的父母或主人。我开始思索这小家伙的来龙去脉,越想越觉得奇怪,是谁把它带到这深山旷谷中来的呢?方圆数十里没有人家,它又是从何处来到此的?突然,我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它,莫非是只狼?一只失足的狼?
这个念头闪现之后,心不由得有些惶然。我固然知道狼的凶狠,现在却并不是感到害怕,一个主动走向死神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只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好办,将它送回狼穴,让大狼把自己撕个粉碎?将它抛弃在这里,任冰雪冻僵它的身体?狼们为了生存叼猪咬羊,是人类的宿敌,但这小小生灵何曾做过那等恶事。
小嵬蹬动着小腿儿,喉咙里响着吱吱的气息,灰暗的眼睛此时也变得晶亮,看来心情不错。
我还有我最后要做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不忍将它遗落在此地。它用小爪抓挠着我的胸膛,痒痒的,有种异样的感觉在我的周身流过。我们同是沦落无助的生灵,天苍苍野茫茫,我们的体温在交融了。
天色渐渐地灰暗下来,来到这深山的初衷此时已不复存在。怀抱这可爱的小家伙,心里似有一簇火焰在跳,一步步走出山来,昏天黑地中又回到了我那冷凄凄的土坯屋。
小嵬一天天长大了。刚来时它还不能吃整块的东西,我用面粉糊糊糜子米汤喂它。食物是用咱们连队这一片东倒西歪的房屋的旧门窗破木板跟远方公社的老乡换的——这些东西还真不少,拉了好几马车。开始我还担心会落个破坏公物的罪名,怕突然有人来管,但却一直安然无恙。换来的米面肉蛋够我消费好一阵子呢。
小嵬跌坏的腿很快就好利索了。两月后,它那身棕色的茸毛变成灰黄的颜色,身体壮壮的,走起路来摇摇摆摆,一副憨憨傻傻的样子,甚是招人喜爱。我为它取了个名字叫阿欢。它一双尖尖的耳朵,非常的灵敏,一百米开外听到一声轻轻的呼唤,就颠颠地跑来,在我的脚下打滚撒欢,我们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我的忧愁和寂寞由于它的出现减弱了许多。在这荒蛮原野上,我们心心相印唇齿相依。
北国的春天迟迟地到来了,为日后的生计,我翻掘了两亩田地,种上了糜子大麦和蔬菜,又用些砖木檩料换回了几只羔羊,我做了较长远的设想:尽快发展起一群绵羊,有了经济的基础再作返城的图谋。
阿欢渐渐成年,路也走得稳了,腾跃翻滚十分矫健。它承担了看护羊只的任务,白天晚上极认真地尽着职责,我真弄不清它到底是狼是狗了,心里一直把它当做可信赖的朋友。阿欢虽然长着尖牙利齿,却绝没有过非分的行为,跟羊们厮混在一块儿亲亲热热,有一只小羊摔死了,我将那嫩肉割给它吃,它却不肯张口,眼里还有怜惜的湿泪朦胧出来。
“阿欢到底是狼还是狗呢?”我急迫地想知道底细。
秀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好像不愿马上捅破这美丽的神秘。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我感觉到下面会有个蕴含丰富的故事。
她以缄口不语的方式向急切的我卖了个小小的关子,尔后又娓娓地讲述下去。
莺飞草长的初夏的一天,一位黧黑的汉子骑一匹高头瘦马来到了我们的住地。阿欢发现了他,嗥叫着冲过来试探他的虚实。这位不速之客居然拔出了腰刀向阿欢挥舞,阿欢便与这位不善的来者展开了搏斗。汉子有很好的刀功,体力却明显不支,多亏他胯下的大马机敏灵活才未被阿欢伤着。我听到动静从屋中出来,目睹了这尘土飞扬的场面。我这是第一次见到阿欢的实战与勇猛,它前腾后跃左攻右闪,一副不获全胜势不罢休的气概。我没有马上制止这场恶战,想好好看看阿欢精彩的表演。渐渐,那汉子的刀法显出了混乱,身体也晃晃地愈发疲软。如若再袖手旁观怕要生出危险,我便大声喝唤阿欢,它骤然停战,那汉子却神松意弛一头栽下马来。
我赶忙冲上前去察看情况,汉子汗水透身虚弱地大喘粗气,我慌忙将他拖进屋中避开旷野的寒凉,将热茶灌给他喝,他慢慢地平缓了气色。
开始作交谈了。我知道他已经两天一夜未进米水。他是从外省的穷乡为找糊口的饭食闯荡到草原上来的。他以为凭自己一身强健的筋骨不难挣到足裕的衣食,干过渔工,做过瓦匠,扛过粮袋,搬过窑砖,后来在采石场打眼儿放炮。半月前的一天,因受不住工长的欺侮,一阵激烈的口角之后,愤怒地动了拳脚,惹下了伤人之祸,便仓皇逃了出来,无方向无目的地碰撞着栖身之所。眼下盘缠已尽,前景茫然,如此窘态又无颜见家乡父老,真有些山穷水尽了。
烧了饭,煮了肉,他狼吞虎咽地填圆了肚子。气色便有些红润了,说话的底气也足壮了许多。但他却依然在我的铺垫着厚厚的干草的床褥上偎卧着,像是分外珍惜这难得的松软,来卸掉那一身沉重的积劳。
羊油灯忽忽悠悠地燃起来了,屋外已是一片昏暗。我的心在静静悄悄中颤动得有些急促,是因为这个男人。男人的喉咙里起了微微的鼾声,我六神不安地瞅着他。忽然,他动作极大地翻了个身,油灯的光焰随他手臂的起落熄灭了。
这一夜我们睡在了一起。第二天我们还在一起。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的虚弱已完全消失,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他感到很满足很惬意。我们一同到地里去耕作,晚上天南地北地扯些各自的经历。空气中朦胧着温馨的清雾。他终于说了不想离开我的话。我以欢喜的眼神表露了内心的欢迎。
他很能干,有气力。
约摸过了半月光景。一天晚间他对我说:“家里为啥要养只狼呢,很晦气。”
对于他的到来,阿欢一直表现着不友好的情绪,在我面前温良驯顺的阿欢却绝不顺从他的召唤。他对阿欢心存芥蒂,不断公开表示内心的厌恶。
我说,它是条忠诚的猎犬。
他听不进去,于是便总有那么条阴影荡在我们中间。
他很有些不耐烦了,决意要处置掉阿欢。我明白,这二者之间必须得做个选择了。处理阿欢的念头使我痛苦不堪,阿欢似也预感到了什么,忧闷地向我敬献亲昵。男人的脸色一日日变得阴沉,我害怕重入那寂寞的生活,狠了狠心,决定把阿欢送走!
男人不住地讲说狼的罪恶,而且他也晓得东郭先生的故事,说最佳办法是斩杀不赦。我激烈地反对,他只得依我。我要让阿欢回归山林,它进入自由自在的场所或许比待在我这里还好——我这样自慰着。开始行动了,先在阿欢的脖颈上套了一只宽大的皮圈,再把它带入到山中。在当初遇到它的地方有一株斜生的小树,用一条连着皮圈的不粗的麻绳将它拴上树干,阿欢睁着蓝晶晶的眼睛,似乎知晓了我的意图。我将些它喜欢的食物扔下,匆匆掉转了身子,阿欢软弱地唤叫着,我没有回头。“阿欢不会困死在那儿吧?”我对这只小狼已抱了很重的牵挂。
“不会。凭它那尖牙利齿,这根麻绳又算得什么,拴它只是一种形式,是一个告白:以后不再牵带你了,自谋生路去吧。否则它会永远忠实地跟随你。”
“阿欢没再回去?它不识归途么?”
“阿欢聪明得很,它一定明白了我的意图,它自尊心很强,并且也能舍己为人的……”
“再以后呢?”我很想知道男人戏剧性出现之后的情况。
她接着讲下去。
起初,男人真摆出一副要在这里安营扎寨的架势,种粮种菜,又添了几只羔羊,生活里有了几分欢乐,几分憧憬。我也时时想念起阿欢,我祝愿它在山野间过得更好,我也相信它能过得好。
我们努力地建设着家园,虽然仍有难耐的寂寞,但世界毕竟比以前扩大丰富了许多。我很知足,而男人却逐渐地显出了烦躁和不安。一晃四个月过去了,收获的季节来到了。我们把地里的粮食搬到囤中,男人便更是魂不守舍起来,我觉察到他的一颗心已在远空翱翔。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就用加倍的温存来平息他的躁动,但令人悲伤的事情仍没能避免发生。男人终于说,他不能这么半死不活地过下去了,要去闯世界,男人要做大的事业,要跃马扬鞭气吞山河。我说了许多话流了许多泪,还是挽留不住他。他说,不久就会回来。那时一定是衣锦还乡,为我带来财富和光荣。
他走了。箭一般射了出去。
空虚和寂寞又紧紧地包围住我,绝望的情绪常在更深人静的时候占据住我的身心,我万分地怀念起可爱的阿欢来了,同时又憎恨起那个野心勃勃的男人。遗弃阿欢是我的重大错误,我现在后悔不迭。我幻想着某时某刻阿欢会突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倘若幻想成真,我定会好好地活下去。正当我胡思乱想又一次打算走向另一世界的当儿,突然听到了肚腹中一个小生命的轻音,心不由一震,认真体会了几日,确信这是真切的事实,萎靡的精神便有所舒展有所振奋,我要为他或者她活下去!
我不再孤寂了,虽然形只影单,却拥有了一份宝贵的财富。白天从地里回来,在黄昏的余晖中,我面对荒原,面对远山,默默地谛听着他或者她的声音,做亲切的交流,我说,你有过怎样一个背信弃义的父亲,咱家有过一个多么可爱的阿欢。我鼓励他或她快快出世快快长大,和自己辛劳的母亲一起跋涉这漫漫的人生之路。他或她确是在一天天长大了,我的身体越来越重,步伐也沉了起来。冷酷的严冬一日日逼近了,过冬的柴米已经准备充足,怕日后顾不上饲养那些羊,就把它们宰杀掉换了日用的物品和布料,开始一针一线为他或她缝制衣裳。
阴历年三十的这天,我烧炒了丰盛的菜肴,以水当酒自斟自饮了一个通宵为即将出世的孩儿祝福,为早日结束悲苦凄凉的日子干杯。屋外黑沉沉静悄悄,万物冻结在严寒冷酷中了,我给肚腹中的他或她起了个名字,不管是儿是女都能用的名字:飞飞。我们总有一天会摆脱这荒芜的死寂而远走高飞的。
三月,塞北大地未见丝毫春意,此时小飞飞出世了。是女孩。她生得娇小玲珑,哭的力气也不很足。没有任何人的帮助,生产之后便是手慌脚乱的忙碌,烧饭、洗涤,外出拎水这样的重活也得挺着去做。我简直虚弱极了,几次力不可支重重跌倒。更糟糕的是奶水严重不足,起初还能喂飞飞个半饱,后来竟一点奶也没有了,我万分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用米汤来敷衍,飞飞饿得哭喊不停,瘦得皮包骨头。这样下去难保性命,不能再犹豫了,要去为她找奶粉!我的身体弱不禁风,外面又是天寒地冻,离住地最近的小卖部也有三十里路,孩子又不可能放在家中,我就背起了她,在一个昏暗的早晨出发了。
三十里路整整走了四个钟头,到达那家公社小卖部一问,没有奶粉卖。实在走不动了,在一好心的村民家里吃了点东西,给飞飞喂了米汤,我又朝旗里去。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在旗府商店能买到奶粉或藕粉豆粉。旗府距此有四十里路程,天黑前是走不到了,但不管多晚也得赶去,明天一定要为孩子搞到吃的!
身体已疲惫不堪,我走走停停,十几里路出去,腿脚就软得抬不动了,头也晕涨得厉害,胸口疼痛不止。四野茫茫,无处投宿,只能拼命前行,等再次坐下来歇息时,身体一歪竟倒在地上就不省人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什么东西触动着醒来,眼前黑茫茫一片,觉到身边有毛茸茸的生物在晃动,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即挺起身体,看清了是一只肥壮的狼,眼光绿莹莹的,却并没有凶狠的含意,而且似有几分熟识。孩子也翻滚在了地上,却很安静,没有一声哭唤。战战兢兢的我避着肥狼从地上抱起孩子,忽然我心里一动,天啊,这不是阿欢么?是的,的的确确是别去日久了的阿欢,它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我的相识,“阿欢……”我叫了一声,它立即欢欣地扑了上来,后腿直立起,前面的双爪搭上我的肩头。这简直就像是在梦里!我又惊又喜,弄不清这世界怎会是这般的神奇,阿欢咋竟会在这里与我相遇。
阿欢的肚子圆滚鼓胀它是做了母亲的了。飞飞的嘴角溢淌出口水,隐约看得出是奶汁,莫非……我俯下身来,一手抱着飞飞,一手将阿欢搂在身边,阿欢以它以往惯用的亲切方式伸出长长的舌头,在我的颏下轻舔。夜风尖凌凌的让人寒战不断,我辨别清了南北方向,朝着旗府的方向去了,阿欢随着我走了一段,到天蒙蒙时,它在一个沙丘边停了步子。在此,我又与它作了告别。
旗里的商店也没有奶粉豆粉卖,亏得有藕粉,买了十几盒,好不容易搭乘了一段顺路的便车,就返回了住地。回想着与阿欢的相遇心里有种奇特的感觉。孩子又饿得哭了,我将藕粉冲了灌在奶瓶里喂她,糟糕的是飞飞很不喜欢这种东西,嘬了几口就再也不叼那皮头儿了,急得我硬把皮头儿塞进她的嘴中却被她狠劲儿吐了出来。她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仍不肯吃这东西,我的心被绝望的情绪箍紧了。
飞飞已是有气无力,我没有什么办法供她吃了,心想着灭顶之灾即将到来。正在我陷入一种无名恐怖的时候,阿欢突然又出现了,它凑近到飞飞跟前,将自己的奶头放进飞飞的口中,飞飞便贪婪地吮吸起来,渐渐地竟然恢复了一点活力。
奇迹就这样持续下来。阿欢常常来我这里,每一次来都用自己的乳汁喂饱我的孩子,就又急匆匆跑开去,过几个时辰又颠回来再喂飞飞。我无法将它留住,也无法知道它的来处,一天,两天,十天,半月,飞飞就这样起死回生,并一天天壮实了起来——一个吃狼奶活下来的孩子,多么不可思议,可这又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阿欢整整来往奔波了三四个月,直到飞飞能够吃进一些面汤米汁,才渐渐来得少了。当它一连几天未露面时,我心中很有股子空空落落的感觉,丝丝缕缕的牵挂之情日甚一日地膨胀开来,感到自己有许多的对不起它的地方,竟然无法弥补回报。谁知它会不会还来看我呢。
又是个莺飞草长的芬芳五月,大草原泛出了生机勃勃的绿意,我们母女已从最困难的时光走了出来。吃狼奶的飞飞很健康,我也远眺起对未来的希望。在草原第一场蒙蒙春雨飘飘洒落的这天,一匹瘦马又将那造就了飞飞的男人带到了这个他并不重视但也曾经搭建过的家。在这突然的相会中,我表现了极大的愤恨和气恼,一肚子的委屈化作犀利的言语向他射去,他默默地接受着我的愤怒,脸上一直显现着自惭自疚的神情。我的心软了,他这些日子的天涯流落,不知也经受了多少寒霜冷雪,而心里毕竟还揣着这个小窝,总算又回来了。
男人把飞飞抱在怀里,看不够亲不够。飞飞在这陌生人的臂弯中呀呀哭叫,小腿儿乱蹬,使这当父亲的更添了自责和尴尬。
他此次归来,除了这匹瘦马那挎短刀,依然是一无所有。
我们相对无言。在黑暗的屋间里,我没有向他讲述这么长时间以来所经历的无法想象的艰难,也没有告诉他小飞飞死里逃生的奇迹,他也没有向我说起这一去一回的经历,但,他所经受的种种失意与磨难已从他萎靡的精神中泄露无遗了。
第二天一早,他又骑马出发了,说是去为我和孩子谋求一点物质的补偿。家里确实快断了油盐和粮草。我没有拦他,也不抱有他回返的希望,人心的飞翔沉落是无法强制的。
傍晚,他回来了。马背上除了半只鲜嫩的肥羊竟还有两只皮毛凝血的小狼。他眉飞色舞地向我讲述了此行的经历,用短刀换了羊肉之后,在穿山越岭的返家途中,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两只小狼,便想到可利用它们为小飞飞做御寒的衣裳。
他用石块将小狼砸死带了回来。
他手脚麻利地剖下小狼的毛皮,掘了坑穴将尸首埋掉。毛皮晾挂在晒衣的绳索上,被晚风吹得一荡一荡。饭桌上他高兴地对飞飞说,爹要给你做件漂亮的皮坎肩。这一夜我们睡得很甜很美。清晨的时候,我起身出屋小解,远远地发现有两条影子在晃动。仔细看时,辨出其中的一条是我亲爱的阿欢。我立即朝它走去,阿欢大睁着一双眼睛,像是看陌生人似的定定地对着我,眼神中竟有些警惕和猜疑。它身边的另一只大狼则如临大敌般瞪着我。我亲昵地唤叫阿欢的名字,它还是木雕似的不动,待我靠上前去,它忽然掉转了身子匆匆地跑开了,那只大狼也随它跑去。我弄不清阿欢为什么突然来这里,怎么又如此反常。我大声呼唤它,它远远地止住了步子回头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过来。
我心中罩着一团疑云,回到屋中,瞌睡又渐渐袭来。躺上床时,醒来了的男人揉了一阵儿眼皮,说要小便,就起身披衣出了屋去。
隐约听到屋外有飘忽异样的声响,没有太在意就又昏昏睡去。过了好久不见男人回来,我就有些警觉,又过了好久仍不见他的动静,心中就隐隐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赶快掀开被子出屋查看,只见一幕悲惨的景象映现于我的眼前:淡淡的晨雾中,男人在离房屋三十米处横卧着,我奔了上去,见他一身的血迹,脸部皮开肉绽,喉管豁开洞口,血还在不住地涌出。我呼他唤他,他的身体微微动弹,双手向空中胡乱抓了几下就再无声息。我如被闷雷轰打,蒙了头脑。晃动他软塌塌的身体,但他不再有任何反应了。我只觉眼前昏黑一片,晕倒在黎明的曙色中。
待到柔媚的阳光普照大地时,我才慢慢地清醒过来,缓缓地整理着思绪。我忽然明白了这惨剧的由来,它的制造者一定是阿欢!
晾在绳索上的两只小狼的毛皮已经不见,掩埋小狼的洞穴被刨开,里面的小狼骨肉皆无。我不寒而栗。
当天,我向远方公社的领导报了消息,来了几名公安人员对尸体做了检验,断定是野狼所为。那男人不知家在哪里,也不知来自何方。我认领了他,在一处野花盛开的地方葬了。
多日来,那惨烈的景象在我头脑中滞留不散,我为那无依无靠身苦命薄的男人垂泪,对阿欢的残忍心存恼恨,然而,当我沉静下来的时候,又有另一种情感浮上心头。
远方的牧民们对野狼的暴行义愤填膺,他们在山间隘道设了陷阱和夹索。后来听说一道沉重的钢链夹住了一只野狼的前腿,猎人们上前杀打,野狼咬断了自己的腿后得以逃生。目击者说那狼的皮色灰黄,脖颈上有一条箍得很紧的皮套。
我带着血淋淋的记忆和飞飞在这大草原上又苦捱了两年,改革开放以后,我的一位姨夫把我调回了故乡。
暗淡的时光悄悄流向黎明。秀娟晃了晃头,赶走浓重的倦意:“我在报纸刊物上常见到你的名字,知道你成了作家,这一段真实的故事能不能写一写呢?”我说:“当然可以,不过,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想了一想,轻轻摇摇头,没再说话。
我的出差任务完成了,告别了秀娟。过了很长时间,当这一段故事在我的记忆中渐渐变得清晰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写下它来或许是有一点意义的。一个特殊的岁月。塞北。一个孤独的女人。一只狼。
在乡村里,很早以前,就已经有石碾了,庄里人用几块大石头把碾盘支了起来,在上面碾米啦、压东西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庄户人家,不能说天天用它吧,却得月月用碾,那时候,在一个靠山不远的小庄里,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新娶了一个媳妇,过门不久,还没有孩子,隔壁住着他一个叔伯哥哥,哥哥家有两个孩子。
有一天,小伙子临上坡前,帮着媳妇把粮食拿到了碾子上,套上牲口,才拿着镰往坡里去了。晌午的时候,他从坡里回来,肚子里是又饿又渴了,看到家门还锁得好好的,他不觉一愣站住了,心想:那点谷子,早就该碾完了啊,怎么天都晌了,还不回来做饭呢?他一面寻思着,一面向碾子那里走去。到了那里,小伙子简直惊疑极了,石碾在吱悠吱悠地响,小黑驴也在得搭得搭地走,簸箕扔在了地上,碾上的米已经都碾碎了,可是周围全看了,却不见媳妇的影子,她到哪里去了呢?小伙子简直猜不透了,他知道媳妇不是那号只顾贪玩的人,绝不会扔下牲口和米去串门子,要说回娘家吧,她是不能不跟自己说一声的;要说是偷着跑了吧,自从成亲以来,就搿合的挺好,从来也没打架吵嘴。小伙子越想越糊涂,越想越心焦,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便动手卸牲口,牲口卸下来了,压碎的米也扫下来了,还是不见媳妇回来。小伙子急得饭也没心去做了,东邻西舍,大娘婶子家都找遍了,还是问不着媳妇的下落,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怪,找了一块磨石,把镰磨得锋快锋快的拿着,又往碾那里走去了。
他也和女人碾碾时一样,围着碾转了起来,转了有十多圈,只见碾盘动了一动,眼见着从碾盘底下的大石缝里,伸出了一个黑漆漆的蝎子肚子来,弯弯的肚子顶上,长着一个一尺多长的毒针。小伙子明白了,那个伤害他媳妇的,一定是这个东西了,小伙子立刻气得头顶上似乎在冒火了,那毒针风快地向他身上刺去,小伙子一闪躲过了,胳臂一甩,镰头嗖的一直声削了过去,嘿!小伙子使镰的武艺,好像猎人使枪一样的熟练,半截蝎子肚子,连同那毒针一起被削去了。碾盘底下的蝎子精,痛得把身子一翻,碾盘被抛出了十步多远,碾砣滚的不见影子,这时候,小伙子看到了那被削去了肚子的半截蝎子身子,还像碌碡一样的大呀!他正要向它砍去,半截蝎子身子却化成了一阵黑风,起在半空里了,从风里发出了打雷一样的响声:“好小伙子,三年以后,再叫你拿命给我。”小伙子又猛力地把镰刀向那股黑风扔去,黑风翻滚滚的向西北面刮去了,小伙子低头再看时,支碾子的石头中间,有一个黑糊糊的深洞,果然,从那里面找出了他媳妇的尸骨、衣裳和首饰,小伙子哭了一阵,收拾起来埋了一个坟。
从来都是欢乐的日子好过,孤苦的日子难熬,小伙子自从媳妇死了以后,上坡回来不再有人做饭给他吃了;点起灯来,也没有人跟他拉呱说话了,小伙子整天价愁眉不展的,他变得比从前更加心慈眼软了,看到别人难过,他也暗暗伤心,听到别人哭声,他也悄悄擦泪,尽管这样,小伙子也没有忘记把镰刀磨得晶亮,而且总是随身带着。
就这样过了有半年多,有一天傍晚,小伙子从坡里回来,看到道旁一个闺女,坐在井台上哭,闺女一声爹,一声娘,哭得很是惨人。他不觉停住了脚步,心里想道:天下多少人,也有欢乐的,也有愁苦的,这闺女也不知遭了什么灾难啦,这样伤心。他着实可怜起她来了,走过去问道:“天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哭?”闺女还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说道:“大哥啊,你还是走你的路吧,我是个逃荒在外的人,爹娘在路上又都死了,我哭上一顿,就碰死算了。我这样苦命的人,还活着做什么?”闺女说完又号号啕啕地哭起来了,小伙子的眼睛里不觉也发湿了,他向四下里看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小伙子什么也没有再问,就说道:“别再哭了,跟我回去吧。”闺女擦了擦眼泪,真的跟小伙子去了。
小伙子把闺女领回了家里,他的心里犯难了:一男一女住在一个屋里多么不方便呀,要是别人再说长道短的,到了那时弄得不清不白的,怎么去分辨?小伙子想了一想,便到隔壁他叔伯哥哥家去了,屋里已经点上灯了,他嫂子正在灯底下,给她两个孩子做帽子,他嫂子手并不巧,拿着块布,横比量,竖比量,就是剪不下个帽子来,小伙子把路上怎么遇上那闺女,怎么又把她领回来,都从头到尾说了,他哥哥、嫂嫂也都是好心人,越说越觉得凄惨的慌,小伙子又说道:“哥哥!你今晚上到我家里,和我一块儿睡,叫那个闺女到你家里,和俺嫂子一块儿睡吧。”哥哥和嫂子一齐答应了。
小伙子把闺女领到了哥哥家里时,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嫂子还在灯下做帽子,拿着块布,横比量,竖比量,就是剪不下个帽子来,闺女见小伙子叫她嫂子,也就嫂子长、嫂子短地叫起来了,说话那个亲热呀,真是如同见了老熟人一样。
小伙子和哥哥走了以后,闺女说道:“嫂子呀,你要是不嫌的话,我就给你做一做吧。”说完,拿起布来,三剪两剪的,剪下了一个帽子来,又抽出那花丝线,尖尖的手指头,绣起花来,闺女做得那个快呀,真是飞针走线,不多一会,帽子就做起来了,帽子顶上绣着凤凰戏牡丹,帽子两边,绣着刘海戏金蟾,嫂子拿在手里,是越看越好,越看越俊,欢喜地说:“你这个大姐,做的这么好,这么快,你就再给俺二儿做一顶吧!”闺女高兴地答应了,没到半夜,便又做起了一顶来,嫂子看看两顶帽子,又看看闺女,喜得不知怎么好,她心里想道:这闺女人材又好,手又巧,谁要是娶上这么个媳妇,也就心满意足了。她不觉又想到小伙子身上,笑道说道:“你看俺那个兄弟怎么样?叫我说,你两个也是该当成夫妻了,要不的话,怎么会在半路相碰了,你也没家没主,俺那兄弟也没有媳妇,我给你们说合说合,成全一家人家多好。”闺女羞羞答答低下了头,扭扭怩怩地说道:“我这个丑样子,怕的是人家不愿意要啊!”嫂子听她那个口气,是已经答应了,欢喜地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尽管放心吧,保险我去一说就成。”
第二天天刚亮,嫂子饭也没顾得做,就去和小伙子说道:“兄弟,我给你说个媳妇吧!”小伙子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半信半疑地问道:“哪里的媳妇?”嫂子欢天喜地的说道:“就是你领回来的那个闺女呀,又伶俐又能干,真是好呀!”小伙子没有作声,哥哥是一个细心人,他皱着眉头说道:“又不知道她是哪乡哪庄,也不知道她的来历,漫天坡地里碰到了这么个女人,怎么能要她做媳妇呀!”嫂子却不服地说道:“管那一些干什么,眼前明摆着不是一个好闺女吗,咱兄弟正用着这么个人啦,做做衣裳,做做饭的,你是不知道一个人过日子的难处啊!”嫂子这么一说,哥哥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小伙子也就这样马马虎虎地答应了。
碎石街有一家远近闻名的聚德茶行,大东家于德仁是山西祁县人,五十开外,为人精明干练,在商场中摸爬滚打几十年,几乎没失过手,在晋商中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可就在几天前,于德仁遇到了一件让他头痛不已的事情。
于德仁的长子叫于发,二十出头,前些时候去茶山进货,购得一批上等的茶叶,没想到中途被结伴而行的奸商掉了包,换成了劣茶。于发浑然不知,回到茶行一验货,才发现茶叶被人做了手脚。于德仁这个气呀:原本想让儿子出去历练历练,不想一出去就赔了一大把银子!
花这么多银子买教训,于德仁心有不甘,他想,要尽一切办法把损失弥补回来。几天后,聚德茶行放出话来:说要广招天下少年才俊,谁若能将茶行里的劣质茶叶高价卖出,且能让买家心甘情愿,掌柜的愿意将自己年方二八、貌美如花的女儿许配此人,并将自己的一半家产作为嫁妆。
此话一出,惊动了方圆百里。其中最关心此事的人,当属顺义茶行的大东家陆惠明。顺义茶行开在聚德茶行的斜对面。两家是冤家对头,过去的几十年里,凭着各自的智谋巧计,算是打了个平手。
这天上午,陆惠明叫来儿子陆成,想听听他对这件事的看法。陆成说:“于家的少爷算是完了,这次做生意赔了那么多银子,于老板一定很失望,但他也很聪明,说是为女儿找婆家,其实是为茶行找未来的接班人。爹,您想想看,能将那些劣质茶叶高价卖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而且还让买家毫无怨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真有人能办得到,必定不是一般人。”
陆惠明呵呵一笑:“成儿,这件事也不难办。于家茶行经营有方,几十年间也赚了不少银子,于家一半的家产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有人事先设套,暗中假托别人之手将那些劣质茶叶买下,这样一来,赚了一大笔银子不说,还娶了一房如花似玉的媳妇,何乐而不为!我就是想不明白,像于德仁这么聪明的人,不应该想不到这一点,他肯定会在其中做什么文章。”
陆成竖起了大拇指:“爹,您不愧是人中龙凤,表面上这个问题似乎很难解决,但经您这么一说,简直轻而易举,现在仔细想想,于老板的确不会做这赔本的买卖,他会在其中使什么手段呢?”说着皱眉沉思了片刻,忽然道:“爹,刚才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个主意,不管他于老板暗中隐藏着什么计谋,只要按我的意思去做,保证让于家赔了夫人又折兵。”接着在陆惠明跟前耳语了一番,陆惠明听后哈哈大笑,夸道:“将门出虎子,成儿,你将来必成大器,就照你说的意思去做,越快越好。”
几天后,陆成开出最高的价格将聚德茶行所有的劣质茶叶都卖了出去,让人们意想不到的是,买家竟然是顺义茶行。陆惠明放出话来,说他明天要在碎石街当着众人的面,解释清楚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买下那批劣质茶叶。
第二天一大早,碎石街聚满了围观的人。那批劣质的茶叶堆在顺义茶行前,像一座小山一样。只见陆惠明拿着一支火把从店中走出,声音洪亮地说:“我们商人讲究的就是诚信,顺义茶行绝不允许有任何假货次货销售给老百姓,虽然我损失了一大笔银子,但我却心甘情愿!”陆惠明说得慷慨激昂,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晋商嫁女(2)
陆惠明得意万分:于家不惜花重金也要想办法将劣质茶卖出,图的是不做赔本的买卖;而他花重金销毁劣质茶却是宣扬商家诚信为本。这样一来,于家算是完了,今后不会再有人和他家做生意了。至于于家一半的财产,哪怕只有一两银子,也不重要了,除掉了聚德茶行,顺义茶行就是碎石街最大的茶行,今后必定是财源滚滚。唯一的遗憾是,陆惠明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
想到这里,陆惠明走到茶堆旁,眼见火把就要点燃茶堆,“慢!”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陆惠明回头一看,只见于德仁笑嘻嘻地钻出人群,从地上拿起一包茶砖,走到他跟前说:“陆东家诚信为本,深明大义,实在是晋商中的典范,但我于某人也并非唯利是图的奸商,您做茶叶生意几十年,想必分辨茶叶的好坏也易如反掌。”说着,于德仁将茶砖上的封纸撕开,用手捏了几片茶叶递到陆惠明的面前。
陆惠明将茶叶含在嘴中,细细品了品,脸色微微一变:这哪里是过了期的劣质茶叶,分明是上好新鲜茶叶。趁陆惠明呆愣之际,于德仁冲众人摆摆手说:“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银子,但我们于家绝不会赚昧心的银子,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卖给陆家的茶叶都是货真价实的好茶叶,至于那批劣质茶,我已经让人悄悄销毁了。”于德仁的话又迎来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陆惠明将目光转向了儿子,只见陆成的头埋到了胸前,他昨天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儿子细细查看那批茶叶,想必他一定疏忽大意,没有细看,陆惠明这个气呀……
于德仁真是厉害,借别人之手为他树立诚信,可陆惠明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是如何算出他这一计,而且还使出了令人拍案叫绝的将计就计。
于、陆两家经过这件事大出了风头,两家的诚信叫人无可置疑,生意还和以前一样,各占半边天下。一个黄道吉日,于家将小女嫁到陆家,而那陪送的“嫁妆”却是大打了折扣。
过了一段日子,陆家的小女儿跑来向陆惠明哭诉,说新来的嫂子如何欺负她,哥哥又如何袒护嫂子。陆惠明大怒,叫来儿子质问。陆成笑嘻嘻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妹妹也不小了,是时候给她找一户合适的人家了。”
陆惠明气得两眼发直,却也无话可说:眼下儿子新婚,那股热乎劲还没过,一定是儿媳在暗中挑拨,搞得家里鸡犬不宁。正要赶走陆成,陆成却不知趣地说:“爹,您不要生气,如果我告诉您是怎样为妹妹找一户人家,您一定会举双手赞成。”陆惠明不明白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怒道:“如果你出的是馊主意,我定饶不了你!”陆成嬉皮笑脸地凑上来,在陆惠明的跟前说了一番。
陆惠明听后转怒为喜,竟连说了三个“妙”字!
又过了几日,一位风度翩翩的俊朗少年来到碎石街,在街中最好的一家客栈内住了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他派随从遍访方圆数十里内有名的媒婆,不但赠以重金,还留下一包茶叶。
晋商嫁女(3)
媒婆们口耳相传,众人才知道这少年大有来头:他是京城里一家大茶庄的少东家,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找一位识茶懂茶的姑娘,和对方结为百年之好,共同经营茶庄。如果哪位姑娘让他相中,他愿意出十万两白银作为彩礼给女方家。少年提出的要求很简单,他从京城带来一种盖世奇茶,有哪位姑娘能说出茶的名称,那她就是要找的人。
一时间,人们纷纷慕名去品尝那种盖世奇茶,品过之后,都说是茶中极品,却没有人能说出奇茶的名称。
十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人能说出奇茶的名称,少年失望之余,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带着随从离去。就在他刚要跨出客栈门槛的一瞬间,一乘软轿停在了客栈的门口。少年并不在意,想要侧身而行,轿内突然传来一个少女甜美的声音:“少东家请留步,你来碎石街住了这么长时间,怎能留下遗憾,如果我品得不错的话,少东家带来的茶名叫‘春云’。”
少年大喜:“既然姑娘说出了茶的名字,我也绝不食言,望姑娘说出是哪家闺秀,我好带上厚礼上门提亲。”轿中少女轻轻一笑:“少东家想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将家业发扬光大,小女子也有此意,既然你在京城中开着一家大茶庄,想必对品茶很在行,我也带来了一种绝世好茶,望少东家赐教,如果能品出这是何茶,我愿说出出身哪家。”
少女话音刚落,轿中便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手中拿着一只绣了鸳鸯的荷包,旁边的丫鬟见状,忙将荷包接过,递给了少年。少年打开荷包,一股清香迎面扑来,里面放着几十片嫩茶,他忙命随从冲泡此茶。
工夫不大,随从将泡好的茶端来,少年呷了一口,竟皱起了眉头,再一细品,更是一脸迷惘。旁边的随从略带惊讶地问:“少东家,我们茶庄几代经营茶叶,在这方面可是经验十足,难道您就品不出这是什么茶?”少年满面疑惑道:“这茶的确是茶中仙品,难道这世上真有我没有喝过的茶?”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轿中的少女再次发话:“既然少东家说不出这是什么茶,小女子只有先行别过。翠儿,将客栈的掌柜叫来,我有话要说。”轿旁那个叫翠儿的丫鬟应声而去,片刻,将客栈的掌柜请了出来。轿中少女说:“掌柜的,我留一些茶叶放在您的客栈内,如果有哪位少年能说出这茶的来历,我愿以身相许,到时候也会重金酬谢掌柜的。”
轿中少女的话意思很明显:如果谁能说出这茶的名字,她就会嫁给谁。这下可热闹了,前往客栈内品茶的人,当天就挤破了门槛。而那位风度翩翩的少年也灰溜溜地离开了。
轿中的少女自然是陆家的千金,连陆惠明都啧啧称赞,儿子陆成这一招真是登峰造极。
原来早在几年前,陆家就开发了一座荒山种茶,而且还培育出两个新茶种,味道绝不亚于当今的几种顶级茶叶。如何将这两种茶叶推出,陆惠明颇费了一番脑筋,也想不出好办法。直到前段时间,陆成说出了一计,那两种新茶才有机会“隆重”登场。
晋商嫁女(4)
京城来的少年是假,托媒婆说媒也是假,但陆家想要的结果却实现了。在短时间内,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那种盖世奇茶,而且品过的人都连连叫好,这第一种培育出的茶算是有了名气。接着,这第二种茶也粉墨登场,那就是陆家小女放在客栈里的那种茶。陆惠明也是胸有成竹,他料定去客栈品茶的人定会挤破门槛。你想想看,连京城的“大茶商”都喝不出的茶,那要好到哪里去呀!
陆惠明绝不担心有人会说出新茶的名称,因为那新茶的名字是他们陆家取的,别人怎么会知道呢?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大大出乎陆惠明的意料。
这天傍晚,陆惠明正在店里查看账目,陆成匆匆跑进来,一脸慌张地说:“爹,不好了,有人竟然在客栈里说出了新茶的名称。”陆惠明心头一惊:这怎么可能?当他得知说出新茶名字的人竟然是于家的少爷于发,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其实陆成这一计分成两步,第一步是宣传新茶;第二步是为了妹妹的婚事。于、陆两家在生意上是明争暗斗,两家的儿女暗地里却是情投意合,如果正面提出婚嫁,必会遭到两方长辈的反对。于是,四个年轻人在私底下商议,如何才能让长辈同意这门婚事?既然两家都是商人,他们就在生意上做起了文章,既要双方长辈觉得有利可图,又要成全他们有情人的心愿,这听起来很难,但他们都做到了。
先是于家小女借助哥哥生意上的疏忽,替父亲出了一个立诚信的“妙计”,陆成又来了个“里应外合”,成功地将意中人娶进了门。紧接着,陆成出了一计,隆重推出了新茶,再悄悄告诉于发,新茶名叫“香雪”。
等到陆惠明和于德仁知道事情的真相后,非但不气愤,反而很开心,有了这么聪明的儿女,家业岂能败落!
从此之后,两家人齐心协力,生意越做越大,成了晋商中商家团结互助的楷模。
土匪,贼寇也。何师之有?不然,行有行规,匪有匪道。土匪,自有其为匪的学问。但是,土匪好做,匪师难求。穷极了眼的爷儿们,抄起家伙,打家劫舍,一夜之间,便可称匪。可匪师何来?除非你本身就是土匪,传授其为匪之道。可,那又称不上匪师,顶上天,算个匪首、草头王而已。真正的匪师,要有文化、有涵养,要注重为人师表,还要甘愿在土匪窝里教匪。这样的人选,哪里找?
民国十几年,盐河入海口处,盘据在太阳山上的匪首钱三爷,偏偏就弄来那样一位温文尔雅的匪师。
此人姓赵,名广德,白净净、矮胖胖的一个小老头,挂一副绣琅镜,留几根稀如冬草似的山羊胡子。他原为盐区一家私塾学堂里的教书先生。一日傍黑,赵广德连同他教的几个学生娃,一同被匪徒们押上太阳山。打开眼罩以后,赵广德首先看到了一双鹰一样阴郁的眼睛,正直丁丁地盯住他。当下,赵广德就猜到他被土匪绑架了,并意识到眼前这位鹰一样眼神的大胡子匪首,就是那个恶贯满盈的钱三爷。
“干什么的?”钱三爷冷冷地问。
“教书的。”
钱三爷眉头一皱,半天无话。想毕,他已经意识到,盐区,连年战乱,民贫如洗!有数的几家大户,如同秃子头上蓖虱子,全被他手下的弟兄们一而再、再而三袭击过了。否则,今儿怎么会弄个教书的先生来呢。
可就在这时,旁边一间耳房里,忽而传来一阵娃娃的哭泣声!钱三爷拧眉一声高吼:“什么人!?”
旁边一个小匪徒,立马上前一步,禀报道:“回三爷,是赵先生的学生。”
这时,赵广德才知道,土匪们绑架他的同时,连他教的几个学生娃也一起带上山了。赵广德想,这下完了,他无法向那几个学生家长交待了。
可,钱三爷听到娃声后,如获至宝。他当即让人放出那几个学生娃,并立马变了个人似的,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蹲到那几个孩子跟前,指着满脸儒雅之气的赵广德,问孩子们:“他可是你们的先生?”
几个七、八岁的孩子,一齐抹着泪眼,说:“是!”
钱三爷默默地点点头,起身走到赵广德身边,轻拍赵广德肩膀一下,说:“你可以回去了!”但,钱三爷随之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在赵广德眼前左右晃了晃,恶狠狠地说:“你回去报信吧,每家拿五十块现大洋来赎孩子。否则,就别怪我钱三爷不讲情面了!”说完,钱三爷转身欲走,赵广德却大声哀求道:“三爷留步,我有话要说。”
钱三爷驻足停步,背后扔过一个字:“讲!”
赵广德说:“三爷,你把孩子放了。”
钱三爷转过脸来,问:“为什么?”
赵广德说:“我教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言外之意,他们中,谁家也拿不出五十块现大洋。
钱三爷抬手一记耳光,“叭”的一声,打在赵广德的脸上,骂道:“奶奶的,你懂不懂山寨的规矩?”
赵广德眼含热泪,说:“三爷,实不相瞒,我不是什么正规的教书先生。”也就是说,他赵广德没有中过什么举人、秀才,他仅仅是乡间一个没有功名的教书匠。
赵广德还告诉钱三爷,说盐区真正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全都送到城里大学堂里读书去了。他所教的那几个学生娃,个个都是穷人家的孩子。
钱三爷冷冷地盯住赵广德,原本是铜铃一般的一对大眼睛,瞬间眯成了一道韭菜叶宽的缝儿,他威逼赵广德,道:“这么说,今天弟兄请你上山来,是白忙乎一趟了喽?”
赵广德说:“不,我身为一介书生,虽然不懂你们山寨的规矩,但我不想坏了你们的规矩。这样吧,你们把孩子们放了,我留下。”
钱三爷冷笑一声,说:“你说得轻巧。留下你,顶个屁用,你有现大洋?”
赵广德脖子一挺,说:“有!”
赵广德告诉钱三爷,他平时教学生时攒下的洋钱,一分都没舍得动,他想写封家书,让孩子们带回去,叫他儿子把钱送来。
钱三爷大拇指一伸,说:“有种,就按你说得办!”随后,钱三爷吩咐左右:“纸墨伺候!”
赵广德挥笔写下了一封声声泪、字字血的家书,让他的儿子见信后,务必把家中现存的洋钱,统统送上太阳山。
可,数日过后,仍不见赵广德的儿子送钱来。
钱三爷料定其中有诈,拿刀抵住赵广德的脖子,质问道:“你儿子送来的钱呢?”
赵广德额下触刀,一时间,如同一只被勒紧长脖的鸭子,两臂垂落,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吱唔道:“三爷,我儿不孝。那王八糕子,一定是见钱忘父了,求你杀了我吧,三爷!”
钱三爷说:“我杀你,不如杀条狗!”随即一脚把赵广德踢开,大声吼道:“老子要的是钱,不要你的狗命。拿钱来!”
赵广德“扑嗵”一下,给钱三爷跪下了,且,声泪俱下地跟钱三爷说:“三爷不想杀我,我儿又不孝顺,肯请三爷收我入伙吧!”赵广德向钱三爷自荐说,把我留在山上,可教弟兄们认些常见的字儿,将来他们下山打家劫舍时,没准还能用得上。
钱三爷想想,这主意倒也不错。于是,就把赵广德留在山上,做起了土匪们的老师。
赵广德教书认真,教起土匪来同样认真!他从“天、地、人、和”开始教他们认字儿,慢慢地教他们背诵《百家姓》、《三字经》。等到赵广德跟土匪们讲解“人之初,性本善……”的含意时,他已经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告诉土匪们一些简单的为人之道了。土匪们,大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听到动情处,常常是一片雅雀无声……
忽一夜,雷电交加。天亮后,虽雨过天晴,可山寨里匪去窟空,弟兄们,听了赵广德的说教,全都趁雨夜逃跑了。
遗憾的是,解放后,盐区人民政府镇压匪首钱三爷时,把赵广德的脑袋也给砍了。原因是,他跟着钱三爷当过土匪。而且是土匪的老师!
云阳山在方圆百十里非常出名。出名就出在这座山上上下下尽是药材,贵重的、一般的应有尽有。当地人将这座山称作药王山。
药王山的地理位置十分奇特-两条小溪分别从山脚的两侧流下,在进山处汇成一条河,叫阴阳河。从西边山脚流下来的溪河叫阴河,从东边山脚流下来的溪河叫阳河-阴河水不能饮用,人喝了会得软骨病,牲畜喝了长不大。阳河水清醇可口,甘甜无比。两条河合二为一后,阴河水的毒性被中和、缓解,水不仅可以饮用,而且还可用来灌溉。上了年纪的老人们的解释是:药王山东边山上长出的药材全是补药,西边山上长出的药材全是毒药,因而两条河的水质迥然不同。
药王山下住着一位叫扛春的汉子,四十上下仍单身一个,一年四季靠采药为生。他家祖祖辈辈都是药师。受先辈熏陶,江春遍尝百草后,练就了一手绝招。他能根据药材茎叶散发的气味,摸黑上山采集到所需要的各种草药。
当年,曾国藩为攻打太平天国,率部在药王山下训练湘军。因日晒雨淋、训练量超负荷,加之水土不服,大部分土兵患了伤寒,上吐下泻、头晕乏力、饮食不畅。曾国藩急命寻找名医救治,江春曾祖父的曾祖父被请了来。老人上山采来一味中药,放入当地的一道名菜“三合汤”中,土兵们喝了,第二天使一个个生龙活虎般奔跑在训练场上。曾国藩大喜,当即将那座药王山赏赐给江家,并让居住在药王山附近三里地的其他人家统统搬出。到了江春这一代,药王山下只有一座草房茅屋,陪伴江春苦度岁月。
转眼到了1944年秋天,一支从湘西雪峰山会战中侥幸逃生的鬼子兵队伍,由板田桓少佐率领,一路烧杀奸淫、枪掳劫掠,日战且退,狼狈逃窜至药王山下。一天之内,药王山附近大小村庄被鬼子洗劫一生,一百四十七十鲜活的生市,成了鬼子刀枪之下的冤魂,阴阳河河水被染成了暗红色。过了些天,药王山忽而烈日暴晒,忽而秋雨连绵,加卜山区昼夜温差大、吸血蚊子多,鬼子兵一个个重呕狂泻、无精打彩。随队军医加大剂量用西药,也无济于事。板田桓命人将当地的胡三知保长捆了来。
胡保长起先还想装一下硬,说太君得的是仙病,这里穷乡僻壤无法治,得一个个赶快往省城长沙送。板田桓“啪"的一声,给了胡保长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是想在半路拖死我的弟兄?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说完,七八个病得稍轻一点的鬼子兵一拥而上,将胡保长打了个半死。胡保长屈打成招,供出了药师江春。
板田桓闻知有如此精良妙法的药师,欣喜异常,忙命人去请江春。其实,江春的住房就挨着鬼子兵的营地,他猜想鬼子兵驻扎在药王山下阴阳河边,一是依山傍水自然条件好,二是进退自如易攻易守,无论从战略战术方面考虑,还是从野战生活方面着想,都是利大于弊,不愧一着妙棋。“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江春不假思索,跟着鬼子兵来见板田桓。
“我的弟兄们病了,想麻烦你熬一锅汤驱驱寒、散散热。”板田桓和颜悦色地说。
江春装着不解地问: “什么汤?我只知道采药,不会熬什么汤。”
板田桓怒而不发,仍然和气地说: “不必兜圈子了,胡保长把什么都告诉了我。你不光是采药高手,还是熬汤高手、杀牛高手!”
江春暗暗叫苦,在心里直捅胡保长的娘,这个挨千刀的,把什么都说出去了,甚至没留丁点余地,现在想扯谎都扯不圆顺了,只好说: “先辈才是熬汤高手,本良民无才无学,只怕难得熬好。”
板田桓笑了: “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这句话表明了你的诚心诚意。我没有想到,你熬的‘三合汤’有如此大的功效。当年,你的祖先熬‘三合汤’,救了曾国藩将军和他的士兵:今天,我和我的士兵也等着你的‘三合汤’救命。我要亲手跟你学着做‘三合汤’,让它有朝一日上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宴席!”
板田桓看中的“三合汤”神在哪里?原来, “三合汤”是用公黄牛血、母水牛肚、子黄牛肉掺拌酸辣椒、胡椒、葱、蒜、姜等,用阳河水熬制而成,再加上药王山上一味叫“还原十三春”的中草药,用米治疗伤寒、流感等急症,绝对汤到病除。平时不用阳河水,不加“还原十三春”,熬出的“三合汤”依然鲜辣可口,仍可驱寒散热,解乏壮阳添力。
吃罢中午饭,三个鬼子兵押着胡保长,到村子里走了一遭,牵来一头壮实的公黄牛、一头肚子滚圆的母水牛和一头稚气可掬的子黄牛。另外,军厨带两个鬼子兵还专程跑到集市,抢来油盐
酱醋及各种佐料。板田桓命江春在阴阳河边宰牛,并就地埋锅摆下碗筷,等着吃肉喝汤。
江春长得牛高马大,不但采得一手好药、熬出的“三合汤”香飘十里,而且还是杀猪宰牛的行家里手。答应板田桓宰牛熬“三合汤”后,江春提出要回家取牛刀。板田桓防着这一招,怕他在牛刀子上涂药,将手一摆,让士官递过一把匕首,说: “将就了,就用这个吧。”
江春宰牛别具一格。只见他牵来那头黄公牛,再将两副箩索连起,一头拴住牛鼻子,一头套入铁桩钉在阴阳河岸边的晒谷场中央,然后让胡保长赶着牛围着谷场转圈。等公黄牛跑花了眼、累得气喘吁吁时,江春冷不防从后面撵上,双手死劲掘住公黄牛的两只脚,像斗牛士般把那千把斤的活物扳倒在地。还容不得公黄牛抖动两条垂死挣扎的后腿,江春的匕首早从牛的颈处刺了进去。血像离弦之箭般迸出,射入板田桓端来的军用大菜盆里。匕首仍在向纵深挺进。最后,江春的右手也进到里面,握着匕首在公黄牛体内画了一根漂亮的弧线,紧接着于出刀出,顺便还将牛的心肝肺腑全带了出来。
板田桓和他手下的鬼子兵全看傻了眼。江春如法炮制,约摸两支烟的功夫,又将那母水牛和子黄牛杀了个窍死。
辣椒、葱、蒜、姜等佐料由日军厨师料理,江春由日军军医陪同,上药王山采来两株“还原十三春”草药。板田桓留下一半主料、配料和佐料,说是要自己学着做“三合汤”。一个时辰过去,江春掌勺的一大锅色、香、味俱全的“三合汤”熬出来了。
锅中公黄牛血细腻滑亮、母牛肚丝脆嫩带响、子黄牛肉片嚼咽自如,尤其那股奇特的鲜肉汤味道,四下弥漫开来,把个药于山笼罩在一片浓香之中。
江春告诉板田桓, “三合汤”已熬好,如若治病最好赶在饭前食用。板田桓递过一把椅子,让江春坐下,笑着说: “你的手艺大大的好!”然后派出一小队鬼子兵,由胡保长带路,将三里外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押到阴阳河边的晒谷场来。
狡猾的板田桓生怕江春在“三合汤”里动了手脚,便使小一计,让老百姓赶在前面先喝先尝。即使江春胆敢使坏,也害不着自己的部下。不一会,村子里的老老小小全来了。鬼子兵血洗药王山后,青壮年大都逃走,年轻的姑娘大姐躲进了远处的深山老林,被鬼子抓来的拿是些在村子里守屋的老弱病残。
“乡亲们——”板田桓装出一副笑脸: “你们都是大大的良民!为了感谢你们对大东亚圣战的支持,我们熬了一锅‘三合汤’,请你们前来品尝。”板田桓稍作停顿,将脸阴下来: “皇军是不讲客气的,淮要是胆敢不喝这锅‘三合汤’,死了死了的!”
几个鬼子兵往碗里盛“三合汤”,村子里的五十六名老少男女,排着队往前拿筷接豌喝汤。每个人走到江春跟前,总要用愤怒、鄙夷的眼神盯他一眼。人们都在怪罪江春不该为日本人做事,到头来害不着别人,倒害了自己。江春理解乡亲们的心情,但自己也是出于无余,因而神情自如、悲愁皆无。
乡亲们端着碗,一个个不敢动筷子。板田桓让几个走得动的鬼子兵,端着枪由胡保长领着,挨个连哄带吓,硬逼着他们将“三合汤”喝了下去。
板田桓让喝了“三合汤”的男女老少在晒谷场上坐好,又让军厨洗净那口大锅,端来留下的一半主料、配料和佐料,再让军医陪江春到药王山采来两株“还原十三春”,最后对江春说: “辛苦你,再给皇军做一锅‘三合汤’。”
江春不慌不忙,盛水投料,添油加醋,细火慢煮一个时辰,熬好了第二锅“三合汤”。
板田桓看看晒谷场上喝丁“三合汤”的男女老少们,一个个气色如常、若无其事,全都望着第二锅“三合汤”垂涎欲滴,便知没有出事。他对着江春打了一个响指,说:“你的,大大的忠于皇军!现在,我赏赐你和胡保长,最先喝这一锅‘三合汤’!”
江春仍不做声,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拿来两只碗,盛了两个满碗的“三合汤”。胡保长死命都不肯先吃。江春全不理会,一边喝汤一边将牛肚丝嚼得脆崩崩响。板田桓将指挥刀顶住胡保长那只碗,胡保长这才颤颤惊惊地吃了起来。
待两人吃到一半时,板田桓大喝一声: “停住!”他让卫士拿来一只豌,将江春、胡保长碗里剩下的汤和肉倒在了一起。
半个小时过去,板田桓见江春、胡保长平安无事,就将他俩吃剩的“三合汤”三下五除二喝了个精光。即便是碗二手汤,板田桓也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所吃的最绝妙的菜肴。他已打定主意,让江春跟随部队当军厨,天天都喝上一豌“三合汤”。板田桓兴奋异常,对躺坐在晒谷场另一边的三十三名鬼子兵说: “弟兄们,都起来喝‘三合汤’,你们所有的不舒适之处,定能汤到病除!”
晒谷场一阵忙乱,鬼子兵一人端一碗“三合汤”,狠吞虎咽般海吃海喝起来。一大锅热气腾腾喷喷香的“三合汤”,三两下被鬼子兵吃了个精光。
这时夕阳正衔在药王山山顶,千万道霞光喷射开来,将阴阳河衅的晒谷场装扮得十分壮丽。不料,在这般美妙的背景映衬下,惊心动魂的一幕发生了:吃了第二锅“三合汤”的三十三名鬼子兵,一个个七窍流血,抱着肚子在晒谷场上翻过来,滚过去,哭爹喊娘,叫骂不停,不一会全都直挺挺地没了丁点声息。
板田桓被跟前的一幕吓呆了,他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是江春这个宰牛熬汤的在他眼皮底下耍弄了他!板田桓青筋暴露,“嗖”地抽出雪亮的指挥刀,朝江春步步紧逼过来。“我要拿你抵我三十三个弟兄的性命!”板田桓咆哮着、哆嗦着,离江春越来越近。手无寸铁的江春神态自若,发出一声大笑:“我一个抵你们三十三个,值得!板田桓,我要叫你到临死那天,都弄不明白你的弟兄是怎么死在你的前头的!”
板田桓举起了指挥刀,江春视死如归,勇敢地将头迎了上去。老老少少的村民都不敢看这悲壮的一幕,晒谷场上的空气快要凝固了。忽然,“啪”的传来一声枪响,板田桓被从背后射来的一颗子弹击倒在地。
是胡保长一枪将板田桓少佐送去见了阎王。
江春感谢胡保长刀下救人,胡保长说: “我得感谢你,是你先救了我一命。”
原来,板田桓一提出要江春宰牛熬“三合汤”治病,江春就料到,老奸巨滑的鬼子少佐一定会在第一锅汤上做文章,就采来药王山东边山上的“还原十三春”,并用阳河水原汁原味地熬了一锅“三合汤”。谢天谢地,这锅汤让乡亲们大饱了口福。第二锅汤是为鬼子兵准备的,江春采的是药王山西边山上的“还原十三春》,用的是阴河水,熬出的“三合汤”就像毒老鼠的“三不倒”,只要汤下了肚,保准有去无回。
胡保长问: “我们两个喝的是第二锅‘三合汤’,怎么又有去有回了呢?”
江春伸出左手,让胡保长看了看戴在中指上的银戒指,说:“我料到板田桓会让我先尝第二锅汤,就事先在戒指上涂了解药。在盛头两碗‘三合汤’时,我乘板田桓不备,转身时将戴戒指的中指在汤碗里浸了一下,将阴河水和西边山上的‘还原十三春’的毒性化解了。”
夕阳西坠,晒谷场一片红光。乡亲们卸下死鬼子的长枪短枪军刀,簇拥着江春,朝药王山对面的小熊山抗日游击队营地走去。
这个故事,发生在十九世纪中叶的匈牙利。
布达佩斯有位老伯爵名叫雷佩。雷佩伯爵有位千金小姐叫斯蒂芬。这是位活泼可爱的姑娘。这一年夏天,她住在乡间别墅。夜里,她突然想起明天在城里要举行俱乐部舞会,她就恳求莫尔男爵护送她穿过森林,连夜赶回城里去。
但是,他们的马车迷失了方向,最后掉进了一条深沟。莫尔男爵只能将小姐扶出来,跟着马车夫,摸黑朝前走去。
男爵非常害怕碰上强盗。附近有个名叫约瑟的强盗头子,连官兵听见他的名字也要吓得发抖。但是,斯蒂芬却一点儿都不怕,她似乎喜欢夜间徒步旅行,看看星星眨眼,听听青蛙鼓鸣,捉一两只萤火虫放在手心里,再闻闻那特有的芳香。至于强盗,她说,那都是恐怖小说里吓人的描写,她真想见识见识呢。
突然,他们发现树林中透出了一些灯光。马车夫辨认了一下说:“哎哟,这家酒店是出名的盗匪出没场所,是杀人越货的老窝,店主勾结强盗,让许多人在这儿上了西天!不行,咱们不能靠近这家黑店!” 但是,任性的斯蒂芬小姐却哈哈一笑,说,“我听见音乐啦!我们去赶舞会,马车翻了,把我们一下倒进舞池里!不管强盗还是官爷,命中注定的事,咱们别躲躲闪闪吧!” 说完,她提起裙子,大踏步向那家酒店走去。
老男爵劝不住她,只能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他后悔自己没带支小手枪,但马上想:遇上一屋子强盗,带了枪也没用。
那家酒店的百叶窗都放下了,欢乐而喧闹的舞曲从每一条缝隙里钻出来,任何聪明人都会猜到,里面跳舞的是一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靠近酒店,老男爵又听清里面全是男人的粗嗓音,他们边唱边跳,像要将酒店的屋顶都掀开来似的。
斯蒂芬小姐大胆地推开门,一直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又大又长又脏的刷过石灰水的屋子,造成巨大声浪的竟只有九个人,其中五个高大强壮的在跳舞,店主跟三个奏乐的吉普赛人坐在一起。
五支来复枪堆在一个屋角里,发着阴森森的寒光。
五个歹徒高得拳头能戳着房桁,他们一见来了人,立刻停止跳舞,——打量起对方。
老男爵只看了他们一眼,就被那五双发亮的眼睛吓坏了。但是,斯蒂芬小姐却妩媚地一笑,说道:“请原谅,打扰你们的娱乐了。我们迷了路,想在这里歇一下,行吗?” 这时,五人中比较整洁的一位瘦高个儿将脚跟一碰,朝小姐鞠了一躬,说:“别客气,我们真希望有位小姐大驾光临呢。我是这里的头头,连官府都闻名的约瑟。请问小姐芳名?” 老男爵正想拉拉斯蒂芬小姐的披风,阻止她报出姓名,但她已脱口而出,说道:“我是雷佩伯爵家的斯蒂芬。” 强盗头子约瑟马上跺跺脚说:“太幸运了!我认识老伯爵。有一次,他在后面用一枝双筒来复枪放了我一枪,可惜没打中我。您请坐,伯爵小姐。” 听了这番“愉快的介绍”,老男爵快吓瘫了。但斯蒂芬小姐却用裙子扫
了下长凳,坐了下去。强盗头子紧挨她坐下,又问:“深更半夜的,您怎么不在家呆着,要去哪里呢?” 老男爵立刻朝斯蒂芬拼命眨眼睛,但她却笑了笑说:“我们到城里去,要赶明天俱乐部的舞会呢。” 一听这话,老男爵立刻捂住腹部,他想,藏在衣服下的珠宝首饰箱马上要被抢去了! 但是,强盗头子约瑟却站起来说:“哦,小姐来得正是时候,您不用往前走了,这里正举行舞会。我们有最棒的吉普赛森林乐队,至于舞姿嘛,一接受邀请,您就会明白的!” 说完,他将那件有钮扣的斗篷式短上衣往肩上一披,一下搂住斯蒂芬小姐的腰,把她旋转到强盗们中间去了。
1940年前后,是东北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最艰苦的岁月。
当时,抗联第一方面军指挥曹亚范,率领部队,正活跃于湾沟、临江、集安、通化等地,到处拔"据点"打"部落",反"讨伐",屡获胜利。围剿的敌军几次把曹亚范带领的部队团团围住,曹亚范都指挥队伍勇猛地冲杀出来。这年冬天,为了便于活动,曹亚范将部队化整为零,指示各支队在山林里同敌人捉迷藏,专门寻找敌人力量薄弱的环节予以狠狠打击。队伍中有四十来名伤病员,由曹亚范亲自带领,想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去休整,不料在蒙江牖今靖宇县牍与装备精良的日本讨伐队遭遇了。
这次同日寇相遇,敌众我寡,而我方战士都是伤病员,队伍还缺少弹药。如果和敌人硬拼,队伍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曹亚范决心制定一个出奇制胜的作战方案,他冷静指挥部队且战且走,翻山越岭,东拐西绕,把拖得疲惫不堪的敌军引向老林深处的黑熊窝。
原来,长白山里有条无名黑熊沟,沟里长满参天大树,树林中聚集着几百只黑熊,眼睫毛长,眼神儿不大好使,故此人们管它叫"黑瞎子"。看样子挺笨,其实跑起来可快呐窗它特别厉害,人若是让它逮着就没好,舔一舌头揭去一层皮,抓一掌撕掉一块肉,坐一屁股压个半死。这黑熊窝充满了神秘恐怖的色彩,终年人迹罕至。远远近近的老百姓都不到这儿来。打猎的不敢惹这帮黑瞎子,挖参采药的绕道走。这儿的黑瞎子都在大树洞里"蹲仓",它们不吃不喝,靠舔自己的掌混日子,轻易不出来。但曹亚范却偏要来找这群猛兽,决意把它们"请"出树洞……
曹亚范着厚厚的积雪在前面开路,领着战士们一步步走近黑熊窝。当曹亚范把队伍带到沟门时,他的双眉间堆起个大疙瘩,脑门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曹亚范停住脚,不自主地抬起一只手用力按压自己的腹部。战士们知道曹亚范的胃病发作了,正痛得厉害。有人走到曹亚范跟前,要扶他,劝他歇一歇。曹亚范说:"你们不要管我。鬼子兵眼看要追上来了,咱们得赶紧进沟。"
说来也巧,天这时下起雪来,雪花飘飘遮天盖地,山野一片朦胧,十几步外的景物就难以看清楚。
鬼子兵追到沟门后失去了目标。他们平端着枪探头探脑,吃力地往树林里窥视。
这当儿,曹亚范带着队伍已走到大沟的尽头,一道横卧的峻岭阻住去路。这里树木最高最粗,是熊聚居的地方。曹亚范找到一棵有窟窿的大树,脱下破棉袄披在树杈上,又摘下帽子扣在上面。战士们一看,也急忙寻找有黑瞎子蹲仓的大树搞伪装。不一会儿布置完毕,曹亚范让战士分作两伙,命令他们紧贴着沟两边的石崖往回运动,到沟门集合。由于队伍蹑手蹑脚地撤退,又有榛棵草丛遮掩,正往沟里冲的鬼子兵丝毫也没察觉。
巧请黑熊杀鬼子(2)
鬼子兵在挥着战刀的军官的驱赶下,战战兢兢地冲进了林子。他们眼前只见雪花飞舞,耳边只听山风呼啸,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对手。后来影影绰绰看见树丛中有棉衣棉帽,以为抗联战士在那儿埋伏,便集中火力射击。枪炮声爆豆般响,树皮裂开了,枯枝败叶带着树上的积雪簌簌地往下落。
枪炮响了一阵便停了。鬼子兵没遇到什么抵抗,轻而易举地占领了树林。鬼子军官四处撒目,见树杈上有被子弹打开了花的棉袄,以为是牺牲了的抗联战士趴在那里,用战刀挑了一下,却不见人。正疑惑间,突然,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从树洞里跃出来,蹦到他跟前。他惊骇地哇啦了一声,还没想好该怎么办,那黑瞎子已把他手里的战刀抓过去扔了,鬼子军官吓了一跳,见黑瞎子要往他身上扑,他顾不得掏手枪了,急忙躲闪……
几个鬼子兵愚蠢地横过枪来,想拦挡黑瞎子,不料更多的黑瞎子扑了上来。这片老林子里的几百只黑瞎子纷纷跳出树洞,愤怒地向破坏它们安宁的鬼子兵猛扑。绝大多数鬼子兵懵了,呆呆地站着,忘了用枪射击,也忘了用刺刀挑。等他们醒过腔时已经晚了,黑瞎子奔到面前,武器施展不开了。那些黑瞎子,有的四条腿奔跑,伸着红鲜鲜的舌头;有的直立起来,扬着前腿上的两个大掌。它们在鬼子群中横冲直撞,旋风般乱舞,不要命地往鬼子身上抓挠,有些鬼子倒是放了枪,但慌乱间打得不准,子弹很少落到黑瞎子身上,反把对面的自己人射倒了。不大工夫,连被黑瞎子抓的带子弹误射的,鬼子兵已死伤数十人,血肉模糊,阵地上一片哇哇怪叫声。除几只黑瞎子倒在地上外,其余的黑瞎子越战越勇。有的黑瞎子虽然中弹负伤,鲜血直流,但没停下,反而更加疯狂地和鬼子兵拼。那个鬼子军官在士兵群中东躲西藏,正愁脱不了身,猛然觉得肩膀一阵火燎燎钻心般痛,转脸一看,见有只黑瞎子正把肥大的掌搭在他的肩头上。他忍痛闪了下身,肩部的棉军装连同一块肉竟被黑瞎子抓掉了。他一声嚎叫,顾不得多想,调头就往沟门跑。那些被黑瞎子抓伤的鬼子兵为了活命,也不顾一切地往回奔。暴怒的黑瞎子狂蹦乱跳了一阵,见鬼子兵跑了,还不甘罢休,又随后紧紧追赶,追了一程,累了,才兴趣未尽地退回密林深处。老林又恢复了寂静。
那"熊口余生"的鬼子兵仓惶逃窜,他们以为黑瞎子还在尾追,仍然气喘吁吁地奔跑着,只恨娘少给生了两条腿。鬼子兵拥挤着,渐渐接近了沟门。他们实在跑不动了,速度明显慢下来,在沟门那狭窄地带聚了堆。鬼子兵做梦也没有想到抗联战士在这儿等着他们。
曹亚范见敌人已到,喊了声"打",几颗手榴弹同时飞出去,在敌军中间炸开,顿时血肉横飞,没等鬼子兵还击,那挺机关枪又喷出了火。子弹急雨般扫射过去,鬼子兵成片地倒下去。
战斗很快结束了,抗联战士无一伤亡。三百多名日本鬼子兵全被消灭。
太阳落下来,夜幕铺开来,这支伤病员队伍在小憩之后又整队出发了。冷月寒星散着微光,绵亘的山岭白茫茫一片。重病中的曹亚范拄了根树棍,带领战士们顶风冒雪,艰难跋涉,在抗日杀敌的丛林中穿行着……
一
这天中午,东墩派出所民警小方正在值班,有群众来举报说,制造前年“8·18”血案的疑犯曹堪营,正在杏花村酒店喝酒。
“8·18”血案发生在前年8月18日。那天,下屯镇石牛村青年谢宝进正沉浸在喜悦之中,明天就是他和心上人宋飞凤的喜日。傍晚时分,他刚刚把新房布置好,一高一矮两条人影闪进了院内。谢宝进从新房出来,愣了一下后对高个子说:“你来干什么?”高个子说:“干什么?你心里清楚!我问你,放不放弃宋飞凤?”谢宝进说:“我早说过,宋飞凤不爱你,我娶定她了!”“我看中的姑娘,谁要是胆敢碰她,死路一条!小子,你这是自寻死路……”话声中,“砰砰”两声枪响,谢宝进倒在了血泊之中。听到枪响,谢宝进的弟弟从另一个房间赶出来,高个子甩手又是一枪,谢宝进弟弟的右腿被打中,跪倒下去。一高一矮两条人影转身而去,很快便隐没在暮色之中。谢宝进只来得及对爬到身边的弟弟说了“曹堪营”三个字,就咽了气。
公安机关把曹堪营列为首要疑犯,可前往缉捕时,他早已逃之夭夭。公安机关多方追捕,可两年过去了,曹堪营及作案同伙——那个矮个子,仍杳如黄鹤。
疑犯今日竟然在本镇出现,若能将他抓获,那是最好不过。小方向举报人问清了曹堪营的衣着和外貌特征,以及他在酒店中所处的位置,立即组织人员直扑杏花村酒店。
派出所所长到县里开会去了,指导员也率人下村调解一起两姓群众纠纷,所里只有民警小方及治安队员小劳在家。情况紧急,小方拨通指导员的手机简单报告情况后,便带着小劳出发了。路上,小方告诉小劳,曹堪营是个亡命之徒,凶残成性,要做好恶斗准备。小劳和小方一样都是二十出头,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大咧咧地说:“怕什么!我不相信咱们两个人,一支枪,一根电棍,还制服不了一名歹徒!”
眨眼工夫就到了杏花村酒店。进了大厅后,小方拔出六四式手枪,小劳也持电棍做好准备,两人直扑疑犯所在的醉仙厅。
醉仙厅的门关着。小方贴耳听了听后,旋动门把手当先冲了进去,小劳紧跟着冲了进去。只见小房间里一张圆桌上杯盘狼藉,靠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男青年是个高个子,满面通红,似已有了八分醉意,却还在举杯劝女郎喝酒。
小方手中枪指向男子,喝道:“曹堪营,举起手来!”
女郎发出一声惊叫,那男子眯着醉眼瞟了一眼小方和小劳,说:“你、你们……是谁?开、开什么玩笑?”
小方朝小劳递个眼色,二人同时扑向那男子。
那男子突然把杯中的酒泼向小劳,随后把小劳推到一旁,抬脚踢开一张椅子,起身朝门口冲去。可未到门口,他一个趔趄倒了下去。小方、小劳猛扑上去,给他铐上了手铐。
二
小方、小劳把醉得东倒西歪的男子和吓得周身筛糠的女子押往派出所。在那男子身上除了搜出五百多元现金外,只有一张身份证,身份证上姓名为金堪威,住址为西墩镇上迈村,看相片,分明就是这喝醉酒的男子!
小方心里纳闷:曹堪营为下屯镇人,而这人的身份证却是西墩镇上迈村的,这身份证会不会是假的?细看身份证,颜色、花纹、号码又都对头。
小方审问男子:“你叫什么?哪里人?”男子说:“我没醉,没醉……”
小方皱了皱眉头,暂搁下男子,转而审问女郎叫什么名字,哪里人,那男子是谁?女郎是从外省过来的暗娼,她以为警察是冲着她卖淫的事来的,说了自己的姓名及籍贯后,连声叫起屈来。她说她昨夜虽与那男子在一起,可并没有干那事……那男子是个怪人,他说之所以找她,一是为了气心上人,二是为了考验自己,夜间二人虽同床共枕,那男人却连碰都没有碰她。小方打断她说:“谁要你说这些,我问的是那男子的事,你就说说那男子。”女郎为难地说,她只是昨天晚上才遇到那男子,他的情况自己一无所知。
追捕杀人犯(2)
这时指导员冯腾回来了。冯腾接到小方电话后,当即把两姓群众纠纷事件交田副所长处理,只身骑摩托赶了回来。他听了小方的汇报,问:“你有没有问举报人,肯定那是曹堪营吗?”小方脸一红,说当时他只想尽快抓住疑犯,没有细问。
小方带冯腾去看那被关着的男子。刚打开门,那醉汉又“哇”地吐出一口污物。冯腾问:“你叫什么?”男子这时似已清醒多了,答道:“金堪威。”“哪里人?”“西墩镇上迈村。”“家中有什么人?”“有爸、妈、弟弟和一个妹妹。”接着还说出了爸妈弟妹的名字。“到东墩镇做什么?”“探……生意行情来的,我想做生意。”顿了顿,男子又说:“你们干吗把我关在这里?我犯了什么法?”冯腾对这样的事已经历多了,板起面孔说:“犯了什么法,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我问你,昨夜都干了些什么?”“昨夜,我……没做什么呀!”冯腾说:“昨夜你与一个暗娼鬼混,这还不是犯法?!”男子叫起屈来:“我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可并没有鬼混呀!”
离开关押那男子的房间,冯腾吩咐小方和小劳去那男子所住旅店检查他的行李,自己则拨通了西墩派出所的电话,要求帮助查一下金堪威的情况。西墩派出所很快回电话:上迈村确实有个金堪威,家里共有五口人,家人姓名与那男子所述不差。
放下电话,小方与小劳也回来了。二人报告说,那男子只有一个行李包,包中除了一套衣服及几件日用品外,没有什么可疑东西。
至此,冯腾已认定小方和小劳抓错了人。他吩咐小方、小劳对金堪威及那女郎的卖淫嫖娼行为进行教育并从轻罚款后,立刻放人。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小方拿起话筒,对方是个声音喑哑的男人:“东墩派出所吗?”小方问他找谁?对方说要找所长,责问派出所凭什么抓金堪威,难道他在酒店里喝酒也犯法吗?小方问:“你是谁?”对方答:“我是金堪威的哥哥。”便放下电话。
小方放下话筒说:“指导员,我看那个‘金堪威’暂时还不能放。”冯腾问为什么,小方将接电话的情况说了,说:“金堪威根本就没有哥哥,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哥哥’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冯腾采纳了小方的意见,只放走女郎,暂不放走“金堪威”。
三
冯腾拍下“金堪威”的相片,留下治安队员小劳在家看守,他与小方骑摩托直奔二十多公里外的西墩镇。西墩派出所派了一名民警协助,马不停蹄地赶到上迈村,找到了治保主任。冯腾拿出“金堪威”的相片,让治保主任辨认。治保主任说:“这哪是什么金堪威?”冯腾说:“你能肯定?”治保主任说:“绝对肯定!金堪威的家朝左过去两家就是,要不信,我叫他过来。”
治保主任打发孩子去叫金堪威。不一会,一位年轻人便进了院子。治保主任指着他说:“看,他就是金堪威!”
这个年轻人面孔白皙,眉清目秀,显然不同于相片上那个粗野傲慢的“金堪威”。
冯腾问他:“你就是金堪威?”年轻人点点头。冯腾把相片递给他,说:“认认看,这是谁?”金堪威接过相片,认真看过后说,这人有些面熟,但记不起来是谁。冯腾叫他再想想。金堪威又看了一阵后说:“我常到一些村庄放映电影,这个人嘛,好像是下屯镇北沙村的,但我不敢保证。至于这个人姓什么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冯腾听了心中一动:曹堪营正是下屯镇北沙村人!他们辞别了治保主任,又直奔北沙村。
追捕杀人犯(3)
东墩镇、西墩镇、下屯镇是呈三角形排列、互相毗邻的乡镇,北沙村虽属下屯镇,但离西墩镇的上迈村只有4公里。为抢时间,冯腾等人不去下屯派出所,只用手机与该所联系通报了情况,直接到了北沙村。冯腾等人找到了村主任,拿出相片让他辨认。村主任只看了一眼说:“这不是咱村的曹堪营吗?这家伙前年犯下命案后,一直不见影子,你们是怎么弄到他的相片的?”冯腾说:“你再看清楚点,到底是不是曹堪营?”村主任又看了一眼相片后说:“错不了!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家伙从小偷鸡摸狗,不听管教,令人头疼……”冯腾又找了村中几位群众辨认,他们都说相片上的人就是曹堪营。
冯腾和小方当即辞别西墩派出所那名民警,抄近路赶回东墩镇。
派出所设在镇府大院内。近黄昏时,二人刚回到镇府大院门口,忽听得派出所方向传来“砰”的一声枪响,跟着是一片惊叫声,刚刚下班的人们纷纷往派出所跑去。
冯腾心里一惊:莫非出了什么事?急驱摩托朝派出所飞驰。
冯腾和小方赶到派出所,只见大门旁,小劳坐靠在墙上,双眼微闭,左肩淌着血。冯腾扶住他,急切地呼唤:“小劳,小劳……”小劳睁开眼睛,双唇动了动,艰难地说:“我遭到‘金堪威’同伙的袭击,‘金堪威’跑了,快……追!”说罢抬起手,朝南墙的方向指了指。
冯腾对跑来的镇干部们说:“快送他去医院!”然后和小方奔向镇府大院的南墙。到了墙根下,二人手脚使劲,像壁虎一样翻上墙头,放眼朝两旁张望。正在这当儿,前方不远处传来叫骂声:“强盗——”冯腾果断地和小方跳下墙头,朝发出叫声的方向奔去。
四
二人赶到一座房屋后面,只见一名姑娘倒在地上。见了冯腾和小方,姑娘指着左边小巷说:“快!歹徒抢走了我的摩托车!”冯腾问:“有几个歹徒?”姑娘说两个。冯腾又问:“你的摩托车是啥颜色、啥牌子的?”姑娘说是黑色雅马哈。
冯腾和小方朝左边小巷冲去。出了小巷,是一条大道。大道上不见有什么摩托车向前,倒有一辆摩托车朝他们开过来。二人拦住摩托车,说他们是派出所的,要借摩托车急用。
冯腾载着小方急驰如飞,眨眼间已冲出东墩镇。冯腾加快车速,先后追上两辆摩托车,皆大失所望。因为两辆摩托车都不是黑色雅马哈,且骑摩托车的只有一人。
冯腾驾着摩托车继续前奔,一会儿来到一个岔路口,往前通往县城,往右通往沿海渔村。冯腾对身后的小方说:“歹徒知道我们会打电话让县公安局派人堵截,谅他们不敢往县城的方向跑,一定是向渔村方向逃。”说着便驾着摩托车朝右拐去。
因是村道,路不宽,也不平坦。有一处地方,村民为了灌溉,破开路面埋胶管,胶管渗水湿渍了路面。小方眼尖,发现湿土上有新的车轮印,叫道:“看,是摩托车轮印!”冯腾说:“不错。歹徒可能就在前面!”
冯腾加快了车速,不大工夫,前头出现了一辆摩托车。两辆摩托车的距离在逐渐缩短,渐渐地,他们看清了,前面的摩托车是黑色的,车上坐着两个人。
小方拔出手枪,把子弹推上膛。冯腾朝前叫着:“停车,立即停车接受检查!”
前面的摩托车不但不停,而且越开越快,如疯狗逃命一般。
冯腾又喊:“前面的摩托车停下、停下,停车接受检查!”接着,小方朝天开了一枪,以示警告。
“砰!”又一声枪响,前面摩托车上的人朝冯腾和小方开了枪,子弹尖啸着从二人的头顶飞了过去。
冯腾怒道:“胆敢顽抗,打!”小方朝前面的摩托车扣动了扳机。
追捕杀人犯(4)
坐在前面摩托车后座上的人也不断转身举枪朝后射击。
冯腾让小方用手机与正在乡下调解群众纠纷的田副所长联系,请他们配合堵截。小方一边打电话,一边再次瞄准前面的摩托车扣动了扳机。只见枪响声中,前面的摩托车一弹又一跳,两个骑车人被掀翻在地。小方兴奋地喊道:“打中了!打中了!”
其实,这一枪并没有打中前面的歹徒,那是因为道路太坎坷,歹徒被枪声一惊,撞上路边一块石头才翻车的。只见两名歹徒翻身而起,奔向摩托车。小方瞄准其中一个歹徒扣动扳机,歹徒应声倒了下去。另一名歹徒欲返身相救,小方举枪朝他射击。那歹徒见追来的摩托车已逼近,胡乱开了一枪后,丢下同伙和摩托车,扭身钻进了路边的甘蔗地。
冯腾驱车驶到歹徒倒下的地方停下,二人朝受伤的那名歹徒扑过去,迅速制服了他。冯腾吩咐小方看住这名歹徒,自己冲进甘蔗地,追寻另一名歹徒。
甘蔗苍绿茂密,如林覆地,高没人顶。冯腾寻觅了一阵,不见歹徒的踪迹,便穿出甘蔗地。此时天已渐黑,苍茫暮色中,一条人影一晃,闪进了前面的一片甘蔗林中。冯腾一边猫腰冲过去,一边用手机跟田副所长联系,请求迅速增援围捕。
田副所长带着民警赶来了。可天色已黑,此时要想在连片的甘蔗地里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冯腾和田副所长带着民警搜索了一阵,一无所获,只好收兵。
五
冯腾等人把那名受伤歹徒押回派出所。医务人员对其伤口进行处理后,冯腾等人立刻对歹徒进行审讯。
这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粗矮个子,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冯腾问他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年轻人乜斜了冯腾一眼,说是上迈村人,名金堪龙。冯腾冷笑一声,说:“接下去你大概要说,你是金堪威的哥哥吧?遗憾的是,金堪威根本没有哥哥!”年轻人一愣。冯腾突然大喊一声:“欧兴来!”年轻人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之后无可奈何地说:“你们既已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冯腾说:“前年8月18日,你和曹堪营到了下屯镇石牛村,制造了一死一伤的血案,有这事吗?”欧兴来说:“不错,我是和曹堪营去了石牛村,不过开枪的是曹堪营,我是被逼才去的。”小方问:“那么你冒充金堪威的哥哥给我们打电话,又打伤治安员,劫走曹堪营,这也是被逼的吗?”欧兴来无言以对。冯腾说:“你既然敢冒这么大的险救曹堪营,可见二人交情不薄,曹堪营的去向,你多半知道吧?”欧兴来还是不开口。冯腾说:“你以为只要你不说,我们就无法抓住曹堪营吗?”欧兴来脸上现出一抹冷笑,说:“不是我夸口,你们抓不住他的!”冯腾说:“你别忘了,如果不是你劫走他,他早已蹲班房了!”欧兴来说:“那都是因为他不听我的话,心里还念着那个臭女人,硬要回来看她,如果他……”说到这里,欧兴来自觉失言,突然把话打住。冯腾已从欧兴来话中听出了什么。他估计再审讯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于是命人把欧兴来押下去。
冯腾对田副所长和小方说:“欧兴来顽固不化,自以为聪明,其实刚才他已说漏了嘴。他刚才说曹堪营是因为迷上一个女人才回来的,你们看那个女人会是谁呢?”田副所长和小方一点即明,同时醒悟地叫出声来:“宋飞凤!”接着小方按着冯腾的思路分析:“曹堪营能为宋飞凤去杀人,可见他对宋飞凤迷恋之深!现在他为了看望宋飞凤,不惜冒险现身也是很有可能的。”冯腾说:“对!现在曹堪营很有可能去找宋飞凤,我们必须马上行动。”
冯腾和田副所长率领小方等民警,跨上摩托车飞快地驶出了派出所。
六
冯腾分析得不错,曹堪营的确是去找宋飞凤。宋飞凤住在下屯镇北沙村?熏曹堪营从甘蔗林中出来后,摸黑朝北沙村的方向走,脑海里想着今夜如何在宋飞凤身上享受艳福,早把刚才被追捕的危险与狼狈抛到脑后去了。
追捕杀人犯(5)
曹堪营和宋飞凤同在北沙村中长大,自小他就喜欢这个比他小3岁的姑娘。宋飞凤17岁时,出落得更加美丽动人,曹堪营中了邪般迷上了她。他心里说,今生若不娶上此女,那就是白来人间走一遭了!一次,他在无人处对她表白了自己的这份爱意,宋飞凤听后大为恼怒,骂他神经病!曹堪营没有灰心,他在村中偷鸡摸狗,斗殴使横,为所欲为,认为宋飞凤迟早飞不出他的手掌心。宋飞凤中学毕业后,参加村中业余戏班唱戏,只要她有演出,不管多远,曹堪营一定到场。可宋飞凤见了他就像碰见仇人般拉长着脸。这时曹堪营发现,在宋飞凤身边已出现了不下一打的探花郎。曹堪营心里又气又恨,放出口风:宋飞凤是他看中的人,谁要是敢打宋飞凤的主意,就先准备好棺材。可是石牛村的谢宝进不但无视他的警告,反而想方设法地亲近宋飞凤。终于有一天,曹堪营听到了二人将举行婚礼的消息。曹堪营几乎气昏了,他恶向胆边生,邀了铁杆哥们欧兴来,杀了谢宝进,伤了他的弟弟。案发后,他和欧兴来远遁他乡,并托人假冒金堪威之名办了假身份证以对付盘查。在外地遁迹两年,他始终无法忘记宋飞凤,决定回来看她。他怕被人认出,先和欧兴来到了东墩镇,让欧兴来去找以前的哥们儿打探消息。欧兴来为防万一,带走了他的手枪,因此当曹堪营酒醉被抓,小方没有搜出什么可疑东西。现在手枪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他打算去探望宋飞凤,了结这段使他不能自拔的未了情,然后再寻机会救出欧兴来,再一次遁迹外乡。如果宋飞凤不肯跟他走,那么他宁愿毁了她,也不让肥水流向外人田。
他拐上大路,拦了一辆货车,汽车顺道把他带到了北沙村边。他下车后看了看手表,刚好10点。这个时候,村里好些人还没有睡,于是他绕到村后,躲在一丛灌木后静静地等待。
七
到了11点多钟,北沙村中已一片寂静。曹堪营顺着熟悉的小巷往宋飞凤家摸去。他进了宋飞凤家院子,从窗口望进去,室内漆黑一片。曹堪营“笃、笃、笃”轻敲窗玻璃,屋里人醒了,问:“谁?”曹堪营说:“我。”屋里人又问:“你是谁?”曹堪营说:“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难道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吗?”宋飞凤惊叫起来:“你是曹堪营!你来做什么?”曹堪营说:“来看你呀!我要带你走。快起来,跟我享福去吧!”宋飞凤又恨又怕,说:“你这个杀人犯!再不走,我就喊人来抓你!”曹堪营威吓说:“我身上带着炸药,你要是胆敢叫人,我就炸死你全家!”宋飞凤吓得不敢作声。曹堪营放低声音说:“当然,只要你肯听话,我是舍不得杀你的。我已经两年没见到你了,快开灯让我看看你吧!”宋飞凤还是不作声。曹堪营恶狠狠地说:“他妈的!老子为了你,成了通缉犯,你要是再不开灯,我就丢炸药了!”刚说罢这句话,曹堪营的胸部忽然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他“哎哟”一声,连退两步。原来是一根扁担从窗子铁条空隙中捅了出来。
曹堪营怒骂:“臭婊子,你敢打我!”用力夺过扁担,推测着宋飞凤的大致位置,将扁担投进去。
宋飞凤还是不说话。曹堪营摸摸被戳痛的胸口,心中恶念顿生:“他妈的!这女子竟如此不识抬举,老子干脆毁了她!”他掏出手枪,把子弹推上膛。
“烂婊子,你不是想打我吗?干吗不开声呢?不过,你想躲也是躲不过炸药的,只要我把炸药丢进去,连这房子都会倒塌的!”曹堪营想通过威吓,引宋飞凤开口。
果然,宋飞凤气得骂道:“你这流氓!你这该千刀万剐的杀人犯!你就是炸死我,也逃不过法律的惩罚!”
曹堪营辨寻着声音的方位,举起了手枪。
就在曹堪营扣动扳机的刹那间,旁边黑影一闪,他的右臂被突地托高,只听“砰”的一声,子弹射向了夜空。
曹堪营欲挣出右臂,可右腕又被狠狠砸了一下,手枪掉落在地,左臂也被人扭住。
几只电筒光罩在他脸上,曹堪营明白中了警察的埋伏,他大吼一声,像一头发怒的黑熊,拼命挣扎。一名民警被他甩倒,另一名被他撞退数步。他夺路而逃,可才跨出两步,后心就中了一拳,同时脚下又挨了一绊,立即栽倒下去。一名民警“咔嚓”一声给他铐上了手铐,说:“别费劲了,今夜你插翅难逃!”
说话人是东墩派出所指导员冯腾,他早就率民警埋伏守候在这里。
宋飞凤和家人从屋里赶了出来,不少村民也闻讯赶来了。众人见抓住了曹堪营,无不拍手称快。
宋飞凤感谢民警救了她。冯腾说,惩恶擒凶,保一方平安,是他们的职责。他吩咐民警把曹堪营押上车,向村民们告辞。被枪声惊扰的北沙村,渐渐又恢复了平静。
林澜有老公却与苏文同居,并又把自己的好友介绍给苏文做女朋友,这女人怎么回事?现在是晚上十来点钟的光景。苏文躺在床上很不在意地翻弄一本画册消遣。就是在这时候林澜敲响了苏文宿舍的门。
林澜说,我找欧阳。
苏文说,这里没有欧阳。
林澜说,我可以进去吗?苏文说,我不认识你。
其实苏文对林澜并不是不认识,苏文经常看到她和自己出入同一座办公大楼。
准确地说是彼此没有搭过话,相互之间不了解。
林澜并不在乎苏文的不友好。林澜说,你放我进去不就认识了嘛。
林澜进苏文的宿舍,苏文用一种探询的目光看着林澜。林澜说,你不用这样看我的,我进你宿舍的理由非常冠冕堂皇。你一个人不闷吗?我一个人很闷,我想找人聊天。林澜坐在苏文的床沿上,低头翻看苏文刚才看过的画册。一绺黑发从额上斜着滑下来,吊在领口那儿。不知道出于什么动机,苏文伸手给林澜理额前的头发,当他的手触到林澜额头的那一刹那,两个人突然觉得彼此已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了。
林澜是后半夜离开苏文宿舍的。
苏文说,你不是鸡吧?林澜说,我找你收钱了吗?苏文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性病。
林澜说,我又不是鸡。
苏文说,反正你不是处女。
林澜说,我给你表白我是处女了吗?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苏文没有看到林澜出入这座办公大楼,也没有接到她的电话或信件,林澜更没有到办公室或宿舍找他,林澜就像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机关组织篮球比赛,苏文参加了。林澜出现了。等球赛结束之后,林澜拣个时机凑上去在苏文的耳朵边上说,咱们俩租间房子吧。说完这句话林澜就像影子一样飘走了。在什么地方租房子,租什么样的房子,林澜一点都没有交代。
林澜要和苏文租房子,苏文没有问为什么。可是林澜的这个提议很有磁性的,而苏文就像是一粒铁屑。从这一天起,苏文开始特别注意晚报报缝里的房屋出租广告。
在晚报的报缝里苏文发现了比手指肚还小的那么一则信息。苏文把它剪下来和自己的身份证放在一起。苏文打的去看房子。几乎是在苏文下车的同时,从另一个出租车上走下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林澜。他们事先并没有相约,但是他们却神奇地同时出现在这里。林澜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飞快地冲上去给苏文脸上吻了一下,苏文使劲擦去林澜印在自己脸上的口红唇印。
这间楼顶小屋不大,但是很明亮。平时苏文和林澜不住在这里,只是到楼顶小屋来度周末。他们是同住在这套楼顶小屋里,但是,不论谁,只要有些微暗示,他们的关系就会深入地向前发展一步。但是谁都像是怕破坏了什么似的,认真保持着沉默,吝啬到谁都不提起和情感有关的字。
苏文一直在为他和林澜的行为找一种合理的解释——这个世界一天比一天变得繁华起来,但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却越来越找不到自己的去处,这个世界的通讯一天比一天发达,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心灵越来越难以沟通。苏文为能找到这样的解释十分满意。
垂落到地上的窗帘是粉红色的。壁灯的光线透过灯罩射到窗帘上,窗帘反射给房间的色调太容易滋生情感。林澜面向墙壁,背对着苏文脱掉内衣,把内衣一件一件地扔在地板上,穿起那件洁白的真丝睡衣。等林澜转过身来,苏文看到林澜的眼中水波荡漾,邃如深潭。苏文说,林澜,你睡床吧,我去睡客厅。苏文出去了,睡到了客厅的长沙发上,林澜没有阻拦。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他们隔着房门使劲说话,一直说到凌晨四点都没合眼。这就是他们第一次到楼顶小屋度周末的情形。后来,苏文睡沙发林澜睡床就成了他俩之间的惯例。
时光一步步走向季节深处,终于,苏文和林澜决堤了小心守候和关闭着的情感。
这天晚上,苏文不由自主地走进了林澜的房间。当苏文看到林澜穿的还是那件洁白的真丝睡衣之后,他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短内裤。苏文举着一本杂志走到林澜的床边,用这本杂志蒙上了林澜的眼,整个这张脸上,林澜鲜艳的嘴唇就显得格外突出。苏文俯下身去把这两片红唇含进自己嘴里。林澜没有移开盖在脸上的杂志,而是把一双光滑的玉臂缠到了苏文的脖子上。林澜用极大的热情迎接了苏文强壮的身体。这一天晚上他们谁也没有合眼,当火红的太阳升上中天的时候他们才相互缠绕着进入梦乡。苏文醒来后突然觉得,不论自己的观念如何开放,在交出自己身体的时候就无法不交出自己的心。
苏文说,我想我不能老是埋伏在地下,我想请你带我拜见你父母。
林澜说,看不出来,你这人还很传统。
苏文说,你会不会抱怨我买的东西拿不出手?苏文看到林澜眼里的光暗了一下。林澜说,你的心意让人感到很温暖,可是我父母不住在这个城市里呀。
苏文说,你是不是告诉我,你这是在拒绝?林澜说,你快看,天上的月亮多美呀,那么亮那么圆。
苏文从楼顶小屋的阳台上望幽远的天,天上的月亮很饱满,饱满的月亮里有嫦娥,有玉兔,还有那棵永远也不老的老桂花树。当苏文回过头来看林澜的时候,苏文发现林澜在用被角蒙着眼睛偷偷地哭。
苏文说,是谁伤了你的心?你是不是在嫉妒天上的月亮?林澜说,别说了苏文,我想要你,马上。
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苏文小心地不在林澜面前提起月亮,他怕提到月亮会引起林澜的悲泣。林澜悲泣苏文同样伤心。
屋外的季节已经走到秋天的末端,楼顶小屋下面的那一片一片的玉米地已经变成空阔的田野。一群一群的喜鹊落下来悠闲地飘香的时候,在这一片空阔的田野上将翻动起炫目的金黄。在楼顶小屋的那张双人床上,苏文把林澜紧紧搂在怀里,一遍一遍抚摸林澜的肚皮。
林澜说,苏文,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感到孤独。
苏文说,那一片麦田都播下种子了。林澜,我想让你给我生个孩子。
林澜说,你想结婚了吗?我知道了,你是想结婚。
苏文说,是的,我想娶你。
林澜说,咱们出去吧,到夜市上去吧,我特别想喝酒。
苏文和林澜到了马路边烤羊肉串的小摊上。深秋的夜晚天气很凉,苏文和林澜一口一口地喝着啤酒,疲惫的摊主披着大衣靠在水泥电线杆上打起了呼噜,苏文和林澜还在端着杯子,不回那间楼顶小屋。
苏文正在卫生间里冲澡,听到外面的门响。苏文水淋淋地冲着外面喊,林澜,是你回来了吗?苏文裹着一条浴巾,赤着上身趿着拖鞋从卫生间出来。客厅的沙发上除林澜之外还坐着另一个女孩。苏文的这种姿态只对着林澜非常自然,有另外一个陌生女孩在场,苏文显得特别的狼狈不堪。林澜不给苏文打招呼就带陌生女孩到这里来,苏文心里有些不高兴。林澜却微笑着对苏文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回屋换衣服出来见客人。
苏文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和女孩握过手,女孩很大方地自我介绍,我叫欧阳,在市人民医院妇产科当医生。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苏文。
林澜说,欧阳是个好女孩,也是我的好朋友。你们俩很般配,我介绍你们认识。
苏文加把劲,别错过这个机会。
林澜站起身,冲苏文和欧阳友好地点一下头,然后向门口走。苏文嚯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拽住林澜的胳膊说,你先别走,你把这一切给我说清楚!林澜轻轻推开苏文捏着自己胳膊的手,平静地说,苏文你放手。当着陌生女孩的面对朋友粗野,很不礼貌,没风度。当心让欧阳笑话你。
苏文的修养让他不得不放林澜走。
欧阳说,看得出来,苏文你很激动。
苏文说,对不起欧阳,我不是针对你。
欧阳说,你本人和林澜给我介绍的一样。
苏文说,林澜是怎么给你介绍我的?欧阳说,林澜说你和他是好朋友。
苏文说,好到什么程度恐怕她没给你介绍。
欧阳说,能知道的林澜会告诉我,不该让我知道的我也不想知道。人和人之间,还是别把关系搞得那么沉重的好。
苏文说,欧阳小姐,我不想欺骗你,我和林澜有性接触。
欧阳说,从你的表现中能看得出来。
苏文说,所以说我现在就想送你走,因为我不想伤害你。
欧阳说,你不想伤害我,可你伤害了林澜。朋友之间的隐秘不能在生人面前抖落。
送走欧阳,苏文再没有勇气走进那个楼顶小屋。那间小屋和林澜联系太紧密,走进那扇门就是把自己浸泡在羞辱里。整整一个晚上苏文都在城市的街头游荡。疲惫失意的苏文胸中燃烧着怒火,他要和林澜大闹一场。
脸色灰暗的苏文走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和林澜打电话。苏文用气得发抖的手拨完电话号码。当林澜拿起听筒的时候,苏文突然间没有了一丝暴怒,说出的话语异常平静。苏文说,林澜,我想和你谈谈。林澜说,好的,今天晚上八点我在紫丁香咖啡屋等你。
紫丁香咖啡屋的光线很柔和,飘散着的酒吧音乐把这里的气氛营造得情意绵绵。
苏文和林澜在一张小台上相对而坐。苏文说,林澜,你让我很难堪,很尴尬。
林澜说,对不起,都怪我,一开始我没有把事情和你说清楚。
苏文说,你不嫁给我我不会强迫你,但是你不应该连招呼都不打就把别的女孩介绍给我。换句话说,介绍女孩子给我的不应该是你。
林澜说,我们不应该在方式上拘泥或争高低,关键是欧阳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她肯定适合你。
苏文说,可是我并不感受到你的好意,相反,我觉得你是在耍弄我。你无论如何也体味不到我心里的感受。
林澜说,我已经向你表示过歉意。
苏文不再说什么,低下头用小匙搅弄杯子里面的咖啡。林澜说,好了,就到这里吧。我先走,你别走。我已经给你约了欧阳,我说是你让我替你约的,她九点钟来。
苏文说,我想她绝对不会来。
林澜说,我比你更了解她,她肯定准时来。
林澜站起来和苏文握手,林澜要走。林澜说,苏文,我想我们以后还会是朋友。
苏文说,要是也只能是最普通的朋友。
林澜走了。
九点整,欧阳准时来到紫丁香。苏文说,林澜告诉我你九点钟要来,我相信你不会来,不过你真来了。欧阳说,你直接约我我不一定来,林澜替你约我我不能不来。
苏文替欧阳要东西,欧阳说我自己来吧。她点了这家咖啡屋最贵的饮品,相见恨晚。结帐的时候苏文发现自己口袋里没带那么多钱。以前和林澜一起出来不用带很多钱的,因为林澜的一切消费都由她自己付帐,不让苏文管。况且林澜出来也从来不点什么贵东西。今天晚上欧阳点的那杯相见恨晚二百元。
欧阳拿出二百元钱给苏文。欧阳说,你身上没钱没关系,我可以借给你,只是你借我的钱得还。带女孩子出来喝东西,男人替女孩子付帐天经地义。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着,飘雪的冬日在不知不觉中从人们身边走向深远,明天就是圣诞节。下午下班的时候,欧阳出现在苏文的办公楼前。欧阳对苏文说,跟我走吧,咱们一起去见一个朋友。
苏文说,怎么,拿不定主意了,要找朋友帮你验收?欧阳说,你这人嘴上很硬,实际你的内心很虚弱。
欧阳带苏文去的是林澜家。过来开门的是林澜的丈夫。林澜家的房子很大,三房两厅,绝对是高知住房标准。四个人围坐在餐桌旁的时候林澜说,老公在国外添了西方人的毛病,请朋友吃饭从不在家里,到外面餐馆。老公说这几年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全靠朋友照顾,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今天他亲自下厨,在家里请我最好的朋友吃顿饭。
苏文觉得这种场面很讽刺,苏文就无不调侃地说,感激涕零,很失算来的时候没带一打纸巾。
欧阳说,你们看我们苏文多幽默。我们苏文就是这么幽默的一个人。
苏文说,欧阳你别老是开玩笑,免得让人产生误会。你是你,我是我,又多会儿成了我们,你说是吧林澜。
林澜的丈夫说,打情骂俏,风趣。不过,苏文你心里装着许多怨恨,我们林澜肯定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苏文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欧阳和林澜同时举起杯来,说,来来来,喝酒,大家喝酒。
在并不轻松的气氛中,终于结束了这场宴请。从林澜家出来,苏文和欧阳走在大街上,街上的空气很冷。
苏文说,这算什么宴请呢,林澜是在拿这顿饭说事情。
欧阳说,对呀,没错呀。林澜的丈夫刚从国外回来。林澜的丈夫在国外的时候,林澜一直住在现在的房子里。但她从不带你到这间房子里来,也从未对你提起过这套房子,所以你们租借了那个楼顶小屋。就是这样呀,林澜心里怎么想的,难道你还不明白?苏文说,我和林澜的事林澜都告诉你了?欧阳说,是呀,林澜很坦率。我们是好朋友。
苏文说,那你还和我在一块,难道你不觉得恶心!欧阳说,我是妇产科医生。
这就是回答吗,这也算解释?即便这就是解释苏文也听不懂。这时候电信大楼顶上的那个巨大的报时钟突然响起,告诉人们,现在是午夜时分。在这个圣诞前的午夜,一瞬间天空就飘起了雪。飞飞扬扬的雪花在一排排路灯的桔黄色光线里欢快地舞动。不知不觉中,大步流星的苏文已经把欧阳甩下很远。苏文想,这场大雪一晚上就能把这个城市覆盖。明天早晨这个城市展现给人们的将是一派洁白和纯净。
苏文决定,今天晚上他要在雪中漫游,在雪中等待,等雪积存起来以后,他要在马路中间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欧阳吃力地从后面追上来,紧紧挽住苏文的一只胳膊说,苏文,你伤风了?苏文说,没有哇。
欧阳说,那你怎么就像摔鼻涕一样摔下我。
苏文说,对不起欧阳,现在我就送你回家。
牙买加是加勒比海西北部的一个岛国。
1968年前后,英国情报局的几名海外特工人员,在这儿接连遭到暗杀,子弹弹芯都是金色的,而且出于同一支科尔特45口径的手枪。从档案中查出,这把手枪非同一般,它是镀金的,能自动装卸弹药。它的主人是国际杀手斯卡拉曼加,自称是“金枪人”。
为了制止他继续将魔爪伸向英国情报网,伦敦决定派大名鼎鼎的詹姆斯·邦德去对付他。邦德的代号是007,他是一个久经考验的神枪手,能在万分艰难的危险境地里反败为胜,世界各国都知道他的那些传奇故事。但是,为了稳妥起见,情报局还是给他派了一名搭档,金发的玛丽小姐,并抽调代号008的费利克斯·莱特在暗中配合他的行动。
邦德成功地打入了斯卡拉曼加的匪穴,弄清了他们杀人、纵火、贩毒的种种罪行。但是,就在他准备脱离匪巢时,他的身份暴露了。
斯卡拉曼加抓到了玛丽,将她捆绑在一条已经废弃的铁路道轨上。同时,他不露声色地邀请邦德登上自备火车,想让他亲眼看看自己的搭档是怎么被这种老式的蒸汽火车碾死的。他还知道,火车的前方有一座堆满烂铁轨的断桥,那儿将是詹姆斯·邦德的葬身之地。
他让邦德跟司机一起呆在火车头里,他自己和四个歹徒坐在后面的车厢里。
邦德摸了摸怀里的手枪,又摸到了裤袋里的备用弹盒,镇定地坐到副司机的座位上。他知道,如果自己站起来,斯卡拉曼加能看清他的上半身,遭到他的枪击。但邦德也能准确地向对方开枪。
火车开出不久,有一只兀鹰从铁路边上飞起来,直插云霄。这是一种受保护的鸟,它能自由地向发现的猎物俯冲而不必担心遭到射击。但是,斯卡拉曼加手一扬,连着三枪,把兀鹰的两翼和脑袋都打掉了。邦德刚抗议了一句,一颗警告性的子弹立刻呼啸着飞过他的头顶。
邦德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嘶卡拉曼加只想把自己像猎物一样玩耍一阵再杀死而已。但是当他看清前方铁轨上被绑着的玛丽小姐时,他顿时明白了金枪杀手的残酷用心。
金发的玛丽小姐是邦德多年的同事,在执行这次任务中,他们的友谊更加深厚了。斯卡拉曼加是想让邦德开着火车去碾死他的搭档! 邦德猛地跳向变速杆,把机车的蒸汽尽力排放出去。但是,火车离玛丽只有一百码远了,而制动闸却操纵在后面车厢里的斯卡拉曼加手中!那个司机也是匪徒,他握着匕首扑了上来。
邦德知道,后面车厢里的匪徒正等着他站起来,好把他当靶子打。他就跳到左边,击中了一名正要射击的匪徒。这时.斯卡拉曼加的金枪也响了,但打中了那个司机。当邦德再次躲避时,一颗反弹过来的金子弹击中了他左肩的肌肉,他跃了下去,脸碰到了脚踏板。
正在这时,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只有十几公尺远的火车前轮嘎吱嘎吱碾过了玛丽的身体,那双蓝色的眼睛茫然地向他看了一下,粉红色的人体碎片就像雨滴一样洒了开来。
邦德抑制住呕吐的感觉,蹒跚着立起身子,将变速杆重新抬起。他知道,火车的高速行驶有利于他的搏斗。他顺着火车的右侧攀爬过去,一看见匪徒
的人影就开枪。
那儿的四把枪也同时向他射击,但子弹都被铁皮挡掉了。突然,邦德发现,斯卡拉曼加从他的专用“主座”上滑跌下来,双膝跪地,脑袋痛苦地扭动着。
邦德正在猜想打中他的什么地方,莱特却像神灵般地跳了出来,用枪指着另外几个匪徒,一下子缴了他们的枪。原来,他早已潜上了这列火车。
就在此时,火车已经向断桥冲去,莱特只来得及招呼一下邦德,就跳下车去。邦德扶了扶肩膀,踩着踏板走下两步,一下子跳到一块沼泽地上。
徐苟三因耿直,豪爽,有才气,被请去做了县里的师爷。这年回家探亲,路过伍阎王的家门口,伍阎王硬是要徐苟三进去做客。盛情难却,徐苟三答应吃餐饭后再走。
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伍阎王用碗端出一个鸡蛋来,十分客气地对徐苟三说:“真是太不凑巧了,我是有心请你喝碗鸡汤的,要是你迟来三个月的话,我的这个鸡蛋就是碗味道美美的鸡肉汤了。”徐苟三没说什么,吃完便走了。
过了几天,伍阎王赶来给徐苟三送行,刚好赶上徐苟三家里吃中饭。徐苟三非常殷勤地要伍阎王就席吃一顿中饭,伍阎王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一会儿,徐苟三端出一碗用竹叶煮的汤对伍阎王说:“真是太不凑巧了,我是有心请你吃竹笋的,要是早来三个月的话,我这竹叶就是一碗鲜嫩可口的笋衣汤了。”伍阎王想想起自己那天请徐苟三吃饭的事,只好硬着头皮吃完这碗又酸又涩的竹叶汤。
凌霄关雄奇险峻,是困住鞑靼部族南侵的重要关隘。鞑靼部族为元朝从中原溃退后,逃到张北草原上的残存势力,其大汗名叫强格亚玛,人送绰号血狼王。
凌霄关的守将是邱鼐,邱将军每日练兵筑城,对血狼王的势力防犯甚严。血狼王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羽翼渐丰,便萌生了攻占凌霄关,进兵中原的念头。邱鼐得知后,命令手下秣马厉兵,严查四门,一定不能让奸细混进凌霄关。
这天,邱鼐正苦思血狼王下一步行动时,中军官进门来报,说东城门外抓住了一个鞑靼人的奸细。邱鼐一拍桌子,道:“把奸细给我带进来!”
奸细被几名军士押了进来,他大声叫道:“冤枉啊,我是刘无忌,我不是鞑靼人的奸细!”
邱鼐喝道:“你不是鞑靼人的奸细,难道本帅是鞑靼人的奸细!”
原来刘无忌生得面庞黑瘦,黄睛高鼻,模样竟有七八分像鞑靼人。刘无忌急得跺脚:“邱将军,别看我长得像鞑靼人,我真不是奸细呀!”
刘无忌自称是京城的针师,说白了就是一个打针的铁匠。新即位的皇帝大婚,缪家绣坊要为皇帝绣一床龙凤锦被。绣坊的老板找到刘无忌,向他订购一枚九孔玲珑针。为了能制成此针,刘无忌直奔凌霄关而来,他要穿关而过,去张北草原的深处,寻找制针的材料——蛇金。
为了弄清刘无忌的身份,邱鼐对中军官说:“把苗家绣坊的老板苗三姑请来!”
苗三姑是个风韵犹存的少妇,在凌霄关,她可是刺绣的第一高手,不光邱鼐的战袍出自她的针下,就连邱鼐那面飞虎旗,也是她领着坊中的十二名绣女,用一个月的时间赶制出来的。苗三姑来到帅府,听邱鼐说罢事情的经过,盯着跪在地上的刘无忌,问道:“你真是京城针王刘无忌?”刘无忌点了点头。
两年前,苗三姑曾经托人向刘无忌订购过一套猬梭针,那三根针不仅尖锐,而且坚硬,能在野牛皮上进行刺绣。苗三姑建议邱鼐,让刘无忌打制几根猬梭针,只要验看了猬棱针的质量,便可知此人是不是刘无忌。刘无忌略一沉吟,说:“邱将军,制针可以,但这位苗老板验完针后,您得放我出关!”
邱鼐当即同意了刘无忌的要求。苗三姑领着刘无忌直奔帅府后院,帅府后院便是凌霄关的军械作坊,各种打制军械的好铁应有尽有。
刘无忌系上皮围裙,取来一斤滨州铁、三两衡阳铁和一两倭铁,来到烘炉前。刘无忌先将这三样铁分别烧得通红,然后单手挥起铁锤,将这三样铁料捶打到了一起。
经过了一天的捶打,三枚锋利的猬棱针便被制作了出来。苗三姑从带来的针箱里取出一块野牛皮,然后在猬棱针的针眼上穿好金线,还没等她在野牛皮上绣出一个完整的图案来,就听“咔嚓”一声,那枚猬棱针折断了。邱鼐一见苗三姑摇头,勃然大怒道:“来人呀,将这个自称刘无忌的鞑靼奸细抓起来!”
刘无忌被兵勇们押到城内的大牢里。邱鼐一再向苗三姑道谢,苗三姑脸色一红:“邱将军,这个刘无忌不像是奸细呢!”
邱鼐听完,脸上现出诧异的神色。苗三姑坦言猬棱针是被自己用指尖拗断的。
最近,苗三姑正领着绣娘们为邱鼐绣一幅鹰屏,那是一幅雄鹰立于山巅的巨幅刺绣,目前山巅的部分已经完成,还缺那只雄鹰的刺绣图案。可是用普通绣针绣的雄鹰,不仅神情呆板,而且羽毛粗糙,想要绣出一只苍劲有力,豪气干云的雄鹰来,必须要用天柔针不可。
邱鼐恍然大悟:“你断针的目的,莫非是想留住刘无忌?”
苗三姑点了点头:“知我者,邱将军也!”她正是想留下刘无忌,让他做出天柔针。一旦有了天柔针,苗三姑就能为邱鼐绣出一幅质量上乘的鹰屏。
邱鼐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可是怎么才能让刘无忌制作天柔针呢?苗三姑说:“这个我自有办法!”
刘无忌被关在牢里,刚开始还一个劲地大呼冤枉,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猬棱针怎么会被轻易折断?刘无忌思前想后,最后认定,在凌霄关中能救自己的人,只有苗三姑。
刘无忌将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祖传玉佩送给牢头,然后央求道:“牢头兄,请你帮我带个口信,让苗三姑来见我一面!”牢头看在玉佩的面子上,答应替刘无忌传话,直到第三天,苗三姑才不慌不忙地到了牢里。刘无忌看见苗三姑,大叫道:“苗老板,我真是针王刘无忌呀!”
苗三姑说:“针王刘无忌制作天柔针的手段为京城一绝,只要你制作出天柔针,我便会向邱将军证明你的身份!”
制作天柔针可比制作猬棱针麻烦多了,所幸凌霄关不缺制作天柔针的铁料,苗三姑假意去找狱官商量,其实狱宫早已接到了邱鼐的军令,要他对苗三姑的要求全力支持。
监狱的空地上,垒砌起一个一人高的小烘炉,铁匠用的家什都已备齐。刘无忌取过西域产的棉钢,经过反复锻打,终于制出了五个针坯,针坯经过七八种秘药的反复蘸火后,五枚天柔针终于做成了。
苗三姑取回五枚细如发丝的天柔针,不由得暗中连连称赞,京城针王果然手艺精湛。绣工们用天柔针,将雄鹰绣成后,鹰屏就被摆到了帅府的中堂里。
邱鼐命人将刘无忌从监狱里放出来,在帅府摆宴给刘无忌压惊。刘无忌再一次提出要西出凌霄关,去草原寻我蛇金,没想到邱鼐呵呵一笑:“刘先生,我看您就不要再到危机四伏的草原上去了!”
原来苗三姑早在几年前,就得到过两块珍贵的蛇金,她将两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块,从怀里取出来递给刘无忌,刘无忌兴奋道:“苗老板,我可以用这两块蛇金,打制两枚九孔玲珑针!”苗三姑爽快地说:“九孔玲珑针打成后,我取一枚,另外一枚送与先生!”
刘无忌当即来到帅府的后院,他先将蛇金加热,然后再用掺杂了白马汗、草獾油和败枯草汁的液体为其淬火,经过三天的努力,两枚九孔玲珑针终于制成了。
刘无忌带着一枚九孔玲珑针回转京城,第二枚针就留在了凌霄关。邱鼐看着苗三姑得到宝贝似的兴奋样子,问道:“苗老板,这九孔玲珑针有什么用处呢?”苗三姑详细一说,邱鼐这才明白了九孔玲珑针的妙处。此针旋转进针,一针九线便可绣出绝传天下的——活绣!
劳燕分飞
这天,安宜古城一家灯笼店前来了一位身着军装的年轻人。年轻军人叫周大元,高大英俊,器宇轩昂。他此刻眉头紧锁,望着灯笼店门楣两侧挂着的大红龙凤灯笼,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店内有个女孩正埋头一心一意地扎灯笼,忽听得门口有人幽幽地叹息一声,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随即放下手中活计,站起来含羞嗔道:“大元,干什么呢?不声不响的,想吓人啊……喂,你怎么穿上军装了?”
周大元迈步走进店里,一脸惆怅地说:“梅子,我……我被征兵了,马上就要开赴前线,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
叫梅子的女孩一听大吃一惊,两眼痴痴地望着周大元,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早就情投意合、私订终身,没想到晴天一声霹雳,有情人即将劳燕分飞。
梅子忽然流下泪来,周大元伸手给她擦去,强颜欢笑道:“别这样,我只是上前线打仗而已,还会回来的……不说这个了,梅子,今天来一是告别,二是有件十分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梅子一听连忙止住泪,周大元拉着她的手进入内室后,小心打开随身挎着的蓝布包裹。出现在梅子眼前的是个古色古香的紫檀匣子,打开一看,梅子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匣子里竟是两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的物件,一个是玉龙,另一个则是玉凤,玉龙玉凤有一种说不出的雍容华贵、精致典雅。
周大元一脸郑重地说:“这对宝贝本是宫廷之物,后因社会动荡辗转流离出宫,机缘巧合被我的祖上得到了,从此视若性命,一代代流传下来,一直传到我手上。”
梅子傻傻地听着,周大元又说:“梅子,这对宝贝本来是准备在洞房花烛夜送给你的……我怕这一去便是天涯海角,甚至阴阳两隔,所以只好现在给你了。希望你好好收藏,见到宝贝便如同见到我……”
周大元说不下去了,硬起心肠转身就走,梅子一把拉住他,泪如雨下:“大元……不要走!”
周大元痛苦地说:“军令如山啊……”
两人执手相看,无语凝噎,梅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如果你能回来,这对宝贝是我的,也便是你的。如果老天爷不眷顾我们,你不再回来,那么宝贝一定要完璧归赵,因为这是你家祖传之物。这样好了,今日我梅子对着灯笼起誓,无论沧海桑田如何变化,只要你周家后人寻上门来,我家后人一定把宝贝归还于你!”
发完誓,这对苦命鸳鸯搂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远处,出发的号角吹响了……
故人归来
无情时光匆匆流逝,转眼几十年过去了。
这天,安宜古城来了一行人,当先一人须眉皆白,老态龙钟,可细看眉眼,分明是当年的周大元。当年他在战场上侥幸不死,后随溃败大军一路退到台湾,从此和大陆亲人只能在梦中相会了。
本来周大元早就要回来了,可刚要动身时老伴病了,他不得不侍候老伴。这一侍候便是好几年,待老伴入土为安后他又生了一场大病,这一病便又缠绵床榻好多年,等稍稍能动弹,他便一刻也不能等了,立即动身回来,因为他觉得他的时日不多了,他必须在人生最后的时间里完成心愿。
家里人不敢违拗他,只好陪着一同回来了。
可是一踏上故土,周大元就傻眼了,只见眼前高楼林立、商铺喧哗、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这还是记忆中曲径通幽、杏花烟雨的家乡吗?梦中的山水故园呢?熟悉的亲朋发小呢?变了,全变了,记忆中的一切早就荡然无存,昔日的痕迹半丝也无。
是啊,他今年九十多了,故人恐怕都逝去大半了,那么梅子还在吗?那对玉龙玉凤呢?
见周大元束手无策的样子,二十多岁的重孙子周海龙倒有主意,劝道:“太爷爷,不用担心,现在信息这么发达,找人并不是件难事。”
于是孩子们立即在各种媒体上发布信息,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明后,着重说明梅子是扎龙凤灯笼的。最后说道:“太爷爷说了,我们这次回来并不是来要玉龙玉凤的,只是寻访故人,尤其是梅子的后人。如果梅子仍健在那就最好不过了,这样太爷爷的故乡之行可算是功德圆满了。”
接下来一行人待在宾馆里耐心地等待起来,每次电话一响都引得大伙一阵紧张,而周海龙更是一刻也不停地在网上查询。
可是一天天过去了,半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周海龙忍不住抱怨道:“太爷爷,您太善良了,人家根本就不敢现身,因为怕咱们跟他们要宝贝哩,不然的话怎么这么长时间都看不到咱的寻人信息呢?”
周大元一听,生气了,瞪起眼喝道:“海龙,别乱说,梅子绝不是这样的人,她的后人也不是,我相信他们只是没看到而已……”
周大元说完,剧烈咳嗽起来,大伙气得直瞪周海龙,吓得他伸伸舌头,不敢再说。
等待的时光分外煎熬,又挨过了两天,别人尚可,周大元却已撑不住了,茶饭不思睡眠不香,身体日见消瘦,大伙不禁担心起来,正要劝他打道回府,忽听得周海龙一声惊叫:“有了,有回音了!”
大伙一听忙凑过去,只见周海龙指着电脑手舞足蹈地说:“看,有人跟帖了!”
果然,有人提供了线索。那位网友说他们那有这么一位邻居,几十年来天天在大门两侧挂上大红龙凤灯笼,阴晴寒暑风雨无阻,他家的灯笼也不知用坏了多少。
这位好心的网友还附上了一张照片,周大元一看立即叫起来:“就是这个,这灯笼就是梅子亲手扎的那种,绝对错不了!”
一行人激动不已,多日的苦等终于有了结果。他们当即出发,按照那位好心网友的指点,终于在古城老城区的一条旧巷里找着了。
那是一座古老斑驳的院落,大门两侧果然挂着两个红灯笼,一个画着龙,一个画着凤。
周大元顿时老泪纵横,说:“梅子,这肯定是你画的,肯定是的!”
见太爷爷如此肯定,周海龙当即要上前敲门,却被周大元叫住了,说:“现在没到敲门的时候,拿红笔来!”
家里人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递过红墨水和毛笔。只见周大元颤巍巍地蘸了蘸红墨,然后上前做出一个奇怪的动作:他把龙的眼珠子点得红彤彤的。再一看,那龙立即变得活灵活现,像要腾云驾雾立即飞走!
在古代,彗星等于火灾、洪灾、暴风雨、战争、杀戮、死亡、传染病、地震、红雨、怪胎……一直以来,人们对彗星心存恐惧与敬畏之心,在古代彗星甚至被冠以“末日前兆”或“宇宙威胁”这些不吉利的号,它们的到来常常视为大灾难爆发前的预示,或是上天对地球人发出的警示信号。同样闪现于茫茫黑夜,月亮、星星常常成为歌颂美的对象,而同是作为天体的彗星为何却被视为厄兆?
这主要是因为彗星的运行规律“异于常人”所致。其他天体的运行都遵循一套明显规律,具有可预测性。比如星星,按照四季变换规律可绘出星图、组成星座,并冠以人类给予的美丽名字。相反,彗星的行踪出没不定,让古人不可预知,这容易让人联想起神谕,神们不定期地给人类的活动发出指示或警告。
那么,在古人脑海里,当彗星出现时,意味着上天有何话要说呢?各地文化依照目睹的彗星形状做出自己的解读。比如彗星后面一般拖着长长的尾巴,不同文化对这一景象有不同的联想。有的认为这神似一个女人的侧影,脑后甩动着飘飘长发疾驰而去,这一剪影被解读成上帝对地球人非常不满,所以发出这个哀伤的信号。
有的则认为彗星像一把炽热的利剑,锐猛刀锋燃烧着划过夜空。而剑代表“兵象”,所以占星观象的术士预测,战争和屠杀不久将至,而这只能说明上天对人类极为不满,要通过制造战争发泄愤怒。因此,看到彗星如同看到上帝愤怒的脸,人们怎么不怕?
古罗马:彗星预示大火灾
人们对彗星的恐惧不仅来源于彗星形状所暗含的隐喻,还来源于长久相传的有关彗星的神话故事。比如古罗马的《西卜林神谕集》和古巴比伦的《吉尔伽美什史诗》,都把彗星与灾难联系在一起,前者认为彗星的出现意味着大火灾的前兆,后者则认为彗星会带来洪水、硫磺。
蒙古人:它是“邪恶之女”
犹太人视彗星为上帝手上的石头,扔到地球上引发洪灾以惩戒人类;古代蒙古人则把彗星称为“邪恶之女”,当她接近地球时,便会制造一系列的摧毁性灾难,如暴风雨和霜冻。彗星总是与可怕的想象联系一起,它所代表的不祥意义让人类长期以来对它敬而远之。
英国人:黑死病横行的源头
实际上,彗星所背负的“黑罪名”不仅出现于虚构的神话故事中,即使在史籍上,它也常常被史家拿来做解释诞生历史黑暗时代的原因。比如在瑞士,地震、传染病、红雨,甚至双头动物怪胎的出现,都被归咎于哈雷彗星的出没。罗马史书上记载,恺撒大帝被暗杀当年曾出现火红色的彗星,庞贝与恺撒的战争导致生灵涂炭,也是因为出现过彗星。在英国,哈雷彗星导致了黑死病横行;在印加帝国,当地土著在富兰克西斯科·皮萨罗(西班牙征服南美的殖民者)到来前几天,看到了彗星划过,由此预示着一场种族大屠杀即将展开。这些论据都赫然出现于史书上,更增添彗星不祥的可信性。
中国人:保存了最丰富记录
与西方国家不一样,古代中国的占星家在观测彗星时,持有一种更审慎的态度。已发掘出的大量关于彗星的图表表明,古代中国在记录彗星的形状、类型、轨迹等等方面留下许多珍贵的原始资料。中国关于彗星的最早记录可追溯到汉朝,当时人把彗星描绘成“长尾巴野鸡”或“扫帚”模样的星体。虽然古代中国人也把彗星的出现与各种灾难联系起来,但详细的资料为后人研究提供了很好的原始材料。
1943年夏天,在法国北部沿海重镇勒阿弗尔,人们一片惊慌。
当时,法国已被德国法西斯占领,纳粹为了攻占海峡对面的反法西斯中坚英国,在朝英国方向的海岸线上设立了许多秘密军事基地。盟军曾一度把注意力集中在离伦敦直线航程最短的加莱,三番五次进行密集轰炸,但是,他们很快发现,位于塞纳河入海口的勒阿弗尔才是德寇下了重大赌注的地方。
原来,德寇在这儿建造了一座飞弹工厂,按照设计能力,一枚飞弹能将近两吨炸药一下子从法国打到英国首都伦敦,如果几十枚甚至几百枚飞弹同时自天而降,伦敦就会被炸成一个恐怖的巨坑。
英国情报机构决心不惜一切代价炸掉飞弹工厂,他们在皇家空军几次轰炸失败后,决定派出最优秀的侦察少校菲利斯去执行爆炸任务。
菲利斯被人称为“百战英雄”,他曾深入德国本土抓回密码专家。他会驾驶飞机、坦克,甚至能操纵潜水艇去海底遨游。他会说法语,德语也说得很纯正。
这一次,他带的爆炸物不多,只是十来根新颖雷管,但只要把它们插在关键部位起爆,炸掉飞弹工厂还是很有可能的,他对载他潜往勒阿弗尔的飞行员戴维说:“飞弹工厂有的是炸药,只要到了那儿,不愁它不飞上天!”
戴维微笑着点点头,不无忧虑他说:“但愿能空降到那儿。
不过,去勒阿弗尔的飞机,很少有生还的,那儿的防空火力实在太猛烈了!”
听了戴维的话,菲利斯考虑了一下,起身将装雷管的箱子打开,取了五根,将它们小心绑在身上。他又将降落伞包挂在滑行杆上,准备随时跳伞。
但是,飞机还未到达勒阿弗尔,德军的雷达就发现了他们,三架歼击机窜上来,向他们猛烈开炮。
德军驻勒阿弗尔的一名王牌飞行员,一炮就摧毁了他们那架飞机的驾驶舱。幸亏菲利斯等候在座舱里,否则,他已与戴维一起上西天去了。
飞机燃烧起来,像没头的苍蝇那样胡乱向下坠去。德军飞行员又是一炮,命中了座舱,弹片横飞,竟将菲利斯的降落伞绳也削断了,随着阵阵爆炸,菲利斯被一股巨大的气浪抛向空中。幸运的是,他没有碰上任何金属片,完全像是从一个炸裂的气球里被抛了出去。
他在一刹那间像是被震昏了,但是,高空中有股强冷空气从西北面吹过来,他浑身一激灵,立刻又清醒了。
他的意识还有点儿模糊,似乎自己随着降落伞在空中飘浮,但当他一摸背上,立刻吓出一身冷汗:那儿只有降落伞的几截断绳了!
但是,他感觉到自己确实在上升,而不是直向下坠。原来,他的身底下正有一股热气流在拼命往上升,强大的动力竟将他裹夹着送到厚厚的浓积云里。
菲利斯一时间竟弄不清自己是头朝上还是脚朝上,因为,当他被热气流抛上去时,他分明看见星星在他的脚下,但不一会儿,星星又在他头上了。当他再跌进浓积云里后,发现四周都是水气和小冰晶,顿时,浑身冷得直打哆嗦。
但是,他还是迅速摸了摸绑在身上的雷管和手枪,发现它们还在,心里顿时觉得十分安慰。他甚至异想天开地设想,有架德寇的飞机从身旁飞过,他伸手搭住它的翅膀,安全降落到勒阿弗尔的秘密基地里。
周围越来越冷。那些小冰晶被气流带动得互相碰撞,粘结,形成一个个小冰核,飘浮在持续上升的热气流上面。
菲利斯少校发现,他的外衣上也沾上了亮晶晶的冰粒,他知道,气象预报并没有说要下冰雹呀,他被忽上忽下的两股气流带到了什么地方了呢?
加西莫多,是巴黎圣母院钟楼的敲钟人,他从小就是个独眼、驼背鸡胸和跛足的畸形人。副主教克罗德从街上把他抬回来养大,十四岁后,他负责每天敲响钟楼上的十五口古钟,不多久,他的耳朵又被震聋了。
加西莫多十分丑陋,人们把他比作魔鬼,而把那个副主教克罗德比作巫师,因为,除了敲钟外,加西莫多总是紧随在克罗德后面,更多的人认为,加西莫多是克罗德的一条忠诚的丑狗,他会随着克罗德的手指方向扑向任何人。
一四八二年的复活节之夜,加西莫多在圣母院前的广场上观看一群流浪汉的戏闹,无意中,人们发现他可以充当顶滑稽的魔鬼脚色,就把他簇拥在游行队伍的前面,推搡着他,又唱又跳,最后,竟把他推奉为“愚人之王”。
加西莫多从没有过如此的“抬举”,他的独眼兴奋得发出亮光,咧着嘴大笑,跛着脚跳跃前进。这样,流浪汉们更来劲了,一时秩序大乱。骑警们冲出来,逮住了加西莫多及另外几个流浪汉。
第二天,加西莫多被绑在广场上的绞刑架下,接受鞭刑。他的背赤裸着,胸部和背部都丑陋地突出着。刽子手们鞭打累了,围观的市民又拾起藤条,拿他鞭打取乐,似乎老老少少都在诅咒他,嘲笑他,侮辱他。他浑身疼得像火烧,赤身露体被太阳烤着,嗓子里也像要冒出烟来,他挣扎着哀求道:“给我喝点水……”但是,人们总是向他扔来石子,或者是向他扔来阴沟里的垃圾。
当他绝望地叫了三次后,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个美丽的少女,她的装束像吉普赛人,一牵着一只小山羊,还拿着一面小鼓。
加西莫多记起来了,昨晚,人们曾起哄要他背走这个姑娘。现在,她大概也是上前来惩罚他的吧。
但是,吉普赛少女一句话也没说,走近那弯着身子躲避她的犯人,从胸衣下取出一个葫芦,将甘冽的泉水温柔地倒进他干裂的嘴里。
加西莫多干枯的眼睛里,滚出一大颗眼泪,慢慢地沿着他丑陋的脸颊落下来。一时间,他竟忘记了要喝水。吉普赛少女撅撅嘴,又微笑着把水倒下去。加西莫多吞饮起来,他的心里也像注进了甘露。
这时,广场旁的一个尖塔的窗洞里,传出了一个半疯的女修士的吼声,她骂道:“偷孩子的吉普赛人,你也会被绞死的!”
吉普赛少女惊慌地离开了绞台,回头又看了加西莫多一眼,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加西莫多的耳朵聋了,他不知道少女的名字叫爱斯米那达,但他的脑海里深深刻上了这个漂亮、纯洁的少女的影子。
那个尖尖的塔被人叫做荷兰塔,那个女修士曾有过一个可爱的女婴儿,但已被流浪的吉普赛人偷走了十多年。因此,只要她看见吉普赛人,就会疯狂地叫骂起来。
加西莫多被开释以后,再也忘不了美丽的爱斯米那达,他在钟楼上敲钟时,总要用独眼扫视圣母院前的广场。不久,他就发现,爱斯米那达经常跟吉普赛人一起到广场上来,他们跳舞、唱歌、算命、变戏法,自由自在地生活着。加西莫多把爱斯米那达看得跟神一样,甚至比神灵更为高贵。
但是,在加西莫多身旁,也有一双眼睛在盯视着美丽的爱斯米那达。那人就是副主教克罗德,他为这个吉普赛少女的美丽神魂颠倒,又哭又笑。他为了摆脱梦想得到爱斯米那达的念头,独自冲到田野里,揪自己的头发,让船带着自己在水中飘流,但是,他再也忘不了那个牵着小山羊的少女,一闭上眼,她的形象就浮在自己面前。最后,他决定向这个爱情的地狱一步步走下去。
美丽的爱斯米那达脖子上一直挂着一只小袋子,里面放着一只婴孩的小鞋子。她的奶妈临终前对她说:“这是你的护身符,它会帮你找到亲生母亲。”原来,爱斯米那达不是真正的吉普赛人,她是十五年前从一户人家偷来的。
副主教克罗德立刻说:“好,别让她跑了,我去叫军警来!她将马上被绞死!”
爱斯米那达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半疯的女修士。她在广场上跳舞时,这个女修士拼命咒骂她。现在,女修士瘦骨嶙嶙的手指紧紧抓住她,就像给她锁上了铁链。
爱斯米那达脸色苍白,软弱地对着那个老鼠洞一样封闭着的窗子说:“我得罪了你什么啦?”
女修士愤怒地说:“你偷了我的女儿!十五年前,你们把她偷去吃掉了!”
这时,圣母桥那儿,已经传来了马队的奔跑声。爱斯米那达着急地说:“十五年前,我才生下来不久!你找你的孩子,我寻我的父母,我身边还带着小时候穿的鞋,它是我的护身符!”
女修士马上叫她将小鞋拿出来。当那只绣花小鞋跟女修士自己保存着的女儿的小鞋一对比,她们顿时发现,她们竟是失散多年的母女俩!
女修士见军警越来越近,立刻像雌狮子那样想弄断窗上的铁条,当她觉得无济于事时,又赶回屋角,找来一块当枕头的石块,砸断了铁条,将女儿抢了进来。
母女俩只来得及抱着哭了一会儿,士兵们就赶到了。他们发现弄断的铁条,怀疑女修士把爱斯米那达弄了进去。但有些人不相信,因为女修士最恨吉普赛人。
女修士也说,铁条是被一个喝醉的赶车人的车子撞坏的。
开山致富
红砂乡大大小小有几十座山,大都裸露着红砂岩,只有小部分土地上长着些在山风中瑟瑟抖动的荆丛荒草,更显得山林荒凉贫瘠。在红砂乡的北边有一座独山,却有着另一番神奇的景象:满山参天大树,隐约传出各种野物的叫声。更让人称奇的是,独山四周都是悬崖深谷,流着湍急的溪水,它似乎已同外界隔绝,成了名副其实的独山。
这一年,从外地打工回村的朱晓山,看到红砂乡仍是十分贫困,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当他来到村后的独山,兜了几个圈子,发现独山同其他荒山相比,满目葱茏,充满生机,风景这边独好,他不觉发出感慨:“这不是守着金山饿死人吗?”
他思考了一个晚上,决定不再外出打工。也正在这时,他逢上村长换届选举。在竞选时,他向村民郑重承诺:三年内,他让山村家家都盖上新房子,光棍娶上新媳妇,孩子能进新学校。至于他有什么治村的法宝,先暂时保密,到时候只要听他的指挥,天堂般的好日子一定会实现。因此,选举那日,穷急了的山民一致在他的身后扔山豆子,使他全票当选为了新的村长。
朱晓山上任后,立刻去县城,找到一家房产公司里姓闫的大老板,对他说:“闫老板,请你跟我去一个地方。”闫老板奇怪地问这个陌生后生:“去什么地方?”
“去让你发财的地方。”朱晓山神秘地回答。
闫老板听到“发财”两字,眼睛发亮了,半信半疑地让朱晓山坐上了他的车。
车开进了红砂乡,他们一起来到独山前。闫老板跳下车,抬头一看,只见独山被清清的溪水围住,满山长着葱茏树木,鸟儿在如洗的天空飞来飞去,同刚才一路上的荒山秃岭相比,眼前的这座独山尤如沙漠中的一块绿洲,简直如明珠般熠熠生辉。
朱晓山得意地问:“闫老板,看了有何想法?”
闫老板连喊:“好地方,好地方!”
朱晓山告诉他:“若上了独山,还能看到在红砂乡消失了的许多珍贵林木、政府保护的珍稀动物,它是我们村的一座宝山呀!”
接着,朱晓山把自己的打算向闫老板全盘托出:他想在独山搞一个高档次的度假村。这里有珍贵的植物、顽皮的猴子、歌声婉转的鸟儿,还有新鲜的空气和世间少有的宁静……如今的城里人已经厌倦了喧闹与污染的生活,让他们来独山休闲,不就犹如置身于世外桃源吗?
这次请来闫老板,朱晓山就是想和他商量合作开发的事。闫老板深知,在这里搞度假村,生意绝对不会错。两人一拍即合:村里出山,闫老板出钱,利润平分。
这时,闫老板突然发现对面的独山上出现了个怪人,披着白头发,飘着白胡子,用树皮树叶遮身,肩背一支擦得铮亮的猎枪,领着一群猴子,正警惕地注视着这边的情况。
闫老板大喊:“他……他是谁?”
朱晓山吃了一惊,想了想说:“野人,看山的野人,独山上的王。要是没有他,这独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闫老板“哦”了一声。朱晓山对闫老板说:“你先回县城等着,让我把野人劝下山,占山为王
朱晓山很早以前就听村里的老人讲过野人的事。
这个野人谁也说不清姓啥叫啥,来历也十分奇怪。四十年前,那时候这里还被称作“公社大队”,队里突然来了个20来岁的后生,他是从外地逃荒来的,饿得昏倒在山路上。大队长朱春林从公社开会回村,毫不犹豫地把他背回家,叫婆娘烧了一小锅小米红豆粥,一口口把他喂醒。
朱春林问他叫什么,哪里人。他只会用手比划,原来是个哑巴。朱春林把哑巴留下住了十来个日子,对他细心照料,把他从阎王手里拉了回来。
那天,朱春林叫婆娘替哑巴烙了一袋子杂粮煎饼,叹口气对他说:“小兄弟,山里穷,除了石头、红砂,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是去有吃的地方寻条生路吧!”
野人传奇(2)
哑巴朝朱春林跪下,泪水直淌,不肯起来。
朱春林知道哑巴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可是,留下他干什么呢,想了想,脑际一亮,说:“小兄弟,既然你不想离开,就留下吧!不过我得问你,留下肯不肯吃苦?”
哑巴点点头。
朱春林又说:“到了那里,你得一个人过日子,苦哇,一年四季,风霜雨雪,没有一口热饭吃,没有一口热汤喝,没有婆娘替你焐腿,头痛脑热的没有人照料,要呆一辈子呀,你怨不怨啊?”
哑巴一擦眼睛,指指心窝,指指天,意思是一切听从救命恩人的吩咐。
当天,朱春林又叫婆娘把一床被褥打成包,塞进几件替换衣裳,带一口袋干粮,然后他背上一支擦得乌亮的铁铳,把哑巴送到村后的一座山,也就是独山。
那时的独山,大半树木被砍伐,露出一截截触目惊心的树桩,环境十分苍凉。以前大队派去看山的,奈不住寂寞吃不了苦,走马灯似的下山了。也有心术不正的,趁看山的机会,偷偷砍树,让朱春林着实不放心。他把哑巴安顿在看山的一座草棚子后,又郑重交代他:“独山交给你了,以后不许丢失一根草、一棵树,后人不会忘记你的功德的!”
哑巴的命是大队长捡到的,在山上有吃有住,他就满足了。此刻,他唯有拼命地点头。
第二天,哑巴在山上发现二十来只大大小小的猴子,它们看见他啃着带上山的杂粮煎饼,就围住他哄抢,他赶都赶不走。猴子也是饿极了,瘦得皮包骨,因为山上长果子的树木已经被砍得差不多了。哑巴干脆把大队长每隔十天半月送来的煎饼,分给它们吃,自己则挖草根、剥树皮煮着充饥。他看到猴子很聪明,就对它们进行严格训练,同他一起护山。从此,哪里有动静,就有警惕的猴子出现,它们成了他护山的好帮手。
那时,胆子大的山民,还是会在晚上偷偷上山砍树,砍了树就从一座独木桥上扛出去。由于哑巴同猴子守护严密,这些偷树的人很少能得逞,只是这些人逃跑的时候,从独木桥上滚下去,摔得半死不活的,让哑巴看了难受。
哑巴考虑再三,便把独木桥上的三根木头掀下山沟,只留下两个高高的,隔着丈把宽的石礅,阻断了进山偷砍树木的一条通道。
那么,进山的路断了以后,大队长朱春林又怎样为哑巴送吃、送穿的呢?他只需朝独山打一个悠长的唿哨,守在那头的几只猴子便心领神会,纵身一跳,飞跃到第一个桥墩,落腿后又是一个飞跃,落在第二个桥墩,再一个飞跃,便跃到朱春林跟前。朱春林摸出几张煎饼,塞到它们嘴里,又拍拍它们毛茸苒的小脑袋,把吃的穿的套到它们脖子上,然后指指独山那边,它们“吱”的一声叫,嘴里衔着香喷喷的饼,往回三个漂亮的跳跃,便回到了独山,让哑巴接下了。就这样,在朱春林的接济下,哑巴少吃了许多苦头,安心护山。
可惜到了第三年春,大队长朱春林生了一场大病,不幸去世。由于哑巴对独山看护严密,山民们对他产生了诸多怨恨,谁也不愿意再替他送吃送穿的。于是,他只能同山上的猴子挖野菜、摘树上的野果子过日子。没穿的,他就用树皮树叶遮身子。他带着被他训练得十分精明的猴子,背着朱春林送给他的一支火铳,巡视着独山的角角落落。
四十年过去了,哑巴从没有下过独山,胡子和头发已经变白。他同人世隔离,占山为王,成了独山上的野人。
人猴大战
第二天,朱晓山兴致勃勃来到村后的独山,等野人出现后,他便把手掌卷成喇叭状,用真诚的口气,隔着两个石墩向野人喊话:“老人家,你听着,我叫朱晓山,是村里新当选的村长。您老人家在山上守护,一呆就是四十年,风霜雨雪,忍饥挨饿,无人照顾,吃尽了苦,我们感谢你,你是独山的功臣……”
朱晓山说到这里,发现野人好像在细细地听,连身后的一群猴子也蹲在石头上,支楞起了耳朵。他用更大的声音喊:“老人家,村委做出决定,让你下山享福,给你房子,供你吃喝,养你到老……”
野人传奇(3)
野人听懂了意思,却是连连摇头。猴子看到它们的主人摇头,也一起跟着摇动毛茸茸的小脑袋。
朱晓山急了,只得要把野人下山的缘由说出来,哪里知道,野人听了猛地转过身去,领着他的一群猴子愤然离开。
朱晓山的心一沉,野人生气了,他意识到要把他劝下山,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
朱晓山当然不会放弃,天天耐着性子向野人喊话。可野人铁了心,坚决不下山。无奈之下,他只能采用非常手段了。
这天,朱晓山精心挑选了十五六个后生,向独山发起强攻。这些后生都是光棍,穷得讨不起女人,战斗力特别强。
眼下的困难是:要登上独山,就得越过二三丈宽的山沟,而原来桥上搭的三根木头,早被野人推下去了,只留下孤零零的两个石墩,人不是猴子,跳不过去的。不过,朱晓山自有办法,他叫光棍们扛来三根粗木头,重新搭桥;等桥搭好后,他再把野人强行请下山。
当光棍们“吭哧吭哧”把一根木头刚刚搭上石墩的时候,便惊动了对面独山上的猴子,立刻“吱吱吱”发出紧急警报。野人火速赶到,急得朝这边双手直摇,意思是绝对不能搭桥上山。
朱晓山不再理会野人,继续指挥光棍们搭桥,而野人突然向搭桥的光棍们举起了铁铳。朱晓山大吃一惊,只要一放铳,那可要造成伤亡的,他立刻对野人发出严厉警告:“不要乱来,你会坐牢的。”
也许野人感到动用铁铳会造成严重后果,便把铁铳慢慢放下。朱晓山心里暗喜,只要把桥搭成功,他们就能一鼓作气爬过去!
谁知道,野人刚放下铁铳,又把手指塞进嘴唇,发出一声尖厉的唿哨声,身后的三四只猴子接到主人的指令,纵身跃起,两个漂亮的飞跃,准确地落到对面石墩,还没等朱晓山看清什么,“轰”的一声,它们已经撅起屁股,合力把搭在石墩上的木头推下山沟,“扑通”溅起一股水花。猴子坐在石墩上,朝光棍们挤眉弄眼,发出“吱吱吱”的欢叫声。
朱晓山看得瞠目结舌,想不到这些猴子竟然被野人训练得如此厉害,成了名副其实的猴兵了。
幸亏木头被尼龙绳捆住,很快被拖了起来。
朱晓山继续指挥光棍们搭桥,可木头刚刚伸过来,还没有搭到石墩上,便被猴子用前爪或后腿轻轻地一推,木头在空中晃悠几下,又是“扑通”一声,落下山沟……这是一场拼意志,拼体力的硬仗,看谁能坚持到底。
直到太阳爬到头顶,光棍们累得精疲力竭,肚子饿得“咕咕”叫,一根木头也没有搭成,倒是伤了几个人,朱晓山只得下令收兵。
光棍们接连对独山强攻了三天,都被野人指挥的猴兵一次次击退,弄得朱晓山好不急躁。
县城房产公司闫老板迟迟接不到朱晓山电话,心里纳闷,这天急急赶到独山,正好遇上朱晓山的光棍们强攻独山,又一次被猴子击败。
闫老板背着手,摇摇头,沿着独山周围走了一遭,便在朱晓山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听得朱晓山直点头,朝光棍们一挥手喊:“撤,明天再干!”
到了第二天,朱晓山加强了光棍们的力量,他们一面抱着木头搭桥,一面大声呐喊:“上啊!”喊声震天,那气势非把独山攻下不可。
而独山上的野人,也紧急调来十多只猴子,以增加抵抗能力。
谁知道,这边朱晓山指挥的光棍同野人指挥的猴兵鏖战正酣,而在独山背面,闫老板重金雇佣来的五六个善于攀岩的男子,已经悄悄越过山沟的急流。他们把长长的绳索往光滑的岩壁一扔,绳端的铁勾牢牢勾住岩缝,接着双腿一蹬,一下就上去二三米。照这样的速度,不消半个小时,他们就能攀到独山顶上,从上而下,制服猴子,活捉野人了。
这就是闫老板暗渡陈仓的妙计。
野人传奇(4)
当闫老板点着烟,得意洋洋地欣赏着攀岩男子的进攻的时候,突然听到对面的独山上发出一阵尖厉的猴叫声,接着拳头大小的石头雨点般从天而降。闫老板大吃一惊,急忙抬头看去,原来是一群猴子,鼓着腮帮,猛烈地向入侵者扔着石头。看来,野人根本没有放松对后山的防护,四周都布有猴哨,哪里有动静,它们就自动结集。眼下,它们以石块为武器,激烈地抵抗着入侵者。
可是,闫老板很快镇静下来,因为,他雇佣的这些男子,都穿着厚厚的登山服,戴着坚固的钢盔,石头砸上去,像是抓痒痒似的,根本起不了威慑作用。
不过,让闫老板万万想不到的是,七八只猴子突然闪电般从光滑的山岩蹿下来,灵活无比,对入侵者又抓又咬。在一场激烈的人猴混战中,他们抵挡不住了,个个哭爹喊娘,遍体鳞伤,“扑通、扑通”狼狈落入山沟,水花飞溅……
野人发怒
独山正面由朱晓山指挥的佯攻当然没有进展,而闫老板的后山偷袭同样以惨败收场。
朱晓山脸色忧郁,觉得要登上独山,比登天还难,心里有点打退堂鼓了。而闫老板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阴笑,说:“过三天,我再来,一定拿下野人!”
三天后,闫老板果然来了。朱晓山以为闫老板会带来更厉害的队伍,一看他背后跟着个瘦高个男子,肩上背着根铁管模样的家伙。朱晓山奇怪地问:“闫老板,你只带一个人,怎么上得了独山啊?”
闫老板神秘一笑:“人多有什么用,眼下最要紧的是制服那群讨厌的猴子。”
朱晓山不信,皱着眉问:“猴子十分灵活,又被野人训练得非常狡猾,怎么制服它们?”
闫老板说:“你按你的战法,继续搭桥,到时候就看这群猴子的下场吧!”
朱晓山不知道闫老板肚子里又卖着什么药,只得又把光棍们调上来。而野人也早就带着他的猴兵,在对面的独山严阵以待。当光棍们抱着木头伸向石墩的时候,随着野人一声尖厉的唿哨,三四只猴子飞跃过来,稳稳地落在石墩上。当领头的一只公猴伸出前爪,挡住晃动在空中的木头时,怪事出现了,只听“啪”的一声,公猴突然松开木头,缩回前爪,在肩上搔了几下,立刻像喝醉了酒似的,摇晃几下,便一头向深深的山沟掉下去。其他三头猴子见状,也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四顾,又听到“啪啪啪”三声,它们落得同样下场,都摔到山沟里去了。
闫老板告诉朱晓山,这是他到省城弄来的特效麻醉枪,又请来了这个瘦高个神枪手,枪枪命中机灵的猴子。
朱晓山兴奋极了,光棍们也高兴得跳起来,他隔着山沟向野人叫喊:“你还有多少猴兵,叫它们飞过来吧!”
对面独山上的野人气得全身发抖,咬紧牙齿,注视着这边的行动。
没有了猴子的捣蛋,一座用三根木头通向独山的便桥,历经磨难,终于顺利搭成功。这时,独山上的猴子急得“吱吱”叫,明白外人一旦入侵,它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纷纷龇牙咧嘴,上下蹿腾,却都被脸色铁青的野人用手势阻挡住。
朱晓山见一下伤了野人的四只猴子,心里虽然难受,但是想想,那没有办法呀。他心里说:野人啊野人,我已经先礼后兵,是你逼着我这样干的。再说,你何苦有福不享,死死守着这独山啊……
正当光棍们从桥上一个接一个,小心翼翼地爬向独山的时候,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吓得他们立刻停止前进。抬起头一看,他们发现野人举起了愤怒的铁铳,铳口冒着青烟,正对着他们。可不知是他的枪法不准,还是他只想对他们进行严重警告,并没有瞄准人,而是打在石墩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光棍们伏在木头上,再不敢向前爬动一步。
野人传奇(5)
朱晓山见了大吃一惊,原以为野人的铁铳是吓人的,谁知道他动了真格!正困惑间,又是“砰”的一声,铁铳的弹丸打到朱晓山、闫老板脚下的岩石上,火星子直溅。闫老板吓得后跳几步,大声对请来的瘦高个神枪手喊:“你的家伙为什么不用,把野人一起麻了!”神枪手摊摊手:“对面的目标太远了,打不到。”
朱晓山怕出大事,急忙向光棍们下令:“撤!”
光棍们撤回后,朱晓山对闫老板说:“再这样搞下去,要出人命了!”
闫老板着急地问:“朱村长,你想放弃这个项目?”
朱晓山眼光阴郁,朝对面独山的猴子和背着铁铳的野人看了会,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坚定:“不,我决不放弃!”
闫老板感到奇怪,这些日子,他们同野人已经较量过好几个回合了,硬的,软的,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却统统都被野人和他的猴兵击退,眼下,朱晓山还能有什么锦囊妙计呢?
朱晓山说:“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把野人请下山!”
轻取独山
秋天来了,山风一吹,独山上的树叶纷纷落下。半个月过去了,朱晓山同闫老板再没有出现在独山对面。也就在这期间,村里的好心人在晚上来到独山对面,把装着煎饼、秋衣的袋子放在岩石上,让对面的猴子从石墩上跳跃过来,吊在脖子上,然后再飞跃回山,让野人和猴子休整、恢复体力。
这天,野人又领着猴兵,背着铁铳,警惕地巡逻。秋风很冷,他把衣服裹紧,站着久久不动,看到独山对面空空荡荡,人影子都没有一个,他的眼睛凝重起来。也许他在想,朱晓山他们不会再来打独山的主意了吧?
又过了几日,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秋风吹得紧,树梢林尖发出划破夜空的啸叫。独山像在呜咽,让人听了感到惊心动魄。两只猴子又跳跃到独山对面,套起布袋子,跃回独山。那天晚上,野人把猴子领到山顶,坐在一块灰褐色的岩石上,心情像是十分沉重,对着猴子摸摸这头,又抚抚那头,然后把煎饼一一分发给它们,自己不留一块。猴子发现它们的主人很反常,一齐朝他瞪起疑惑的眼睛,举着煎饼不肯吃。
野人掏出颗野果,塞到嘴里,猴子们才欢快地举着煎饼啃起来。
啃完煎饼,猴子紧紧地围住野人,为他挡住深夜的寒风,一步也不肯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朱晓山打电话给闫老板,叫他马上赶到独山。闫老板想,难道野人真的被朱晓山请下山了?他怀着一肚子的疑团,驾车急急赶来。
朱晓山早已带着光棍们等在独山对面,对闫老板说:“等桥搭好,我们就上山。”
“野人请下山了?”闫老板问。
“没有!”朱晓山摇头回答。
“猴子和野人怎么对付?”闫老板愈发惊奇了。
朱晓山脸色沉重,说:“放心,猴子和野人不会再给我们添麻烦了。”
闫老板不再多问,倒要看看这个村长究竟用了什么奇妙的法儿,一举制服了猴子和野人。
朱晓山一声令下,光棍们抱着木头开始在石墩上搭桥。他们一次又二次的同猴子和野人较量,历尽了艰险,吃足了苦头,都没有成功,此刻心有余悸,个个战战兢兢,一面搭桥,一面警惕地注视着对面的独山,担心猴子们会突然跳跃过来,更担忧野人会举起猎抢。
可是,他们已经用木头把两个石墩全部连接,桥已搭成,对面的独山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猴子和野人像从独山隐匿或是蒸发了似的,让闫老板看得目瞪口呆,又百思不得其解。
朱晓山紧抿嘴唇,又指挥光棍们继续在每个石墩加搭两根木头。这样,通向独山的桥面已有三尺来宽,人能大摇大摆跑过去。不用担心掉下山沟了。
这时,独山风不吹,林不摇,鸦雀无声,像是一座空山。朱晓山把光棍们留下,只带着闫老板过桥。
野人传奇(6)
闫老板担心地问:“就我们两人,遇上猴子和野人抵抗怎么办?”
“放心,我们俩够了。”朱晓山用平静的声音回答。
过桥后,他们开始登山,一路上还是没有遇上猴子和野人的影子。闫老板四处张望,都是密密的林木,像暗藏着什么机关。他心里越来越疑惑,并且产生了恐惧感,又提醒朱晓山:当心野人摆空城计,先把他们一步步引诱上去,然后来个出奇不意的猛烈反击,他们两个人是抵挡不住的,还是退回去把光棍们调上来。
朱晓山朝闫老板摆摆手,脸色变得沉重,一句话不说。闫老板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后面,只是更加警惕四周的动静,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当他们爬过一个小山坡,突然“嗖”的一声,从树丛中跑出五六只小野物,全身皮毛金光灿灿,只一闪,便钻进林子深处了。
闫老板吃惊地问朱晓山:“这是什么?”
朱晓山变得激动起来,回答道:“金狐,是我们红砂山区特有的宝贝。我爷爷说过,以前山里到处都有它们的影踪,后来突然不见了。金狐那皮毛色泽金黄、柔软、紧密,如果把它制成围领,风吹不进,下雨不湿,雪落自化,比紫貂皮还要珍贵,它是我们红砂山区的‘软黄金’,想不到,独山上居然会有这么多!”
闫老板一下忘记了刚才的疑惑与紧张,也兴奋极了。接着,他们越是往上爬,各种山外消失的稀有小野物不断在他们面前蹿过,让朱晓山和闫老板越爬越激动。
当他们爬到一块平坦一点的山坡时,另一翻景象又把他们惊呆:满山坡长着一种高达二三十米、二三个人才能抱住的参天大树,树皮紫红,树叶成羽片状,已经结着淡黄色的小果子。
闫老板又瞪大眼睛问朱晓山:“这叫什么树,这么高大啊,我从来没有看到过!”
朱晓山脸色激动得通红,声音有点发抖,告诉他:“这叫红砂杉,我小时候看到过。这红砂杉呀,是我们红砂山区独有的珍贵树木,早在三十多年前,已难得见到,那时偷伐一棵,就价值万元,早被国家列入一级保护植物,外面早绝迹了,想不到会在这里成片出现!”
“宝山、宝山啊!”闫老板大喊,又转身对朱晓山说,“好好合作,我们要发大财了。”
朱晓山却咬咬嘴唇,脸上蒙上一片阴云。
血碑揭密
伴随着一路激动,一路惊奇,朱晓山和闫老板爬上山顶。突然,他们发现野人肩背铁铳,伏在一块岩石上,熟睡似的,一动不动。几十只猴子也围着他,同样呼呼大睡。再跑近一瞧,野人左臂前伸,手腕竟然割破了,血淌到岩石上,把岩石染成紫红色。
朱晓山失声朝野人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啊,我并不想要你死啊!”
见此情景,闫老板惊恐地问朱晓山:“怎……怎么会这样,割腕自杀?”
朱晓山悲痛地告诉闫老板,看到闫老板放麻醉枪对付猴子,他突然受到了启发。于是,他故意把强攻队伍撤离,让独山平静了半个多月,好让野人放松警惕,以为他们攻不下独山,放弃了。然后,他去山里采了几把草,做成麻药。
这麻药的方子,是他们家的祖传。那时每到农闲,爷爷和父亲就上山打些小野物补贴家用,其中就有珍贵的金狐。为了不伤它们的皮毛,卖个好价钱,很少用铁铳打,而是自制麻药,拌在香喷喷的煎饼里,把它们麻倒,然后剥皮。而这次,他把麻药也是拌在了煎饼里,昨天晚上,让猴子把煎饼背上了独山。想是野人把这些煎饼分发给同他朝夕相伴的猴子了,它们吃了拌有麻药的煎饼后,药性发作,一只只倒在了主人的脚下。所以,朱晓山同闫老板才能不损一兵一卒,轻易而举地上独山。至于野人为什么不吃煎饼,却割腕自尽,朱晓山就不得而知了。
朱晓山迈开发抖的双腿,同闫老板跨过躺得横七竖八的猴子,来到野人身旁,俯下身仔细一瞧,野人血染的岩石上竟然刻着拳头般大小的字。他们把野人轻轻移开,露出字来:
野人传奇(7)
警示碑
若独山有幸,二三十年得以护卫,我红砂乡有救。独山遗宝,万万不可再遭糟蹋。水有源头,人才有活头,恳求独山后人切记心头。
朱春林托邓雪青凿于公元一九七二年冬。
除了四十年前的老碑文,下面还有新凿的几行小字,它们揭开了野人割腕自尽的秘密:
感恩大队长朱春林救命之恩,故四十载风雨守护独山,各珍稀得以繁衍。观前些日子强攻独山,已明白总有必破之日。昨晚群猴吃食之后,它们即倒,我知道我的日子到头了,无奈夜凿新碑,割腕染字,以血告诫:望留下块安宁之地,让珍稀世世繁衍,代代流淌,造福桑梓。
请将我埋于碑旁,与大队长朱春林共守独山。
独山野人泣求
朱晓山读后,脑袋轰的一声响,他终于明白野人不肯下山的原因以及他最后割腕染碑的惊人之举背后的故事。这让朱晓山醍醐灌顶,他双腿一软,跪在血碑前,悲切地呼喊:“啊——”
原来,以前的红砂乡林密树高,野物丰腴,历来是块富饶宝地。然而上世纪五十年代开荒,六七十年代造地,山林损坏,红砂乡成了穷乡。当时的大队长朱春林上命难违,救了邓雪青后突发奇想,把他送到独山,托付他保护红砂乡生命之根,二三十年后,即可把独山珍稀繁衍至红砂全乡,还昔日的富饶丰腴。
邓雪青出身不好,经历坎坷,为避祸事,故装成哑巴。他高中文化,有知识,有慧眼,明白保下独山资源的巨大生态价值。为报朱春林救命之恩,遵照大队长嘱托,带着猴子,四十年风风雨雨,坚守承诺,不敢丝毫松懈,他把一座充满珍稀、充满生命活力的独山最后交到了独山的后人手里。
此时,秋风起,飒飒有声。秋阳艳丽,照着石碑和安详躺着的野人,一切又归于宁静。
闫老板无话可说,掉头独自下了山。
不久,在独山顶上的石碑旁,多了个红土堆。到了晚上,红砂村的山民细细地听,山风会送来大队长同野人喁喁的说话声呢!
清雍正年间,海州的镇山门武馆勾结豪强,残害百姓。另一家啸海门武馆与它势不两立,两家仇怨甚深。后来,镇山门来了新掌门,他是有一副漂亮大胡子的王魁。这天,王魁来啸海门砸匾,同啸海门掌门吴有光杀作一团,百余回合之后,吴有光惨败,两人收了刀。王魁撂下句话:想赢我?呸!
啸海门死寂地度过三天,吴有光一脸的沮丧,倒拖着腰刀晃进了酒馆,到掌灯时,他脚前的空酒坛已堆成小山。他醉得站立不住,蹒跚着挥刀去刺乱飞的苍蝇,跌了一跤又一跤。不时从窗外传来偷窥人的嘲笑,他像没听见。
同门弟兄流着泪规劝,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二掌门朱福贵德高望重,竟给吴有光跪下了,“全海州的人都看着啸海门,你作为掌门,怎能……”“住嘴!”吴有光拔刀指向朱福贵,“你也小瞧老子的刀法吗?”说着,他把刀舞得如碎雪飞飘。朱福贵失望至极,便嘴无遮拦:“好大的本事,为何只会借酒浇愁?”
只听吴有光撕心裂肺般一声嚎,又见白光一闪,嚓——朱福贵肋下中刀,血流如注。从此,吴有光醉酒后胡砍乱刺成了习惯,没多久就有数名弟兄重伤于他的乱刀下。海州武林哀叹:吴有光竟然手刃同门弟兄,看来啸海门已是退潮的海水,再难翻起大浪了。于是送他绰号:乱刀。
濒临崩溃的吴有光仅剩最后一个精神寄托:恋人于香香。这于香香生着两道细叶弯眉,一双迷蒙睡眼,两片樱桃香唇,纤腰恰似风中柳枝。馆门前摆把躺椅,她整天价儿摇着团扇仰坐在里面,有人近前,她好一会才抬下眼皮,慢慢地露齿一笑。据说成熟的男人大多会被这类慵懒、柔弱的女人迷倒。即便酗酒、狂暴的吴有光,只要依偎在于香香脚边,让于香香娇小、柔软的手在他头上抚弄,他就猫似的温顺。时常,他还伏在于香香膝上哭泣,其声甚悲。
王魁带手下路过啸海门,见到这情景,翘着大胡子笑得不亦乐乎。王魁不经意瞥见于香香那懒散的媚态时,他绽笑的表情凝固了,大胡子钢针般直竖起来。他走过几步又回头,见于香香用团扇遮着半边脸,一双睡眼朝他斜睨着。
第二天,王魁独自转悠到啸海门馆前,发现于香香一个人仰在躺椅上打盹。王魁瞧瞧四周,咽了口口水,抬脚奔去,却被人从背后按住了肩头。是镇山门中被称作智多星的刘权。刘权一双贼眼紧盯住王魁:“掌门,那可是人家的女人,你刚同她男人结了仇。”王魁眨眨眼,大胡子扭了扭,猛地拍击脑门:“哎呀!差点……多亏……”他转身便走,可转身的当口他又朝于香香瞟了一眼,瞟见于香香微睁睡眼,轻启红唇,似乎在召唤他。他脚步刚又迟疑,被刘权生拉硬拽弄走了。
刘权把王魁带到西郊的一家酒馆,边推杯换盏,边讲了几个与女人纠缠不清的好汉的凄惨结局,话里满是旁敲侧击。王魁闷着头喝酒,每喝一碗都晃晃头,抖落沾在大胡子上的酒滴。忽而,王魁端着酒杯傻愣愣地望着窗外,几道口涎顺着胡须淌下来。原来,正对窗口的树林里,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舞着兜网,扭着纤腰在捕蝴蝶,旁边停着一辆马车。捕蝶女正是于香香。刘权忙不迭地把窗扇关紧。
突然,隔窗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厮打的嘈杂声。王魁推窗一看,几个黑衣人揪起于香香正往马车上扔。王魁先把饭桌连同刘权踢到墙角,再飞身跃出窗外,手中利刃转成旋飞的轮盘,切菜瓜般削去了黑衣人的头颅。于香香晃扭着腰肢晕倒了。王魁把她揽在怀中,跳上马车,猛甩马鞭。马车一溜烟消失在了莽莽树林中。
吴有光拖着醉步赶到时,山风正隐隐约约把男女浪笑送出林外。
于香香向吴有光坦言,她实在抗拒不了王魁那副大胡子的诱惑,那是成熟男人的标志。吴有光拔刀对着于香香,刀尖颤抖,好半天……当啷——刀颓然落地,他抱住于香香的腿:“香香,我就剩你啦!”于香香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极厌恶地嘟囔句:“瞧你这德性,一辈子也长不出胡子来。”就此,于香香躺进了镇山门馆前的躺椅里。
吴有光木头人似的,目不转睛地呆望自家馆前的空躺椅。刀伤未愈的朱福贵摇头叹息了一阵,示意弟兄劈了那把空躺椅。刀斧齐上,噼拉喀嚓,躺椅变成了一堆木屑。吴有光被惊醒,扑到木屑堆上痛哭,猛然,他眼中闪出凶光,“呀——”地一声叫,起身出刀,周围的弟兄全都肋下溅红。不知是他这次出手不重,还是刀走偏锋,受伤的弟兄都捂着肋部爬了起来。朱福贵跺脚痛骂:“狗娘养的王胡子,你把吴掌门搞成了乱刀,干嘛不把他的命也拿去!我们的命也都拿去吧。”
吴有光陡然面涌愧色,叫道:“老子实在受不了啦!去给那狗娘养的下战书,三日后决斗。”
镇山门里,王魁瞄了瞄那张战书,把它揉作一团,冷笑道:“再跟我玩,他怕是连裤子都要输掉的。”刘权吊着胳膊蹲在地上,阴阳怪气地说:“掌门,武馆里可还睡着一条蛇呀,你去决斗,说不定后院就……”上次在西郊酒馆被踢断胳膊后,刘权总是一副阴阴的嘴脸。王魁乜了他一眼,撅撅胡子没出声。
深夜,如水的月光透进寝房窗户,照着僵尸一般仰卧在床板上的王魁、睡猫似的蜷缩着的于香香。忽然,床脚出现一条弯曲、蠕动的线,爬进月影里才看出是条鳞片闪闪的蛇。那蛇窜到王魁身上,吐信噬咬,没找到下口之处,转而缠绕于香香。于香香惊醒,尖叫着摇晃王魁。王魁打着哈欠起身,铁钳般的大手握住蛇的头尾,一抻,然后在蛇头上抠块口子,捏住一块皮顺着蛇身往下撕扯,把整张蛇皮剥了下来。他抹开胡子,大口吞噬起血淋淋的蛇肉。于香香吓得瑟瑟发抖。
第二天,王魁在镇山门大摆决斗壮行宴。酒过半酣,王魁高叫:“‘智多星’何在?”刘权战战兢兢蹭过来。王魁令人端上一只大盘,上面盛着一张蛇皮和一串蛇骨。王魁奸笑道:“‘智多星’,你心毒如蛇,何不干脆变成蛇?把这些吃下!”刘权还不及争辩,就被王魁掐住脖子,蛇皮和蛇骨被一股脑地塞进嘴里。一会儿,刘权咕隆着喉咙,翻了白眼。
王魁把那只盘子摔到地上,两眼血红,胡须倒竖,“这条毒蛇,竟敢谋害本掌门所爱,不除掉他,我怎敢离家出战?”于香香手捧一精巧的酒瓶,睡眼含笑:“谢掌门为妾身做主。这瓶好酒已收藏数年,献给掌门,掌门喝了定会增添勇力,得胜而还。”王魁拔出瓶塞闻了闻,“还真是好酒,老子留着另有用处。”他把酒瓶揣进怀里,环视了一眼手下,朗声道:“不踏平啸海门决不回头!”
决斗场就选在西郊酒馆外的树林中。吴有光满身酒气,脚步踉跄,挥刀一阵乱舞。王魁根本未出刀,抱着膀躲闪,嘲笑道:“有点好东西给你。”他从怀里掏出那瓶酒,一溜身钻到吴有光身前,一手别住那把刀,握酒瓶的手穿过空档,一下把酒瓶塞进吴有光嘴里。这时听到于香香惊叫:“我的酒!那可是……”说着她扑向前去,手里握着一柄短剑。
冷不防树丛中窜出个矮小的身影,拦腰把她抱住,夺下了短剑。“掌门,在下擒住这狐狸精啦!”这人竟是刘权。王魁跳出圈子,冷笑一声:“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于香香惊恐万状,“我不是……那酒真的……”
“你是真怕毒死他,是吗?”王魁转向吴有光,乐得胡须乱颤:“吴有光,我玩了你的女人又破了你的美人计,你‘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有脸面在江湖混吗!不过你也无所谓了,毒酒的药性就要发作。”他洋洋自得地述道:对于香香施的美人计他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但他是刀枪不入的铁身,根本不怕身边睡个美女蛇,他要鱼和熊掌兼得,在紧要关头戳穿这一阴谋,从精神上彻底摧垮吴有光。刘权是他这盘棋中的一颗棋子,让他夜间放蛇,是要他假死,以便关键时刻出其不意……
吴有光让酒呛得直咳嗽,身体摇晃着,好像就要跌倒。可陡然间他挺直了身子,眼神炯炯,提刀舞出一阵透着寒气的狂风。他讥笑道:“蠢货,你把这‘神力酒’当毒酒,我可是渴望了很久的,那贱货藏得紧,一直没机会品尝,没想到今天你成全了我。”王魁稍一愣怔,拔刀迎战。两把刀缠绞得像飞滚的雪团,寒光凛凛,缭乱耀眼。斗过百余回合,吴有光渐渐占据上风,只是无法把刀刃削入王魁的身躯。
观战的于香香脸变白了,盯着王魁的眼中满是幽怨和爱怜,“王掌门,你不该怀疑妾身,给他喝‘神力酒’。”她又向吴有光投去怨恨的目光,愤然道:“都是你这个衰男人,害得我落下水性杨花的骂名!‘神力酒’让你逞一时之威,改变不了你的本性。”她摔开刘权,抢回那柄短剑刺向吴有光,“王掌门,妾身跟定你啦!愿以一死帮你除掉这个衰男人。”
吴有光使出反手刀磕开王魁的刀,大骂“贱货”,冲着于香香抖了一下刀。在铮铮刀鸣未消之时,刀身快如闪电地刺去,穿透于香香娇柔的身躯,又迅疾地抽回。于香香慢慢地屈身瘫倒,肋下血流汩汩,却没叫一声。
王魁也像挨了刀似的一趔趄,身子歪斜下去,跪地抱紧于香香,“香香,我错怪了你,其实我打心眼里喜欢你啊!可是江湖险恶,我不得不防……”于香香好似已奄奄一息,勉强一笑:“我知足了……”说罢头歪眼闭。王魁胡须抖索,咬牙强忍,终没忍住,泪流滂沱,把那胡须丛浸成遭雨淋的鸟窝,又从那里发出痛彻肺腑的嚎哭。
一道白光从湿漉漉的大胡子下划过,他脸上的痛楚遽然僵住了,刀枪不入的身躯被利刃在致命的喉咙处割开条大口子;血好半天才溅出来,像喷泉……他没来得及看清于香香柔弱的小手是怎样刺出短剑的。
吴有光第一次与王魁交手就领教了他刀枪不入的铁罩功,他清楚只有其人在痛失至爱、悲伤欲绝时,铁罩功力才会泄掉,他便和于香香谋划了苦肉美人计。为使于香香中刀不致命,同门弟兄就成了他练刀的靶子,而他则独自承受“乱刀”的恶名。于香香之父五年前死于王魁刀下。
有个小伙叫刘大宝,过几天就要办喜事了。这天傍晚,他正在新房里忙活,听到街上呜呜的警笛响。“这是来抓哪个的?”刘大宝最好看热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兴冲冲地往外跑。
一出门,却见一辆警车“嘎吱”一声,不偏不歪正好停在了自家门口。车门一开,从车上跳下两个威武的警察,直奔他过来了。大宝有些着慌,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两只手就被人家逮住了,接着手腕上一凉,大宝定睛一看,我的天,手铐!他当即懵了,一迭声地问:“这……干什么、干什么?”
警察说:“你是不是刘大宝?”
刘大宝脸色煞白,点头跟鸡啄米一样。警察说:“你跟一个案子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就往警车那儿推他。
大宝死活不肯上车,嘴里大叫大嚷:“冤枉!你们搞错了,一定搞错了,我没犯法呀。”
警察见状,严厉地说:“冤不冤枉去了就搞清楚了。你要是再不配合,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大宝平时一贯挺畏惧警察的,一听要对他采取措施,马上就闭了嘴,心里自我安慰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去了派出所终归会弄清楚的,就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地上了警车。车门关上的一刹那,他听见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在议论:“真没想到,大宝平常蛮老实的,竟也犯了事?”“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什么案子?是不是最近传得挺凶的那起强奸杀人案?”“啧、啧,这孩子,还有几天就结婚了,咋就等不及了呢!”
到了派出所,警察们把大宝带到一间小屋,开始审问。果然跟前几天的那起强奸杀人案有关。大宝心中有数了,他没做过,自然坚决不承认。这时候,天也晚了,警察们一商量,决定等明天找来目击证人辨认一下;临走,还苦口婆心地劝他:“今晚上你好好想想,坦白从宽,告诉你,我们可是有目击证人的。”
当天晚上,刘大宝蜷缩在墙角,一夜未曾合眼,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上班后,一个警察把他带到一间屋子,让他面朝墙壁上的大镜子站好。大宝平常爱看警匪片,猜想这面镜子大概就是透视镜,自己看不到外面,外面却能看到自己。他估计现在外面那目击证人正在辨认自己,便竭力摆出一副坦然的样子,怕对方看不真切,还使劲把脸凑到镜面上。结果旁边的警察警告说:“往后站,脸都挤扁了!”
果然是误会,很快,就进来一个警察,给大宝打开了手铐,满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那人认错人了,没你的事儿,你可以走了。”
闻听此言,大宝浑身一松,不由热泪盈眶,连声说:“谢谢!谢谢!”虽说是受了点委屈,他还是由衷感谢人民警察这么快就弄清楚了事实,还了自己清白。往回走的路上,他的心情不错,嘴里哼开了流行小曲:“谁使用双节棍,哼嘿哈嘿……”拐过街角,几个正在街上唠嗑的闲人见到他,眼珠子瞪圆了,表情都有些吃惊,其中一个招呼道:“大宝,放出来了?”
大宝说:“他们抓错人了。”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说。大家一听,原来是这样呀,就说:“他们可是冤枉你了,这些警察可真不像话。对了大宝,他们向你道歉了没有?”大宝说:“人家跟我说不好意思了,算是道歉了吧。再说他们又不是故意的,用不着道歉。”对方就说:“那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家现在只怕乱得开了锅了。”
大宝吃了一惊,拔腿就往家里跑。果然,他未等进家,就听见娘的哭声,呜呜的,还有爹的骂声,嗷嗷的。他赶紧一步跨进门,叫道:“爹,娘。”这一声真管用,哭声和骂声立即止了,娘抹了把眼泪,欢喜得声音都哆嗦了:“儿啊,你回来了?”爹刚才还在转着圈儿骂他忤逆、畜生,现在也过来把儿子左看右看,眉毛胡子直抖:“没事了?”
大宝轻松地说:“没事,虚惊一场,他们搞错了。”
爹和娘如释重负。娘便说:“看这事弄得,你快到喜梅家,跟他们说说,别退婚了。”喜梅是大宝的未婚妻,大宝闻听吃了一惊:“她家要退婚?”原来,消息传得真是快,大宝昨天刚出事,今天早上,喜梅娘马上就打发人把彩礼退回来了。
大宝不敢耽搁,骑上自行车心急火燎地往喜梅家奔。到了后,那村的人也有认识他的,冲他指指点点。大宝顾不得理会,直奔喜梅家。喜梅的爹娘看见他,四只眼瞪成了铃铛,惊道:“这么快就把你放出来了?”
大宝说:“警察抓错人了。”
他本来以为此事解释清楚就没事了,没想到喜梅娘本来就对大宝这个毛脚女婿不是太满意,要不,大宝一出事,她也不能立马就去退了婚。此时听说是抓错了,喜梅娘就表示不信,反问道:“抓错了?警察咋没去抓别人单要抓你?”
大宝被呛得一愣,低声下气地说:“真的弄错了,娘,喜梅哪儿去了?”
喜梅娘的老脸拉得足有二尺长,冷冷地说:“我家喜梅被你害惨了,走到哪里都有人戳脊梁骨,我们家清清白白,可不能找一个不干不净的人当女婿。”
大宝急了:“我不是说了嘛,我真的是被冤枉的,要是真有事,警察也不会放我出来呀。”
可喜梅娘抱着葫芦不开瓢,横竖就是不相信:“有事没事你自己最清楚,反正现在十里八乡的人没有不知道你被警察抓过的。你以后别来找喜梅了,她没脸在家里呆,今天一早就坐车到南方打工去了,到啥地方我也不知道。”
大宝一听傻了眼,又死缠硬磨了半天,喜梅娘就是不松口,还让他马上开路。最后大宝也上火了,赌气说:“我就不信,死了张屠户我不吃带毛猪,不找她张喜梅我刘大宝也打不了光棍!”
大宝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越想心里越窝火,我怎么这么倒霉,平白无故地被抓进去关了一宿不说,出来后还不清不白,把媳妇都弄没了?他也是有点头脑的人,马上找到了罪魁祸首——都怪那帮警察,案子没调查清楚就胡乱抓人。他一顿脚,家也不回了,风风火火直奔派出所。干吗?——找警察讨个说法!要人家赔偿损失,还他清白!
警察对刘大宝很客气,听他把原由说完后,接待他的警察再次道歉说:“实在对不起,是我们工作失误给你造成的麻烦。”
大宝胆气壮了:“光道歉没用,你们还得给我恢复名誉。”
警察看着他,问:“你打算要我们怎么办?”
太行山腹地有一个叫龙峰村的小村庄,90年代以前,四周的山上飞禽走兽很多,后来开荒种地,山上的动物逐渐少了。这几年退耕还林,加上禁猎,山上的狼呀,狐呀,山鹿呀等动物,才又逐渐多了起来。
山上那条灰黑色的狼王,不在同类中选择知音,而是喜欢和村里的狗干那些传宗接代的事情。自从狗剩大爷家的雌性黄母狗和狼王有了几次那关系,生下七只纯正的狼狗,卖了数千块钱后,村里开始家家养母狗,都希望这条狼能看上自家的母狗,好生几窝狼狗,卖几个好钱补贴家用。
不知道是这狼王的变态性行为,引起了其他狼的好奇或者是模仿,还是村里的母狗诱惑力太大,一群狼和狗,经常在村南的山腰上相会。不久,村里的许多母狗都怀上了狼崽。狼崽还没有出生,便被城里贩卖狗的人,以每条500元的价格订了下来。
也许是基于想发财的心理作怪,村人对“狼女婿”渐渐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即使偶尔狼白天在村边和狗群嬉戏,村人也不撵不吓,好像那狼是狗群中的一条狗一样。这样时间一长,狼的胆子就越来越大,开始向村中心逼近,并隔三岔五偷吃几只鸡几只羊什么的解解馋。即使这样,村人觉得这狼女婿还是利大于弊,只是把鸡羊类看守得紧了些。但狼毕竟是狼,当村里大白天也能见到狼的影子,并影响到孩子们的安全时,村人才有所警觉,开始商量驱狼之事。
有人建议干脆抓几条公狼,养起来专门配种用;有人建议上报有关部门,杀一批狼免除后患。因为狼越来越多了,山里的活物,已经满足不了它们的胃口。
就在这时,村里出大事了。一群狼不仅把村里养羊大户的近百只羊咬死过半,而且还在黄昏时分,包围了村里上学的近百名小学生。幸亏有人通知了乡派出所,民警赶来后开了十几枪,才吓退狼群。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乡政府也不敢藏着掖着,上报到了县林业局。县林业局又上报上级有关部门,层层批准后,村里成立了狩猎队。老猎户狗剩大爷担任了狩猎队队长,目标是杀100条狼。
狗剩大爷又领回了自己那杆曾经用过几十年的猎枪。他边亲切地擦枪筒,边拍了拍黄母狗的脑袋,说:“上山,黄虎!机灵点,回来给你肉吃。”
狗剩大爷家的黄虎虽然是条母狗,但却生得个头大,四肢粗,虎头虎脑,威风凛凛,是村里的狗王。黄虎在村中央一叫,村里的狗不出两分钟,便会“刷”一下聚集到它的周围。黄虎和狼王生下的狼狗尤其帅气,每一条幼崽的价格都在千元以上。
狗剩大爷在派出所民警和村治保员的配合下,带领一支由八个青壮男青年组成的猎狼队进了山。当天就打回来十几条又肥又壮的狼。由于天气较热,怕死狼污染环境,村长每天都派两个杀猪汉解剖死狼,狼皮归集体所有,卖下钱后,为村里的独生子女交纳学杂费。狼肉则统一在一口直径约一米半的大铁锅里炖了,村里无论男女老少谁想吃就来吃,只准现场吃,谁也不能拿回去吃。
狼王与狗(2)
天天狼肉飘香,有村民边吃边说又切身感受到了集体的温暖。
猎狼的第三天,猎狼队一行人遇到了灰黑色皮毛的狼王。狗剩扣动扳机正要射击,冷不防黄虎扑上来撞了一下枪管,子弹走偏,惊动了狼王。狼王立刻跑了个踪迹全无。狗剩大爷本想狠狠收拾一顿黄虎,一想人家好歹做过几次夫妻,再加上在猎杀其他狼时,黄虎配合勇敢,便作罢了。他没有想到这狗和狼还真能处出感情来。
然而,就在猎狼队工作了一周左右,准备收兵罢猎的时候,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天,狗剩大爷正指挥大家往村子里拖死狼时,一起跟随在身边的黄虎先是东闻闻西嗅嗅地狂躁不安,接着一猫身就向深山里边跑去。狗剩大爷连喊带叫,黄虎却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黄虎是跟随了狗剩大爷多年的心肝宝贝,没办法,众人只好留下两个人看守死狼,其余的人重新子弹上膛,陪狗剩大爷进山去找黄虎。
顺着黄虎跑的方向,众人翻过几座山,钻过几片野生松树林,前边隐隐传来的声音,让大家大吃一惊。在山里居住几十年,他们分明听到了金钱豹和狼的搏斗声。中间,间或掺杂一两声狗吠声。狗剩大爷听出来了,那狗吠声,分明是黄虎传出来的。
金钱豹是太行山里的百兽之王,敢和金钱豹一决高下的,除了那条灰黑色的狼王,估计其他狼是不敢向金钱豹叫板的。刚才狗剩大爷喂养的母狗黄虎,一定是听到了“情狼”和金钱豹的搏斗声,才显得焦躁不安,并毅然奔赴战场来助“情狼”一臂之力的。
众人重新检查了枪膛里的子弹,猫着腰身放缓放轻脚步,向现场逼近。上了奶头山顶,一场血腥的战斗便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一条身长约两米的金钱豹,浑身毛发倒竖,正在扑咬灰黑色的狼王。现场横七竖八躺着十几条被金钱豹咬死的狼。金钱豹到底是身大力不亏,它全然不把黄虎放在眼里。一群人的突然到来,分散了金钱豹的注意力。趁金钱豹眼睛走神的间隙,狼王向黄虎发出低吼,好像在说:“亲爱的,我是男子汉,这儿不关你的事。战争让女人走开,你快回去吧!”趁这间隙,金钱豹猛地向前一蹿,身子腾起有一米多高,雪白尖利的牙齿,好像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刀子,直扑狼王的脖子。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黄虎抄后路同时跃起来,“啊呜”一口就往金钱豹的屁股上咬了一口。
金钱豹背后遭袭,又挨了疼,才意识到这不起眼的狗丫头,也不是好惹的种,赶紧掉回血盆大口,“嗷”一声长嗥,震得旁边的树叶也扑簌簌直往下落,闪电般扑向黄虎。黄虎躲闪不及时,一条尾巴被金钱豹血淋淋地撕拽下来。
眼看黄虎性命不保,狗剩大爷扣动扳机正欲开枪救爱犬,旁边派出所的民警一边按住他的枪,一边轻声说:“大爷,金钱豹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打不得呀!”
狼王与狗(3)
这时,狼王已经得到了反攻的机会。眼看“情狗”处境危险,它“嗷”一声向前一蹿,竟然径直扑在了金钱豹的身上,照着金钱豹的背部“咔嚓”就是一大口。这下子金钱豹受了疼,它驮着狼王向前蹿了有五六米远,并拼命扭动腰身,看样子是想把狼王甩下来。但狼王的四只爪子紧紧地扣在了金钱豹的毛皮上,嘴巴紧紧地重新咬住了它的一块肉。金钱豹上跳下蹿左摇右摆,狼王都在它的背上稳如泰山。
黄虎全然不顾屁股上流着鲜血,见狼王占了上风,兴奋地向前一扑,径直咬住了金钱豹的尾巴。它在为自己的尾巴报仇。
这头金钱豹眼看战局对自己越来越不利,蓦地使出个奇招来,它驮着狼王拖着黄虎,向旁边的一块露着石峰的大石头前进,到了近前身子又一斜一歪。狼王如果此时不从金钱豹的背上下来,锋利的大青石碴子,非把它割个遍体鳞伤不可。没有办法,狼王从金钱豹的背上跳了下来。与些同时,金钱豹的尾巴被黄虎咬下来半截,黄虎算是为自己报仇雪恨了。
金钱豹重获自由,趁狼王立足未稳,猛地一回头,正好咬住了狼王的脑袋。只听“咔嚓”一声响,狼王的脑袋被咬了个粉碎。
众人本以为狼王一死,黄虎看大势已去,会赶紧逃命。没想到黄虎看狼王已死,悲鸣几声后,模仿狼王刚才的动作,重新跃上了金钱豹的背部,四只爪子有力地扣进了金钱豹的皮毛,朝金钱豹的背部胡乱而有力地咬着。金钱豹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也没有把黄虎摔下来。
金钱豹故伎重演,又向青石的锋芒蹿去。这回,黄虎有了经验。金钱豹在大青石前侧身的瞬间,黄虎身子一斜钻到了金钱豹的腹部,“啊呜”一声,咬住了金钱豹的腹部。
金钱豹这次着实受了疼,它条件反射地一抖身子,又向前蹿了几米,终于把黄虎甩了下来。黄虎也许是为丈夫报仇心切,复又扑了上去,身子腾起一尺来高。金钱豹以静制动,在黄虎落到身上的瞬间,一扭头颅,“咔嚓”一声将黄虎拦腰咬了一口。黄虎呜一声惊叫,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眼看黄虎性命不保,众人急忙向天空鸣枪示警。金钱豹一看有人助阵,急忙摇晃着浑身伤痕钻入了大山。
众人赶过去时,黄虎的腰椎显然受了重伤。它正一寸一寸地移动着身子,向狼王靠拢。
众人感到眼睛有点湿润。狗剩大爷放下手中的猎枪,轻轻抱住黄虎,把它放在了狼王的身旁。
黄虎嗅着狼王的尸首,“呜呜”地哀叫着,眼睛里满是泪水。它用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着狼王的身子……忽然,黄虎的头一歪,便再也没有醒来。
那年深秋,我们从黑鱼泡子撤回渔村不久,江里开始淌冰排了,在网滩上的那些渔民也陆续撤回了村子。又过了一个多月,估计冰冻得该差不多了,泡子里的鱼也归了窝子,渔业队领导派小队长王永泉带着我们十几个人到朱老四大泡子去打冬网。
在黑龙江江边打冬网,除了下铃铛网或丝挂子外,主要还是到渔村周围的那些大水泡子打拉网。而打拉网和下铃铛网、丝挂子有所不同,要把十几块二三十米长的拉网连接一起,结成一张二三百米长的大网,然后在冻了足有一米来厚的冰上镩很多冰窟窿,用一根长木竿穿水线,再把网拽到冰下捕鱼。来到地方才知道,这年冬天朱老四大泡子的水实在太大了,方圆足有三四十里,二三百米长的拉网所能围捕的水面实在太有限,队长王永泉让张凤翔带我和二愣子赶马爬犁回村再取十块网回来。
从朱老四大泡子回渔村足有一百七八十里,再加上没一条像样的路,沿途全是树林子和荒草甸子,赶马爬犁一路小跑,两头见黑,当天能赶到地方就算不错了。要是在半路上碰上点啥事耽误了,恐怕半夜都到不了家。为防止在路上碰到点什么事,临离开之前,王队长从地窨子里拎出来一支“七九”****,还有十发子弹交给张凤翔。
那时树林子里的野兽特别多。一路上不仅碰见一群狍子,还碰到了几头马鹿和野猪,眨眼工夫跑得无影无踪。这些野兽都不算可怕,见到人它们都赶紧逃窜或躲藏起来。要是碰到个头比狗还高的乌苏里猞猁、几百斤重的狗熊或长着长长獠牙的大孤猪,恐怕就要麻烦一些了。好在我们带了一支****,还有十发子弹,足以对付那些凶猛的野兽,打不死,也能吓得它们落荒而逃,但最叫人最担心的还是碰到狼群。
渔村的南面有一片莽莽密丛林,方圆足有上百里,那里长满了一人搂不过来的柞树、桦树、杨树和椴树,当地人管那片林子叫“黑林子”。村里有几个专门靠狩猎为生的猎人都不敢轻易去“黑林子”,怕碰到那里的狼群。听那些人说,黑林子里有十几群狼,平时各占领一块地盘,互不侵犯,可到了食物短缺的寒冷冬季,它们时常会集聚在一起狩猎,不管是浑身蛮力的大孤野猪,还是身材高大健壮的马鹿,甚至连最凶残的狗熊都不是它们的对手。只要进入它们的领地,都别想再活着走出来,肯定会被那里饥饿的狼群撕扯得粉身碎骨。
其实我们个个都清楚,不管多么凶残的野兽没有不怕人的,都轻易不敢向人发起主动进攻,除非它们连续很多天没吃到食物,生存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威胁,那样恐怕就要另当别论了——求生的****会使它们不惜铤而走险,认准被打死也不能老老实实地等着饿死!这恐怕是一切动物的****。
回去还算比较顺利,尽管赶马爬犁进村里时已经是深夜了。想着第二天起早到队里把渔网装上爬犁,赶紧返回朱老四大泡子——那里还有十几个人在等待我们回去呢!我们早一天赶回去,就能早一天下网捕鱼。可不凑巧的是,当天夜里竟下起了一场大雪,我们在村里等候了两天,一直不见天晴雪住,只好装上爬犁,迎风冒雪上路了。
这场雪下得实在太大,平地积雪没到人的腿弯子深,甸子里的野草全被大雪压趴下,外面只露一截草稍,在寒风中瑟瑟抖动,连回来时的爬犁印,也被这场大雪覆盖住了。好在张凤翔不仅打过鱼,还上山狩过猎,不管水里还是林子里,只要能说出地名,基本上都能找到。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身上的老羊皮袄和脑袋上的貉皮帽子都落满了雪,甚至连前面拉爬犁的马背上也落了一层雪。
那天套的是一匹枣红色的蒙古马,别看它个头不高,可有着粗壮的四条腿,再加上碗口大的蹄子,耐力特别好,尤其是钻林子,过草塘,穿雪原,比别的马都有着明显优势。尽管这样,在雪地里走了多半天,马背上已经笼罩了一层白雾般的热气。
看马跑出一身汗,我们都下了爬犁,走在后面。更让我们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大雪彻底停下,又刮起了“大烟泡”。眼看着西北风狂卷雪面子,漫天飞舞,触天接地,发出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呼号声,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好像有无数的魔鬼从地狱里钻出来,在天地之间群魔乱舞,发出阵阵疹人的冷笑声。
天色顿时暗下来,周围变得灰蒙蒙一片。以张凤翔的意思,先找一处林子密的地方避一避风,等到明天早晨“大烟泡”停下后再赶路。可我和二愣子都不想在野外过夜,张凤翔也没多说什么,抡起鞭子甩了一下,随后大喝一声:“驾!”
脚步刚刚慢下来的枣红马再次拉着爬犁颠颠地跑起来。我们赶着枣红马紧走慢赶,眼看天色渐渐黑下来,还是没有走出这片密林。
“吁——”张凤翔在一条沟旁喊马停下,朝四周看了看说,“咱们好像迷路了。”
这句话顿时让我吃了一惊。四处撒目一望,去朱老四大泡子的路上除了荒草甸子和一条条岛状林外,根本没有这样的密林子,更没有眼前这条望不到尽头的大沟——我们确实迷路了。
仔细回忆一下,肯定是我们迎着风雪赶路时,稀里糊涂地走错了方向。张凤翔围着几棵大树转了一圈,进一步证实了刚才的话,如今我们走的方向已经不是东南,而是有点偏西,也就是说来到了黑林子的边缘——黑林子在渔村南面偏西,而我们去的朱老四大泡子在渔村的东南,方向相差还不算太多,从这里再朝东拐就可以了。
天色已晚,我们更是人困马乏了,不能再继续赶路了,只能在这里对付一夜,等到明早煞风后辨清了方向,再去朱老四大泡子。
赶着马下到沟底,找个避风的地方停下,把马从爬犁上解下来,拴在距离我们十几米远的一棵老柞树下,随后把草料袋子拿下米,放它跟前,让马吃饱喝足了,明早走路也有劲儿。张凤祥喂马,我和二愣子四处寻找柴草,准备升堆过夜的篝火。
张凤翔怕我俩偷懒,一再让我们多准备些木头。其实,这种事不用他多嘱咐,凡是有在野外过夜经历的人都清楚,一晚上火都不能断,尤其是在冬天的野外过夜,那篝火不仅可以帮人取暖,还可以防止野兽的袭击——几乎所有的动物都惧怕火光,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没把枣红马拴在跟前的原因。万一夜里把木头烧没了,想再寻找就困难了,我俩不仅在附近寻找很多干柴,还砍倒十几棵碗口粗的柞树和桦树,截成一米多长的样子,准备临睡前加到火上——火大没湿柴,像这种湿木头更抗烧。
生起了篝火,等烧下了火炭后我们掏出从家里带来的馒头烤在火旁。很快,馒头外面烤出一层黄嘎,散发着一股好闻的焦糊香味儿。我们每个人吃了一个馒头,又吃了几口雪,才各自裹紧了身,卜的老羊皮袄,依偎在火堆旁躺下。
午夜时分,我突然被一阵马嘶声惊醒。睁眼一看,只见那匹拴在老柞树下的枣红马惊恐万分,不安地围着大树来回走动,并且还在踏蹄子,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
“不好,你俩赶紧起来!”这工夫,张凤翔早已醒了,或者他根本就没睡。把我俩叫了起来,他随手抓起身边的****,同样紧张地朝四周张望。
“怎么了?”见张凤翔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知道情况不妙,我赶紧问他。他朝我摆了一下手,示意我不要吱声,而眼睛一直观看四周。
我和二愣子站起来朝四外嘹望,防备遭到野兽的突然袭击。可是朝外看了半天,周围静悄悄的一片,只有夜风在林间悄悄地穿来钻去不停地摇晃树梢,没发现什么异常,觉得张凤翔可能也有点神经过敏了。刚想松口气,张凤翔突然用胳膊碰我一下,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还是没发现任何异常,疑惑地看他一眼,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刚才做了个噩梦,还没有完全从梦里醒过来?
我弯腰捡起两根木头,放在火堆上,刚准备裹紧羊皮袄再躺下睡觉,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再抬头朝那里望去,只见一对绿鬼火似的眼睛正在朝我们这边移过来,而且离我们已经很近了,顶多也不过三四十米远。我大吃一惊,赶紧问张风翔:“那是什么?”。
“狼!”张风翔端起****,瞄准前面那双闪烁不定的绿色鬼火。突然,他又轻轻地说,“你再看那边……”
我这才发现,哪里只有一对绿色的鬼火,前面已经出现了无数鬼火般的绿光在不停地闪动。
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拴在树下的枣红马也越来越烦躁不安了,使劲儿地挣着缰绳,想要赶紧从这里跑开。
张风翔的枪膛里压了五发了弹,还有五发装在他的衣兜里。凭他的枪法,一颗了弹要一条狼命是轻而易举的事。果不其然,随着两声“砰砰”的枪声,最前面的两匹狼已经倒下了。可那枪声并没有制止住狼群进攻的脚步,仍在不要命地往前冲。
“开枪,快开枪呀!”我朝张凤翔大声地喊叫,希望枪声能再次响起来,击退步步朝我们逼近的狼群。可那枪声只响了那么两声,接着便是悄无声息,我在那里等了好长时间,还是听不见枪响,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我赶紧扭头看他。想不到他却对我说:“你再朝那边看!”
定神朝周围再扫一眼,四周都闪烁着无数的绿色鬼火——我们已经被狼群包围了。有这么多狼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别说十发子弹,就是再有二十、三十发子弹,也不可能把这么多狼全都打死。我紧张地问张凤祥:“咱们怎么办?”
“别怕,我在这里盯着,不让狼群靠近咱们,你俩赶紧往火堆里加木头,把火烧得再大一些!”这会儿,张风翔倒是很沉得住气,端着****站在那里,不停瞄向前方的狼群。趁这工夫,我和二愣子赶紧拿起身边的木头,一根根地架在燃烧的火焰上。
刚加上一些木头,篝火沉了一下,火光顿时暗了下去。只见火光暗了,狼群趁机扑上来,有两只已经冲到我们跟前。在这紧要关头,张凤翔手里的枪再次响起,一匹几乎快冲到我们跟前的大公狼发出一声惨叫,随后身子一歪倒在了雪地上。
连续打死三匹狼,还不能阻止狼群的进攻,仍旧不要命地朝我们扑来。见事不好,我赶紧操起了那把砍柴的大斧子,二愣子也抓起一根胳膊粗的柞木棒子,准备做最后的反抗。
沉下去的篝火终于再次熊熊地燃烧起来,火舌直冲向天空,发出阵阵“毕毕剥剥”的炸裂声。火焰烧热了周围的空气,不停地朝上升腾,吹拂着头顶上几片仍旧挂在树枝上的枯叶,来回不停地摇动……在熊熊燃烧的火光面前,狼群终于停止了进攻的脚步,在距离我们二十多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后,它们把那三匹被打的死狼拖向了远处,很快传来了争食发出来的类似狗的护食声和凶猛的撕咬声。
怕拴在距离我们十几米远的枣红马遭到狼群的袭击,张凤翔把缰绳解开,想牵到我们附近的树下。可那匹枣红马已经被狼群吓着了,不肯靠近燃烧的篝火,连蹦带跳,就是一步也不肯朝前迈。张凤祥看看实在没法,只好仍旧拴在原来那棵树下。
见熊熊燃烧的火焰把狼群吓退,停止了进攻。我们都更有信心了,不停地朝火堆里添加柴草,准备坚持到天亮再说——明天的太阳升起来后,狼群肯定也会离开这里,躲到密林的深处。而一旦发现狼群退去,我们则会立刻套上马爬犁,赶紧离开这里。
远处的狼群并没安静下来,而是在那里不停地来回穿梭跑动,跃跃欲试,似乎准备再次朝我们发起进攻。只是现在还没有带头的公狼,暂时只能徘徊在那里。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嗥叫声,那声音由低而高,越叫越大,在这个漆黑而寂静的树林里显得特别阴森恐怖,使人不寒而栗。还没等那声长嚎落下,附近的狼群也开始应和了,刚刚安静下来的狼群再次活跃起来,从四面八方朝火堆围拢上来。
“砰!砰!”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响,又有两匹狼倒在了血泊中。看着刚刚倒下去的同伴,狼群再次站住,不敢再朝前进。张凤翔的枪里只剩下五发子弹了,不到万不得已的紧要关头,绝不能再轻易开枪了。
当狼群把张风翔打死的两匹狼吃掉后,再次小心翼翼地朝我们靠拢来。这会儿,它们已经没有开始时那种嚣张气焰,只是朝前探着脑袋,慢慢向我们围拢过来。张风翔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正在燃烧的木头,猛地朝走在最前面的狼扔过去,随后又拽出一根,投向另一匹狼。
燃烧的木棍恰好落在一匹狼的背上,伴随狼的惊恐惨叫声,传过来一股毛皮被火烧焦糊巴味儿。
那匹狼一边连声嗷嗷惨叫,一边转身朝回跑去。见张凤翔这一招管用,我和二愣子也赶紧学他的样子,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根燃烧的木头,不停地投向前面,终于把狼群的再次进攻击退了。枪除掉那匹狼王,结果却未能如愿,只能沮丧地放下枪口还缭绕着青烟的****。
****里面只剩下最后的四发子弹了,可仍没有把那匹狼王击毙,张凤翔不敢再轻易开枪了。我们这边枪声停了,狼王再次嚎叫起来,指挥着狼群朝我们反扑上来。
狼群这次反扑很快,我们不停地连续朝它们投掷了好多根燃烧的木头,还是没能阻止它们的进攻,很快冲到我们的跟前。我还是拿着那把砍柴的大斧子,二愣子和张凤翔每人手里挺着一根被火烧尖的柞木棒子,背对背呈品字形站好,迎战扑上来的狼群。可让人想不到的是,狼群的这次进攻只是把我们三个人围在中间,而另外几匹狼朝拴在树下的枣红马扑上去。
“快去救马!”随着张凤翔一声大喊,我们赶紧持着手里的家伙冲上去,一顿连刺带砍,步步朝枣红马靠去。为了阻止我们,一匹公狼突然朝张凤翔扑上来,张开血盆大嘴,可还没等它咬到张凤翔,一根柞木棍子已经插进狼嘴里,随后张风翔狠劲地朝前猛捅一下,将那匹公狼杀死。
我们和狼群已经混战到了一起,其它的狼抓住了这个机会,纷纷扑到枣红马身上,连啃带咬,尽管枣红马拼命地撂蹶子,连蹦带跳,还是摆脱不了狼群的围攻。在这场混战中,马缰绳被一匹狼咬断了。没了缰绳羁绊的枣红马立刻撒开蹄子,拼命地朝远处跑去,一心想摆脱狼群的杀戮。放在平时,那些狼绝对追赶不上这匹蒙古马。可是在没膝深的积雪里,枣红马怎么也跑不起来,而后面追逐它的狼反而占了身轻的优势,只见它们弓着腰跟随在马后,拼命地在雪地里追逐。还有几匹狼则伴随在它的左右,跑出去还不到一百米,枣红马已经被狼群团团围住。尽管它低着头不停地撂蹶子,甚至张嘴去咬拦挡前面的狼,最后还是厄运难逃,已经有几匹狼冲了上去,咬在了它的腹部,把马皮拽得老长,活生生地把枣红马扯住,随后又有一匹狼咬住了它的脖子,死也不放。
枣红马再也跑不动了,坚持着站立雪地里,不肯倒下。可怜的枣红马身边已经围满了狼,不停在它身上撕咬,连扯带拽,枣红马终于坚持不住了,轰然倒了下去,砸起一团雪雾。那匹枣红马并不甘心这样被狼吃掉,仍在那里垂死挣扎,不停地蹬着蹄子,想要再次站起来。可在一群饿狼的围攻下,它哪里还能站起来,只是一蹄子把一匹狼踢出老远,在雪地里趴了半天才趔趄着爬起来。
这时候,一幕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群狼咬死枣红马并没有赶紧分食马尸,而是一匹匹舔着嘴牙子,意犹未尽地退下来,围成了一圈,并且还让出了一条路,只见那匹老狼在几匹强壮的母狼陪伴下,旁若无人地一瘸一拐从狼群中间穿过,一直来到了枣红马跟前,呲牙咧嘴地撕开了马皮,叼住一大块红红的马肉,狠劲从马身上撕扯下来,简单地咀嚼了几下,抻直了脖子吞咽下去。而那些刚刚杀死枣红马的狼只能站在一边观望着,馋得不停地舔着自己的嘴丫子。有一匹小狼终于禁不住那股血腥的诱惑,一边偷偷地窥视着老狼,一边小心翼翼地走到马尸跟前,可还没等它吃到马肉,只见那头老狼抬起头来,狠狠地盯着它,呲牙咧嘴地筋起了鼻子,吓得那匹小狼赶紧退回来。
想不到狼的世界也有着这样森严的等级:真正的捕获者必须把自己捕获到的食物让给不劳动的头领先品尝,而自己只能站在一边观看。见到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张凤翔再次举起****,准备将那匹老狼打死。可别管他怎么瞄,总有一匹狼出现在他的准星前面,根本打不到那匹老狼,气得他悻悻地将枪放下——****里已经没剩下几发子弹了,一颗都不敢浪费,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轻易不能再开枪了。
那匹老狼终于吃饱喝足了,蹒跚着从马尸上下来,在它的妃妾们陪伴下,离开了那里。老狼刚一离开,其它的狼立刻蜂拥而上,你争我抢,不到半个钟头的工夫,一匹枣红马被它们啃得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令人目不忍睹。
见枣红马就这样被狼群吃掉了,二愣子几次抡起棒子想要冲上去,都被张凤翔硬拽了回来。在形容一个人处境艰难的时候,有一句话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我们这会儿的处境,想要求死简直太容易了,只需离开火堆,离开同伴,只身冲进狼群里,立刻会被那群嗜血成性的杀手们撕扯得体无完肤,眨眼之间葬身在狼腹之中。我们正是身处这样的境地,三个人必须待在一起,互相照应,才会得到暂时的安全。
狼王,狼王!我心里很清楚,只有杀死那匹老狼,我们才可能摆脱被狼群围攻的厄运。可那匹老狼实在是太狡猾了,张风翔几次举枪试图将它击毙,可最终都被它躲过去了。如今狼群已经吃掉了枣红马,每匹狼的肚子里多少都有了一些食物,更有耐心与我们周旋下去。而我们带来的几个馒头在当天晚上都已经吃光了,如今已经一天多都没有吃任何食物了,还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野外,如果还找不到突围的办法,继续在这里和狼群周旋,等待我们的即使不是被狼咬死,最后也得活活饿死。
尽管张风翔一再安慰我和二愣子,说王永泉队长见我们一直没回去,肯定会派人回村去打听,而一旦知道我们已经离开了村子,又没返回朱老四大泡子,自然知道我们迷路了,或者在路上遇到了麻烦,渔业队的领导会赶紧组织人出来寻找我们。我和二愣子可都不是三岁的孩子了,哪会那么好哄骗?在这个方圆上百里的黑林子里,我们三个人呆在里面,简直就像从树上飘落下来的几片枯叶,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究竟在哪儿,到哪里去找呢?
尽管我们都很清楚,要想冲出狼群的包围,首先是击毙那匹狼王。可面对那匹可恶而狡猾的狼王,我们实在是黔驴技穷,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天起来以后,突然发现围在那匹老狼四周的狼群躁动不安起来,不停地进进退退,跑来跑去。只见那匹蹲坐在狼群里的老狼伸直了脖子,发出一阵悠长而瘳人的嚎叫声。张风翔赶紧对我和二愣子说:“小心!”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一匹公狼带领着十几匹狼已经冲了上来。我们各自赶紧挥舞手里的大斧子或柞木棒子,把狼群挡在距离我们只有五六米远以外的地方。可这边还没把冲上米的狼群击退,另一面的狼群也随后冲了上来。张风翔瞅准了机会,把那根烧尖的柞木棍子猛地刺进一只狼的肚子里。那匹公狼只来得及发了一声惨叫,就倒在他的脚下。趁着狼群愣神的功夫,我和二愣子也冲了上去,连续刺伤儿匹狼,终于把狼群的这次进攻击退了。
见狼群退了回去,张风翔把那匹死狼拖了过来,随手割下两只狼的大腿,架在火上烧烤起来。我大吃一惊,赶紧把正在烧烤的狼腿从火堆里拽下来:“干什么,你是不是吓糊涂了?那些狼恨不能一口把我们吃了,要是再闻到烤肉的香味儿,刺激了它们的食欲,不是更得发疯吗!”
谁知张风翔却冷冷地说:“狼只喜欢血腥味儿,对烤肉的香味儿并不感兴趣。”
说罢,他把我扔在雪地上的狼肉拿起来,重新架在火上。
片刻功夫,火堆里散发出一股烤肉的香味儿,那股肉香味儿更激起了我的饥饿感,肚子也随着不争气地叽里咕噜叫起来一没错,正在烤熟的狼肉已经散发出了阵阵诱人的香味儿,令人馋涎欲滴。
我们每个人抓起来一大块,狼吞虎咽地火吃大嚼起来,吃得满嘴流油。
我们这边吃得正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嚼骨头的咔嚓声,顺声看去,只见那具被张凤翔割掉两只大腿的狼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别的狼拖走了,好几匹狼正围在它跟前,正大快朵颐,不断传来阵阵咀嚼骨头发出的瘳人声——这会儿,人和狼都在吃着同一具狼尸,其目的也是完全相同,都是为了使自己生存下去,不至于饿死。有所不同的是,它们是在吃同伴的尸体,而我们吃的却是另类;它们吃的是生肉,而我们吃的是烤熟的狼肉。
在森林中,不仅有一条人所共知的弱肉强食法则,还有生存是第一需要的****,所有的动物都具有这样的最基本_的****:生的****和攻击的****,而攻击恰好也是为了自己的生存。
尽管人也是动物,可我们毕竟足高级动物,比那匹老狼不知要聪明多少倍,最后肯定能战胜那匹老狼。哪怕它再狡猾,再凶残,我们也一定能战胜它!从理论上讲是这样,可实际上想要从狼群的包围中突围出去,又谈何容易呢?无论在视觉,卜,还是嗅觉上,甚至在奔跑的速度卜,人类都已经退化了,远不是狼的对手。尽管我们的手里有着人类文明标志的火和枪,而且这两点也是人类能够战胜凶残狼群的最有力的致命武器。可那火是带不走的,而枪里所剩的子弹也只有最后的三发了。况且我们面临的最严重考验还不是食物的问题,而是寒冷、睡眠和精神上的折磨。尽管那堆燃烧的篝火一直没有熄灭,可以带给我们温暖。不过在这零下三十多度的野外,向火的一面烤得热乎乎,而后背却是刺骨的寒风,一直承受着冰火两重天的折磨,我们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呢?
在黑夜的映衬下,那堆篝火烈焰腾腾,火光映红了半片天空。我原来最渴望太阳的升起,不仅给我们带来光明和温暖,还能消除人的恐惧。可如今,我反而更希望黑夜的降临——在黑夜里熊熊燃烧的篝火不仅带来了热量,使我们不至于冻僵,还使我获得到一种从没有过的安全感——只要我们生起来的这堆篝火不熄灭,一直在熊熊燃烧,对包围我们的狼群就是一种威慑,使它们不敢靠近我们。尽管白天的时候也有篝火,可在烟大于火的白天,无形之中减轻了对狼群的震慑,也不会像黑夜那样惧怕火的威力。
我们在篝火旁边已坚持四夜三天。当第四天的曙光再次照亮黑林子时,望着太阳即将升起的东方地平线,真不知道新一天的灿烂阳光还能不能再次照耀在我们的身上?
在老狼王的带领下,狼群一直不肯退去——在食物严重短缺的寒冬季节里,它们好不容易才发现我们这些“食物”,并且已把我们围困其中,几乎唾手可得,面对即将进入它们口里的“食物”,岂能轻易放弃?!它们不肯放弃自己的坚持,我们当然也不能轻易地放弃,只是哪一方能够坚持下去,并且坚持的时间更久一些,直到将对方的体能耗尽呢?狼群无疑比我们更有耐力,二愣子已经坚持不住了,在狼群的围困之中,脾气暴躁的二愣子几乎彻底崩溃了,神情变得有点恍惚,几次抓起身边的柞木棒子想要冲进狼群里跟它们拼个你死我活,但都被张凤翔硬拽了回来。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一个人的承受能力实在很有限,和那些动物相比,神经也更加脆弱,好在我们是三个人在一起,假如只有一个人,可能早就彻底崩溃了。
岂止二愣子坚持不下去了,由于食物的短缺,狼群里也多次发生内讧,打斗撕咬声几乎不绝于耳,每天都会发生那么几起,致使有好几匹狼已经死在同伴的攻击之下。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生存已经成了这群嗜血成性动物的最大****,为了使自己能够存活下来,吃掉同类又算什么呢。
尽管我和张风翔都在不停地安慰二愣子,可让我俩没想到的是,二愣子还是干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等我和张凤翔听见狼群只有在攻击猎物时才会发出来的兴奋撕咬声中惊醒时,才发现二愣子已经不在身边了。
我和张风翔赶紧爬起来,拎着斧子和柞木棒子冲了卜去,连续砍死儿匹狼,才把已经被狼扑倒在雪地里的二愣子救回来。幸亏二愣子被狼群扑倒的刹那间****地趴在地上,并且把脸深藏在厚厚的积雪里,而我们发现得又比较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最值得庆幸的还是,除了老羊皮袄被狼撕破,还有手也受了点伤以外,他其他地方全都完好无损。
精神彻底崩溃的二愣子被救回来后,一直低头坐在篝火旁,一声不吭。如果不能尽快从狼群的包围中冲出去,二愣子肯定还会做出傻事!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篝火,我突发奇想:为啥不能带火一起走呢?
火?火把不也是火嘛!我赶紧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张风翔。听我这么说,他先是一愣,随后高兴地一拍大腿说:“对,咱们举着火把离开。”
有了主意,我们立刻开始分头准备,不停地在附近剥桦树皮,做好突围前的准备。除此以外,我还发现一件更加令人欢欣鼓舞的事:这群狼并不总是围拢在我们身边。尽管它们一直在等待我们最后向它们投降,好来分享一顿丰盛的美餐。可它们同样也在挨饿,需要不断地出去寻找食物充饥,不可能总等候在这里。天黑以后,总有一部分狼会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寻找猎物。
有了这个发现,我们个个惊喜万分,连二愣子都变得不那么消沉了。我们准备好了一切东西,除了把剥下来的桦树皮用山花椒(五味子)藤捆绑在一根木棍子上制作成火把以外,每人还各自在身上缠满了桦树皮,以备不时之需。张风翔把枪膛最后的三颗子弹卸下来,挨个擦了一遍,重新压进枪膛里,二愣子拎着那把砍柴的大斧子,我则准备了一根两三米长、酒盅粗的柞木棍子。我们准备等待到一部分狼群离去,身边狼少的时候立刻撤出狼群的包围。
天色终于黑了下来,伴随着狼王的阵阵嚎叫声,已经有狼开始悄悄地散去,只剩下十几匹狼仍然守候在我们的附近。这时候,我们都把手里的火把点着了,每人举着一支,开始朝后退去。
见我们离开了火堆,那匹老狼似乎也发觉了我们的意图,立刻伸直了脖子,准备把远去的狼群呼唤回来,再次将我们围住。它刚抻直了脖子,还没叫出声来,张凤翔的枪已经响了。
清脆的枪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眼看着前面那匹老狼一头栽倒雪地里,四条腿蹬踏了几下,随后一动不动了。枪声并没有就此停下,又是“砰!砰”两声,冲在最前面的两匹公狼随后也倒在刚刚死去的老狼身边。
那两匹狼只是抽搐了几下,就咽气了。连着打死三匹狼,而且那匹老狼也死了,但剩下的十几匹狼仍不肯放过我们,一直尾随在我们的身后。我们一边朝后退,一边接连不断地把缠在身上的桦树皮拽下来,在火把上将其点燃,随手扔向冲在前面的狼身上。
狼见我们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火把,不敢靠得太近,可又不甘心这样把我们放走,只能来回围着人蹿来蹿去。而我们一旦抓住了机会,猛地把火把朝狼探过去,被火燎着毛的狼立刻吓得嗷嗷惨叫,转身逃开。
在火和枪声的双重威慑下,再加上没有了狼王,剩下的狼群无心再继续追捕我们了,忙着争抢那些现成食物——狼骸。
这时,一个更加令人兴奋的声音出现了,我们这边的枪声刚刚响过,东南方向也隐约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好似枪声。只是那声音离我们很远,再加上只顾对付狼群了,我们听得并不十分清楚。可二愣予还是惊喜地叫了起来:“枪声!那边有人打枪。”
“好像是?”张凤翔并不敢肯定。
尽管我和张凤翔一时都无法判断那声音到底是不是枪声,还是赶紧朝传来响声的方向眺望.仔细谛听,希望刚才那声响真的是枪声。
枪声有的时候很可怕,是杀戮的恐怖声,可它有时又是救命的稻草。只有人的存在,才会有枪声——这会儿,我们最期望的就是能有人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把我们拯救出去。可那边仍旧是一团漆黑,除了莽莽的森林,还是莽莽的森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我心里在热切地盼望着,希望那里的枪声能再响一声,哪怕再响一声!可仔细谛听好一会儿,那边一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你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听差了?”张凤翔甚至怀疑起来。这时候,他不仅仪怀疑二愣子,更是在怀疑自己——他刚才也听见了——人们对突然降临的欣喜还不敢确定时,不仅抱有一丝侥幸,而且还抱有怀疑。就在我们一时无法确定而有点失望的时候,那边又是两声枪响,拖着长长的回声,在山林间来回地碰撞……
砰——!砰——!二愣子再次惊喜地喊叫起来:“枪声,是枪声!没错,那边有人打枪!”
不用他说,我们这次也都听清楚了,刚才的两声确是枪响!张凤翔把双手拢在嘴边,成喇叭筒状,朝传来枪声的方向大声喊起来:“呵——呵——呵——!”
我和二愣子也赶紧跟着喊叫起来。可我们的喊叫声很快淹没在了夜色笼罩下呜咽的林涛声里,并不会传出去很远。我们停下来,再次听了听,那边没有了回音,一点回音也没有。
“刚才听见的真是枪声!”二愣子焦急地说,“在那边,就在那边,真的!”
我们也听见了,刚才确实是枪声。可我们相距太远,又没有子弹,无法回应对方。看来,那边已经听见了什么,不甘心地又响了一枪,隐约还伴有猎狗的吠叫声。二愣子高兴地叫起来:“是吧?是吧!”
“喂——喂——喂!——”我再次喊了起来,“我们在这儿,在这儿……”
“别喊了,离得太远,再喊,他们也听不见,赶紧把火烧得再大点!”张风翔说罢,从身上取下所有的桦树皮,还有我和二愣子的全放在了一起,再次生起了一堆篝火,随后砍了几棵桦树架在火上,篝火再次熊熊地燃烧起来。
这会儿,我们已经不惧怕狼群了,它们可能也发现有更多人朝这边走来,或者已经嗅到了很多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把没来得及吃完的三具狼尸丢下,早已不知了去向。
我们围着篝火等候在那里,不断地往火堆里添加木柴,等待那些人过来与我们会合。
“快看,你们快看呀!”二愣子再次高兴地大叫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隐约出现了几点亮光。那亮光一边晃动着,一边朝我们这边慢慢移动过来,伴随着隐约的人的喊叫声。尽管我们相距还很远,听不清他们在喊叫什么。我们已经不需要在篝火旁继续等待下去了,赶紧举起火把,朝那些人迎了过去。
动物学家杰克受到著名的哈利象牙雕晶公司的邀请,要去解开一个千年之谜:大象临死的时候,就会离开象群,到一个神秘的地方去迎接自己的末日。想想看,那个神秘的地方该是多少的象牙啊,于是寻找大象墓地成了许多人梦想。可能这事太有诱惑了,不知怎的让闻名的《财富周刊》嗅到了消息。
为了确保计划顺利,哈利公司总裁还给他派出了2个保镖里德和布森,还有一条退役的军犬卡里。杰克他们一进到非洲的马萨洛比丛林中的野象谷,公司找好的当地的向导奥姆便热情地迎接了他们。大家作好了进军野象谷的准备,每人都佩带上了全自动的冲锋枪,还有卫星全球定位系统。
举世闻名的野象谷丛林茂密,遮天蔽日,各种藤条缠绕树间,那真是飞禽走兽的王国。一行人除了奥姆外,都有些找不到东西。在丛林中摸了半天,也根象毛也没看见,他们就东倒西歪地躺到一棵巴蕉树下休息。忽然丛林中传来一阵女人尖锐的呼救声,杰克他们一跃而起,钻过去一看,天啊,只见一个花枝招展金发女郎正被一头老象追赶着围着树乱跑呢。眼见她花容失色,气喘吁吁,情况万分危急。杰克忙冲里德一招手,两入耳语了一番。里德悄悄蹿向远处。不大功夫,就听到远处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那大象一惊,冲天长啸一声,鼻子一甩,冲着那枪响的地方冲了过去,丛林中被生生地碾出了一条路。杰克使了个调虎离山计这才把那金发女郎给救了下来。
杰克等那女郎平静下来一问,才知道她叫安妮,是个探险爱好者。她因为好奇,想逗那头老象玩,却差点丢了性命。说到这儿,她满脸感激地说:“多亏你们出手相救呢!”让杰克他们喜出望外的是,安妮逗着玩的的居然是头老象,看来真有生命垂危的迹象。杰克激动地拥抱了下安妮。
有了线索,杰克他们在奥姆在帮助下,跟踪寻迹,没多久,就在一条清澈的河流边寻到了成群的野象。几个人的脸都兴奋得泛起了紫色。杰克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惹翻了大象,否则大家都有生命危险。只要紧盯那只老象,就离那千年之谜不远矣!
那头老象好象挺懂大家的心思,不时从象群里慢慢地踱到林子里,然后又恋恋不舍地走到象群中间,享受野象给它的沐浴。有时它还亲切地用鼻子碰碰别的象鼻呢。杰克瞅准机会,悄悄地取来了它的粪便,一化验,他松了口气,断定这只老象命不久矣。大家相互击掌,看来不久就能凯旋。
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老象的反常行动:老象把其它大象给它的食物用象牙拱翻在地,并不住地仰天悲嗥。那象群也开始围在它周围,用长长的鼻子在它的身上拂来拂去,仿佛在进行最后的告别。“哈哈,我们就要成功了!”布森得意地笑道。杰克瞪了他一眼,他哪里知道动物也是有感情的!没多久,那只老象在象群的默默注视下缓缓地走向那丛林深处。“快,快跟上!”还没等杰克发话,里德开始催促那奥姆跟踪上了那头老象。一行人像打了针兴奋剂样也顾不上荆莉密布,划破衣服和伤口了,紧追不舍。安妮还用衣服把头给包起来,只留下两只眼看路,半步也不曾落下,还抽空绘制出了路线图呢。
终于,老象在兜了老大一圈后,开始慢慢向山坡上的一个肉眼都看不清的山洞走去。杰克激动得大气也不出,示意大家停下,慢慢举起高倍望远镜,他看到老象用长长的鼻子拨开横在洞口的朽木和杂草,还把一大块石头给叼了过去,毅然决然地进到了洞里,然后,又伸出长长的鼻子把朽木和石头又给扫了过去,封住了洞口,悲鸣声夹杂着石头的撞击声,激荡着大家的耳膜一一
爬在灌木丛中的杰克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里德他们在小声嘀咕着大象的聪明。而杰克则顾不上感慨,他抓紧用全球定位系统标出了大象墓地的地理座标,然后把它记在了一张纸上,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并把安妮绘制的路线图校对了一遍交给了她,嘱咐安妮要小心保管。
可第二天一大早,杰克他们还没来得及用早餐,就见安妮焦急地告诉杰克说,象墓路线图不见了!大家听了都有些泄气,他们还要靠它出丛林呢。几个人赶紧向四周找了个遍,也没发现一张纸片。杰克铁青着脸。“难道我们有内奸?”要不大家搜搜吧!”于是在里德的监督下,安妮开始在大家翻开的包里逐个搜查。一无所获!难道它会飞了不成?大家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心中升起一股子寒意。当安妮搜到奥姆身边时,他一转身,猛地举起了枪,杰克刚想张口,奥姆用枪指了指他:“闭嘴!”接着他把4个人逼到了一个角落里。他丝毫不理会卡里的咆哮,黑脸上露出一道白缝:“亲爱的伙计们,我这次来可不单单是为了区区的一点劳务费。我奉了我祖父之命务必要弄到一个象征着勇敢的象牙!不过,大家请放心,我只取走一根象牙,我不会贪心的!”说着,他逼着杰克他们万般无奈地把枪给扔了过来。他手脚麻利地把
枪捆在了一块,又用枪逼着他们走向了大象墓地。里德和布森心里那个气呀,被这个小子给耍了,说出去还不丢保镖的脸!
几个人慢慢腾腾地走到墓地口,却傻眼了,那基地洞口堵着一块大石头!奥姆开始逼大家推石头,杰克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移开。奥姆开始火了:“还不快用棍子撬,否则脑袋开花!”没办法,里德砍倒了一棵大树当撬杠,大家一起用劲,只听“轰”地一声,那大石头滚下了山坡,顿时,一股刺鼻的腐尸味儿熏得大家是一阵子恶心,安妮忍不住呕吐起来。奥姆也有些发晕。这时,从洞中传出了一声长嗥,“不好!”口说不及,那只濒临死亡的大象一摇三晃地冲了出来,差点把正对着洞口看的奥姆给撞了个正着。当时他手中的冲锋枪响了,“嗒嗒嗒——”那只老象脑袋中出现了马蜂窝,悲鸣一声极不情愿地倒在了地上,身上流出
了暗红的血。杰克看到,它的眼里流出了长长的泪水。它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冲着安妮长嗥了几声,把杰克他们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奥姆端着枪又把杰克他们逼进了大象的墓地,顿时,他们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成堆的象牙,在阴暗的洞中发出一阵阵腐尸味儿,看来,大象临死的时候把自己藏起来就是不让那些贪婪的人们偷走它们的象牙!
奥姆奔了过去,墨黑的脸上布满了笑意:“哈哈,这下好了!我的家族再也不会被歧视了!”他一哈腰就把一对象牙背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后用枪指着杰克他们:“别离我太近,小心枪会走火的!”一行人慢慢地退出了山洞,一到山坡下,奥姆突然把枪扔给了杰克他们,就一转身跑入了丛林中。
杰克他们忙手忙脚乱地把枪给拿了回来,还没来得及出一口气,就见奥姆兔子一般地又跑了回来:“不——不好了!大象来了!”杰克拿耳朵一听,丛林中传来了大象践踏芭蕉树发出的特有的“咔嚓”的声音,听声音来的大象不在少数。4个人看到奥姆的惊恐状,马上有了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杰克的脑子在飞快地转着圈,他在思考着应对之策一——
大象的“咔嚓”的声音越来越近,大家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快,大象发怒了,我的象语也不灵了,大家快上树!”杰克就近爬上了一棵橡树,而里德和布森也如猴子般轻松地攀上了一棵稍小的橡树。安妮试着爬了两下,没有成功,急得快要哭了,杰克在树上喊道:“水,水,快潜到水里面。”安妮听到后,飞奔到水中,一下子把自己的头蒙在了水下。而奥姆由于体力不支,还没爬上树,就看见大象排成阵冲了过来,奥姆手中的枪又响了,几头象应声倒地,其它的大象仿佛受到了震慑,暂时停了下来。“别,别开枪!”杰克冲着奥姆声嘶力竭地喝道,他知道,激怒了大象,他们几个都会被大象报复踏成齑粉的。可奥姆那里还听得进去,他又冲着象群猛扫了一阵,又有几头象倒下了。趁大象停顿的空隙,他也就近飞快地爬上了里德和布森所呆的那棵树。
大象显然被激怒了,其中的一只头象冲着大树长嗥了几声,像是发出了进攻的号角,分头向周围的树冲了过去,然后死命地撞那大树。树上的人死死地抓着树枝,生怕被震了下来。里德他们在的那个树枝已经裂开了一道,必须有人马上转移到旁边的一个细一点的树枝上去。可他们3个都紧紧地抓着树枝,谁也不愿意冒险。
奥姆在最下面,他不住地冲着里德他们叫着,快把他拉上去。谁知,布森伸出一条腿,却狠命地向奥姆踹发过去,就听奥姆惨叫一声,坠到了树下。“你,你们怎么能这样!”“闭上你的臭嘴!要不这样,大家都没命!”“对呀!——”里德还没把话说完,就听树下又传来一声惨叫,杰克把目光转过去一看,两只大象那粗壮的大腿已经狠命地踩在了奥姆的身上,眨眼之间,奥姆变成了一滩血水,一只大象还用它长长的象牙把奥姆给挑了起来,示威似的一甩头把那副骨架给扔了出去。杰克忍不住闭上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旋儿,快要出来了——
还没等杰克睁开眼,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快,来救我呀!”原来,是藏在水里的安妮遭到了鳄鱼的攻击。她狠命地往岸上跑来,大象一下被她五颜六色的衣服给吸引了。一只大象就冲着她发起了攻击。杰克大叫一声:“安妮,小心!”就随手向水中打出了一梭子弹。那只大象被迫拐了个弯,一下子陷入了水里的泥潭中不能自拔,那条凶恶的大鳄鱼一看又来了美味,就一摇尾巴,蹿了上去,要饱餐一顿。这时,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有三四头象一看事情不妙,马上出击。二只扑向了那只凶猛的鳄鱼,一只象一下子用象牙插住了它大张
的嘴巴,另一只则是伸出长长的鼻子卷住了鳄鱼的脖子,鳄鱼在挣扎着,水中翻起一阵水花——一旁边有两只大象则去对陷在泥潭中的同伴展开了“营救行动”,一只用鼻子卷住了同伴的鼻子,另一只则卷住了同伴的前腿,又过来了两只大象,用鼻子卷来了两只石头扔在了水中,接着下水屁股去拱同伴——
趁大象转移了进攻对象的空当儿,安妮已经跌跌撞撞地快跑到了杰克藏身的树下,杰克不断地朝地上打着枪,一边飞快地向下滑来,他想来帮安妮来爬上树,可有一只大象还是把跌了一下的安妮给卷住了,杰克一时也不敢开枪,他怕伤着安妮。眼看事情不妙,一只黑影从树上跃了下来,原来是卡里,它一下子就扑向了那只大象的头顶,大象一犹豫,一甩头就把安妮给扔了出去。可怜的卡里却被大象的脚给踏成了肉泥。杰克只好叫着安妮又爬回了树上,这时,天有些暗了,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鳄鱼被一滩血水包围着,漂浮在水面,那只陷入泥中的大象也被救了上来。一时间,野象谷有了些死的宁静。
布森在树上刚探了探了头,却不料被树下的一只象发现了,它猛地一撞那大树,布森没留神,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他大叫一声:“啊,里德你小子——”顷刻间就没了声息。杰克在等待,他知道大象的眼睛在夜里就像个弱视者,一到晚上,他们就有机会逃生——可一想到只剩下他和里德了,他的心里就酸酸的。
没多长时间,大象慢慢地退去了,黑暗把它们吞没了。杰克叫了声:“里德,里德!”里德应了一声,他看到杰克在地上安全了,他才从树上滑了下来。杰克刚想说些什么,就感到腰间被什么东西给顶住了:“我的教授,快把那个坐标图给我,我可以绕你不死,否则的话——”里德用枪顶了顶他的腰,“你,你,要干什么?”“干什么,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是帮;哈利公司寻找象牙的,你以为我会和你一起受这么大的苦,只是好玩!”“那是你拿了安妮的路线图了!”“不错!有了两样宝贝,我就发大财了!哈——”可奇怪地是,里德刚笑了一半,就慢慢倒下了,杰克看到安妮拿着一根大木棒站在里德的身后,原来,安妮只是被野象给摔昏了,并没有死,杰克大叫一声:“安妮,你没死!”奔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安妮。两个人摸黑躲着大象的尸体挪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杰克呢,想着黑暗中的敌人,吓得不敢睡觉。那安妮倒是很放心,一会儿就发出了酣声。
到了后半夜,杰克实在顶不住了,也一头倒在了地上。
等到天亮的时候,杰克从睡梦中惊醒,突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棵树上,安妮正悠闲地坐在旁边吃东西呢。这可把杰克给吓了一跳:“安妮,这是干什么?”安妮这才说出了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秘密:她是《财富周刊》的记者,受总裁委托也来探寻这千年的秘密呢,说到这儿,她用手一指那大象的墓地:“那可是座宝库呀!”杰克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中了你的苦肉计了,不过,你一个人是走不出去的广安妮冲着他婉然一笑:“放心吧I我带有全球定位系统,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的尸杰克有些绝望了,他粗起嗓门狂嗥起来,安妮举起手中的座标图和路线图:“朋友,没人会来救你的!
你就与他们作伴吧,我吃完就要上路的!”她的话刚说了没多长时间,就听丛林中又传来了大象的悲鸣声。
安妮吓了一跳:难道大象又回来了?就见杰克又是冲天一声长啸,安妮明白了:“是你学着大象的叫声引来了大象广她拔腿要跑,可大象阵已经冲过来了,她发出了一声惨叫!
后来,杰克利用象语让一头大象解开了绑他的绳子,他销毁了座标和路线图,骑在一头大象身上,慢慢地走出了马萨洛比森林。他要把千年之谜永远封存在那茫茫的原始森林中。
黄娟娟姑娘是桂北山区到滨海市隆发电子厂打工的打工妹,她生得非常漂亮,真是山区出美女,这个山里妹,原来在老家,因为生活困苦,终日在太阳底下劳作暴晒,皮肤是黑里透红,现在到了电子厂,避开了太阳光的紫外线的暴晒,皮肤白嫩,加上她的一张瓜子脸,黑漆漆的头发,两个会说话儿的眼睛,在电子厂里,可说是一朵厂花,让一些青年后生,回头看得头碰电杆。今年八月二十日,隆发电子厂的老板接到紧急定单,厂里要加班,那天晚上,等到她下班时,已经是午夜一点了,她租住高第街南二里的出租屋里,本来是与覃小红合伙租住的,现在覃小红的母亲病危,她几天前,已经请假回老家去了,现在只有她一人住在那里,她下班后,走在大街上,夜色更浓了,小巷里黑古隆冬的,她心里发怵,因为这里就是危险的易发事故的地段,在这里,上个月就发生了一起当街凶杀案,杀死一双情侣,因此,这段时间里,打工妹们,谈“情”色变。自从惨案发生后,她总感到这是冲她而来的,好似死神老是跟着她走一样,但是她是厂里的领班长,加夜班是少不了她的。
前面是一片小树林,这里是旧城改造区,到处是拆迁的旧楼,地上沟沟坑坑的,断墙败壁,这是一段危险地带,她壮着胆独自一人走着,到了一个大工地,之工地,早就停工了,这里没安有路灯,在朦胧的月色下,一座黑黝黝的建筑物,密密麻麻的手脚架好似茂盛的森林,这时,在手脚架下,有一个烟头火,像鬼火般一闪一闪的,让人心寒胆怯,她四顾周围,空旷的工地上阒无人迹,但是她必须通过这里,她是别无选择,只得壮着胆往前走去……
突然,她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紧跟她走着,她刚一回头,一只有力的手扼住她的脖子,一把冷嗖嗖的匕首,抵住她的后颈窝上,她陡然间打个战栗。
“乖乖!跟我到楼里玩玩去!”
声音嘶哑,如从地窖里传出来,使人毛骨悚然。
一股热烘烘的气息,混合着烟和酒的口臭味,吹拂着她的后颈窝,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黄娟娟知道自己的处境,现在她是孤立无援的,此时她不能跑,若是跑了,在这四周阒无人迹的街上,是很难逃脱他的魔掌的,但是也不能表现得太于害怕,若是你表现得过于害怕,他就以为你软弱可欺,就更加肆无忌惮的了。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她向后一推,转过身来,两眼定定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倏地,又一条黑影,从缠她的那个人身后出现。黄娟娟心里格登一下,天哪!歹徒是两个人,看来今夜是浩劫难逃的了,她感到自己的隔肢窝里流着湿濡的汗液,她怀着宁死勿辱的决心,准备一场生死搏斗。
可是后来出现的这个人,以一个熟练而迅猛的动作,拽住持刀者的手,一用劲,干净利落地将他的手反剪过背后,接着是沉重的一击,将那人打倒在地上。
那人反应也快,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准备反扑,后来者狠狠一脚,将他踹出几丈之远,他急忙爬起来,自知并非敌手,一溜烟跑了,他跑出一定的距离之后,回过头来,恶狠狠地威胁说:“好!你等着,咱们走着瞧!”
歹徒走远了,救黄娟娟的那个人回过头来说:“小姐!你没受什么伤害吧?”
黄娟娟这时才看清楚,来救她的这个人,身体匀称矫健,穿着一套保安服,她知道是某大公司的保安员,她大喜过望地说:“大哥!谢谢你!你搭救了我!”
那保安员说:“谢什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现在社会治安不好,让你受惊了。我叫温中信,是广寰电子公司的保安员,我是下班顺路过此,碰巧遇上你。走吧!你住哪?这段路不安全,让我送你回家吧!”
黄娟娟心里十分感激,她说:“我叫黄娟娟,住在高第街南二里,这叫我怎么感谢你呢?”
“感谢什么呢?刚才我说了,维护社会治安,是我们做保安的责任,我叫杨小勇,是桂北山区来此打工的,去年才从特种兵部队退伍回来,瞧!这是我的退伍证。”说完掏出一本红本本给黄娟娟看。也许,这个保安怕黄娟娟不相信他,故此作此多此一举的介绍。
“啊!这么说,我们是老乡了,我也是从桂北山区来的,今天能遇上你,算是我的福气。”黄娟娟倒有他乡遇故知之感。
她放心地跟这个外表忠厚纯扑的保安员走了,心想,快点回去吧,只要走过这一段路,就不怕了。
温中信领她走了一段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犹豫不决起来。说:“姑娘!我们不能这样老实地往前走了,刚才那家伙曾发出过警告,我们再这样往前走,这样我们会吃亏的,前面就是拆迁区施工地段,地形更加复杂,路上没有行人,这里也没住户,我们就这样往前走,说不定他们的团伙就在前面等着我们,我们还是绕道走吧!”
黄娟娟也是想起刚才歹徒的警告,感到他也说得有理,便跟着他钻入一条小胡同里,温中信对这一带地形很熟悉,领着她转来转去,黄娟娟此时完全迷失了方向。她弄不清楚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最后,温中信在一幢低矮的房子前站住了,转过头来对黄娟娟说:“这是我租住的寓所,现在夜太深了,到高第街更远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委屈你一下,进去休息一会儿,6点钟,就有首班公共汽车开到高第街,车站离这里不远。
黄娟娟望着黑古隆冬的街区,这里是旧房改造地段,很多住户已经搬走,周围黑灯瞎火的,危楼残壁林立,前面是一个已经停工的大厦建筑工地,手脚架林立,如幢幢影绰的鬼影。她心里发怵,若是不跟这个保安进屋里,她实在是没有勇气独自一人走这段路了,因此,她只好跟这个保安进入他的寓所里。
温中信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领着她走了一段路,穿过一个小院,后面是一幢雅致的小洋楼。她才明白,刚才进入来的这个门,原来只是这座豪宅的后院门,这间出租屋,其实是这座豪宅基建时存放建筑材料的仓库,豪宅建成后,房主人舍不得拆掉,留了下来,私自出租给一些外来人员居住赚钱。
黄娟娟跟着温中信进入这间出租屋。这间小屋,约有二十平米,室里的摆设简单极了,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墙角还放着一只小碗柜,碗柜上放着一只电饭锅和一只电炒锅,一株大白菜,这大概就是这个保安食于斯,眠于斯的寓所,屋里的家具虽然简陋,但是整理得还算整洁,墙上贴着从解放军画报剪下的画片。黄娟娟仔细一看,原来这画片上面,一个矫健威武的解放军战士,穿着迷彩服,正在演练场上搏斗,这士兵就是眼前这个温中信。
温中信打开碗柜,取出两瓶菠萝汁,两包蛋糕递给黄娟娟,自己倒了一杯说:“饿坏了吧!好歹吃一点,很快就有公共汽车进入市区了。”
黄娟娟进退两难了,在这里过夜嘛,孤男寡女,同住一屋,怎么成呢?若是现在就走,外面更危险,一想到刚才的情景,她脸有难色犹豫着。温中信见她呆呆地站着,又拿出一本荣誉证来,说:“这是我在部队立的‘见义勇为’三等功的证书,你放心里这屋里住下,我嘛,马上离开这里,到朋友处借宿,我在外面上锁,就没有什么人能进来打扰你了,你放心,明天早晨,我才来开门让你回去,怎么样?”
黄娟娟听他这么说,又看见他的照片和军功奖状,似乎看出他的人品,感到自己很庆幸,遇上这么一个好人,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她感激地点点头,说:“温大哥,我怎么感谢你呢?”
“嗨!谢什么呢?每个人出门在外,说不定都会遇上困难,我们都要互相帮助,你说是吗?何况我们还是老乡呢!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好!我走了,祝你做个好梦!”说完,大踏步出门去,反锁房门,娟娟姑娘听到门外,笃的一声,是挂锁锁上门的声音。
黄娟娟困倦地躺在这张还弥散着男人汗味的床上,心里的怀疑与害怕消失了,心里想,今天晚上,要不是遇上这么好的人,我真不知道怎么算了,她衣服也不脱,就钻入被窝里。
话分两头,再说温中信是一个诚实的人,他走出寓所的门,现在他是有家不能归,夜色茫茫,他站在巷口,心里想,现在上哪里去好呢?想来想去,想到房东的儿子卢开亮,平时对他很好,因为卢开亮知道他是解放军特种部队出身,全军大比武,散打得了第一名,精通武术,用他的话说,是现代武林高手,他也想学几手,因此对温中信特别亲热,开口合口称温中信为“师傅”,想请温中信教他习武,但是温中信听说他好赌,又爱拈花惹柳,又有仗势欺人的毛病,怕教他武术后,他会横行乡里,因此一直没有答应收他为徒,这个卢开亮在小南区开了一间小杂货店,做了小老板,每天晚上,这间小杂货店,都是一直开门到晚上2点才打烊,因此,他都是在这间小杂货店住宿,温中信去过他那里,温中信的朋友,与他一起到本市区打工的旺仔,正受雇这间小杂货店,温中信知道旺仔请假回家去了,他的床空着,何不到卢开亮的杂货店借一宿呢?
当温中信匆匆赶到卢开亮的杂货店,敲开他的店门时,卢开亮从床上起来,看见是温中信,是他一向崇拜的偶像,非常热情,“中信哥,中信哥”一迭声叫着,并说:“今夜是什么风啊!把你三更半夜吹来我这里来?”
温中信说:“今夜我那蜗居让给一个女孩子住了,我没有地方过夜,知道旺仔回家去了,他的床空着,所以来你这里借宿一晚!”
卢开亮听了,一脸的困惑,问道:“女孩?她是你的女朋友吧?哈哈哈……中信哥,我说呀,你们当兵的,也是太过那个了,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女朋友来了,正好是牛郎织女相逢,如胶似漆,今晚,要是我啊,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温中信正色道:“你不要胡说,我与她只是萍水相逢,我看见她同是我们桂北出来的老乡,长得又是如此年轻漂亮,怕她夜里行走出事,就发慈悲心留下了她。”
卢开亮听了,一脸的惊讶,又给他递烟,两人就这样聊着。他还是不大相信,不断追问着温中信与这个姑娘的关系。两人一边抽烟,一边聊着,聊了一阵子,突然,卢开亮的手机嘟嘟地响了,他取出来,“喂!我就是卢开亮,现在温哥在我这里谈天”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他问:“请问你有什么事……谁?请你再说一遍,啊!我妈患了急病?情况十分危险?好的!我马上就去……”
卢开亮脸色慌乱,放下手机说:“中信哥!你来得正巧,帮了我的大忙,在这里帮我好好看住店面,我妈得了急病,送人民医院做手术抢救,生命危险,我必须到人民医院签字。”
温中信望着室外黑漆漆的夜色,忧心忡忡地说:“人民医院在南郊,路途遥远,现在夜都这么深了,外面的最后一班公共汽车也停驶了……”
“没关系,我‘打的’去!”
说完,卢开亮走出店门,恰巧门口停有一辆计程车,他慌忙跨上计程车,计程车向黑暗的前方开去了!
再说黄娟娟躺在温中信的床上,今天晚上,她一连担惊受怕,一路折腾,现在也累得够呛,正迷迷胡胡地睡着。
当她睡得正香的时候,笃的一声,有人开她的门锁,将她惊醒了,她支起耳朵聆听着,不错,门外有人开他的锁,接着,她透过门缝,又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她骨碌地爬了起来,心一下子跳到喉龙上去,憋得她气也不敢出,灯也不敢拉亮,心里想,果然,温中信是个伪君子,他伪装得多么道貌岸然,现在终于露出真面目,他又回来了,她后悔刚才为什么相信了他,没立机立断,离开这里,现在她是脱离虎穴,又进狼窝了。她想大声喊救命,但是,在这三更半夜,谁来救你呢?若是逗恼了那家伙,他不卡死你才怪。她灵机一动,现在唯一的办法,是首先躲起来,让他以为她不辞而别,到了天亮,她就不怕他了。她顾不得许多,忙站起来,一头钻入床底下,伏着动也不敢动。这时,她听到吱嘎一声,木门被人推开,他看见一黑影进了屋里,又反手将门掩上,才走向屋里唯一的一只木箱,伸手向木箱摸索着。黄娟娟意识到这个人不是温中信,若是温中信,他回来取东西,为什么不开灯呢?显然,也不是冲她而来,明显这是一个撬门入室偷东西的窃贼,这时,她想到自己是一个孤独无援的弱女子,怎么能与这个身材壮健的贼人搏斗?她大气不敢出,一动不动地伏在床底下。
正在这时候,突然,门外又来了一个人影,这人并没开门,而是用一根撬棍撬那扇木门,咚的一声,木门被撬开了,刚才已进屋来的这个贼子,心里恐慌,她慌不择路,一跃上了床,扯过被子,盖过头来,后来进来的那个贼子,手里拿着手电,他朝床上一照,看见床上蒙着被子睡着一个人,他熄灭手电,猛扑上去,在黑暗中,黄娟娟听到床上一阵激烈的挣扎撕掳声,接着听到一个女人的吁吁喘息声,一会儿,就沉默下来了,显然,这个喘息的是一个女人,现在被人卡住喉咙,被扼昏过去了,接着听到床上有一个男人发出淫荡的笑声。
黄娟娟惊得魂飞魄荡,她顾不得许多了,爬出床底,冲出这间出租屋的门,拚命地跑着,跑了一段路,回过头来,边跑边看,看见后面有人追来,她才放慢脚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报案,她举目四处环视,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还有一盏昏黄的路灯,街灯下,有一个摆香烟摊的老头子,烟摊设有一个公用电话,她顾不得许多了,冲过去,抓起电话,就拨110,只几分钟时间,一辆巡逻的警车,呼啸而来,三个年轻的警察,一下车,就问道:“小姐,刚才的110报警电话是你打的吗?有什么情况?”
黄娟娟上气不接下气,说了一遍出租屋里的奇遇,警察立即叫她上车带路,车子开到了那间出租屋,警察一拥而入,拉亮电灯,看见一个青年男子,正在那里惊慌失措地趿鞋子,他们上前拘留了这个男子,再看床上,姑娘倒吸一口冷气,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被剥得光裸裸的女人,已经被卡得昏死过去,警察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当场拘留了这个入室强奸的男子,并将被害的女人送医院救,才救回她这条小命。
翌日清晨,温中信回来了,黄娟娟将昨夜发生的事告诉了他,温中信说,他也知道了,他忿忿地说:“好哇!这叫做天报应他,看他今后如何有脸面见人?”
黄娟娟又问:“那歹徒你认识?”
温中信说:“认识,他就是我房东的儿子,名叫卢开亮。”
黄娟娟又说:“可是你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我们总得同情那个被害的女人吧!”
温中信说:“嗨!同情她?谁叫她做贼?这叫做自作自受,能怨谁呢?”
黄娟娟又问道:“你也认识这个女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告诉你,我也认识她,这个被害的女人叫做周芳英,你道她是个啥人?正是那个强奸犯卢开亮的母亲……”
“啊!”黄娟娟惊得嘴都合拢来。
原来这个周芳英,年纪四十挂灵,去年刚死去丈夫,她是一个最贪小便宜之人,她不管到哪家串门,趁人不备,总爱顺走牵羊,窗台上拿锁,台阶上拿鞋,厅堂里拿烟,冰箱里拿肉,柜台上拿糖,因为她爱占小便宜,因此别他给她起个绰号叫:“见钱笑”。现在她摆着一个香烟摊,专门卖假劣冒香烟坑顾客。
这“见钱笑”的丈夫,原来也是一个小国营工厂的头头,他惨淡经营十几年,现在工厂破产了,工人们失业了,但是却是庙破和尚肥,他贪污受贿捞到十几万元,回来建了这座小洋楼,不想新居刚落成,他却一命呜乎了。这周芳英失去靠山,但是贪婪之心不变,将建房时放建材的库房,作为出租房,租给外来打工仔住,于是温中信就住到此里,今天,她知道温中信所在的公司刚发放工资,这温中信在公司里是一个保安队长,工资每月就上千元,今天晚上,他打电话到儿子的门面,知儿子不回来了,说正同“师傅”温中信聊天,她财迷心窍,认为有机可乘,想到温中信租的那间出租屋捞一把,因为她出租这间房子给温中信时,自己就悄悄留下一把钥匙,现在正派上用场了,她就悄悄溜到温中信的出租房,想偷温中信的钱。
再说那个卢开亮,也不是一个好人,他听到温中信说了他收留一个年轻漂亮的打工妹在他的出租屋里过夜,他认为是有机可乘,就装出母亲突然病了,匆匆离开自己的小店,回到家里的出租屋,想强暴这个弱女子,谁知他一进屋里,就急不及待扑到床上,扼住对方的喉咙,将那个女人扼昏,黑暗紧张的作案之时,那被害的女人,连叫喊也没机会叫喊一声,就这样被他糟塌了,谁知,鬼使神差,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魔爪之下,被害人竟是自己的母亲,他成了一个乱伦的逆子,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案发后,因为他强奸自己的母亲,引起全市市民的公愤,纷纷写信给公安局,要求严惩这个乱伦的贼子,他被判了10年的徒刑。他母亲周芳英,得医院及时抢救,捡回一条小命,东窗事发后,她的丑行被爆光,她既是一个入室盗窃的女贼,却又被自己亲生的儿子强奸,她被拘留15天后,放了出来,实在没面见人,只好将房子卖掉,到另一个城市谋生去了,听说,从此以后,她一改爱小便宜顺手牵羊小偷小摸的恶习,成为一个诚实的市民,但是这学费实在是太昂贵了。
一
从前,有一书生名叫李卿。这日傍晚,李卿在酒店喝醉了酒,趔趔趄趄地向家中走去,远远地就见自家门前围着好些人。走近看,才知是个湖州客人在卖生姜,众人正在争少论多地讲价钱。李卿见自家门前吵闹不休,心下已是不悦,但见都是左邻右舍,不便直说,就拐弯抹角说开了卖姜老汉:“生姜已卖到三钱一斤,也差不多了,在人家门口絮絮叨叨的,好不晓事!”“我们小本生意,赚得有限,来来去去又要盘费,弄不好还要亏本!”卖姜老汉是个老实人,没从李卿话中听出弦外之音。“我好心劝你,你竟敢冲撞我,如此放肆!”李卿醉后气性大发,一边说一边就动了手,抓住卖姜老汉手臂用尽力气捱了过去,卖姜老汉不防他会动手,蹲在地上又无处借力,一下被推倒在地。李卿自己也踉跄几步,险些跌倒,他骂骂咧咧地走进家里去了。“不好啦,卖姜人跌死啦!”有人喊起来。李卿一听,踅回身来扶起卖姜人一看,只见卖姜人双目紧闭,脸孔煞白,果真已是一副死相。李卿见真死了人,惊得酒也醒了,当下就手忙脚乱地抢救了起来。李卿的妻子女儿也急忙奔来,果见李卿打死了人,都吓得脸孔煞白,呆立一旁手足无措。还是邻居提醒:“快去烧碗姜汤来,多放红糖,胸口还热,或许能救!”灌了姜汤,又揉又按,卖姜老人的鼻孔里才吐出一丝气来,随即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须臾,卖姜老人悠悠地苏醒了。
“好了,好了,活啦,活啦!”有人喊了起来。一见卖姜人终于死而复生,李卿悬在喉咙口的一颗心这才落到了实处,李卿的妻子女儿也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却说这卖姜人名叫吕禄,湖州人,专做山阴、余姚、宁波一带的小生意,几乎每年都来一趟。
因长期奔波在外,难避风雨霜雪,结果落下个哮喘之疾,有时兀地一急一堵,就会透不过气来。今被李卿蓦得推了一跤,老毛病又犯了。吕禄是个老实人,醒来后见别人为他着忙,就说:“我有病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于生命无碍的,谢谢大家了。”说着,挑起姜担就要走,因身体虚弱,脚下一软,又险些跌倒。李卿忙伸手一把扶住,说:“不要急着走,先到我家歇几天,调养好身子再走吧!”“我要去做生意的!”吕禄说着又要走,李卿无论如何不让,怕他半途出事,自己也难逃罪责,于是苦苦地留住了吕禄,好酒好饭相待。吕禄心头一热,病也好了。吃饱喝足,浑身是劲,坚持要走,并说:“李相公放心,你看我不是蛮好了,刚才我也说过了,这是我的老毛病,常要发的,千万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明天我还要去余姚地界做生意,今天必须赶到宿店去!”
李卿一家人见吕禄执意要走,也不强留。临别又送了他几丈土布,一些吃食和水果之类,用只藤篮盛着,还给了他五块银元,为他补养身子之用。吕禄本不肯收,后见李卿一家诚心相赠,也就收了,心想:“这家人如此好,以后也可当亲戚朋友走走。”吕禄就这样挑着姜担上路了,哪会知道,他这一走竟又惹出许多事来。
二
却说李卿看着吕禄挑着姜担离去,便走进书房看书。约有一个时辰,李卿一家正要安寝时,突然一阵“嘭嘭嘭”的敲门声响起,李卿一阵心惊肉跳,忙问:“谁呀?”“相公,相公,你的祸事来了!”敲门人急促地说。李卿忙去打开大门,见来者是渡船头的船户朱崔。
朱崔四十开外年纪,光棍一个,和李卿很熟悉。李卿见朱崔深夜到此,就忙问:“到底啥个急事呀?”朱崔说:“你看!你看!”说着把一只藤篮、土布还有一些吃食往李卿面前一放。李卿见了这些,急急地问:“卖姜老人怎么啦?”朱崔缓缓地说:“李相公,你祸事临头了。卖姜老人死在我渡船上了,他临死前告诉我,是你李公子打伤了他,这东西他也无福消受!”朱崔话语一顿,又说,“卖姜老人说他是湖州人,要我去他家报信,向你讨还性命!”李卿闻言,脸孔煞白,拎着篮子的手一抖,藤篮落地。朱崔还是慢吞吞地说:“我把卖姜老人的死尸载来了,船歇在后埠头,李相公你去看看!”
李卿的妻子女儿,已经在低低地啜泣了,一时,李卿也别无良策,只好恳求朱崔:“你说,这事怎么办呢?”
“我怎么知道?李相公,你自己拿主意!”朱崔不痛不痒地说。
李卿已经吓糊涂了,拿不出一点主意来。这时,站在一旁的佣人王福说:“朱崔大哥,卖姜老人死后,可有别人知道?”朱崔说:“因天已暗,暂时还无人知晓。”这时,李卿也有点回过神来,忙喊妻子快去拿二十块银元来,递给朱崔,说:“还是托你为我把死尸葬掉,趁现在还无人知晓!”李卿话已颠三倒四,朱崔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这、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再说,我一个人,叫我把死尸怎……”李卿忙说:“我叫王福帮你!”王福倒还忠心,也说:“好,朱崔大哥,我们快走!”朱崔磨磨蹭蹭,还是不大肯走,说:“李相公,我与你是要好的,这才来告诉你。”朱崔说到这里,掂了一下手中的二十银元,又说,“二十元钱买个命,也太少了点儿!”李卿心乱如麻,这时只求事情赶快平息,哪还顾得钱多钱少,忙对朱崔说:“你与王福快去葬尸,安葬好尸首后,我再给你三十,如何?”朱崔这才同王福去了。
光阴荏苒,一晃半载过去。这年的清明时节,李卿十二岁的独生女儿突发了痘症,整日高烧不退,浑身发红,痘就是出不来,已看过好几次,灌了不少汤药,仍不见效。一天傍晚时分,病情转危,鼻孔里只有出气,已如一丝游魂,若接若断。李卿夫妻二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听说镇上有个郎中专医痘症,忙吩咐王福说:“王福,你辛苦一趟,连夜去镇上把治痘郎中请来,快去快回!”王福心里很不情愿,天已晚了,晚饭也没吃,懒懒地不肯走。李卿从身边摸出一些碎银都给了他,又说:“王福,你脚头快些,喊来郎中就在店里买些东西吃吃吧!”
卖姜的老汉(2)
王福去了。李卿夫妇等了一夜也不见郎中来到,宝贝女儿烧了一夜,到天明时一命归西,夫妻俩抱着女儿失声痛哭。这时,王福回来了,说:“郎中出门去了,不在家中!”李卿见女儿已死,远水救不了近火,只怨自己命中多舛,哭了一会儿,也只好叫王福去把女儿埋掉。几天之后,李卿从别人口里知道,王福根本没去镇上请治痘郎中,他只走了五里路,在路边酒店碰上了一个熟人,两人在酒店中喝酒猜拳直闹腾一夜。李卿知情后大怒,把王福喊来问:“那天你没去镇上?”“谁说的,我脚底板都走起了血泡!”“你还嘴硬!王三已说了,你与他喝了一夜的酒,醉得人事不知,天亮才醒的!”李卿越说越气,想起爱女之死,又气性大发起来,“你这贱坯,我非打得你……”李卿话未说完,王福却顶过来一句:“打打打,我又未打死人,我只是没去喊医生,比打死人罪孽总小吧!”这话犹如火上浇油,李卿心里的一股火再也压抑不住,腾腾地冒了上来,拿起竹片就没头没脑打了过去,一边打一边说:“我先打死你这奴才,杀头坐牢我李卿去!”其妻闻声赶出来,拼死命夺住竹片,已是迟了一步,王福脸上已血肉模糊,衣服都被抽破了。王福养过几天以后,能够走动之时就一去不回。李卿一家人东问西找,踪影全无。几天以后,李卿闲得无聊,正想出门去逛逛,兀地来了几名衙役,闯进屋来用索子往他脖颈上一套,牵着就走。李卿一惊,连声辩解说:“我是个秀才,又没犯大法,你们为何事抓我?不要弄错了吧!”
“我们奉命抓人,岂会弄错?你有理就去公堂说!”
李卿妻子闻声赶出,这时李卿已被如狼似虎的差役牵着上路了。到了公堂见失踪几天的王福站在一旁,李卿才知是王福起了坏心,把旧事抖出来了。果真,县令劈头一句:“李卿,有人告你半年前打死卖姜老人吕禄,可有这事?”
“小人冤枉!”李卿忙辩解说,“这王福是小人的佣人,因误了请郎中看病,致使我爱女病亡,小的心痛女儿把他打了几下,王福就怀恨在心诬告小的,望青天大老爷明察!”李卿想了一会儿,又补上几句,“再说小的半年前打死人,他王福因何不早早来上告,偏要等此时才来上告,分明是诬告。”
县令对王福喝道:“大胆王福,告人打死人命,有何凭证?”
王福一点不慌,说:“湖对面黄土山上有卖姜老人尸首为凭,是我与船户朱崔一同前去埋葬的,望大老爷做主。”
山阴县令略作沉思,立即发下一签,叫人前去验尸,结果因尸首已经腐烂,难辨真伪。李卿一口咬定:没打死人,也没叫王福埋尸之事。县令把船户朱崔抓来,朱崔却说:“李卿打死人,王福去埋尸,与我朱崔无关!”
“本官问你有否与王福去黄土山上埋过吕禄尸首?”
“小的没有,王福在说梦话!”朱崔推得干干净净。李卿心头一松,脸上慢慢有了笑容。 “大胆王福,恩将仇报,打!”县令大声喝道。
“小的还有话说!”王福成竹在胸的样子,大声道,“启禀大老爷,人命关天大事,小的岂敢儿戏?李相公有无打死卖姜老人,四邻皆知,大人如不信,可把四邻传来,一问便知!”
县令只好去传邻人。邻居不敢在公堂上说谎,只好如实说:“是李相公酒后失手,把卖姜老人推了一跤,死过去一会儿,但后用姜汤灌醒过来了。李相公又留他喝酒吃饭,还送他许多东西,欢欣而去的。至于后来的事,我们就不知道了。”
李卿还欲辩解,县令见事实清楚,就大喝一声:“李卿身为秀才,出手打死人命,不用刑断不肯招,打!”李卿吃打不过,只得招了。县令见李卿招了,也不多难为他,判道:“李卿虽失手打死人命,总因救活。现尸首已腐烂,真伪难辨,吕禄生死难定,李卿寄监待查。”至此,事情暂告一段落。
李卿妻别无良策,只好变卖家产,一边按时送牢饭,一边用银子去上下打点,欲保李卿一命。
三
李卿入狱,一晃一年有余,家里银子已用尽,到了山穷水尽之时。眼看好好一户人家弄得如此破败不堪。也是否极泰来,一天黄昏时候,李卿妻子正在家里一个人暗暗垂泪悲伤,有一老汉挑个担子径直来到李家门口,一到就大声地嚷开了:“李相公!李相公!别来可好?”李卿妻子出门一看,吃惊非小,随即大喊:“不好了,出鬼了!”邻居闻声赶来,一见吕禄,也都大惊:“有鬼!有鬼!”胆大的却指点着吕禄说:“李相公为了你的事已坐牢一年多了,他也不是存心打死你的,你何苦显形来吓他家人!”说得吕碌莫名其妙。吕禄说:“我是人呀!你们怎么把我说成鬼了!”待到大家弄清吕禄确是人时,这才都感到奇了。卖姜老人知道李卿在吃冤枉官司时,连连跺脚,就急忙要去县衙为李卿作证。李卿冤情四邻本也无法可想,今有吕禄活证在此,就都说:“我们连夜赶去,明天早衙可望审清了!”于是,李妻连夜写好辩状,四邻和吕禄都按了手印,许多人一块匆匆地上路了。
县令细细地看过辩状,说:“谁是卖姜老人吕禄?”吕禄忙上前跪倒说:“小的就是吕禄,湖州人,每年来卖姜胡椒的,确实未死!那年被李相公酒后推了一跤,一时气憋住是真的,后来就救活了。这也不全是李相公之故,原是小人有病,一急就要发作的!”
县令大声喝问朱崔:“你怎么说?”朱崔见西洋镜戳穿,也只得招了。他说:“卖姜老人在渡船上说起李相公失手打他之事,又说到送他许多东西。因小人见船旁边有具浮尸,就计上心来,把卖姜客人的东西买下。送走他后,就把河里浮尸捞在船上来骗李相公了。原意也只想骗些钱财用用,不想王福小人半年后来县衙告状,要李相公坐牢吃苦。实非小人本心!”至此,李卿才知朱崔设奸计骗人。
原来李卿只恨王福,殊不知还有这一层。李卿指着朱崔说:“朱崔,别样事情好骗,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也能骗得?假如吕禄不来,我的命就要断送在你的手上了!你、你……”
朱崔低下了头,也是一派知悔样子。真相终于大白,县令又判道:“李卿不该酒后使性,失手伤人,终因补救得当,老人死而复生,李卿无罪释放;朱崔无赖之徒,见缝就钻,贪钱财设奸计陷害无辜,罪孽深重,重责四十大板,充军二千里;家奴王福,不该含恨状告主人,谅其事出有因,打二十板,以观后效。”至此,一场冤案终于审清。李卿回首往事,造成冤案全属酒后使性而成,为此戒了酒,性子也改了,对人总是和和气气,不再大声大气说话。他埋头书斋,用功三载,大辟之年中了二十四名进士,后官至府台。
唐贞观年间,仲春的黄昏,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正神情疲惫地行走在山间的小道上。此人名叫孟金贵,是从修长城的工地上逃回来的。此时此刻,他心中想着回家后要干的第一件事,既不是敞开肚皮美美吃一顿饱饭,也不是洗去风尘好好睡一个舒坦觉,而是要实施一次报复,狠狠的报复。
三年前的深秋,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让金贵至今想来还难解心头之恨。
那天,他和另外两个人事先约好,准备溜进城里去打劫一家大钱庄,结果事情败露,三人狼狈逃窜。县衙派出差役四处张贴悬赏布告,搜捕案犯。他仓皇逃回了村子里,躲在大山深处一个不为人知的石洞里。是族长孟大领着县衙的一班捕快逮住了他。依照大唐律法,他被判处了三年徒刑,发配到塞北加固长城。
如今,刑期还有半年就要满了,可天寒地冻、饥肠辘辘干重活的苦日子,金贵实在连一天也忍不下去了。这天黑夜,趁着守兵打盹的机会,他便偷偷逃了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金贵把在心里谋划许久的复仇方案又仔细忖度了一番:到家后,第二天先躲在家里不露面,入夜后悄悄地翻墙去把孟大一家人统统干掉,然后连夜逃往岳阳。整个行动神不知鬼不觉,这真是名副其实的绝杀,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这桩凶杀案是他孟金贵干的。
很快夜幕降临,四周伸手不见五指。金贵躲躲闪闪地来到家,正要敲门,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把金贵吓了一大跳。“谁呀?”昏暗的屋内有一个熟悉而苍老的声音问道。金贵不由心头一热,压低嗓音应道:“娘,是我!”金贵的娘颤巍巍地走出来,见是儿子站在眼前,泪水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抹着泪说:“我的贵儿,你总算回来了!”金贵也眼圈一红,总算强忍着没落泪。他返身关上屋门,埋怨道:“娘,您也真是的,这么晚了,怎么不关上门?”金贵的娘深深叹了口气:“自从你被抓走后,我也不知道啥时候还能再见着你,因此这些日子里,我夜里一直就没闩门,是怕你敲门我人老耳背听不见。”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金贵听娘这么一说,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知说什么才好。
吃罢晚饭,金贵犹豫一会,还是硬着头皮说:“娘,我们山里穷,我回来后不准备在家久住,打算后天赶早去岳阳挣钱。挣了钱再回家,买田买地娶媳妇,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娘尽管舍不得儿子又要远走他乡,但瞅见村里一片穷山恶水的,也就没有阻拦。
临睡时,金贵一再嘱咐娘,说他回家的事不要张扬出去,免得又遭人说闲话。娘点点头,说:“你又不是升了官发了财回来的,娘怎么会那么糊涂。”
回到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金贵心里觉得踏实多了,一整夜都睡得很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才睡醒。
一天的时光眨眼就过去了。到了晚上,娘捧着一个红布包交给金贵,嘱咐他说:“你明天就要出远门了,家里也没什么积蓄,你把娘陪嫁的这两样东西拿到城里的金店去兑些钱作路上的盘缠吧。”金贵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一看,是黄灿灿的一副金手镯和一对金耳环。顿时,他只觉得一股暖流在心间奔涌。他本不想要娘的陪嫁,但摸摸自己的衣兜,里面只有几枚铜钱,只好无奈地收下了。
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金贵才刚刚回家就又要匆匆离去。金贵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解开金贵的包袱,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忘了带,不料在衣服下面发现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她脸上蓦然变色,颤声问:“你……你去挣钱为啥还带着刀呢?”金贵心中一惊,忙搪塞道:“这么远的路,外头挺乱的,我怕撞上坏人,带着防身用的。”金贵娘长叹一声,说:“儿啊,出门在外,你可不要再犯事呀!再犯,娘可怎么活!”说着,又开始掉泪。这时,金贵可不敢对娘说硬话,只是低着头脸窘得通红。半晌,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随口问道:“娘,孟大家还在老地方吧?”金贵娘点点头:“老地方,他能搬到哪儿去!”说到这儿,又不解地问,“你问这干啥?”“嗯,随便问问。”金贵不自然地挤出一丝笑意,想要掩饰过去。
提起孟大,金贵娘却絮叨起来了:“你看我,一整天只顾着高兴,差点忘了大事。我跟你说,孟大真是好人哩!你走后不久,家里的几亩田孟大就派人帮咱家种上了。遇上逢年过节他家杀猪,还不忘剁几斤肉送过来。还有,你被抓几天后,孟大还上门送来了二百文钱,说是官府里发的抚恤金……”“娘,你说什么?”金贵打断娘的话,诧异地问,“官府发了抚恤金?”世上哪里会有会有这样的荒唐事——自己抢了钱庄,官府还发抚恤金?他摇了摇头说:“一定是搞错了。”
“怎么会搞错?孟大分明说是官府发给我们家的。”金贵娘嘴里尽管是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挺纳闷。她摸索着到里屋从夹墙内取出来一个布包,打开一看,确实是二百枚铜钱。娘又说:“当时我也觉得挺奇怪,因此这钱一直没敢动,想等你回来再问个明白。”面对两大缗不明不白的钱,金贵也不知该如何向娘解释。
金贵躺在床上,回想起娘刚才的一番话,心里七上八下,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孟大对我可以说既有深仇大恨却又恩重如山,今夜的绝杀行动到底进不进行?还有这二百枚铜钱该如何处理……就这么胡思乱想之间,一迷糊,人竟睡过去了。
天将放亮,金贵娘正要叫醒金贵上路,忽听门外有人喊:“金贵娘,你开门呐,我放了塘,送条鱼过来!”
金贵从睡梦中惊醒了,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登时浑身一激灵,忙一骨碌爬起来。孟大进门看见金贵,神色有些异样,但很快平静下来,热情地招呼道:“金贵回来啦,回来就好!”把鱼放下后,他笑着问金贵道:“如今不再记恨我吧?”
金贵面对昨日是仇家,今天是恩人的孟大,一时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孟大解释道:“当年你犯了事逃回村里,我担心你再去干坏事。你那两个同伙自打那次逃脱后,不思悔改,半年后又去抢劫,结果抓住后被官府判了死刑,连家人都跟着遭殃,真惨啊!再说,成天那么东躲西藏过着地老鼠般的日子,那滋味能好受吗,还不如认罪服法早日重新做人。金贵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孟大说到这里,深有感触地喟叹道,“如今太平盛世,官府轻徭薄赋休养生息,很多地方出现了囹圄常空、马牛布野、夜不闭户的景象,咱老百姓可不能再做对不起朝廷的事啊!”
“就是,就是!”金贵娘不住地点头。这时,娘想起了那二百枚铜钱的事,忙问孟大,“大前年你送来官府发的那二百枚铜钱的抚恤金,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那些钱!”孟大狡黠地笑起来,“那不是官府发的抚恤金,是当时我揭发金贵,官府给的悬红赏钱。我寻思与其让村里其他人拿走,不如我领来给你老人家安度晚年。为了不让大嫂你记恨,我只好说是官府发的抚恤金。再说,金贵被抓是迟早的事,你可不要怨我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唉,面对眼前这个可恨又可亲的族长,金贵母子真不知是该恨他还是感激他。
孟大望着一脸激动的金贵,沉吟再三,问道:“金贵你是判了三年吧,好像还有半年刑期,怎么就回来了?”
金贵低着头,牙关紧咬,面如死灰,心里又开始暗自咒骂孟大多管闲事了。
金贵娘见儿子默不作声,想编些话来打圆场,便道:“金贵是……是患病提前回家治病来的。”
孟大心里明白,金贵是刑期未满偷偷逃回来的。他也不点破,只摇摇头,告诫他说:“像你这样,要是官府发觉了,可是要罪加一等啊!”叹口气后又道,“我看呢,你还是主动自首求个宽大吧,看能否从轻处置,服满半年就回来。你意下如何?”
遇上这样认死理的族长,哪还容他金贵不同意?难道又让孟大报到官府领着衙役第二次抓他?金贵无话可说,只得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饭后,孟大亲自押着金贵来到了县衙。孟大和金贵跪在堂前将事情原委细细禀告,孟大又替金贵苦苦求情,说是他娘已经八十好几了,体弱多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身边需要人照顾;而且金贵这次是自己投案自首,应当减轻罪责。说罢,又递上一份担保文书,代表整个孟家庄一百一十六户人家,恳求县令大人宽宏大度高抬贵手,准许金贵保释。
县令接过担保文书一边看一边微微颔首,尤其是见到文书落款处一个个不同字迹的签名和一团团殷红的手印,脸上不由得耸然动容,当堂宣判,准许孟金贵提前开释。
金贵想不到孟大会动员阖族的乡亲来保释自己,也想不到县令如此通情达理,忙“扑通”一声再次跪倒,感激涕零地说:“感谢大人法外开恩,我孟金贵郑重发誓,再也不会干傻事啦!”
孟大也信誓旦旦地说:“请县令大人放心,今后我们孟家庄的人一定遵纪守法,决不做有辱家族声誉的事!”
闻听此言,县令心中大喜,情不自禁一拍惊堂木,赞叹道:“朝廷有如此晓大义明事理的子民,大唐必定长治久安!”
福建有个武举人,姓姜名骥,字千里 他为人轻财仗义,因而为地方上所敬重。
当地有一帮无赖之徒,平日怕他而不敢放肆,却对他恨得咬咬牙切齿。姜千里自恃武艺高强,亦未将这伙人瞧放在眼里,懒得防备他们。
有一天,一位算命先生来到门前对姜千里说:“你会有三次横祸,何不躲避?”姜千里一向不信这类术数之言,笑了笑,没回答。算命先生无可奈何,自言自语:“可惜可惜,万夫之勇,反而要被无屑小鼠辈所辱!”旁人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过了几天,女邻居引来一对夫妇了,说愿意投靠姜千里当奴仆。姜千里看那男子,虬髯虎面,颇像一名武士,那女人也甚粗壮有力。问他们姓名,男的说姓吴,排行老四,女的则是马家女子。他们老家住在山东济南一带,因为饥荒穷困,流到此地,甘愿作人家长工,只图有饱饭吃,不指望其他。姜千里爽快收留他们,为这男人起名吴吉。夫妇二人倒也勤劳诚恳,肯卖力气,姜千里很满意。
十来天后,姜千里小病,躺在床上。夜深时,为一阵打斗声惊醒。起来看时,外面火光照亮,人声喧哗,忙问家人发生了什么事,回说是吴吉正在和盗贼交手。
姜千里准备去看个究竟,被聪慧的妻子叫住了:“黑灯瞎火的,又是突然发生的事,你不要一个人去。”
姜千里就止住了脚。可是,外面有人急急地敲门,大声叫喊:“我丈夫已经受了伤,快死了!”这是吴吉老婆的声音。
姜千里穿好衣服,找到一件器械,抽掉门栓就要出去。妻子又叫他别去,他不听。来到房门外,果然是吴吉之妻马氏拿着木棒站在那里。
马氏说:“主人先去看看,我也就跟来打贼!”姜千里来到打斗的地方,只见十来个盗贼把吴吉打翻在地,有的还用石头砸。姜千里挺着兵器跃上前去,大喝道:“你们好大胆!认得我姜千里么!”话没说完,就觉得有件物击中脚跺骨,痛得站立不住,倒下地来。盗贼们一拥而上,毒打一顿,姜千里虽被打得体无完肤,还是忍住痛,不叫出声来。
那帮家伙边打边数落说:“你就是姜千里么?怎么一副不中用的样子!我们有什么事碍着你,你偏要多管闲事!”姜千里才明白他们是本乡本土的那帮无赖来寻仇的,就更加一不作声、不叫饶。盗贼们在灶膛里燃火,打算用火烧烤姜千里。
姜千里的妻子听到了,非常害怕,派家人送金银丝帛给盗贼。连送了三次,他们才放姜千里,然后一哄而散。姜千里被折磨了半夜,已经昏迷在地,妻子正要派人去扶他,却看到马氏把姜千里背进房来放到床上说:
“我再去看我丈夫,不知道他有命没有?”
马氏出去了。姜千里的妻子内心十分感动:。过了好一会,姜千里更醒过来,全家一这才放心。派人去看吴吉,他被打得卧床不起。姜千里一家更加相信吴吉夫妇,派人送去酒食药物。有个家人觉得这对夫妇似有可疑之处,姜千里的妻子呵叱他说:“马氏放下丈夫不顾,先来救我家老爷,别人谁做得到?”从此更信任吴吉夫妇了。
姜千里身体渐渐痊愈,因为怕被人知道挨打,不准家人外传,也无法去追查谁是主谋。过了一年,姜千里要进京赶考,带吴吉和两个书童上路。所带的上千两银子和大批绸帛,都交与吴吉照管。一路上,姜千里腰挂弓箭,跨着骏马,好不威风。走了不到两天,来到某县,有一处僻静山林,平日无人行走,引起姜千里的警觉。他喊吴吉说:“前面的路太危险,我们还是走快点!”吴吉笑道:“看我们老爷,怕什么?这里的道路我熟悉,没有响马拦路。就是有,就不怕我们主仆的铁拳头么!”姜千里放下心来,缓缓行进。
快到傍晚时,忽然听到丛里一声呼哨,几十个响马蜂拥而来,其中一人大声喝道:“姜骥,你想进京赶考么?留下买路钱,不然,把你剁成肉酱!”
姜千里大怒,取下腰间弓简,拉弦要放箭,不料已有一箭飞来,穿透左臂,痛痛钻心,无法射箭。响马们大声哗笑。姜千里正诧异箭从何来,回头一看,却是吴吉张弓跃马,风驰电掣地从后面赶来,老远就向响马说:“大哥们是坐享其成哪!我为了这匹 ‘千里驹’费了多大劲!”响马们都向吴吉道谢。
此时此地,姜千里才醒悟过来,暗恨自己受骗,既已无力抵挡,只得抛弃行李,急急逃跑。响马拚命追赶,好在姜千里骑的是匹好马,奔跑甚快,响马追不上,就从背后放箭。姜千里背上中了箭,痛得他差点摔下马来。响马们虽然没赶上姜千里,估计他活不成了,就不再追。
姜千里带伤而逃,大约走了好几十里地,马忽然倒下。原来马也受了重伤,又跑得累,一下子就死了。这一跌,把姜千里跌得箭伤迸裂,血流遍体,不省人事。
过了好久,迷迷糊糊中,觉得背部疼痛异常,醒转过来。看一看马,已经死了,姜千里只得踉跄往前寻路。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大约走了里把路,远远望见前面闪着灯光,料一想有人居住,便急走过去,果然有几间茅屋,屋里有人相聚说话:“那个女人不听话,我已把她杀了。这盒子里就是她的头!”又说:“今天可惜还是让他逃掉了,你们也太不干净利落!”姜千里听这些话,猜想妻子都已被杀,怒不可遏,想冲进去报仇,但只剩下腰间一剑。不过他忍无可忍,还是破门而入,大喝一声,挥剑乱砍。响马们碎不及防,急忙躲避。后来见是他独自一人,又转上来打斗。姜千里已杀了一个,由于身上带伤,毕竟不敢恋战,便弃剑而逃,众响马也不敢穷追。
姜千里跑了数百步,看到一处篱笆小院,就跨了进去,只见草堂中灯火未熄,主人家还在里边夜纺线。没等姜千里喘息,就听堂中主人说:“你是小偷儿么?快滚!半夜三更,我也不想再试剑了。”姜千里闻言,感到惊奇,就诉说道:“我在路中遇见响马,受伤逃命到这儿,只是为了借个宿,哪里是偷东西的呢!”主人又说:“我不怕那帮强盗。既然你是逃难来的,哪有不借宿的道理?”听主人的声音,清脆柔和,不像个男子,等开门出来,才知果然是二八少女。
她把姜千里请进草堂让坐。姜千里问她姓氏,自称名叫顾阿惜,母亲在外还没回来,因为等候才没有就寝。阿惜对姜千里说:“看你的脸,当然是人;是要看你的背,就像刚剥皮的猪。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真不容易。”姜千里把遭遇细说了一遍,气得阿惜怒气冲天,说道:“不把这伙强盗的头砍来作酒杯,活着有什么意思!”又问姜千里是干什么事的。姜千里说是“武举人”,阿惜大笑起来,说:“武举人尚且对付不了强盗!”说得他好不羞愧。阿惜又说:“本打算这就去宰了那群畜牲,给你报仇。只是我老母未回,没有奉命,不敢随便去。客人受伤太重,就请在草堂休息。我到房里去等我母亲回来。”她就请姜千里睡在虎皮上,自己拿着油灯走了。
姜千里因为疲倦已极,一躺下去就睡着了,直到天明才醒。忽然听到院子中有人说:“阿惜,快来帮我剥虎皮,这个拨毛团得我忙了一夜!”听这声音,是个妇人。这妇人走进堂屋,见姜千里睡在那里,吃了一惊,说:“阿惜这畜牲,怎么做这等事,非杀了她不可!”就厉声喊:“阿惜!”
姜千里明白这老妇疑心阿惜留人奸宿,急忙起身说明来由,并露出受伤的背让他看,妇人笑了。姜千里细看这妇人,年约四十,相貌魁梧,不像柔弱女子,但是眼睫毛又特别长。姜千里急忙向妇子行礼。妇人答礼罢,带姜千里来到院中,看见阿惜正在持刀剥一只斑毛猛虎的皮。姜千里问这虎是在哪里打到的,回说在西北山中,离此处相隔百余里。想到自己大仇未报,就试探地说:“你们母女住在深山密林,虽说不怕什么,也挺寂寞!如果你们肯乔迁到山外,我家还有多余的房子,听凭你们居住。至于日常生活,你们就不用操心,都可由我承担。”那妇人微微一笑说:“你说的当然是好意,只是我女儿年纪还小,恐怕还做不好家务事。如果君子有意,我愿意把女儿托付给你。”
姜千里听出妇人有嫁女与他的意思,非常激动,不觉流下泪来。他说因为昨夜听到响马说话,自己的妻子已被杀死,觉得不忍心在此时议婚。姜千里把自已听到的话对妇人说了一遍。妇人哈哈一笑:“我说你妻子没死呢!”
阿惜听了她母亲的话,红着脸滇道:“妈,罗嗦什么呀!谁愿意嫁给一个懦夫男人!我跟您过一辈子!”妇人骂道:“什么傻话!”姜千里见妇人是真意,就向她行了女婿之礼。妇人受了礼,拿了衣服给他穿,又烹虎肉给他
吃,然后催他速速回家看望,并说:“我随后就送阿惜来,你把婚礼准备好。”姜千里虽信犹疑,拜辞了妇人,就急急赶路而去。
姜千里整整跑了一天一夜,到家一看,却是平安无事。连忙问夫人在哪?都说在家中,又问在家中何处,说在闺中。姜千里来到闺中,看到夫人正和阿惜相对而坐。夫人见姜千里进来,起来迎接说:“阿惜先来一步,我就知道老爷平安无事,化险为夷,多亏了阿惜关照。”到这时,姜千里才相信阿惜母亲的话是真的。
当下,姜千里和全家商议,决心报官,先是要报官府捉拿盗匪。阿惜说:“衙门管什么用?我女扮男装去办这件事,几天就可办好。”姜千里知道阿惜有这个能力,也就没有阻拦她。果然,半夜时分,阿惜就动身了。
姜千里很高兴,就问夫人阿惜是怎么来的。夫人说:“昨日清晨,外面忽然进来两辆小车,车中人说:‘新郎未回,新娘先来了。’我出来看,原来是母女俩。母亲先说了订婚约的事,再讲了老爷的遭遇,并且说老爷马上就回来。他们到底从何而来,我实在没有搞清楚。正在疑惑之际,老爷果然就回家了。”
过了五天,阿惜回来,后面跟着两个背皮袋的童仆,阿惜走进闺房,笑道:“幸运!幸运!这两些歹徒都被我抓住了!”随即打开一个口袋,里头是吴吉、马氏的脑袋。两个书童也在旁讲述阿惜杀匪的神勇绝技,大家又惊奇又佩服。
阿惜又打开第二个皮袋,裹面装满了珠宝,一部分是姜千里进京时携带的盘缠,还有则是吴氏夫妇的钱财。
又过了几个月,姜千里和妻子经过邻县,遇到一个顾姓人家,就问起阿惜的母亲。那人说:“阿惜是我妹妹。”
姜千里听到此事,十分高兴,当即邀请这顾家兄长到家中作客,并要阿惜出来拜见兄长。阿惜也不推辞,从此之后,阿惜开始走娘家。
唐代人王榭,为金陵人氏,家业巨富,祖辈以航海为业。一天,王榭准备好了一艘大船,准备航海到大食国。航行了一个多月,忽然间海风大作,惊涛齐天,阴云如泼墨,巨浪像奔山,鲸龟出没不定,鱼龙时隐时现,吹动波涛,鼓起海浪,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风势越来越大,巨浪推来,船上人就像飞上九天之高,大浪退回,船只犹如堕于海底。全船的人被抛起而又落下,落下而又跌倒。不久,船被毁坏了,独独王榭附在一块木板上,随着风涛飘荡。睁开眼,只见鱼怪在他左边出没,海兽在他右边浮动,它们瞠目张口,像要把他一口吞吃下去。王榭只有闭目等死而已。
三天之后,王榭漂流到一块陆地边。他舍板登岸,才走一百多步,便看见一对老公公和老婆婆,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年龄有七十多岁。看见王榭,他们高兴地说:“这是我们的小主人呀,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王榭以实相告,两位老人便引他到他们家。坐下没有多久,说:“主人远道而来,必定饿坏了。”便给王榭进上食物,菜肴全都是海鲜。
一个多月过去了,王榭体力方才恢复,饮食如同往常一样。老公公说:“凡是来到我们国家的人,一定要先去拜见我们的国君。前些日子因你身体疲困,不可能前往,现在可以了。”王榭答应了。老公公在前带着他,走了三里多路,经过的市区百姓居处,也非常热闹。又走过一座长桥,才看见了宫室、亭台连续相接,就像是王公贵族的居处。来到大殿门口,守门人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一位妇人出来,服饰很漂亮,传话说:“国王召君入见。”国王坐在大殿上,左右站立的都是女人。国王穿着黑色的袍子,头戴一顶鸟形的王冠。王榭来到殿阶前,国王说:“你是从北边海上来的人,不受我的统制,不用叩拜了。”王榭说:“既然来到您的国家,岂有不拜之理?”国王也弯腰答谢。国王很高兴,召王榭上殿,赐坐,说:“这里是僻远的小国,您因为什么到的这里?”王榭便将风大涛怒,船只毁坏,无意中到了这里的事说了一遍,恳求国王怜惜。国王说:“您住在何处?”王榭说:“现在居住在一位老公公家。”国王命令赶快把这老公公召来。老公公到了后,对国王说:“他是我家乡的主人,凡事我都不会不让他如意的。”国王说:“有所需要的,尽管奏来。”于是老公公将王榭带走,还是居住在这老公公家。
老公公有一女儿,非常美丽。有时进茶进饭,常在帘帷窗户间偷看顾视,没有什么避忌之意。老公公一天请王榭饮酒,喝到一半时,王榭对老公公说:“我现身居异乡,赖你二老存活下来,使我虽在旅次中而又不失有家庭的温暖,你老的德行确是非常的深厚。但我离乡万里,孤独一身,自怜孤苦,寝不成寐,食不成甘,让人觉得郁闷不乐。只怕染成疾病,卧床不起,给你老招来负累。”老公公说:“我正想给你说一件事,又怕轻率而冒犯了你。我有一小女,年方十七,是在主人家时出生的。我想把她许配于你,以结秦晋之好,多少能宽解你羁旅异乡的愁怀,不知你认为怎么样?”王榭回答说:“这好极了。”老公公便选择了吉日,备办好婚礼之物,国王也送了酒肴彩礼祝贺他们结成百年之好。成亲之日,王榭仔细地打量这女子,只见她有双美丽的眼睛,细细的腰,杏脸青发,体态轻盈,飘然欲飞,姿色艳妖,情态万种。王榭询问她们的国名,女子回答说:“这是乌衣国。”王榭道:“老公公常把我看作是他的小主人,我却不认得他,也不曾差遣他办事,为何称呼为主人呢?”女子说:“时间久了,你自然知道。”之后,他们常在一起宴饮欢乐,但在枕席间,这女子却常常眼含泪水,依偎着王榭,愁眉紧锁。王榭问道:“你这是为什么?”女子说:“恐怕不久我们就要分别了。”王榭说:“我虽飘泊寄居此地,但得到你后,也已忘了归去。你为何说我们将要离别?”女子说:“凡事总有由命数所定,半点由不得人埃”一天,国王在宝墨殿宴请王榭,各种器皿、摆设都是黑色的,安置在亭下的乐工也是如此。酒过数巡,音乐声起,乐音非常清丽委婉,只是不知是何曲子。国王命取来玄玉杯劝酒,说:“到过我们国家的,古今只有两人,一是汉代的梅成,再就是现今的足下。希望能得到你的一篇诗,成为以后的一段佳话。”国王令人拿出诗笺,王榭作诗道:
兴建船泊是祖辈基业,
万里航行已惯常为客。
今年不知时运见衰微,
途中偶然遭遇此险厄。
巨大风浪急急如追兵,
千重乌云沉沉像墨色。
鱼龙吹浪洒来满面腥,
全舟之人尽葬鱼龙宅。
地狱阴火连天紫焰飞,
让人疑是浪天相打拍。
长鲸目光连映半海红,
大龟巨头抛浪同天白。
桅樯倒折迅刻沉海底,
声音如雷霆把天地别。
我随神力相助不沉沦,
一块木板漂来此岸侧。
虽是君王恩重频赐宴,
无奈漂泊之人自凄恻。
抬头望乡原涕泪如雨,
恨不得此身长出羽翼。
国王看完诗,心中很是欣喜,说:“您的诗写得很好,只是不要苦苦怀念家乡,不久,当让你归去。虽然我不能让你身上长出羽翼,但我可以让你乘着烟雾回去。”宴罢回来,各人都作了诗歌相和。这女子说:“你在诗歌中的末句为什么要讥嘲我呢?”王榭也不明白其中道理。
不久,海上风和日暖。女子哭着说:“你归去的日子快到了。”此时国王派人对王榭说:“您某日就可以回去,现在可以同家人道道别情了。”女子安排下酒宴,但却只是悲泣,说不出话来,那神态就像雨水冲洗后的娇花,露水沾湿的弱柳,真个是绿惨红愁,香消体瘦。王榭也觉得非常地悲伤。女子作了首告别诗,说:从来欢乐聚会只怕少,自古男女恩爱最终希今夜孤帐留下千年恨,梦魂牵绕应逐北风飞。
女子又说:“我从此不再渡海到北边去了。如果使你看见我不再是今天的样子,你将会憎恶我,哪有时间来怜爱我。我见你也会生出嫉妒之情。现今我不再北渡,愿老死在我的故乡。这里所有的东西,你都不能拿走,这不是我舍不得。”女子令侍女取来一丸灵丹,说:“这灵丹可以召还人的神魂,死去还未超过一个月的人,都可以使他复活。
方法是用一块明镜放在死者胸上,把灵丹安放在颈项上,再用东南方的艾枝作柱来灸烧,死者立刻活过来。这灵丹是海神秘藏而珍惜之物,若是不用昆仑玉盒装上,就不能渡越大海。”刚好女子有玉盒,女子交给王榭并把它拴在王榭的左臂上。然后两人大哭而别。国王说:“我国没有什么东西可赠送你的。”便取来纸笺,作诗道:
当初乘大船向南海航来,
漂流至此偶然作我乡客。
从此你我相见不再有期,
万里风烟迷漫云水相隔。
王榭告辞拜谢。国王命人取来飞云轩。飞云轩送到,原来是一鸟形的毡兜子。让王榭进入毡兜后,国王又命取来化羽池中的水,洒在王榭乘坐的毡兜上。又召来老公公、老婆婆两人,让他们扶助王榭归去。国王告诫王榭说:“你应当紧闭双目,很快就到了你家。不这样,即会堕入大海。”王榭闭上了眼睛,只听得风声、怒涛声在耳边掠过。
过了一段时间,王榭睁开眼睛,已然回到了自己的家,坐在家中堂上,王榭向四周看去,不见一人,只见屋梁上有双燕子在呢喃私语。王榭向上看去,才知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国家是那燕子国。不一会儿,家人出来慰问,都说:“听说你的船被大风狂涛毁坏,已经死了。为什么又突然归来了呢?”王榭说:“只有我一人抓住一块木板而活下来。”王榭也不告诉他们自己曾居住过的那一国家。
王榭只有一个儿子,他离家时才三岁。此时不见儿子,问家人,家人说:“死去已经半个月了。”王榭伤感哭泣不已,忽然想到女子所说的有关灵丹的话,命人打开棺材,取出尸体,按照女子所授的方法烧灸,儿子果然又活了过来。
到了秋天,二只燕子即将离去,它们悲鸣在庭户之间。王榭用手一招,它们飞来停站在王榭的手臂上。王榭取来纸笔,用小字写了一首绝句,系在燕子尾巴上,诗中说:
误到华胥神奇国里来,
娇美的人终日特怜才。
飞毡飘去从此无消息,
临风洒泪不知几百回。
来春燕子归来,直接落在王榭的手臂上,燕子尾巴上有一小纸柬。
取来一看,上面写有一首诗,是一首绝句。诗说:
从前的相逢真是命数相合,
而今的两地隔绝却是生离。
来年春天你纵寄来相思字,
阳春三月天南已无燕子飞。
王榭深自感到怨恨不已。第二年,燕子果真不再飞来,这件事也便流传在众人的口中,因之把王榭居住的地方称为乌衣巷。刘禹锡《金陵五咏》中有一首《乌衣巷》诗说:
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从此便可知道王榭的故事确实不是虚假的。
战争是残酷的。你死我活,各不相让。
战争是不择手段的。打起仗来,只要能置敌于死地,各种战术,各种武器,各种策略,无所不用其极。那么,在古往今来数不胜数的大大小小战争中,有没有令人称奇,使人感到意外的战斗事例呢?有!这里讲的,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听来颇具传奇色彩。
1944年底,第二次世界大战已到尾声。盟军已开始进攻德国本上,轰炸机不断出动,轮番轰炸德国占领的比利时、奥地利这些与德国相连的国家。
在靠近比利时边境的德国亚尔丁森林里,有间小木屋。小木屋里住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人称汉斯奶奶。她丈夫原是守林人,战争开始不久,被征召到兵工厂做工,在一次意外事故中丧生。儿子在前线阵亡,媳妇被盟军的飞机炸死,现在只剩下她和孙子科尔曼相依为命。
祖孙俩躲在森林里,靠半袋面粉和地窖里的8个马铃薯苦捱时光。森林里,几乎没有什么声音,飞禽走兽,好像也被可怕的战争吓得不见了影儿,连小鸟也难得鸣叫几声。只有汉斯奶奶养的那只唯一的大公鸡,每日引颈高叫几声,否则,真是静得可怕。而这可怕的寂静,却又十分珍贵,因为它总比枪炮声、厮杀声、呻吟声美好啊。在这战火连天的年代里,汉斯奶奶住的小木屋,就成了世外桃园,人间乐土。祖孙俩既满足、又不安;既焦急、又留恋地住在森林里打发日子,等待战争结束。此时此刻,他们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
然而,战争是无情的。战火还是燃烧到大森林边,枪炮声不时地透过重重树枝,随着一阵阵寒气,传进宁静的小木屋里。
1944年的圣诞节到了。残酷的战争,并未使人们忘记这一神圣欢乐的节日。祖孙俩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商量过节的事儿。他们没想到,希特勒并没有把过圣诞节放在心上。他的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败退。但他不甘心就此失败。他要作垂死挣扎,妄图背水一战,向盟军反扑。战斗在这边境地带展开。德军困兽犹斗,盟军志在必胜,双方都伤亡惨重,但仍不分胜负,只得以亚尔丁这片森林区为界,各自构筑工事,寻求战机,再决一死战。
却说当汉斯奶奶跟孙子商量如何过好这凄惨的圣诞节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汉斯奶奶慌忙将蜡烛吹灭,又将孙子搂在怀里。她静静地听了一会,门上又“笃、笃、笃”地响了几下。这敲门声,既含着焦急,又带有乞求意味。
汉斯奶奶将孙子掩在身后,两手抖抖地将门闩拔下。门一开,只见白茫茫的雪地上,站着两个头戴钢盔的士兵。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个士兵躺在地上。他受了重伤,大腿上的血已染红了一片雪地。
站着的一位士兵,操着听不懂的语言,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汉斯奶奶立刻朋白了,一站在他面前的是德国的死敌——两个美国兵!
美国兵不懂德语。汉斯奶奶又不懂英语,相互无法交谈。美国兵十分吃力地讲着,比划着。汉斯奶奶灵机一动,用不太熟练的法语问道:“你们是谁?”
幸好,那位受伤的美国兵懂几句法语。他仰着头,用断断续续的法语说:“老……老妈妈,我……我们是美国……美国士兵。我……我们迷路了……我伤得不轻……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汉斯奶奶弯下腰,问:“我能帮助你们什么呢?”
受伤的美国兵,有气无力地说:“请……请让我们……我们进屋去……暖暖身子,看在上……上帝的份上……让……我们包扎……包扎好伤口……我们……不留在这儿……这儿过夜,决不……决不……连累您……”
汉斯奶奶看到眼前的情景,竟泣不成声。她一边揉着老花的眼睛,一边哽咽着说:“孩子们,走吧,上帝保佑你们,都能平安地回到家里,踉你们的父母在一起!”
德国兵和美国兵轮番走上来,吻了吻汉斯奶奶的额头,然后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汉斯奶奶站在雪地里看着,直到他们都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话说日本天明宽政年间(公元1789年后),常陆龙奇山田一个财主家有一个长工,名叫八兵卫。他是个紫脸膛的汉子,50上下年纪,身材魁伟,手臂上肌肉虬结,满腮的虬须根根如铁,一头浓发灰蓬蓬横生倒竖如一堆乱草。
八兵卫能吃也能干活:吃饭时,人家只来得及吃了一小碗,他早左一碗右一碗,七八大碗的饭下了肚。眼睛一眨,他已将一饭篮饭吃了个底朝天,还说只填了一个肚角。他的铁耙有常人的三把大小,人家还翻不到一畦地,他已手起耙落,转眼间已翻好了一亩地。他不言不语,只是笑眯眯地干活、吃饭,嘴里时不时叼着一只大烟斗,吞云吐雾地抽他那抽不完的烟,甚至睡觉前还得美美地抽上一斗。他的东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生怕八兵卫的嘴不离烟,会造成火灾,不准他抽烟。
八兵卫想了想,道,“东家不让我抽烟,怕的是我失火。从今天起,我再不点烟,改成嚼烟叶,怎么样?” 东家奈何他不得,只好苦笑笑,道:“只要你不用火,你 就是去嚼石头,我也管不着你。”殊不知他改嚼烟叶后性情大变,竟嗜吃起各种虫豸来了。
看他吃虫倒也有趣:耕田之余,大家坐在树下休息,突然一匹硕大的蟋蟀“噗”的一声从身后跳出来。八兵卫眼明手快,伸出蒲扇也似的大手一按,已经捉在手里了。他拿起蟋蟀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笑眯眯地掐掉长须,剥去翅膀,一下丢进嘴里,“咕吱咕吱”嚼起来。
同他一起干活的长工们见他吃得津津有味,问道:“八兵卫,味道怎么样?”八兵卫咂嘴嗒舌了一会,抹抹嘴巴,道:“又肥又脆,跟烤鸡差不多。” 蟋蟀要吃,蚱蜢、蟑螂、纺织娘、蝼蛄、知了、地老虎什么的也吃。这些虫子他是生吃的多,有时也烤熟了吃。如果捉到了四脚蛇、青蛙、癞蛤螟、蚯蚓、腹蛇、蟒蛇什么的,他总要在野外生起一堆簧火来,掏出一把小刀,将头尾剁了,皮扒了,再在溪水里洗刷干净,斩成一段一段的,串在一根铁丝上,在火上烤得焦黄喷香,然后就着铁丝咬着吃。看他嚼得有滋有味的样子,闻着那直透鼻际的香味,真引得旁边的伙伴个个垂涎欲滴,可是真要他们吃,他们之中却没有一个敢张嘴的。
八兵卫善吃虫豸的名声一传十,十传百,就在方圆百十里内传得沸沸扬扬的。
且说村里有一个地主,名叫谷武三郎,他家世世代代盘剥有方,传到他这一代,手头已经很有了几个钱;他平日里虽然爱钱贪财,但是与钱比起来,命到底是头等大事,因为没了命,有钱也跟没钱一样。事也凑巧,这天傍晚吃了晚饭,他边打着饱嗝,边剔着牙齿,慢慢儿踱到自己的地里去,看看白天几个长工干着的活儿是否偷懒。他刚走到大树下,只听见草丛里簌簌在响,低头一看,妈呀,这是什么?这是一条两头蛇!两头蛇有两种:一种是两个脑袋并列的,身子和尾巴只有一个;一种是两个脑袋各长一头,一个在头,一个在尾部。现在看来,这种蛇也只是蛇的变异罢了;可是在古代人看来,这是大大的不吉利。当时有这么一种说法:谁见了两头蛇,就必死无疑。
这天谷武三郎见到的正是个脑袋并列的那种两头蛇。
蛇因为不少是有毒,人见人怕,这也是人之常情,然而只要你没惹它,它一般不碰你;万一咬上了,破费点钱,买来一帖蛇药,只要及时,人也死不了。可是见到两头蛇是另一码事。当时的人说,谁见了谁就得死,除非你将它打死生吃了,才没事。
然而谷武三郎在一见之下本来就已心胆俱裂,更别说是一把捉住它,生生将它吃了。他眼睁睁看着这蛇昂着两个脑袋,嘶嘶吐蛇信,缓缓悠悠地钻进树下的蛇穴里去了。
谷武三郎这一惊当真是魂飞天外。他但觉得一股股凉意由脊梁骨往上冒,心冷得直痛,三十三个牙齿,捉对儿在厮打,自言自语:“妈啊这……这……这如何是好?这不是两头蛇吗?这么说来,我……我就要死了。”他站在树下,反反复复就这么念了半天,才苏醒过来:“快,快,找人来打死这蛇,这是条人见人死的蛇,不管我出多少钱。谁肯去打?……对了,我就说是条普通蛇,这样,他们就肯去打了……不对,等蛇一出来,他们丢下棍棒就跑,这钱还不是白花了?……即使是被他们打死了,又有哪一个肯吃它?……” 蓦地,他的心头一亮,因为他想到了八兵卫。他想:“有救了!我快去找八兵卫,只要给他钱他会肯的。我跟他说出实话。这人无妻无小的,没有家眷拖累,人又爽气,说不定还有救……对,路,就这么一条了。” 想到这里,他小溜小跑,来到八兵卫那里,见八兵卫独自一个正坐在一堆稻草上斜靠着身子,优哉游哉地在嚼烟叶。他顾不得自己的体面,走上前“咕咚”一下跪在他面前。
八兵卫吃了一惊,忙扶起他问:“谷武老爷怎么了?别折煞了小人!” 谷武三郎咚咚磕着头,道:“老哥快救我一命。若不答应,我……我就只好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八兵卫扶起他来,说道:“谷武老爷平日待人虽然未免严厉了些,但小的是光棍一个,一身无牵无挂,老爷但用得着,小的也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老爷但说无妨。” 谷武三郎这才站起来,说道:“望老哥可怜我。刚才我出来在大树下遇见了一条两头蛇,咱们这一带就老哥一个能捉住它,将它生生吃下去。老哥如果肯出手,我就谢你20两银子,决不食言。请老哥无论如何救我这一救!” 说罢,连连鞠躬,两条腿的膝盖一弯一弯的,又想跪下来。
八兵卫心想:“传说凡是见了两头蛇的人十个有十个是要死的,只有将这蛇生生吃了,见的人才有救。谷武这厮平日里待佣人长工凶神恶煞似的,原本不值我去救他。只是这蛇不打死,它迟早又会出来,见到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两个。死了谷武犹如死了条狗,别的好人再去死就可惜了。眼下看他吓得筛糠似的,又肯掏出20两银子来,我何不就去捉来吃了?” 想到这里,他就皱起眉头,道:“既然老爷亲自来说,我就不妨去试一试。只是这是有关生死的大事,不是闹着玩的。小的虽年到六十无儿无女的,死不足惜,只是这20两银子是不可省的。吃完了蛇我不死,这银子小的自有用处;吃了蛇我死了,这银子做我的葬费也足够了。” 谷武三郎眉开眼笑着,连忙说:“自然自然,我马上去将这银子拿来,存在你朋友那里。” 为了救自己的命,别说区区20两银子,就是200、2000,他也舍得拿出来,谷武三郎急忙到家里取了20两银子,当着八兵卫的面交给他的朋友收着。
八兵卫见诸事齐备,这才背了锄头出来。若是放在平日,这般有趣好奇的事,准保会引得众多的人去看热闹;只是这次打的是两头蛇,人见人死,人们躲避犹恐不及,哪敢贸贸然前去?只有谷武三郎生怕八兵卫另外打两条蛇来哄他,花20两银子他已经肉痛,真的两头蛇不死,还要搭上他的一条命,就更不合算了,所以紧紧跟在后面。因为他见过一次两头蛇,他想再见一次,总不会死两次吧。
八兵卫也不理睬他,只顾背着锄头走在前面。他来到谷武三郎说的那棵大树下,找到树北,细细察看树下草丛,见果然有一处地方的草稍稍往两边倒,这正是蛇游动过的痕迹。他吃蛇多年,已积了不少捉蛇的经验。他先从别处收集了一些枯叶残枝来,取出火刀火石点着了,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雄黄撒在上面,再用手连扇几扇,让雄黄烟朝树下的蛇洞里扇进去。蛇是最怕雄黄的,一闻到这味儿,马上“呼”的窜了出来。八兵卫果然有一手,他挥起锄头,“嚓嚓”两下,将这怪蛇的两个脑袋全部锄了下来。这蛇的头被砍了下来以后,蛇头蛇身分成三处,还自扭动不已。八兵卫丢了锄头,先双手捧起蛇身,就着创口使劲吮了起来。他说蛇血是最滋补身子的。等吮完了血,就取出小刀来,将蛇剁成一段一段的。丢进嘴里,吧哒吧哒吃了起来。
谷武三郎先是远远站着看,见他吃蛇了,才敢走近来看。
只见八兵卫坐在地上,不慌不忙地将整条两头蛇慢慢儿吃了下去。最后还将蛇皮、蛇骨和蛇的内脏,放在簧火堆里炖成了灰,像吃炒米粉似的一撮一撮和着水吞下肚去。
等他吃完了,谷武三郎才放下心来。他舒出一口气,千恩万谢着回家去了。
旦说八兵卫虽然大着胆子吃下了整条蛇,自己会不会死,却心里没底。
不过他一向将生死看得很淡,也不着急,只是抹抹嘴巴回家去,躺下来等死,躺着躺着也就睡熟了。
第二天他一早起来,觉得自己好好儿的,就背起铁耙依然种田去了。
至于那20两银子,他用其中的1两为自己做了几套换洗衣服,另花了1两请这些长工兄弟们美美吃了一顿,18两则全施舍给了比他更穷的穷人。
这以后,他一直没病没灾,过得好好儿的,一直活到80多岁才去世。
有人说:"战争让女人走开。"女性也向来都被视为战场上的弱者。然而战争是残酷的,真实的战争中并没有真正让女人走开。在古今中外的战争中,总能在刀光剑影或炮火纷飞的战场上看到她们柔弱的身影。在1815年的滑铁卢战场上,就有很多女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承载着战场的血腥和屠戮,其中不少人最终在战场上香消玉殒。而女性浴血疆场在整个拿破仑时代却非常普遍。在这场史诗般的战争中,这些女人成了众多传奇故事的主角,她们见证了滑铁卢战役的惨烈和悲壮。
走上战场的法国女人
1815年6月18日,拿破仑与反法联盟之间的大决战在滑铁卢正式拉开了序幕。在滑铁卢战场上,经常可以看到死难的女性,但没有人知道她们曾经的芳名。战后第95来复枪团的志愿兵史密斯在战场上就曾经发现了一名已被死神带走的美丽姑娘,并将其就地埋葬。而史密斯唯一知道的就是--这是一位美丽的法国姑娘,而且肯定是在激烈的搏杀中无声无息地倒在了战场上。至于她是谁?为什么来战场?都成了永远无法解开的迷。
这名法国姑娘并不是滑铁卢战役中唯一的死难女性。英国军队仅仅在一次战斗间歇,就发现了两名死难的法国姑娘。英军第32步兵团亨利•罗斯上尉后来回忆道,"我看到了其中一名,她穿着淡黄色茄克上衣和裤子。她的头被子弹打穿了"。
没有人会知道,到底有多少法国女人跟随他们的爱人走上了战场,甚至最终永远地长眠在了那里。但是她们在战场出现却绝对不是偶然。1810年,当马赛纳元帅率兵入侵葡萄牙时,他的夫人同样穿着骑兵的制服,作为他的副官一直跟随在他的左右。然而不幸的是,马赛纳夫人的出现却给马赛纳率领的法国军队带来不尽的麻烦。她不仅分散了马赛纳的注意力,而且她与马赛纳的下属矛盾重重,造成了军心涣散和行动迟缓。战后,马赛纳也承认,"我最大的失误就是带女人上战场"。但在整个拿破仑时代,马赛纳夫人并不是唯一一个跟随丈夫走上前线的女性。
在法军中,每个团都允许有女性随军上战场。她们也同样身着军服(至少一部分是这样),主要充当医护人员或后勤人员。她们在团里的主要工作就是贩卖或护理。她们用手推车向战士们贩卖香烟、饮料和白酒,或是负责护理照顾伤员。随着战争的进行和战线的推进,一些女性不可避免地要穿越火线,一部分人因此或伤或亡。拿破仑卫队第一掷弹分队的护理员玛丽•鲍伊斯就是在滑铁卢战役中倒在了一枚炮弹的落点附近。
英军的"家属大军"
在英军中,虽然没有护理员之类的女性,但他们却有随军女家属。经常可以看到,这些随军女眷冒着横飞的弹雨赶往前线。许多士兵已经结婚,但是当时的英军每个连只允许四到六名军人携带女眷随军服役。一旦该团被派往前线,将有更多的女眷违规随军,在前线立即形成了庞大的、非官方的"家属大军"。
1815年6月16日,许多英军军官家属正在布鲁塞尔参加理查德公爵夫人举办的舞会。当时拿破仑刚刚发出入侵比利时的命令。法国传来的消息在舞会上引起了极大的混乱和恐慌。乔治亚娜夫人回忆道,"这是一个恐怖的晚上。当晚和朋友们道别后,许多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夏洛特•安小姐是居住在布鲁塞尔的英国人。她回忆起第二天早上的悲惨景象:"那是一个凄惨的离别场面。男人们被迫离开他们的妻子儿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许多士兵的脸上闪烁着心碎的泪花。一个可怜的男人,就在我家的窗下,一次又一次地跑回来,和他的妻子依依不舍地道别;他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不舍得松手。当他最后一次放下孩子的时候,毅然用衣袖擦干
了泪水,迅速赶回自己的队伍。部队已在皇家广场另一侧开始集结。许多士兵的妻子甚至也跟着自己的丈夫跑到了集结地。我看到一名英国年轻女士骑着马,默默地跟在自己的丈夫身后,一直到城外......." 而跟随威灵顿公爵前往滑铁卢前线的女人们,则大多不可幸免地成了战争的牺牲品。第28步兵团的一名军士受伤后,随他一起来的妻子在护送他离开战场时,不幸在凄厉的炮弹爆炸声中倒下了。战后打扫战场时,人们发现许多英军女眷的尸体,甚至一对母子同时被炮弹的爆炸所吞噬。 当惨烈的战役结束后,许多女人开始在尸山血海中里寻觅着他们亲人的遗体。痛苦到极致的她们,有些甚至还在机械麻木地为自己死去的亲人包扎着伤口,有些则轻吻自己亲人的遗体作最后的告别,或许她们同样告别的是已随亲人一起逝去的天伦之乐。在所有尸体都已被妥善安葬后,许多失去亲人的英国女人仍然在战场上伤心徘徊,悲痛欲绝之下,有的竟然到了疯狂的程度。或许久久不肯离开战场的女人们只是想再听听亲人往日的欢声笑语,以及上帝也会垂泪的悠扬挽歌......那天,王七从山上逮了只狼崽回家,一路上就像大战胜归的将军。村人跟上看,那狼崽也就两三个月大,就在王七怀里,不怕人,挺撒欢,还舔王七的脸,人多了就显出些狼性,冲人们龇牙发威。
王七进家院,老婆一看他抱着个狼崽,就拍大腿狠叫:“我的先人!你找死呀!给我放回山去……”王七瞪眼:“放你妈的屁!”
王七把狼崽拴在树上,进猪圈,把两个刚满月的猪崽抱出来,放在圈门口,把狼崽牵过来。狼崽见两个黑糊糊的毛物,就扑过去挑逗,抓抓挠挠再咬咬耳朵。人们大笑,圈里的老母猪发怒了,哼唧着撞门。老母猪认得那黄毛崽是狼崽,要吃它的崽,怒叫着啃栅栏门,嘎巴巴响。
老婆知道王七想干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求:“我的先人,不敢,咱不敢……”
王七想干啥老天爷也管不了,他根本不理那娘们,抓起狼崽拍着狼头笑说: “我王七见过狼吃猪,没见过猪吃狼,今天让我开个眼!”说着就要把狼崽往圈里扔,有人让他住手,说他这是害村,也太残忍。王七红了眼吼骂:“日你妈!谁心善先赔我6头猪!”说着还是把狼崽扔圈里了。
这真个是天下第一惨案,许多村人不忍看,都捂着眼睛逃开了。
可爱的狼崽开始并不知道是死到临头,从地上爬起来还冲门外的王七娇吟,那老母猪愣了一下,接着哼哼着一步一步逼近,从未经战事的狼崽还以为是喜欢它的大兽亲热它呢,吱叫着欢蹦着抱住猪头撒娇。
猪头一摆就把狼崽甩碰墙上,再跌落地上,猪就像猛虎般扑上,呜呜怪吼着张大嘴就咬,狼崽知道不是玩的了,一翻身跳开,这才有了狼的样子,幼毛倒竖,扎了战阵,龇了狼牙。
狼崽还没老母猪1/10大,但猪还是迟疑了好久才重新扑上。狼崽腾跃躲闪很灵活,得机会就扑在猪背上狠咬几口,再闪开。
老母猪狂怒了,人们真的开眼了,猪发威时比狼可怕多了,尖啸着扑腾起来,快如闪电、势如恶魔,满圈的粪泥飞溅如花。狼崽一个闪失,只听嘎巴一声,一只腿被活生生咬断了,狼崽拖着断腿惨叫着扑门,朝门外的王七求救,一只腿从栅栏里伸向王七,就像危孩求娘,眼滴血泪。
在王七的大笑中,老母猪一口咬住了狼崽的背,举了起来,疯狂地摇摆猪头,摇了一阵甩出,狼崽摔在墙上,跌落于地,就不再躲了,仰天长嗥了一声,扑向猪,正好被扑来的猪咬住脖子,喀嚓一声,战斗结束。
看完战斗全过程的只有王七一人,村人全逃走了。
王七的老婆已经晕倒在地上,被王七摇醒后就骂:“你不得好死!”王七笑:“狼死完我也死不了!”
从那天起,全村没一个人再理王七,看见就呸一口走开。王七很委屈,他恨狼,他家已经有6头猪被狼吃了,他想尽办法都逮不住狼,狼夜里就是魔鬼,可以无声无息地进猪圈,咬着猪耳朵把猪赶走,猪一声不吭乖乖地就走了。老狼他斗不过,见了狼崽他能不逮来出口气吗?狼崽长大不还是狼吗?
老婆也开始恨王七,家里开始三天两头闹气。一年中,王七又有3头猪被狼赶走了。奇怪的是别人家不再遭狼祸,只有王七家狼祸不断。第二年,王七老婆生下一女娃,刚满月,女娃不见了,王七下地,老婆带着娃在家干活,娃睡了她串了个门,回去娃就没有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说肯定是狼叼走了。
王七打了老婆就满山找狼,背着枪拿着刀,发狠要把山中的狼全杀光。可他连狼毛也见不到,山里好像根本就没狼的存在。有人劝他算了,别再跟狼结仇,狼吃猪那也是没办法,上帝安排狼就是吃肉的,但从没见过狼吃人,狼要想吃人,许多崽娃成天在山上玩,比猪好逮多了,可见狼也是通人性的,这仇结不得!
王七不听,还是满山找狼,下了许多逮狼的夹子,当成毕生的职业了,有他没狼,有狼没他!
第二年,王七的老婆又生下一个男娃。这回王七把心提在了额头上,守着护着,狼没再出现。直到娃过了周岁,突然有一天,娃又不见了。是在晚上,娃就睡在王七两口子中间,早上醒来没娃了。
王七这回气疯了,满山疯跑疯叫,也没人管他,知道他的小命早就被狼套定了,谁也救不了。王七满山叫着娃的小名,哭得惊天动地,恨得咬石头啃树,老婆问他: “那你知道狼丢了崽是啥心情?你跪下给狼认个罪,保咱第三个娃!”王七一拳打倒老婆,继续疯叫着找狼。
王七在山上疯了3天,最后快断气时,才看见了狼,是一匹老狼。他挣扎着爬起来扑狼,狼并不迎战,往山深处走,走一阵等他一阵。最后,王七终于看见了狼窝,狼窝口还蹲着一匹老狼,另有3只狼崽,还有两个孩子。王七大惊,那两个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一个女娃,一个男娃,活得很壮实,和那3个狼崽嬉闹成一团,十分亲热的一家子。
两匹老狼蹲在一起看着王七,3只狼崽和两个孩子怯生人,都向王七龇牙发威。王七爬都爬不动了,伸出手,哭叫:“娃,我的娃……”就这样死了。
第二天,老婆寻王七寻到了狼窝处,看见王七已经死了,手伸向狼窝,眼睛瞪得溜圆。不见狼,两个孩子哭着从洞里爬出,老婆大哭着扑上去,那是她的孩子,可是,两个孩子就像狼一样抗拒她的扑抱,咬得她一身血口子……
过了好久,那两个孩子才开始还原人性认了娘。村人一直传说着一个道理——狼性并不凶恶,狼就没伤那王七,只想让王七知道狼也有灵性,狼也疼骨肉,这山本来就叫狼山,从前有成千上万的狼族,如今狼只剩下一家几口,到底是人吃了狼还是狼吃了人?
马鬃山地处新疆与甘肃之间,是中国很有名的一条山脉,更是新疆哈密市和甘肃肃北县的界山,以多矿而闻名,除此之外,遏有很多的野生动物栖息在这里,最为出名的是山里的野狼。
马鬃山的气候,冬暖夏凉,每到秋季,牧民就开始转场到这里过冬,牧民中间流传着一句话:我们到哪里,哪里就会有狼出现。牧民营中的炊烟和歌声是狼前来的指示灯,狼的频繁出没,牧民除了恼火剩下的只有无奈。
马鬃山的狼群害苦了这里的牧民,一旦狼群来临,只能任其宰杀,牧民毫无办法,因为他们没有枪,一个冬天下来,羊至少要被狼吃掉三四百条。这对每一个牧民来说都是灾难性的打击。
李冰在马鬃山待了五天五夜,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李冰随牧羊人上山放羊跟牧羊人守夜,亲历与狼共舞的惊险,记录了这些生死捕杀的惊人故事。
恶狼半夜进入乡政府
“7月初的一天晚上,一条狼冲进了乡政府的院子,牧民道来提汗的羊就圈在院子里,狼一下子就叼走了一只。”乡长王忠福气恼地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道来提汗边卷烟边走了进来,愤愤地说:“这狼的胆子也忒大了,当时乡政府院子里的灯和我们屋子里的灯都亮着,再说我们几个人聊天的声音很大,还在唱歌,狼就来了,这畜牲简直是不要命。”
他把烟叼在嘴里,点燃了,感慨地说:“这家伙太厉害了!”虽然丧羊之痛让道来提汗痛恨这狼,可还是夸奖了它的勇猛。接着道来提汗详细地描述了当时的情形:“那天晚上我家来了几个亲戚,我们正聊天。大约正半夜,羊一下子受惊了,我出去一看,羊在院子里乱跑。当时我想可能是人吓的,乡政府院子附近根本不可能有狼来,就和几个亲戚分头把羊圈了起来,就在我们准备进房子时,突然听到东边有羊的惨叫声,我们一下子意识到,可能是狼把羊叼走了,几个人赶紧朝着羊叫的方向追去。大概追了有三百米,我们找到了羊,狼在羊背上咬了一个大洞,羊腰也拆了,两条后腿也折了。横倒在一沙沟里,用手电筒仔细照看时,狼爪印很清晰。”
周副乡长告诉李冰:“春天的时候,离乡政府不到200里的山坡上,一只山羊也被狼叼走了,后来牧民在两公里外找到了死羊,羊的喉管破了,一条后腿也被狼给吃了;事发的第二天,住在乡政府西边大约一里远的美沁城乡牧民家的羊群也被狼袭击了。当天这个牧民牧羊回家,一数发现少了几只,夫妻俩就上山去找,家里只留下了两个孩子看羊。狼好像知道家里没大人似的,肆无忌惮地冲进羊群一顿乱咬,那看羊的两个孩子早就吓得躲进了毡房,结果羊被咬死了5只,后来,这个牧民为防止再次遭狼袭击,搬来了几箱鞭炮,在房子四处插上杆子,挂上破衣破裤子用来吓狼。”
再后来,李冰也见到乡政府周围插上了杆子,显然是上次遭狼袭击引起了乡政府的警惕。
两个夜晚咬死两头驴
李冰在红井子遇到了牧民乌合里斯,他的羊群被狼袭击过,不仅如此,就连家里的两条驴也死于狼口。
红井子是马鬃山脚下的一个小地方,那是一个通往哈密市金矿和双井子乡的岔路口,离红井子乡约10公里,有一片红柳滩,与周围大山相距两公里,乌合里斯的羊圈子就在这里。
乌合里斯含着泪跟李冰说:“那该死的狼去年的这个时候,吃掉了我两头价值八九百元钱的驴。”
“那年10月7日晚上,我的两头黑驴在离毡房一公里远的滩上吃草,第二天早晨,一头驴就被狼咬死了,驴脖子断了,肚子也破了。
根据以往经验,狼在一个地方吃了羊和驴后怕遭人暗算,往往十天半月不会再来,所以我就放松了警惕。
第二天晚上,到半夜4点钟,突然听到驴的嘶叫声,我拿着手电筒就跑了出去,朝着驴叫的方向跑了不到100米,就看到了狼那闪着绿光的眼睛。当时我手无寸铁,吓得不敢往前。
狼对我的到来似乎没有丝毫惧意,依然对驴展开进攻,我赶紧往回跑,拿了一根棒子后追了过去。
狼跑了,可驴也倒在了地上,身上的皮被撕下了好几大块,地上还留下了驴挣扎时踩的痕迹。”
说到这儿,乌合里斯泪流满面。他说:“驴被狼吃了,我放羊只能靠腿跑了,为了防止羊群再遭狼的伤害。我后来又搬过两个地方,但还是没有逃过恶狼的袭击,又被狼吃掉了五只羊。”乌合里斯显得非常无奈,从他的眼神里李冰似乎看到了牧民的艰辛。
三条恶狼袭击一头骆驼
阿合汗是李冰采访的人里边最痛恨狼的,不只是因为狼把他放的骆驼给吃了,更恐怖和让他痛恨的是他自己差点也成了狼的晚餐。
阿合汗接过李冰递过去的烟说:“妈的,狼这个东西太坏了,我放的一只骆驼被它吃了,还差点把我也给咬了。”
“那是去年的事了,当时我在大青山放骆驼,一天,天快黑的时候,我骑着骆驼赶着驼群往毡房走。驼群轰地一下转头就往回跑,我看到对面的山坡上三条狼冲了下来,我骑的骆驼也受到了惊吓,疯狂奔跑,差一点把我摔了下来,骆驼跑出两三百米的时候,我听到后面驼羔的叫声,我使劲拽住驼绳停下,那个被狼抓住的驼羔在挣扎中乱蹦乱跳,不断嚎叫。我看到一条狼用爪子抓住驼羔的脖子,嘴咬住脖子,一条狼爬在驼羔的屁股上,咬住了腰部,驼羔挣扎得很厉害,蹦了几下就把屁股上的狼甩掉了,狼又冲上去跳在驼羔的背上,一条狼在一边督战。我叫喊着欲往前冲,吓跑狼,没想到那畜牲见我一动,冲我就跑过来,龇咧着嘴。骆驼的鼻锋都被我拽烂了,它就是不停,恐惧使它一直跑到我的毡房才停了下来。”
说到这里,阿合汗“擦”地一声打着火,点上烟,猛吸了一口说:“要是我当时从骆驼上摔了下来,今天你也恐怕见不到我了。
看到阿合汗那因抽烟而一张一翕的嘴,李冰忽然觉得,他说的不只是他和狼的故事,而是狼和地球的故事。
雨夜狼
马鬃山的气候变化无常,刚才还是大晴天,天突然一黑,就下起雨来。
李冰回到地窝子后,张杰为他煮了一锅挂面,吃完饭后,李冰依旧拉着张杰给他讲故事??入夜,不到10点,地窝子房顶上突然响起了很大的响声,土块随即大片大片落了下来。
“糟了,狼来了!”张杰喊了一声,提起一根木棒就冲了出去。李冰本来被张杰描述的狼吓得够呛,现在真的有狼,更是大气不敢出。’“出来!快出来!”张杰大声在外边喊着。
李冰在他的吼叫声中颤巍巍挪出了地窝子;雨仍在下着,李冰清清楚楚地看到地窝子后面一座二十来米高的山坡上蹲着一条狼。
“把房子里的报纸和干柴,拿出来点上,快!”张杰命令似地吼着。
李冰一头扎进房子,拿出报纸、柴火,火点燃了,又被雨打灭了,重新又点。火燃起来了,可那山头上的狼仍然站着不动。
“快把和面的铝盆拿出来。”张杰着急地喊着。
李冰又冲进了屋子,拿了铝盆又跑了出来,呆呆地看着张杰。
“快敲呀??”紧张之中,李冰站在乱石堆上怎么也捡不起一块石头。
“打??”张杰大喊着,举着木棒朝山上冲去。碰!盆敲响了,狼夹着尾巴逃跑了,盆子底也被李冰砸了个深深的大坑。
这一夜,李冰未敢合眼,一直坐到了天亮。
这是个不寻常的冬季,科尔沁大草原银装素裹,大小两座哈拉巴山盖上了厚厚的白雪。封冻的东辽河形成了一道弯弯曲曲的雪谷。
对于生活在东辽河北岸,大小哈拉巴山之间的蒙古族莽古斯家族来说,今年的这个大年一定是近百年来最热闹最风光的大年了。
宰桑布和是莽古斯的儿子,曾经的科尔沁大草原的主宰者。宰桑布和有四个儿子。老大吴克善,老二察罕,老三索诺木,老嘎达满珠习礼。哥四个现在都是台吉的身份。早在八月份,老嘎的满珠习礼的婚期确定了以后,大哥吴克善就和三个弟弟开始张罗迎娶新娘的事情,他们先是在迎亲的道路上选定了两个地方,建立迎接远道新娘的中转接待站。第一站是赫尔苏,第二站是威远堡。这两个地方都修建了临时房屋,准备了一应用品。两个接待站准备妥当后,二哥察罕便开始布置老家的一切,由于蒙古族住的都是蒙古包,怕远道而来的新娘子住不习惯,特地从叶赫请来了满族工匠修瓦房、搭炕灶,忙得不亦乐乎。一直到十月末才完工,现在又忙着瓦房的内部修缮和装饰。直到雕梁画栋尽善尽美。
这么大的工程和排场在整个科尔沁草原上也是非常罕见的。莽古斯死后不久,他的儿子宰桑布和也去世了。现在宰桑的大儿子吴克善台吉是整个家族的族长,老二察罕管理者家务。老三索诺木和老嘎达主要负责外部事物。整个家族又是科尔沁左翼的领主。统治着科尔沁大草原的广大地区。
这么大的场面娶的是哪家姑娘呢?这位新娘子就是大金国和硕克勤郡王岳托的大女儿,名字叫做红古恩格格。
红古恩格格虽然是郡王的女儿,但被大金皇室收养在宫里,再加上他的父亲岳托又是大金国太祖努尔哈赤的嫡孙子。因此这个红古恩格格,和皇帝的女儿们的地位一样高,也同样享受着公主的待遇。
龙年大年初三,祭拜过祖先,老嘎达台吉满珠习礼和侄子毕勒塔噶尔,带着三十辆大车的聘礼,去往都城沈阳迎亲。聘礼有鞍马十八副,甲胄十八副,马四十二匹,骆驼十八峰,宴席九十九席,羊八十一头,乳酒黄酒各四十五瓶。各种珍禽异鸟,山珍野味,皮毛乳品无法估算,台吉满珠习礼还特意为大金国第二代皇帝皇太极准备了最好的紫貂皮大氅,为老丈人岳托准备了火狐狸皮大衣。又给皇后和皇妃带去了家乡的土仪。说起来皇后和皇妃都不是外人,皇后名字叫哲哲(孝端文皇后),是满珠习礼的亲姑姑,已经嫁给皇太极十三年了。皇妃名字叫布木布泰(就是宸妃,后来有名的孝庄文皇后),是满珠习礼的亲妹妹,刚刚嫁给皇太极三年。因此满珠习礼即是额驸,又是国舅。
迎亲的车队从大哈拉巴山出发。沿着东辽河逆流而上,经过信州城、戥子街、赫尔苏城、威远堡,过凡河、蒲河,正月初七到达沈阳。皇帝派贝勒多尔衮、多铎、以及红古恩格格的叔父贝勒硕托等到蒲河迎接。
红古恩格格的父亲岳托,在沈阳这边筹备着婚礼的各项准备工作,好在红古恩格格是在皇宫里长大。很多大事情都是由皇帝决定,由内务府操办和分派。红古恩格格的父亲岳托和母亲福晋哈达那拉氏也省了很多心,只是给闺女准备些日常用品。红古恩格格属老虎的,母亲哈达那拉氏为闺女绣了一对小老虎的枕头顶子。又因为红古恩格格是二月二的生的,二月二龙抬头,所以哈达那拉氏又给给红古恩格格绣了一对雉鸡的枕头顶子。为什么不绣龙呢?因为龙是皇帝的专用图案,不能随便绣的。雉鸡也叫飞龙,因此绣了一对雉鸡只是取象征意义。
皇宫里的皇后哲哲和宸妃布木布泰也派苏麻喇姑帮着张罗红古恩格格出嫁的事宜。苏麻喇姑是宸妃布木布泰带到宫里的蒙古侍女,非常聪明伶俐,虽然跟随布木布泰刚刚进宫三年。就对宫里的的规矩条例了如指掌,并且很快学会了满语和汉语,加强了和各宫的妃子,以及公主们交流,因此相处的非常和谐融洽。即使对待宫女、嬷嬷也是一团和气,所以做起事来可谓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苏麻喇姑也特别的卖力气,因为没来到宫里的时候,台吉满珠习礼对待她也是非常好的。满珠习礼每次出征打胜仗回来后,都把所得的宝贝分给两个妹妹海兰珠和布木布泰,作为布木布泰的丫鬟的苏麻喇姑也总能得到一份满珠习礼送来的礼物。
皇帝给了红古恩格格丰厚的嫁妆。陪嫁的有公主养父养母,随侍满蒙族夫妇五对,侍女七人,各种工匠八人。陪嫁的宝马白龙马一匹,马二十匹,骆驼十峰,雕鞍辔十八付,帷车一辆,帐房三座,雕花木床一张,金碗一对,银碗碟二十个,扁壶、茶桶各一个,各式女朝褂、朝衣,共六套,袍子、衬衣、素服、披风共十五套,蟒缎、闪缎被褥五套,嵌有东珠二十八颗金项圈一个、金手镯一对,嵌东珠金耳坠四对,戒指五对,金荷包五对,东珠十四个,悬金铃脚镯一对。
这些嫁妆里有一对悬金铃脚镯最为特殊。这对悬金铃脚镯是皇帝着内务府为红古恩格格特意定制的。原来这位红古恩格格刚满月时,做法事的萨满说:格格会遭到邪魔的纠缠。这个邪魔不是别人,正是格格的姥姥哈达公主,哈达公主是红古恩格格的母亲福晋哈达那拉氏的生母。
哈达公主名字叫莽古济,是红古恩格格的太爷努尔哈赤的女儿。因为嫁给了哈达部的部主乌尔古岱,因此也称哈达公主。乌尔古岱死后,哈达公主又嫁给了敖汉蒙古琐诺木杜陵。
这个哈达公主脾气非常暴躁,经常凌辱额驸,皇帝怕影响满蒙联盟关系将哈达公主贬为平民百姓。后来哈达公主的家奴又告发她和同母兄弟图谋篡位,皇帝处死了这位骄横的哈达公主。所以横死的哈达公主阴魂不散,常常回到宗族闹事。哈达公主的女儿哈达那拉氏嫁给了和硕克勤郡王岳托,生下了红古恩格格。
如今哈达公主的鬼魂又回到家族兴风作浪,危害的对象就是红古恩格格。萨满说必须想办法镇服哈达公主的邪魔,因此给了红古恩格格两个施了魔咒的铜铃系在脚脖上。说这样邪魔就不能侵害格格了。满语中红古恩就是铃铛的意思,因此红古恩这个名字就是这个时候由萨满取的。
红古恩格格渐渐长大了,被皇宫里收养起来,享受公主的待遇,铜铃换成了银铃,走起来叮咚作响。从此,宫里的妃子、公主、嬷嬷、丫鬟都管红古恩格格叫响铃公主。
响铃公主脚上那叮咚作响的银铃成了她的招牌,人们一听到叮咚的响声就知道是响铃公主来了。现在,响铃公主即将要下嫁科尔沁蒙古的台吉满珠习礼了,皇帝皇帝为了表达对满蒙联姻的重视,和对响铃公主的痛爱,特意吩咐内务府为公主打造金质悬铃铛的脚镯。
自从响铃公主被皇太极收养了以后,就和其他的公主一样,不住在家里了,有保姆和丫鬟单独侍奉。大婚前几天允许回家和父亲岳托、生母哈达那拉氏及兄弟姐妹相见。直到这个时候,这位十四岁的响铃公主才知道自己嫁给了谁。
当响铃公主听到父亲岳托说出自己未来丈夫就是科尔沁蒙古的台吉满珠习礼的时候,响铃公主的内心暗自欢喜。虽然响铃公主只见过满珠习礼一次面,但对满珠习礼的印象太深刻了。那是前两年的一天,蒙古草原的各部部主、台吉前来为响铃公主太爷爷努尔哈赤吊唁的时候,响铃公主在人群中看见一个比别人高出两头的二十来岁一脸稚气的小伙子。听嬷嬷们说,这个人就是科尔沁蒙古的台吉满珠习礼,是草原上的雄鹰。十四岁曾经多次跟随太爷爷出征,这几年又跟随皇帝、父亲岳托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响铃公主虽然是女孩子,但继承了祖先的优秀基因。也喜欢弓马刀枪,崇拜英雄人物。看到满珠习礼身材伟岸,英气逼人,爱慕之心油然而生。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就产生了对满珠习礼的爱慕之情。
如今,自己能嫁给一个这样名满科尔沁草原的少年英雄,也算是称心如意,不枉此生了。
正月初十,在皇宫由皇帝亲自主持了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的新婚大典。额驸满珠习礼身着官服披红挂彩,高高的个子显得英俊勇武,新娘响铃公主更是青春靓丽,活泼可爱,风采照人。二人向皇帝行叩拜之礼,又到后宫拜见皇后哲哲,贵妃布木布泰。皇帝设宴款待科尔沁草原来的迎亲眷属和各位王公贝勒。后宫孝端皇后哲哲,贵妃布木布泰招待迎亲女眷,苏麻喇姑对公主、额驸两方面都非常熟悉,因此从中穿梭往来,调节活跃现场的气氛。
皇家的礼节完毕后,额驸满珠习礼又先向响铃公主的爷爷代善大贝勒行礼,然后满珠习礼又向老丈人岳托和丈母娘哈达那拉氏行礼。说起来满珠习礼和老丈人岳托实际才差了八岁,岳托二十九岁,满珠习礼二十一岁,二人又是并肩战斗,出生入死的战友,都是英雄,本来就惺惺相惜,亲如兄弟。如今又成为岳父和姑爷,更是有一种亲上加亲的感觉。
第二天,满珠习礼又设宴九十九席,招待各家王公、贝勒。场面恢弘热闹。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等都得到了额驸满珠习礼带来的礼物。因此王公大臣们对满珠习礼都是称赞有加,额驸满珠习礼的人气指数大大提升。
按例公主下嫁,行过回门礼之后,公主要与额驸回归额驸所在的领地,因此响铃公主和额驸满珠习礼也应该回到科尔沁草原。由于皇帝怜爱响铃公主,额驸满珠习礼又深得皇帝赏识,所以皇帝破例允许,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暂住京城沈阳度过寒冬,待春暖花开时再返回科尔沁。
满珠习礼将迎亲的大队人马打发回草原,自己留在京城等待春暖花开的时候。
转眼到了四月中旬,浑河的水微波荡漾,成群的水鸟在水中嬉戏,万柳塘的的垂柳嫩叶新出,燕子在柳叶间穿梭,候鸟们叽叽喳喳的向北方飞去。响铃公主和满珠习礼也该启程了。皇上派多尔衮、多铎、岳托、硕托四贝勒为公主送行。科尔沁草原又派来迎接响铃公主和额驸的大队人马。响铃公主的帷车是皇帝赏赐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京城沈阳出发,向科尔沁大草原前进。越过了蒲河、凡河,渡过了柴河、清河在威远堡接待站的临时住所里住下。一路上额驸满珠习礼都是骑着马护卫在响铃公主的帷车左右。
在威远堡住下后,响铃公主对满珠习礼说:“四爷,明天我也要骑马和你一起走,坐在车里太憋闷了,什么景色都看不见。”满珠习礼说:“公主,从京城沈阳到赫尔苏一路都是靠山行走,骑马不方便,等过了赫尔苏就一马平川了,那时公主再骑马吧。”满珠习礼知道响铃公主也会骑马,并且听说技术也不错。响铃公主说:“四爷,我看你还是别叫我公主了,就叫我响铃妹妹吧,这样我听着舒服。”满珠习礼回答说:“那怎么行呢,现在你不比以前了,你是皇家的女儿,大金帝国的金枝玉叶。皇家有皇家的规矩,我怎么能破坏呢。倒是公主你不要再一口一个四爷了,如今我是公主的驸马,你还是叫我额驸吧。”响铃公主说:“那这样吧,以后我不叫你四爷,你也不要叫我公主,我叫你满珠哥哥,你叫我响铃妹妹。”满珠习礼还在犹豫,响铃公主又说:“你要不答应我还叫你四爷吧?”满珠习礼连忙说:“好吧,没人的时候我叫你响铃妹妹,你叫我满珠哥哥;有人的时候我还得叫你公主,你叫我额驸。”为什么响铃公主管满珠习礼叫四爷呢?原来,满珠习礼的姑姑皇后哲哲嫁给皇帝后,按辈分响铃公主管满珠习礼叫四叔;等到三年前,满珠习礼的妹妹布木布泰嫁给皇帝以后,按辈分响铃公主就应该管满珠习礼叫四爷了。小两口说着唠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旁晚,大队人马到达赫尔苏。赫尔苏也叫克尔苏、克尔素或黑尔苏,本来是个古老的城市,也是古代兵家必争之地。赫尔苏古城位于赫尔苏河下游,赫尔苏河是东辽河的源流河,赫尔苏古城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明朝后期,这里是女真族扈伦四部(叶赫、辉发、哈达、乌拉)中叶赫部重要城镇之一,叶赫部曾在这里修建城堡,努尔哈赤灭叶赫时城堡被毁,但由于这里地处要塞,大金国在这里设立了克尔苏驿站,供京城到东北交通往来歇马驻足。
满珠习礼和响铃公主到达的时候,接待站里一切早已准备妥当。满珠习礼说:“响铃妹妹,明天你就可以骑马了,从这里一直到咱们的老家哈拉巴山,只需要过一道叫卧龙山的高岭,剩下都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非常适合骑马。”响铃公主说:“这两天可把我憋坏了,坐在车里看外面太费劲儿,下午我在车里听见你们说已经到叶赫了,我真想看看叶赫什么样子。我爷爷当年和皇帝一起攻打叶赫,听说把叶赫的两个城堡都给烧了。”满珠习礼说:“是的,那年我才十四岁,听说那场战斗非常惨烈。叶赫部的部长金台吉拒不投降,自焚而死。”响铃公主又对满珠习礼说:“你知道为什么皇上要灭叶赫吗?听我爷爷说是因为叶赫的一个老女引起的,本来叶赫部答应把这个老女嫁给我的太爷太祖皇帝。后来又反悔了,太爷生气了,就起兵灭了叶赫。”满珠习礼听了只是笑并不回答。响铃公主追问道:“你笑什么?”满珠习礼回答说:“这是国家大事,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今天坐车你也累了,我们先睡下吧,明天我们骑马先走,让大队人马在后面慢慢跟着。从这里到卧龙山还有四五十里,那个岭下有个叫兴隆河的小河,河水特别清凉,还有各种小鱼,卧龙山岭上有各种鲜花。到了那里,我带你捉鱼摘花。”响铃公主瞪大眼睛说:“真的有这么好的地方吗?”满珠习礼回答说:“当然了,保证让你流连忘返。”
第二天,响铃公主早早就起来了,不穿旗袍,换了一身短衣裙,披上红色披风。穿上皮靴,带上金铃脚镯,扎紧腰带,挂上七宝刀,斜背着弓袋,箭壶里插满了雕翎箭,一副出征将士的打扮。满珠习礼看着英姿飒爽的响铃公主,怜爱由心而生。满面带笑的问道:“你这是要出征打仗啊,用得着这身戎装吗?从这里到老家哈拉巴山都是咱们自家的领地,不用说没有敌人的部队,就连强盗我们都不会看到。”响铃公主答到:“你懂什么,我爷爷说:英雄出征,手中刀,背上弓,一时一刻不放松。”说完二人都大笑起来。
过了赫尔苏河,又是一片天地,使人心胸豁然开朗。响铃公主对满珠习礼说:“都说你是草原上最优秀的骑手,今天敢不敢和小妹妹我比一比骑马啊,今天就比谁骑得快?”满珠习礼笑着说道:“还是算了吧,我骑马就和吃饭一样,你一年才能骑几回马呀?你怎么能和我比呢?”响铃公主说:“你不要小看人,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学过骑马,也随着硕托叔叔在蒲河那里打过猎,我还亲自射到一只梅花鹿呢?”满珠习礼说:“那好吧,从这里一直向北,沿着东辽河的东岸走四十里左右就到卧龙岭,咱们就比这一段距离,但是你可要小心,别摔着了。”响铃公主说了句:“你瞧好吧。”一鞭子下去,那批白龙马箭一般地向前冲去。公主的红色披风立刻向后面飘扬起来,像一团鲜红的火苗。脚上的金铃铛和马铃铛一起响了起来,奏出了和谐激昂的音乐,响彻科尔沁大草原的上空。蓝天白云映衬着白马和一身戎装的响铃公主,果然是科尔沁大草原百年不遇的一道靓丽风景。满珠习礼生怕响铃公主有闪失,也急忙马上一鞭,乌骓神驹紧跟着白龙马飞驰而去。
两匹宝马良驹,两个优秀骑手,眨眼之间就跑出三四十里,眼前来到一道高岭。两匹马一前一后跑到小河边,满珠习礼还是落后了一箭之地。响铃公主回过头来笑着问满珠习礼:“怎么样?我不是吹牛吧,我的骑术不比你差,将来你出征打仗带上我,我说不定还混成个女将军呢。”满珠习礼笑着说:“这次你赢了,赢在你身子轻上面了。我的个子太高,身体太重。以前我累死了很多战马,现在骑乌骓神驹的是哈萨克给皇帝进贡的汗血宝马,皇帝看我作战勇猛,赏赐给我的。换成别的马,和你的白龙驹比赛,这时候早就累死了。”说完满珠习礼下了马,把响铃公主也从马上扶下来,说:“前面的这道岭就是卧龙山了,这道岭向西延伸到东辽河岸的黑山头,向东延伸十六七里,像一条卧龙一样,咱们脚下这条河是兴隆河,你看这河水清的都能看见河里游动的小鱼。”响铃公主下了马,放眼观看。
蓝天上漂浮着一朵朵白云,一望无际碧绿广袤的大草原展现在眼前,天高地阔,响铃公主第一次到草原上来,霎时觉得神清气爽,心胸开阔。蓝天上雄鹰盘旋,小河边牛羊啃着青草。河水清澈的连河底的石子和水里游动的小鱼都看得清清楚楚。横亘眼前的一道山岭蜿蜒曲折,岭坡上开满了野花,岭下的草地上散落着一簇簇雪白的羊群。乌骓神驹和白龙马肩并肩的在河边啃着嫩草。满珠习礼拉着响铃公主的手向岭上爬去,一边说笑一边采着野花,公主的脚铃叮咚作响,为这对新婚小夫妻的山行伴奏。
老家在辽西山区,过去多狼。我从小听着人跟狼斗智斗勇的传奇故事长大,不过,能真正念念不忘、铭记在心的,也就那么几个。
爱听戏的狼
按辈分算,石头是我爷爷辈上的人,从小我就叫他石头爷。
石头爷打小就爱音乐,把一种类似“二人转”的家乡小戏“劳子”唱得有腔有调、有滋有味,在邻近几个村子里小有名气。有人索性就叫他“傻乐石头”。
说是那天,年轻的石头爷从十八里外的刘庄赶集回来,一手拎着个给他娘补好的旧铜脸盆,一手挥着根随手捡的细柳枝棍儿,迈开大步唱着“劳子”往回赶。天高地广,路远人稀,石头爷索性高一声低一声男一声女一声地将戏文唱了个周全,唱到兴头上还“咣”一下敲响铜脸盆伴奏。微微的小凉风呼溜溜地吹着,敞开的衣襟像大鸟翅膀一样翻飞,石头爷美气得像个戏文中风流倜傥无所不能的翩翩公子哥,无限陶醉间,扮了一个娇羞少女的回首动作,却让他顿时毛骨悚然:不知何时,一只老狼已经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身后。
石头爷懵了,想不到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竟也被狼跟踪,而此刻手中除了一个旧铜脸盆,竞无一自卫防身之物。他便使劲敲打放声吆喝,不料狼毫不为其所动,不仅不惧怕,反而摇头摆尾,似乎听得很入迷。石头爷无可奈何,敲打着,喝唱着,防备着,提心吊胆地往前走着,而那狼亦步亦趋地往前跟,既不逼近,也不离远,像是护送,又像是在聆听。
石头爷的胆子渐渐也大了,索性把拿手的戏文唱了个遍,自觉从来没有唱得那么出色过。十八里路竟不知不觉走完了。村里人听到高亢入云的唱腔,争相出来看,却见石头扯着嗓子敲着铜脸盆在嗷嗷地唱,那狼早不见了踪影……
老人们坐在炕头上,叩着烟袋锅子说,是狼见石头年轻,身强力壮,又不胆怯,扑不敢扑,走舍不得,便相随了十八里。
而石头爷则脸红脖子粗地赌咒说,那是只爱听戏的狼,常听乡里的“劳子”听成了戏迷,只因他唱得好,字正腔圆,便舍不得走,跟着听的。
这件事真的说不清楚。不过我回乡听石爷爷唱了几嗓子“劳子”戏后,马上断定:那一定是只爱听戏的狼,而且是当时没饿得前胸贴后脊梁。
扮女人的狼
老家人把那顶小的称作“老”,小舅称为“老舅”。
那年,我妈生我大姐。出嫁的女儿生头一个孩子是大事,姥姥、姥爷备了许多礼物要亲自前往,不料行前姥姥突然肚子痛得不能成行,情急之下13岁的老舅挺身而出,说他去。姥姥无论如何也不放心,不让去。姥爷再三思量,觉得那条路虽远却还安全,也曾带老舅走过一次,便做主答应了。
老舅兴高采烈地赶着小毛驴走上大道,70里路平安到达,住了一宿,见大姐母女皆好,惦记着家里我姥姥的病,执意回去。路走一半多,到了一处三岔路口,他忽地站住,心想也不知家中老人病得如何,需尽快赶回,何不走小道,可少绕十多里路。
说走就走,胆大包天的老舅鞭子一甩便将小毛驴赶上了小路。小路曲曲折折、细细长长、忽隐忽现,老舅一半是出于自豪一半是为了壮胆,扯着细嫩的嗓子唱起了小调,虽竭力装出个大老爷们儿样,可那声音怎么听着也像小羊羔子叫。老舅便挥起鞭子为自个添威严,把小鞭子抽得放鞭炮一样贼响,活像个凯旋的大将军。
真是越怕越有事。小毛驴突然死活不走了,还直往后缩,浑身哆嗦,像大难临头似的。老舅一激灵,攥紧鞭杆四下寻找,骤见前面路边草棵子中坐着一位扎花头巾的大嫂,正觉得奇怪,再一细看,顿时目瞪口呆:哪是什么大嫂,分明是一只顶花头巾的老狼!
老舅早听老人们说过,这种通人性的狼最难斗,连好些精明强悍的汉子都不是它的对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又一想,不就是一只狼嘛,不信我一个小伙子斗不过它。顿时抖擞起精神,一手牵紧缰绳,一手挥起长鞭对准装神弄鬼的老狼劈头就是一鞭。老舅的鞭法得我姥爷真传,不但准得出奇,而且还特快特狠,一触即起,不仅扯掉了狼头上那块阴阳怪气的花头巾,还卷掉一撮狼毛。狼恼羞成怒,一声号叫扑了上来,老舅又是一鞭退敌。那老狼久经沙场,志在必得,只以为扮成人样便会一下子将眼前这个小毛孩吓瘫在地,消消停停地当点心吃了,谁想到老舅会有这一手,而且又是那么准那么狠,便一声哀号,蹿出老远。它再也不装假斯文了,张牙舞爪地冲着老舅扑来。老舅看得分明, “刷”的又是一鞭子,把老狼逼到路边的草棵子堆里,牵驴便走,闯过了封锁线。老狼撕下一切伪装,疯狂追扑,把小毛驴惊得又蹦又跳,差点挣脱缰绳。老舅一看这形势,顺势放开缰绳,在驴屁股上猛击一掌,让驴遁去,自己稳住阵脚,挥鞭猛抽,不容狼再进半步……
那头毛驴极仗义,一口气奔回家,冲着姥爷又踢又叫,姥爷正在暗自担心,一见便知情况有异,忙招呼众人呼啸而去……
救下和狼相持的老舅后,人们说那狼准是吃了一个妇人又来害人的,都成精了。
顶住了一只狼
老舅却说,成精不成精不知道,但咱只要多长个心眼,硬气点,就不怕它。这话,一时成了三乡五村人口中的经典。
一场及时好雨,漫山遍野的秋庄稼就呼呼啦啦一日三新地长起来了,掩没了往日所有干巴巴的黄土地,挤小了山,挤瘦了河。
初秋,给庄稼人带来了希望和喜悦,也带来了难挨的艰辛和苦涩——陈粮早已和着野菜、树叶吃光了,而新粮登场仍遥遥无期。
这时,也是山里野物最活跃的时候。
二愣子爷的老丈人家托人捎信来,说已断粮三天了,让二愣子爷设法送点救命粮去。二愣子爷在老婆抹泪连天、一再哀求声中,跑遍了全村筹集了两升高粱、玉米、黄豆杂合粮,给老丈人扛去,没敢吃晌午饭,又汗淋淋地赶回来。
人走在山地里,一眼能看老远,胆气还足些;一下子山陷入无边的庄稼地,胆气就小了、没了——一人多高的高粱棵子,把小道夹成一条线,几步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二愣子爷平常胆子并不小,可现在独自一人,肚里无食,身上没劲,两手攥空拳,心慌慌的没个着落,唯有迈开大步,想快一点回家。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可他总觉得身后隐隐约约有点什么说不出来的动静。他正想是不是自个儿吓自个儿,要不要回头去瞅瞅,两个肩膀一下让人挺有劲地按上了,还有听不出是谁的打招呼声。他想看看是谁,可猛地想起老人们叮嘱的在野外独行不能轻易回头的嘱咐,便先用眼角瞄了瞄两肩。不得了,坏了,是两只毛茸茸的狼爪子!他一激灵,好像想也没想,两手同时一下攥扯住那两只爪子,身子往下一缩,猛地一扯:一只扒在他身后,等着他回头好咬断他喉咙的狼,被他扯住两只前爪,头顶着脖子,动弹不得了。二愣子爷两手死命往前往下拽,脑袋死命往后往上顶,一步也不敢停地驮着狼往村里走,他知道自个儿一下子整不死这只狼。狼动弹不得,两个后爪就死命穷挣乱扒,扒得二愣子爷背上的衣裳、皮肉“嘶嘶啦啦”响……
没人,就是没人。大晌午的庄稼地里,没有一个人。高高的起起伏伏的庄稼地里,多远也看不见还有一个大活人和一只狼正在殊死搏斗。
背上火烧火燎刀割斧砍地痛,可狼挣扎的劲儿也越来越小了,二愣子爷明白那只狼给拽得也够受,只要坚持,只要再加一把劲准成。可惜,肚子无食,再也使不出更大一点劲来了。
走,只有快点走,快到庄上,快碰上人。
狼不傻,觉察到了致命的危险.闻到村子罩飘来的炊烟味,听到了村子里驴叫的声音了,便疯狂地进行最后一次挣扎,差一点挣脱。二愣子爷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猛吼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使出吃奶的劲儿拽着狼爪,摇晃着往前迈步,一步,再一步。
遇上救星了!村东头的老孙晌午断炊了,拎着空袋子出门想到地里挖点野菜,一见此情景,也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和劲头,用袋子一下兜住了老狼的头,抽出别在腰里的镰刀冲着狼脖子就抹……
二愣子爷泥一样瘫在地上:两条胳膊不能动弹了,脖子不会打弯了,背上没一块好肉了……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才缓过气来。
狼肉很香,二愣子爷说。
在野地里走道有话就说,千万别拍人家肩膀。老人们一遍又一遍地对晚辈们说。
狼皮被二愣子爷剥下来当褥子,毛早掉光了,还一直用着。
人们告诉我,赤手空拳顶住一只大活狼,二愣子爷是我们那个庄上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
澳大利亚悉尼市消防公司有个小伙子,名叫乔治·班克斯。
他是个出色的消防队员。1960年,他在扑灭一幢摩天大楼的熊熊烈火时,孤身冲进火阵,连续与火龙搏斗了两个多小时。大火被扑灭了,乔治却劳累过度,心脏连续出现停搏现象。消防公司给了他一笔丰厚的奖金,又推荐他到一家医疗仪器公司当广告图书管理员。
管理广告图书是份悠闲的工作,但乔治干了一个多月,就觉得浑身乏力,精神萎顿。起先,医生们还耐心地笑着对他说,这是因为不适应新的环境的缘故,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但是,一年、两年,甚至8年过去了,乔治觉得毫无好转,而这时,为他检查身体的医生们一见他的人影就头疼起来。医生们甚至把乔治一次次要求检查当作笑话谈,说他“骨头发痒”,“应该每天捏着水龙去跟火龙打一仗”。
说实话,乔治也讨厌那些医生了,但是,有一天,他接到了新来的埃利森医生的电话,请他务必赶到医院去一趟。原来,埃利森医生在他的一张脑部X光片里发现了一块阴影,他指着阴影对乔治说:“我是很认真的。这块阴影将迅速扩大,5个月后,你的大脑就会衰竭,接着,你将会出现全身瘫痪并很快死亡。这是不治之症。我给你的唯一忠告是:在生命的最后6个月里,你该及时行乐,如果有钱的话,不妨外出旅游。” 天哪!原来脑子里长了个恶瘤! 乔治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生命的终点就要到了。他立即跑到公司总经理那儿,对他大声说:“我辞职,我要安安静静度过我的最后6个月!” 总经理虽然很惊奇,但还是微笑着接过他的辞职报告,吩咐会计师立即给他结清应得的报酬。不一会儿,乔治的工资表打出来了,他拿到了四百元钱。
这四百元,能捱上几天呢?乔治平时的积蓄,大部分都扔到该死的医院里去了,钱花光了,最后却得出个倒霉的结果!乔治苦恼万分,躺坐在床上,叮叮咚咚弹吉它。
明天干些什么?后天又干些什么?凭这四百元钱,他能上哪里去旅游?乔治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办法来。
第二天,接连饿了两顿的乔治又懒洋洋地弹起了吉它,突然,门铃的叮咚声刺耳地响了起来。乔治哐地拨了一下吉它的六根弦,跳下床,跟着拖鞋去开门。
登门来访的是位大腹便便的绅士,五十多岁,穿着很讲究,他自我介绍说:“我叫塞缪尔,环球半导体公司的董事长。”乔治这时也记起来了,他曾经在电视上见过这位塞缪尔先生,他是位超级富翁。
乔治让他在沙发上坐下,顺手拉平皱乱的床单,对塞缪尔说:“董事长先生,您不是要我去干什么事吧?我已经辞职了,我得安安静静地度过我最后的6个月。” 塞缪尔的眼珠在金丝眼镜后飞快地转了两下,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我已经从埃利森医生那儿知道了你的情况,对此,我深表同情。” 乔治抱起了吉它,坐下来,嘲讽地说:“看来,塞缪尔先生不仅是个企业家,还是一个慈善家哩。” 塞缪尔连忙微笑着说:“不敢当,我只是个做生意的人。说实话,我到你这儿来,也是为了一桩生意。” 乔治马上警觉起来,问道:“你想做人体器官买卖?” 塞缪尔立刻大摇其头,掏出一本信用卡,说:“我的生意有点儿荒诞,但又很现实。我知道你曾是个勇敢非凡的消防队员,曾多次在烈火中出生入死救出妇女和儿童。我想你是不怕火的,是敢于跟火打交道的人。不过,这一次不是让你去救人,而是想请你去跳火山口。” 乔治大吃一惊,问道:“跳火山口,为什么?” 塞缪尔不慌不忙地说:“那座火山在南太平洋上的瓦波尼岛上,再过21天,它又要爆发了。当地的土著人胆战心惊,度日如年。唯一能使瓦波尼火山平息的方法,是让一个人跳进火山口去,但瓦波尼人谁也不愿赴汤蹈火……” 乔治听明白了,他点点头说:“你是想让我去当拯救瓦波尼土著人的大英雄?” 塞缪尔摇摇头,但马上又点点头说:“客观上确实如此。但是,我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一笔生意。瓦波尼岛上有座能提炼超导体的宝矿,如果我能为他们提供一个跳火山的英雄,他们就把这座矿送给我。” 乔治点了点头,心里很欣赏塞缪尔的坦率,这时,塞缪尔的眼珠又飞快地转动起来,他笑着对乔治说:“人活着就得像个国王,死就得像个英雄!我想提供给你50万元,存在信用卡上,足够你20天的享用了。只是,你得在规定的日期内赶到瓦波尼岛,跳进火山口,拯救那些上着人,为我换回超导体矿床。” 塞缪尔的一番话,深深打动了乔治死灰一般的心。他回忆起离开消防公司的这八年,觉得简直活得太窝囊了,这样的日子,不憋出病来才怪呢!他咚地扔下吉它,走上前握了握塞缪尔的手,说:“超导体矿是你的了,给我信用卡吧!” 超级富翁装作不舍得的样子将捏住信用卡的手缩了回来,眉毛一跳一跳他说:“花50万元去救土著人!至于那个超导体矿,只有上帝才知道有多少价值!” 当塞缪尔又一次将信用卡递过来时,乔治伸手将它紧紧抓住,说道:“花这些钱去救一岛子居民,难道不值得?” 塞缪尔笑了,说道:“救人也是当地政府的事,但谁会相信‘跳进火山口阻止火山爆发,的神话呢?” 乔治坚定地点点头说:“我信。这也是我最后20多天的意义!” 第二天一早,乔治带者信用卡和那把吉它出了门。出租车把他载到了豪华的购物中心。警卫人员见他穿着随便,又抱着吉它,很怀疑他是个卖艺的穷音乐家,但一见他手中那张封皮上镀金的信用卡,立刻将伸出阻拦的手举到额旁,恭敬地向他致意。
徐苟三的远房哥哥是个穷秀才,家里一无田产,二无家小,一个人在村里开所私塾,靠教几个学生挣几个钱糊口。
一天,徐苟三正在犁田,他哥哥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嘴里不住:“坏了,坏了……”的叫嚷。徐苟三忙问他出了什么事,哥哥一边喘气一边说:“我的馆被人夺了……”
徐苟三一听,气得七孔生烟,火冒千丈,将赶牛的鞭子一扬,拔腿就往村里跑。哥哥忙过去拦住他,问道:“三弟你上哪去?”
徐苟三道:“我去帮你把馆夺回来。”
哥哥忙阻止道:“三弟,去不得,去不得,那人熟读经书,博古通今,连我都论他不过,你去?!还是少惹人轻视些。”
徐苟三赶到那里,正遇上那先生从馆里走出来,坐在门口的一把椅子上,洋洋自得地翘起二朗腿子读起八股文来。徐苟三见他目中无人的样子,走到他面前喝道:“喂!哪方来的乌鸦,也敢到这里来抢鹊雀窝,不到茅坑里拉泡尿把自己照一照。”
这话大概太刺痛了那夺馆的先生,他跳起来叫道:“哪方来的莽汉,辱没斯文,该当何罪?”
苟三正色道:“咳,说明白点,你到底有哪些本事?也不先打听打听,念了几句狗(苟)不叫(教)就来夺你爷爷的馆,这馆是好夺的?”
你听那人怎么说:“本人举人出身,熟读四书五经,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三教九流无所不通,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书读万卷,才高八斗……,就凭这腹中的文章,就是皇帝老子开的馆也去夺得,何况这乡间小馆言何又夺不得呢?”
苟三说道:“别吹得神乎其神,什么书读万卷,才高八斗,今天我倒要写个字你认一认。”那人满不在乎地说:“请便。”苟三道:“两大横,两大竖,前七后八,七八一十五点,这是什么字?”说的是田里耙田的那副耙,可那教书先生怎么认得呢?急得直抓后脑壳!苟三心里好笑,狠狠地说:“我再考你一下,要是还答不上来,那就要请你两个山字一托的了!你听着:自从盘古开天地,天转地不转,麦夫(麸)子和豆夫(麸)子养活猪夫子,猪夫子生九了,一子落入菜花井,是何人搭救?”那夺馆的先生听了,瞠目而怔,无言答对。原来苟三是说他家里的那对磨子,上面转转下面不转,不是“天转地不转”?用磨子磨麦子和豆子去喂猪,不是麦夫子和豆夫子养活猪夫子?去年他家里的那头母猪一胎生了九只小猪,一只落进了屎坑里还是他用钉耙搭上来的……,这叫外人如何知道?在一阵阵哄笑声中,来夺馆的人灰溜溜地跑了。
狼也讲义气吗?
本故事流传在四川汶川县,一个曾经美丽,现在满目疮痍的地方。都说狼凶残狡诈,而本文让人对狼有了新的认识。
先前,有个医生经常一人出去行医。一天,他到山那边去给人医病,刚翻上山顶,在一片密林中遇到一群狼挡住去路。
狼不咬他,也不放他走。医生想,这才怪事呢!便对领头的狼说:“狼啊,你有事就点头三下,没事就放我走吧。”
狼会听人话,点了三下头。医生就跟着这群狼来到一个岩洞里。原来洞里有一只老狼,头上生了脑瘤,睡卧不起,瘦得皮包骨头。狼是请医生给老狼治病的。医生就留在洞里给老狼医脑瘤。
不久,老狼的脑瘤医治好了。老狼千恩万谢,送给医生一个褡裢,里头装有二十两麝香和一根金烟袋,这群狼还高高兴兴地送他翻过了大山。
医生回来,把老狼酬谢的褡裢、麝香、金烟袋摆在大街市上卖。
不一会儿,一个小伙子见了这三件东西就,说是他爹的,还说东西在人在,他爹一个多月前出门没回来,现在看到东西在医生手里,要向医生要人。医生再三申明,说东西是老狼送给他的。不管医生咋个说,小伙子都不依,红不说白不说,拉着医生告到县官那里去了。
医生把密林中遇狼和给老狼医脑瘤,酬谢东西的事说了一遍。县官不相信,派了两个差人押着医生到山洞里找老狼作证。到了洞口,医生叫出老狼,说明来意。狼见了医生就摇头摆尾高高兴兴的,见了两个差人就张牙舞爪要吃差人。医生为了弄清冤屈,便挡着狼,不准伤害差人。老狼愿为医生作证,用山珍野味请了医生,然后跟随差人,陪同医生到了县衙。
县官升堂审案,公堂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县官命公差将医生和狼带上公堂。县官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大胆老狼里图财害命,伤害无辜,赃证俱在,如实招来。”
公差将褡裢、二十两麝香和金烟袋摔在医生和老狼面前。老狼摆头三下,表示不是它杀人抢财物。
接着,县官又问:“被害人的肉是你们吃的,就点三下头明白了几分,不是就摇三下头。”老狼点三下头。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个贼头鼠眼、神色慌张的人急急忙忙往外窜,不小心掉了一只鞋。这个人回转来找鞋时,老狼一口将他衣角咬住拖到大堂上。这个人吓像象筛糠一祥发抖。县官喝道:“大胆刁民!老狼为何要拉你上公堂了如实招来!”这人晓得不招不行,便如实招了。
原来,他是一个土匪。一天,有个人路过山林,他看这人身上背了个褡裢,心想肯定有钱,就把人打死,抢了银子。正在这时。一群狼围了过来。他只顾逃命,没来得及带走褡裢。这群狼将被害人拖进山洞,吃了肉,搭链留给老狼。就这祥,老狼为医生澄清了冤屈,抓到了凶手。
县官当场释放了医生和老狼。将凶手下令押进死牢,秋后处决斩首示众。
春秋战国时,齐国景公在位,文武大臣中有三个武士。第一位武丘叫田开疆,此人身高一丈五尺,长了一张抹血似的红脸,眼睛大如铜铃,嘴巴和老鹰的一般,又长又尖。两腮隆起。就像鱼腮一样,满口大黄板牙不见一点缝儿。田开疆曾跟随齐景公到桐山去打猎,忽然半路上跳出一只猛虎,奔走如风,直向齐景公的马扑去。马见老虎扑来,突然发惊,把齐景公掀翻在地。猛虎又扑向齐景公。恰好此时田开疆就跟随在齐景公身后,看见猛虎扑来,甩去刀枪,挥舞双拳迎向猛虎。田开疆用左手揪住猛虎的脖子,右手便挥拳打去,用脚直踢猛虎的面门,一阵猛打猛捶,活活打死了那只猛虎,救了齐景公。文武百官,亲眼看见这场搏斗,没有一个不害怕的。齐景公回到朝廷,赏赐田开疆,封为寿宁君。从此以后,田开疆自恃有功,横行霸道,无所顾忌。
那第二个武士叫顾冶子,身高一丈三尺,脸就像涂了墨汁一样,漆黑无比,长了满脸黄韭菜叶子似的胡须,两只手就好像铜做的饶钩,坚硬无比,长了一嘴锯齿牙,非常难看。
卫一次,他跟随齐景公横渡黄河,忽然大雨滂沱,波浪汹涌,几乎就要把船颠翻,齐景公非常害怕,看见云雾之中有火一样的东西闪烁,在水面上游戏。顾冶子挺身而出,对齐景公说:“这一定是黄河中的鲛龙了。”齐景公惊慌失措道:“那怎么办呢?”顾冶子镇静他说:“您不要担心,让我去杀了它。”说完就脱衣拔剑下水,不一会儿,风平浪静,雨过天晴,只见顾冶子一只手高举着宝剑,一只手提着鲛龙的头,从水里跳出来。齐景公赏赐顾冶子,封他为武安君,从此以后,顾冶子自觉有功于齐景公,也渐渐张狂起来,变得肆无忌惮。
第三个武土叫公孙捷,身高一丈二尺,长得头如寺塔,眼呈三角,虎背熊腰,粗壮如牛,能一个人举起千斤重的东西。有一次,秦国攻打齐国,齐景公率领军队迎战,被秦国的军队打败。齐景公慌张撤军,逃至凤鸣山,秦国的军队随后赶来,把齐景公围困在凤鸣山上。公孙捷听说这件事,挥舞一把约有150多斤的铁铲,杀入秦国军队。秦国虽然有10万军队,竟然措手不及,纷纷逃避,因而救了齐景公,被齐景公封为威远君。从这以后,公孙捷自恃有功,目无君臣,横行无忌。
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三个趣味相投,结拜为兄弟,发誓不愿同生,但愿同死。这三个人目不识丁,不知谦让,纯粹是一介武夫。他们目无君臣,横行朝廷,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敢得罪他们,就连齐景公看见这三个人上殿,也吓得心惊胆颤,如芒刺背。
一天,楚国派中大夫靳尚到齐国商议和谈事宜,面见齐景公,禀奏道:“齐楚两国,虽然相邻,却连年打仗,互相征讨,使两国的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现在楚王特地派我来与您讲和,永远和睦相处。楚国有三江五湖,地方千里,物产富饶,足食足兵。希望大王您三思。”当时正好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在朝,听了这一番话,非常生气,大骂靳尚道:“你们一个小小的楚国,何足挂齿,我们三个人亲自率领雄兵强将,把楚国踏为平地,把你们楚国的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说完就喝斥靳尚离开宫殿,命令武士把靳尚推出去斩首示众。正在这危急关头,从殿下走出一个人来,这人身高只有三尺八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原来是齐国丞相,名叫晏婴,字平仲。他走上殿来,喝住武士,把详细情况问了一遍,就让放了靳尚。田开疆、公孙捷、顾冶子三个人非常生气,说道:“我们要杀他,你为什么要放了他?”晏婴说道:“你没有听说过‘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吗?他一人独自来到齐国求和,我们却把他抓住杀了,让邻国知道了,足够人家笑话一辈子的。本人没有什么本领,只用一张嘴,亲自到楚国去,保证让他们都到大王殿下赔礼,尊崇齐国为上国,用不着什么刀枪剑戟,你们看我的办法怎么样?”这三个人听了,怒发冲冠,齐声吼道:“你是一个侏儒小人,国家没有眼力,选了你这样的人当丞相,竟然敢口出狂言。我们三个人斩虎、诛龙、力敌万人,只要亲自率领精良部队,可以踏平楚国,要你有什么用?”齐景公接过话来说道:“丞相既然这样讲了,必有良策,如果他出使楚国,真的可以使楚国折服,比兴兵打仗强多了。”三个人说道:“暂且先看这侏儒出使楚国的情况,如果丢了我齐国的脸面,回来后,把他剁为肉酱。”三个人说完扬长而去。齐景公说道:“丞相这一次出使,一定要谨慎小心,万万不可轻视。”晏婴说道:“主上放心,我一定会出色完成出使任务,使他们折服的。”于是便向齐景公辞行。
清晨出发,傍晚归来。
勇敢的猎人,你走过了两千座山和五百条河流,见过了三百只狼和五十只狐狸。如果你要给人们讲故事,那就请你讲狼的故事吧,因为狼的故事最好听。
狼群跟踪黄羊已久。
黄羊穿过河流、草滩和峡谷,最后到了这座山上。山上怪石林立,有多处深不见底的悬崖。狼在这样的地方更无法攻击黄羊,因为黄羊善于在山上跳跃奔跑,从一块石头到另一块石头,往往几近于飞跃。黄羊的跳跃本领在动物中首屈一指,差一点成了飞翔的动物,但因为它们的身躯缺少浮力,所以只能在山谷间跳跃。
山冈是黄羊的天堂,它们在山上自由跳跃,狼为此付出更多的时间,但它们并不放弃,仍等待着机会。
没想到,一夜大雪改变了一切,不但所有的路都被厚厚的积雪掩埋,就连黄羊也不知去向,整个山冈上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黄羊、鹿、哈熊、兔子等动物都对天气变化异常敏感,它们在天空转暗刮起风时,互相传递要下大雪的信息,早已转移到了河谷地带——河谷地带有枯草,像黄羊、鹿和兔子这样的食草动物,即使下再大的雪,也可以从雪中找到草叶啃食;而哈熊则可以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用呼呼大睡的办法把冬天熬过去。这群狼因为坚信可以在大雪天捕获到黄羊,所以死死守在山上,错过了最佳的转移时机。
按照狼的习性,它们应该发觉黄羊离开时的动静,虽然它们无法扑到黄羊身边对其撕咬,但它们的眼睛和双耳早已将其死死锁定,不会让它们偷偷溜掉的。只因为当时的风刮得太大,而且气温也骤然降低,群狼互相依偎在一起取暖,所以没有听到黄羊下山的声音。这是一场奇怪的大雪,风不停地刮着,雪越下越大,仅一夜时间,地上的雪便积有一米多厚,所有的路都被封死。而天气仍阴沉得像裹了一块黑布,雪没有任何要停的迹象。
第二天,雪下得更大,地上的雪积得更厚。这样的天气,如果再持续下去,就会变成雪灾。
群狼终于明白不但捕获已无望,而且身陷绝境,必须马上放弃计划,想办法转移到山下去。但它们颇为谨慎,很快发现地上的积雪充满了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跌进雪窝子里丧生。它们将一块石头推下去,山坡上飘起几层雪末后,石头悄无声息地不见了。山下处处有深渊,积雪掩盖了表面的沟壑,它们一旦掉进去,便会窒息丧命。
狼并不惧怕雪,在平日里甚至是喜欢雪的。雪可以帮助它们隐藏,以便获得更好的时机出击。即使不为隐藏和出击,它们也很喜欢在雪地上奔跑,在奔跑中将雪踩得飞起一层细浪,使它们的奔跑极为欢悦。但现在的积雪变得像无形的刀子,每一处都似乎有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它们只有用爪子死死抠住立身的石头,痛苦地长嗥几声。
忍受了一天,一个严峻的事实摆在了面前,饥饿使它们的腹腔空荡荡的,如果再吃不上东西,它们就会饿倒在山上。可山上的动物因为这场大雪已全部下山,它们没有任何可捕食的对象。有一只鸟儿从它们头顶飞过,发现它们被困于一场雪灾,发出怜悯的叫声。它们实在太饿了,以至于把这只鸟儿也当成了想抓住的对象,对着它在石头上蹦跳,并发出刺耳的嗥叫。鸟儿被吓坏了,鸣叫几声惊恐地飞走了。
也难怪,一场大雪让狼觉得与世隔绝,而且死亡像无形的刀子似的密布于四周,它们只要不慎迈出一步,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一只鸟儿,尤其是拥有自由生命的一只鸟儿,便让狼变得有些急躁,以至于失去理智想把它抓下来吞噬。
鸟儿飞走了,山上复又变得寂静。因为饥饿的原因,狼感到此时的寂静犹如一根正在拉紧的绳子,让它们的头越来越疼。有一只狼想了一个办法,打算爬上一棵树去,然后跳到另一棵树上,依此从山上下到山底去。众狼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它便自告奋勇向一棵树上爬去。但因为浑身无力,它的两只前爪抓在树身上后,犹如抓在冰面上一样滑了下来。
没有力气,它无法爬上树去。
群狼失望了。
头狼想了一个办法,它吐出腹内残存的食物,让那只狼吃了下去。为了让它有足够的力气爬上树去,另两只狼也吐出了食物。头狼的这个办法不错,在这样的处境下,必须集所有狼之力到一只狼身上,让它去完成利用树木跳跃的探险。如果这个办法可行,对其它狼可起到鼓舞作用,也许大家都会爆发出力量爬上树去。
那只狼吃完东西后有了力气,很快爬上了一棵松树。它在树枝上停留了一会儿,断定自己可以跳到另一棵松树上后,才跳了出去。但它毕竟已经饿了很多天,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撑跳跃,它“咣”的一声掉入积雪中,然后像一块石头一样向山下滚去。因为摔下的惯性太大,加之又没有可稳住自己的力气,所以它掉入悬崖,摔死在崖底的石滩中。
狼群发出一阵乱嗥,这样的遭遇让它们几近于绝望,一时再也想不出下山的办法了。
少顷,头狼向狼群嗥叫了一声,狼群马上安静下来。这只头狼在狼群中显得最为高大,尤其是头颅,比所有的狼都要大一些。它的双眼因为饥饿而布满了血丝,但此时看着狼群的眼神却充满柔情,作为头狼,它知道自己该负起头狼使命的时候到了。它从那块石头上走下去,慢慢走出去探路。再等下去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冻死,所以必须探出一条下山的路,尽快下山去寻找捕食的机会。
群狼紧张地望着它,一片粗喘声在它身后回荡。
雪仍然在落着,对于这群被困在山上的狼来说,飘落的大雪就是死亡的符号,稠密地堆集在一起,垒成了一堵高大的死亡之墙,要把每只狼都困死。
头狼小心翼翼挪动着脚步,慢慢向下探路。在这样的情形下探路,只能靠运气,前方积雪下有可能是山坡,也有可能是陡峭的崖壁。生与死,希望与绝望,仅仅在一步之间。
一只乌鸦从狼群头顶飞过,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众所周知,乌鸦是狼的好朋友,在天空中看到地面的情况后,会及时给狼通风报信。现在,这只乌鸦的叫声中充满了警觉和不安,头狼听到后,心中产生一种不祥之感,但它已无法回头。作为头狼,在这种时刻,哪怕有生命危险也必须向前,也许只有它的死才可以换取群狼的活。
但正如所有狼担心的那样,头狼没走几步,突然身子一歪,地上的雪腾起一团雪浪,然后,它便不见了。原来这里有一个陡坡,陡坡下是一个峭壁,因为积雪太厚,致使头狼无法判断出陡坡的具体方位,所以两只前爪踩空之后便一头掉下了峭壁。
很快,山下传来头狼的几声沉闷的嗥叫,继而又复归平静。它和那只从树上掉下的狼一样,摔到崖底后的身躯在乱石中变成了一朵血肉之花。刚才在它头顶鸣叫的乌鸦发出一声颤叫,身子飘忽着飞远了。这件事从头至尾都被乌鸦看在眼里,结局也早已在它的预料之中,但它只能用鸣叫的方式给狼提供信息,无法用具体的行为阻止头狼走向危险。
狼群一阵骚乱,头狼死了,下山没有任何希望,恐惧像冰冷的大手一样紧紧抓住了它们。在狼的生命中,除了瘟疫和现在所遭遇的雪灾外,还没有什么让它们无可奈何。有一年阿尔泰草原上的狼群中出现瘟疫,狼不明白,为何一只又一只狼莫名其妙地倒下,而且很快腐烂,引来一团团苍蝇飞上飞下。它们为此飞奔着逃离那片草原,钻入一片树林之中。但瘟疫像看不见的魔鬼,很快,又有一些狼倒在了树林里。无奈,它们又向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迁徙。但额尔齐斯河横在了它们面前,如果不涉河而过,它们就得留在河南岸,而河南岸的空气中似乎充满了瘟疫的气息,要不了多长时间,它们就会全部倒下。没有犹豫,它们拼命游过了河,直奔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涉河而过时,河水几乎淹没了它们的头顶,但河水却冲去了它们身上的瘟疫,它们居然安然无恙地度过天灾。
现在,这群狼开始为积雪恐惧,加之丧失了头狼,所以它们蹲在石头上一动不动,不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探出下山的路。
天黑了,它们挤在石头上挨着时间,变得也像石头一样。自从被困在这里后,它们就这样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但因为没有进食,茫茫黑夜越来越难熬,饥饿变得像一团在体内窜来窜去的火,使它们感觉自己的肉体像是被这团火烧得快要坍塌了。饥饿让它们生出想大声嗥叫的想法,但当它们张开嘴时,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一阵阵裂痛。饥饿还让它们产生了幻觉,觉得有兔子跑到了自己嘴边,等略为清醒之后才发现,是同类的头靠在了自己身上。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它们将身上的落雪抖落干净,发现一夜之间山上的雪更厚了,那些矮小的树在前几天还在积雪中露出半截,现在却只露出树顶的枝条,变得像小草一样。至于那些石头,早已被积雪掩盖得没有了影子。
群狼心中想探路的愿望彻底破灭了。积雪将山冈上的一切都遮掩起来,也许一步之外就是死亡深渊,它们迈出一步就等于迈向死亡。
那块石头是它们唯一活下去的依靠,它们必须死死坚守在石头上。雪仍然下得很大,石头上很快便落上一层雪。它们不时地摇动身躯,将雪抖落下去。同时,它们用爪子将石头上的雪一点一点地推下去,这样就可以使石头表面保持干净,也可以保证它们不被冻坏。
一天,两天,三天……很多天过去了,雪一直没有停,山冈上的雪越积越厚,它们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两眼不停地冒着金星。虽然它们用不踏入雪地的方式躲避了死亡,但饥饿却是死亡的另一副面容,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它们。
怎么办?
在这样的天气里没有任何捕食的机会,饥饿正一点一点变成死亡的判决,一张软绵绵的大网在它们身上越收越紧。
又熬了一天后,有三只狼已经趴在石头上起不来了,其它狼虽可勉强站立,但双眼中充满无奈和绝望。如果再吃不上东西,它们最多熬到明天就会全部趴下,大雪会把它们淹没成几个雪包。以前曾发生过狼被冻死的事情,一只狼很多天都没有喝上水,当它饥渴难耐地找到一个湖后,兴奋地踩破冰,踏入湖中喝水。但它畅饮一番后,却发现自己无法动了。原来,因为天太冷,就在它喝水的间隙,它的四条腿已被冻入了湖中。它绝望地嗥叫了几天几夜,最后被活活冻死。整整一个冬天,它固定在冰湖中,让很多动物都很惊讶,远远地便躲开了。
被困在山上的这群狼,如果找不到下山的路,或者再吃不上东西,最后也会变成积雪中的一个固定姿势。
熬到下午,一只老狼爬到了狼群中间,发出几声嗥叫,然后趴下了身子。它的意思是,自己已经老了,为了让群狼活下去,它甘愿让群狼把自己吃掉。这样的事在别处也发生过,在一群狼面临集体被饿死的关头,一只老狼为狼群奉献了自己,让它们吞吃自己,从而存活下去。现在,这群狼也到了生死关头,这只老狼在此时做出这个决定,可及时把它们从死亡边缘挽救回来。
狼群一阵骚乱,围着那只老狼乱嗥,继而走到它跟前,咬断它的喉咙,撕扯开它的皮肉吃了起来。
几天后,雪停了,山上的积雪在太阳照射下消融,山冈上的一切复又显露出原来的模样。
狼群顺利下山。
邻县有一个县官,好独断专行,不论什么,总是一人说了算。谁要是见他说错了话或做错了事,去劝告他,他都要骂别人是“放狗屁”。那些在县衙办事的人经常挨打受训,心里别着一股气,想找机会报复他这个县官。
徐苟三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在这个县当差。有一天,徐苟三到朋友们那里去玩,朋友们求徐苟三想办法当面也骂骂县官“放狗屁”。徐苟三点头答应了。
次日,徐苟三和朋友换了衣服,混在当差的中间,进了衙门。
这时,来了两个告状的人,县官令击鼓升堂,差役们排立在两旁。
县官坐定,拍了拍惊堂木,还未曾开口只听得“哧—哧—哧”,县官连放了三个响屁。徐苟三赶紧上前禀道:“启禀老爷,您的屁股下坐着一只蛤蟆吧?”县官听了,立起身子左寻右寻,并不见什么,便勃然大怒:“放狗屁!”
“是,老爷——放狗屁。”徐苟三大声答应着,差役们在一旁听了直想笑。
后来,朋友们才知道,徐苟三事先和厨师商量给县官做了一碗煨豆吃了。因为,吃了煨蚕豆,最易放屁哩。
浙东有一个小村,叫做汪家湾,汪家湾人的总太公,即汪家湾人共同的祖先,叫做王小明,是个半仙,为什么总太公姓王,而子孙们却姓了汪呢?现在的人都说不清、道不明,有人说跟他出生在小溪边,死于河里有关,因为生和死都与水有关,于是,他让他的儿女们姓了汪。
王小明二十几岁时,父亲为他娶了一个老婆,老婆为他生了两儿两女。有一日回家路过汪家湾,他觉得这儿有仙气,于是与父亲兄弟商量分家,带着老婆孩子住到了汪家湾,在汪家湾住了一段时间,他突然想去学道了。于是,他离家去杭州学道,几年后,师父告诉他,你已学成,可回家去,回家途中如果看到路边有闪着银色光芒的饼,一定要把他全吃了——因为那是月亮的粪便,是有仙气的,吃了就可以成仙。王小明拜别师父回了家,快回到家时,在路边果然看到了闪着银光的月亮粪,王小明马上捡起来就吃,吃到一半,忽然想到家人,想想自己不能做嫦娥,自己去了月宫,丢下家人不管,于是,另一半便随手丢到了小溪里,那月亮粪一碰到水,便消失了,王小明想起师父的话,有点后悔,但想想也没办法了,就回了家。
没想到,只吃了一半月亮粪的王小明,神清气爽,干活力气也大了,某天还发现自己能腾云驾雾,通了一些法术。原来,王小明沾了月亮粪的仙气,成了半仙。
第二年夏天,浙东一带大旱,汪家湾附近一带田地冒烟,开裂,庄稼枯黄。庄稼人们求了三天的雨,也没见下一滴。半仙王小明来到求雨的人们中间,对他们说:“明天午时,敲锣打鼓,就会有雨!”
人们当然半信半疑。
这王小明腾上云头,便去找雨,说是找雨,其实是找水,这大旱年间,水并不好找,找了好久,他才发现在一片青山翠树之中有一个大潭子,于是,下得云端,奔了过去。
问了当地的人,才知道,这里属于东阳地界,这个地方有个大龙潭,大旱也不少水,据说是因为龙潭中住着龙王。
王小明找来当地的一些权势之人,问他们可否借水,有位员外问:“你要借多少?”
王小明说:“一号角。”
大家看着王小明的那只道士用的号角,心想,一号角能装多少水,于是都说,那也不用借,你舀便是。
王小明拿起号角,扑通一声放下水,眼看水已装满号角,却不见他拿起来。忽然有眼尖的当地人看见水在不断浅下去,感觉不对,于是大叫“不借了,不借了。”话说出的时候,半潭子的水已经没了。哪里去了?原来是装进了王小明的号角之中了。
这时,当地人有的说要把王小明抓起来,有的要来夺王小明手中的号角,还有一个人说道:“潭中有龙王,别把水全部装完!”
王小明看见有人下来夺号角,心想,水也差不多可以够汪家湾那几亩田地用了,再说龙王也不能得罪呀,便急忙收起号角,腾上云端,向汪家湾方向飞去了,这边龙潭的水已经少了一大半。
第二天午时,人们按照王小明说的,在田间地头敲起锣,打起鼓动来,“咚咚咚”的锣鼓声振天动地。不久,云来了,并且渐渐变厚,颜色也渐渐变黑,忽然间,大雨一场,人们顾不得被淋的滋味,都叫,好雨好雨,敲锣鼓的则起劲地敲起了锣鼓。
不久,天上忽然掉下一些鱼虾蟹鳖来,这下,大家热闹了,“天上下鱼了,大家快捞啊。”的声音到处都是。为什么会掉鱼虾?原来是王小明下的雨水,其实是东阳龙潭的水啊,龙潭中当然有鱼虾啊!
于是锣鼓戛然停止,大家都去哄抢天上掉下的美味来。
这边锣鼓刚一停,那边云就散了,只见一人从天上掉了下来,“叭”一响声,跌在田里,人们围上去看,正是王小明,这一跌倒也没伤他的性命,只是跌断了一条腿。
他一个劲地埋怨:“叫你们锣鼓不要停,你们不听,我去请龙王,是要你们敲锣打鼓才能请来的,锣鼓一停,龙王就回去了。现在,把我一条腿给跌断了,唉!人心太贪了啊!”
王小明真的请来龙王了吗?哈哈,如果真能请龙王,他也不用去东阳借水了。其实,那些乌云是骗人的,是王小明的衣服,衣服一挡,王小明就看不到地面了,于是要地面上的人们敲锣打鼓,他才知道要下雨(确切说是倒水)的地方。锣鼓一停,他忙着看地方,收了衣服,停了腾云咒,便跌了下来,还没来得及重新腾云,已经跌到了地上。
不过,这以后,王小明还做了不少好事,比如帮助乡亲们赶跑土匪,打败了盘踞在山上的蛇精等。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他开始有点飘飘然了,到处卖弄自己的本事,没想到有一次,因为卖弄本事,丢了性命。
那是一个冬天的午后,他来到县城,摆了个摊算命卜卦。刚坐定,便有几个好事的围了上来,“半仙,你这卦准不准啊。”
“当然准,不准我敢在这里摆摊?”
“我们兄弟几个想见识见识您的本事!”
“我只算以后的事,你们要算什么,婚姻?寿命?”
“我们想看看你其他本事,哈哈哈……”几个人在那边笑。“算命这玩艺算不上真本事,要就来点其他本事,听说你能在水面上跳大神?我们几个倒想见识见识!”
王小明见他们的模样,看上去不太相信自己。
于是说:“你们觉得我是江湖骗子,好吧,我跳给你们看。”
他找来一张席子,放到江里,默念咒语,开始跳大神。
只见他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在席子上走来走去,这席子竟能稳稳在江上飘着。
江边围来很多人,都说,半仙本领真好!
为什么席子能稳稳飘着呢?原来是王小明念咒召来了几个河水鬼用头顶住了席子。
千不该万不该,当天王小明穿的是一双钉鞋,钉子戳穿了席子,刺到了那些头顶着席子的河水鬼,他们疼死了,于是他们改用手来托,这倒避了一阵钉子,但王小明在上面总觉踩得不实,于是拼命找能踩实的地方,这下坏了,又踩到那些河水鬼的手上了,这些河水鬼觉得王小明是在捉弄他们,于是喊了一二三,都撤了。席子支撑不住沉了下去,王小明也如一个秤砣沉到江底,这王半仙居然不会游泳,在水中扑腾了好久,还好有个好心的河水鬼把他托上岸来。
初冬的河水有点冷,王半仙从昏迷中醒来,瑟瑟发抖。看看河边,观看的人纷纷散去,不相信他的人朝他吐唾沫:“骗子,骗子!”声不断拥入耳际,他站起身想回家,但眼前一黑,又倒在地上。还好有个邻村人认识他,想起他做过的一些好事,就找来一辆马车把他送回了家。这之后,半仙大病,终于无法医治,在家里仙逝!唉,就算是半仙,也算不到自己是这样的结局,真是可怜,可悲!
皇上大婚,各地官员争相进贡,其中以庐州府进贡的“紫薇珍珠盘”最为珍贵。但没想到,珍珠盘才离开庐州府境内,就遭到了大盗“惊天猫”的劫掠。皇上知悉后,龙颜大怒,下令名捕杜轩追查此事。据说皇上为了此事,还亲自接见了杜轩,赐予他一根名贵的“缚猫索”,力图将惊天猫抓捕归案。
三天后,与庐州府比邻的松山县豊锫珠宝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珠宝行老板董钦赶紧迎上去,笑着说:“这位客官,请问有什么关照呢?”
不速客压低声音说:“据说贵行有一件宝物,那是最近蜚声江湖的‘紫薇珍珠盘’,我想见识一下。”
董钦一愣,但马上否认。不速客冷笑:“老板莫非在担心什么?请看这个。”说着,把一个令牌递了给他。
董钦看了,马上堆起笑脸说:“原来是咱们的熟客,请等等。”说完,转身返回内间。
原来,那块令牌名叫“尊客令”,只有尊贵客户才能拥有。这里常常会有些非法的勾当,如果没有出示令牌,老板是不可能把“紫薇珍珠盘”这类宝物轻易露底的。
很快,董钦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托盘。揭开托盘上的黑布,名贵无比的珍珠玉盘露了出来。三十三颗紫色珍珠,分别镶嵌在玉盘之上,紫光氤氲。据行内人士估摸,这件宝物起码的价值,应该在三千万两以上。
不速客眯着眼欣赏了半晌,终于抬起头来,说:“老板,这是真的?真的是要作为贡品上贡的‘紫薇珍珠盘’?”
董钦笑了:“如假包换。”他话音刚落,突然从门口、窗户、房顶上拥进了十几个人,全都是身穿皂衣的捕快。为首的人身材魁梧,豹头环眼,正是负责追捕惊天猫的九城名捕杜轩。
不速客小心地把珍珠盘递给杜轩,说:“禀告总捕头,赃物已经缴获。”原来这不速客是衙门中人,他在杜轩的授意下,手持“尊客令”前来豊锫,正是要查找失踪的赃物。
杜轩盯着董钦,这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脸如土色,低着头,不停地擦着汗。杜轩冷冷地说:“说吧,是谁把这个珍珠盘卖给你的?惊天猫?”
董钦“嗯啊”了两声,终于大声喊道:“大人明鉴,小人,小人招了。这,这个珍珠盘,它,它是假的。”此语一出,全场的人均被吓了一跳。
董钦告诉杜轩,原来几天前,确实有个黑衣蒙面人手持“紫薇珍珠盘”前来出售,但由于他的出价太高,董钦不能接受,那黑衣人悻悻而去了。豊锫还有个秘密,是不时会出售一些假货,由于往来的货都见不得光,所以有些人也因此吃r哑巴亏。这“紫薇珍珠盘”的仿制品店里早就有了,有人来问价,董钦当然也不含糊,想把这个假货趁早出手了。
杜轩脸色越发阴沉,冷哼一声说:“你以为说出这番谎言就能骗到我吗?休想!”
董钦赶紧说:“小人哪里敢骗大人,这珍珠盘,它,它的确是假的。你看,这盘底还有一条裂缝,真的哪里会有这样的败笔呢?”
杜轩一看,果然如是。他狠狠地甩出一根牛筋索,“啪”的一声:“我姑且信你一次,如果你敢骗我,我这根御赐的缚猫索,随时可以取你性命。”
董钦连说不敢,瞥见那根流光溢彩的缚猫索,却不觉流露出贪婪的眼神,心想这御赐的宝物,到黑市上出售,也该赚个盘满钵满的。正这般想着,杜轩却活锋一转,说:“不过,你这次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开这个珠宝店,却干些违法的勾当,我要把你拿下,交给地方官惩处。”
董钦吓得跪下求饶,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人,要不这样,我给你提供追捕惊天猫-的信息,你这次饶了我,好不好?”
董钦告诉杜轩,这惊天猫急于把珍珠盘脱手,已经联系上了县里另一个买家,那是城东的老鲁。听说,他们约定今天晚上三更时分,在城郊的五里坡接头。
杜轩精神为之一振,马上派人去部署,当然也就不再为难董钦了。
入夜,城郊五里坡只有鸣虫的叫声,四周一片漆黑。突然,一个灯笼幽魂似的出现在大树底下,没多久,不远处传来了“布谷布谷”的声音。那灯笼开始向声响处游动,很快,两条人影接上了头。
“古道西风瘦马!”
“鸡声茅店月!”
两边低声地用暗号接了头,接着,提灯笼的把一张纸递给了对方,对方则给了他一个篮子。那人还没来得及打开篮子,四周突然一声唿哨,一群捕快饿虎似的扑了出来,把两入团团围住。他们手举的灯笼,把四周照得恍如白昼。
这两人脸色顿时大变,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拼命地逃窜开来。但说时迟那时快,杜轩手中的缚猫索甩出,那长索像长了眼睛似的,“嗖”地缠住了其中一人的脚脖子,硬生生地把他给拖了回来。另一个逃得远点,但也不能幸免。
众人一看,这两人一个年长点,满脸的胡子;另一个白白净净的,是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地,二人开始喊起冤来。
杜轩冷笑:“你们还冤?看看这篮子里的是什么?”他把篮子提过来,揭开上面的黑布,却登时愣住了。原来篮子里装着的,只是一件普通的瓦瓮。那胡子叫了起来:“我跟小叶子说好了,用一两银子买下他祖传的瓦瓮,难道这也犯法了?大人。”
那叫小叶子的年轻人,手上拿的,果然是一张一两的银票。怎么了?他们不是进行珍珠盘的交易吗?难道这董钦说的,不是真的?
杜轩满腹的疑团,问:“买个普通的瓦瓮,居然要三更半夜的跑到荒山野岭来交易?还有暗号来接头?你说你冤枉,谁信?”
那胡子大声争辩:“怎么啦?我喜欢三更半夜这也犯了王法?还有那什么暗号?谁说是暗号的,我们不过是吟了两句诗而已。”那小叶子也赶紧申辩。
杜轩不好处置这事,只好下令把这二人给放了,众人像斗输了的公鸡,神色怏怏地撤了。
走到一半路,耳听着山间的溪流声,杜轩有点出神。他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总是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呢?”身边的捕快安慰他说:“总捕头,这次没抓着他们,不用泄气,我就不信这些人没有任何的破绽。”杜轩恍若未闻,这时,那捕快也自顾着自言自语:“这鸡声溪的声音晚上可特别的响啊。”
1948年,解放军的“快刀团”乘胜追击,风卷残云般解放了伏虎山区的大片土地,却在黑石寨下遇到了麻烦。
黑石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北面靠着一座陡峭的黑色石峰,高耸入云,东西两面都是刀劈斧削的悬崖峭壁。只有南面一条羊肠小路可以通向山顶,却被土匪头子王平修了寨墙,建了寨门,还五步一堡,十步一垒,严防死守。
解放军的这个“快刀团”打起仗来就像“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特别是团长冯大刀,大字不识一个,却十分勇猛,他的这个团,人人都背着一把大刀,没有什么敌人是他们不敢碰的。
但土匪头子王平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几次正面进攻都被挡了回来,冯大刀急红了眼,组织敢死队,发起了更猛烈的冲锋。夜袭、炮轰、炸碉堡、搭云梯、爬大树、攀寨墙,各种办法都用尽了,却还是不能向黑石寨前进一步。
这样持续了三个多月,“快刀团”的战士牺牲了五百多人,团政委也壮烈牺牲了,土匪的死伤人数却不到五十人,黑石寨还是没拿下来。
眼看全国解放指日可待,冯大刀的“快刀团”却砍在了黑石寨这块小小的“铁砧板”上,急得他跟什么似的。就在冯大刀天天骂娘的时候,上级派来了一位新政委,名叫孙天启,是吃过洋墨水的知识分子。
孙政委三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上来就说:“冯团长,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停止进攻,撤到山脚下。”
本指望新来的这个孙政委能给自己带来破敌的锦囊妙计,结果却听到了这样令人丧气的话,冯大刀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停止进攻?我说孙政委啊,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孙政委说:“黑石寨地势特殊,易守难攻,硬碰硬只会造成更大的牺牲,现在只能停止进攻,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冯大刀一皱眉头,说:“你他娘的是不是想来个围而不打?这个我也想过,可是时间不等人啊,打不下他娘的黑石寨,就会影响到解放伏虎山地区的大好形势。再说了,解放军有一千多人,难道还打不过四五百他奶奶的狗土匪?”
孙政委摇摇头说:“老冯啊,围而不打是个好办法。不过,这个办法奏不奏效,还要过一阵再说,你先让部队停止进攻吧。”
战士们停止了进攻,只是把守着下山的路口,就地休整。一连响了三个多月的枪炮声终于停了下来,土匪们却更加猖狂,一有机会就下山骚扰。冯大刀急得天天骂娘,孙政委却一连几天都不在指挥所,带着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在黑石寨周围的山上爬上爬下,写写画画,碰到老乡就问这问那的,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天,孙政委一脸疲倦地回到指挥所,立即召集连级以上干部开会。指着墙上挂着的黑石寨地形图,孙政委讲了起来。原来,这个黑石寨山顶上土地平坦,可以耕种,更奇特的是还有一口泉水,四季长流,养活四五百人不成问题。所以,围攻是不行的。孙政委又指着黑石寨北面的那座黑色石峰,说,能不能打下黑石寨,关键就在这里。
冯大刀第一个跳了起来:“说吧,怎么个打法,给个痛快话吧!这几天打也不打,撤也不撤的,那群鸟土匪大牙都笑掉了!”孙政委回答:“很简单,守住山下的出口,同时调集所有能调集的火炮,对准这块黑石头峰中间,集中火力使劲地轰!”听了这话,大家一下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住了。
孙政委一脸严肃地说:“这块石峰上下两端粗,中间细,对准中间细的部分打,十天之内,一定能把这座山峰炸断。到时候,土匪自然会乖乖地投降。”话音刚落,指挥所里面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尽管半信半疑,但政委的命令不得不从。在隆隆的炮声中,黑石峰笼罩在了一团团硝烟中,石屑纷飞,地动山摇。土匪头子王平正躺在床上哼着小曲抽大烟,听到炮声也吓了一跳。但听说是山下的解放军打不下寨子很恼火,对着黑石峰撒气,一下子笑得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又打了几个滚,这才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外面看新鲜去了。土匪们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打仗的,一个个都笑得岔了气。
不到五天,黑石峰终于在炮轰中从中间断开了,巨大的山石翻滚着跌入悬崖,之后,一切都安静了。所有的战士都望向了孙政委,等他发话。这时,起风了,孙政委望了望天空,让大家把守好出口,耐心地等待。
三天后,天空下起雨来,黑石寨上面却滴水未落,相反,那口四季长流的泉水也忽然干枯了。又过了十天,土匪头子王平嘴唇干裂,四肢无力,带着五百个渴得要死的土匪,打着白旗投了降。接过解放军战士递过来的水壶,王平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他又要了一壶水。要知道,这几天里,土匪们连自己的尿都喝过。
因为罪大恶极,王平被当众宣判死刑。临死前,王平只有一个要求:让俺做个明白鬼!
孙政委就带着王平登上了黑石寨,和王平一样想弄个明白的人还真不少,一下子好几百人跟着上了山,为首的就有冯大刀。
指了指南面山下远处的一片湖水,又指了指北面只剩下半截的黑石峰,孙政委一板一眼地讲了起来。原来,黑石寨所在的地方,经常刮南风。当南面潮湿的气团前进时,遇到黑石峰的阻挡,气流被迫缓慢抬升,携带着大量水蒸气的气流在抬升过程中发生凝结,形成降雨,这就是黑石寨上那口泉水四季不绝的根本原因。黑石峰被轰掉一半后,潮湿气团直接吹到了寨子外面,黑石寨上就没有雨水了。孙政委通过询问老乡还了解到,这几个月是旱季,地下水本来就少,如果再加上雨水断绝,黑石寨的泉水能不干吗?
王平到底听明白了没有,因为他已经被枪决,谁也不知道了。冯大刀却从此迷上了学文化,他逢人就讲:“乖乖不得了,不费一兵一卒,干掉五百土匪,不服不行啊,知识分子可真他娘的厉害!”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在神农架南边,有一个叫做豹子岭的小村子,村中有户姓曲的农民,一家五口人,种田打猎,虽然日子清苦,但也幸福。唯一的遗憾是只有两个女儿,没有男丁传宗接代。不过媳妇又怀上了,一家人全盼望这一胎是个男丁。
临盆那天,全家人在堂屋中焦急的等待。就在史阿婆和儿子曲成焦急不安时,突然听到一阵“呱呱”的啼哭声。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传来催生婆笑容可掬的道喜声:“恭喜阿婆,曲家又添了个小千金……”
听说儿媳生的又是个孙女,史阿婆仿佛当头挨了一棒,曲成更是顿足长叹、怨天尤人。母子俩转身离开了房门口,再也没人去管邱水桃的死活。
这是超生,按政策是要罚款的,史阿婆心里比谁都清楚。要是生个仔儿,就是倾家荡产也值得,可偏偏生下来的又是个孙女……为这事,史阿婆足足思索了一整夜,终于做出最后的决定。不料曲成听了顿时双眼发直、浑身打颤,原来她是要曲成把孩子扔进山里!
婆婆和丈夫的心思邱水桃心里还能不明白?她谁也不怨,就怨自己这不争气的肚皮。然而不管是男是女,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做娘的怎能不心疼?她不由将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暗自落泪。
不知不觉已是第二天的早晨了。此刻,婆婆早守候在一旁显得格外的殷勤,丈夫却呆若木鸡。邱水桃从他们反常的举动中已领悟到几分不祥,下意识地摸了摸被窝,里面是空的。她忙问道:“孩子呢?阿成,你把孩子弄到哪去了?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
这时,刚好曲成一个同房头的哥哥曲磉礅听说他们家又添人丁,特来探望。当他得知曲成将刚生下来的孩子扔进了大山,怒不可遏,提起曲成当胸就是一拳,冲他吼道:“你是人不是人?糊涂啊!快,找娃子去!”
转眼村里聚集了二十来号人。当他们赶到曲成扔孩子的地方时,哪还有孩子的影子?这一带人迹罕至,经常有野兽出没,孩子肯定是凶多吉少!
正当人们焦急不安时,突然前面的树林里一阵“哗哗”乱响,大伙不由奔了过去。抬头一看,只见林子上面栖息着一大群长臂猿猴。它们居高临下,对众人的到来竟无动于衷。树下的草丛中,几条狼影在隐隐攒动。见过来许多人,它们赶紧钻进草丛深处。望着那一条条行动诡秘的野狼,人们心中更觉惴惴不安。
突然,一个小伙子发现一只猿猴怀里抱着个花布包袱。当大伙确认那就是他们要找的孩子时,欣喜若狂。原来,曲成将孩子扔到山沟时,几条饿狼就在附近。刚好有只刚刚失去幼崽的母猿蹲在树上。不等狼群靠近,它已捷足先登,将女婴抱在怀里,重新跃上大树。狼群扑了个空,只能对着大树干瞪眼。
为救出孩子,几个小伙子赶紧爬上大树。可是,猿猴比人灵活,不等人们靠近,它早跳到另一棵树上了。一个小伙子举起鸟铳朝空中放了一铳。听得一声巨响,猿猴顿时吓破了胆,纷纷跳下大树,惊惶失措地朝一处山坡逃去。
前面是一片开阔的山地,荆棘丛生、野藤纵横,猿猴们在地面远远比不上在树上灵活。大伙跟在猿猴后面追了半里多路,一道深谷出现在面前。猿群被挡在谷边,不得不朝深谷两侧夺路而逃。为防止母猿逃去,大伙忙呈扇形铺开,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猿群见两头的路被堵死,不得不豁出性命,纷纷朝对面的山腰跳了过去。它们有的跃到对面,抓住从谷顶垂下的长藤。有的没能跳过去,便掉进深深的谷底。母猿怀里抱着婴儿,行动更加不便。它跃跃欲试,始终不敢跳。它犹豫了一阵,当感到后面的威胁正步步逼近时,突然转过身来张牙舞爪发出一声声威慑性的吼叫。听见它的叫声,对面山腰的猿猴也一起尖叫助威。母猿见自己的怒吼并没能阻止人们的进逼,忙转过身去,四肢在地上按了按,竟铤而走险,抱着婴儿朝对面死命地跳了过去。受怀中婴儿的影响,它未能跃过深谷,而是顺着绝壁跌落下去。
这是一座两山相交的峡谷,下面深不见底,摔下去一定粉身碎骨!大伙的心一下悬到嗓子眼里。正当人们焦急不安时,母猿大难不死,竟然抓住从山顶垂下的长藤……直到母猿重新攀上山腰脱离险境,人们才渐渐地松了口气。旁边不远处有片竹林,大伙忙砍倒几根竹子横在山谷两边,好歹过了深谷。此刻,惊魂未定的母猿正跟在别的猿猴后面,朝向山顶攀去。过了这座山包,就是闻名世界的神农架原始森林腹地。里面古藤纵横,林深草密。要是母猿带着婴儿翻过这座大山,进入原始森林深处,孩子就再难找回来了。不能让母猿越过此山!曲磉礅带着大伙赶紧绕到山的另一侧,准备上去拦截母猿。
当他们赶到山顶时,猿猴已过去大半。母猿由于怀里抱着婴儿,行动迟缓了些,掉在后面,终于被大伙截住。母猿见无路可逃,只得重新退回到崖下,并借助峭壁间暴突的石头和树藤攀向一侧,钻进半坡的一座山洞里。
大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接近山洞。这时,已红日西沉,洞内五步开外便伸手不见五指。为防备母猿逃去,大伙不得不用树枝和石头把洞口堵住。
第二天一早,人们再次来到洞前。当大伙搬开石头、打着火把进到洞里的时候,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只见母猿斜躺在洞内,身体早已僵硬。它的脖子上缠着条死蟒。母猿一手抓住半截山蟒,一手抱着婴儿,嘴里还叼着已被咬断的大蟒头。此刻,婴儿仍伏在它的怀里,吮吸着早已变得冰凉的乳头……原来,这座山洞是一条山蟒的巢穴。昨天当母猿慌不择路钻进山洞时,正好藏在山蟒栖息的地方。由于奔波了一天,母猿早已是疲惫不堪,一躺下就呼呼地睡着了,以至山蟒游走到跟前它也毫不知晓。动物间最难容忍的是被异类侵占巢穴。当山蟒从外面回来时,发现自己的栖息地蹲着个不速之客,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蹿上去缠住母猿的脖子。
母猿从酣睡中惊醒,脖子已被山蟒缠了个严严实实。它忙去扯缠在脖子上的山蟒,婴儿当即从手臂滑落到地上。母猿听到婴儿的啼哭声,欲去抱起婴儿,无奈脖子上缠着山蟒。它愤怒极了,抓住山蟒一阵噬咬,双方相持了好几个小时。最后,山蟒的脖子终于被母猿咬断,而母猿在同山蟒的搏斗中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它在迷糊中,又听到地上婴儿的啼哭声。它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将婴儿搂在怀里,却再也没有力气扯开缠在脖子上的死蟒……
刘老太死了,老少爷们听了都伤心地说:“可怜的刘老太,她是活活疼死的啊!”原来,刘老太年轻丧夫,可她为了唯一的儿子刘飞不受委屈,一直没有再婚。不曾想当她日做老子夜做娘的把刘飞拉扯大又给他娶上媳妇后,刘飞却嫌弃她了,让她住在又潮湿又阴暗的小屋里,有一顿没一顿地吃些剩饭馊粥。上个月刘老太得了病,疼得日夜呻吟,刘飞一打听住院治疗至少要5000元,吓了一大跳,立即装聋作哑地再也不理他妈了。就这样,刘老太死了。
刘老太躺在一口薄得不能再薄的棺材里,邻居们红着眼来送刘老太最后一程,想起她平日里的好,几个老姐妹泪水流个不停,刘飞两口子也装模作样有一声没一声地干嚎着,可让人听上去只有恶心。舅太爷也来了,望着吃了一辈子苦的老姐姐更是泪流不止。
忽然,大伙听到身边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像是尖尖的指甲在木板上划的声音,又尖又利很刺耳,刚要凝神听,那声音又没了。大伙正疑惑,那声音突然再次响了起来,这回每个人都听清了,脸色立即煞白,因为这声音……来自棺材里!
屋里一下子鸦雀无声,大伙连大气都不敢喘,刘飞两口子更是吓得腿都软了,不知是谁声音颤抖着小声叽咕道:“莫不是闹僵尸吧?”话音刚落,棺材里突然又“刺啦刺啦”地响起来,这次的声音更清楚也更刺耳,有人再也忍不住了,“妈呀”一声大叫,转身就跑。这一跑大伙魂全飞了,个个脚底生风往外跑。就在这时,屋里有人大喝一声:“大伙别跑,让我来!”他这一喝果然起到了作用,大伙立马住了脚,回头一看,喊话的是舅太爷。
舅太爷脸色发白,可他强作镇定,转脸对面如土色的刘飞两口子大声说:“脓包样,这是你妈,你不做亏心事怕什么?”大伙一听就知道舅太爷这是在借题发挥,个个在心里暗暗叫声“好!”同时心里想:舅太爷说得对啊,刘老太在世时那么善良,连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现在即使是闹僵尸还能害我们吗?这么一想,大伙心里的胆怯去了一大半。再看那两口子,一脸的羞愧,看上去更害怕了。
棺材里的声音(2)
舅太爷喝令道:“把棺材打开!”此言一出大伙的脸色又变了,刘飞两口子更是吓得双手直摇,说:“舅太爷,这可使不得,万一闹僵尸会害死人的……”舅太爷一听气得胡子直抖,骂道:“你们这两个畜生,万一你妈还有一口气呢?你们这不是活活闷死她吗?给我开!”刘飞吓得哭腔都出来了,说:“开不得啊……”
舅太爷不理他们了,转过脸眼里满是泪,对大伙说:“老少爷们,我老姐姐吃辛受苦了一辈子,现在说不定还有一口气,这两个畜生却不肯救她。我老了,没力气了,只有拜托各位开棺了,若万一发生差错,一切由我老头子承担!”说着颤巍巍地竟要下跪,早有人看不下去喊了起来:“舅太爷,你礼重了,我们听你的!”说着上来几个爷们,拿家伙一使劲,棺材盖慢慢移了开来,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喉咙口。
突然,棺材里伸出一只带着钩的黑爪子,闪电般地一挠,早有一人大叫起来,大伙一看是刘飞,脸上出现几条可怖的血道道!再看那只爪子早缩了回去。大伙一下子炸了锅,又要向外跑,舅太爷却笑了起来,说:“哈哈!原来是它,好好!”他这一笑大伙不跑了,舅太爷笑必有原因。
胆大的伸长脖子朝棺材里看了看,一下子就愣住了,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也笑了。大伙一看愣了,棺材里有什么啊?便齐上前去看,随后全都笑了。他们只管笑,可把疼得龇牙咧嘴的刘飞弄糊涂了,他们笑什么?看死人怎么会笑得出来?刚才那黑爪子是什么东西啊?他壮着胆上前看,只见棺材里除了他妈妈外还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老黑猫。这只黑猫刘飞认识,它是妈妈多年来唯一的伴,一只老得快要死的伴。
后来刘老太是和老猫一起下葬的,这是舅太爷的主意。他说老姐姐孤苦伶仃了一辈子,儿子指望不上,相依为命的只有这只猫,就让她们到那边也相依为命吧!他这一说又引得大伙一阵难过。
刘老太下葬后,刘飞便到医院治老猫爪子抓的伤。谁知医生看了那抓伤后一个劲地吸冷气,说了不得,这可不是一般的抓伤,伤口里有毒,感染很严重,要费大功夫。刘飞一听傻了眼,可总不能不治吧,只好咬着牙掏钱看。到最后一结账,他呆住了:整整花了5000元!恰是他妈妈生前治病需要的钱。
这事传出后大伙就议论开了,说那只老猫是怎么进了棺材的呢?临死前它又为什么单单抓了刘飞而不抓别人呢?还有,怎么刘飞被抓后治伤的钱恰好是5000元呢?议论来议论去大伙忽然明白了:这只老猫是为可怜的刘老太索债的呀!
原来,人有时候还真不如畜生哩!
这件事发生在20世纪50年代的日本。
这年年底,宇野乔一和永井夕子两个有一个假期,他们结了伴到日本深山一处小温泉去度假。
宇野三十五六年纪,形相俊雅,谈吐谦和;夕子才二十挂零,身材小巧,仪态万千。
他们只想暂时远离那熙熙攘攘的红尘,去与大自然亲热亲热,殊不知火车开到一处隧道里却被逼停了下来,因为前面有塌方,看来没有两三天时间是通不了车的。
正当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坐在他们不远处的30岁左右的一位精壮汉子,叫了起来:“哎呀,这不是宇野先生吗?”
宇野愕了一下,终于回忆起来,他们曾有一面之交。他说:“你不是植村先生吗?你上哪去?”
植村说:“我回家去,都快到家了,偏偏遇上了塌方。这位小姐……是与你一起来的吗?”
夕子落落大方地说:“我是他的外甥女。”
植村笑着说:“好漂亮的一位外甥女。你们去哪里呀?”
宇野说:“我们是到小温泉度假去的,看来一时是去不成了”
植村笑着说:“两位若不嫌弃,就到我们村里去逗留几天。年底了,就在我们那里过年吧。我们村里的人个个好客。”
夕子笑了起来:“是吗?贵村叫什么?”
植村说:“就叫善人寨,两位别以为我是在吹牛,我们村确实叫善人寨。村里人个个善良朴实,热情待客。不信,你们一问附近的人就知道。”
回到喧哗肮脏的城市里去是不甘心的,到小温泉又一时去不成,夕子已经被植村说得怦然心动,她怂恿着宇野,要他接受植村热情的邀请,去善人寨过一个年。
据植村介绍,这寨里的人个个团结友爱,互帮互助,谁生了病,遭了灾,他们就会各自馨其所有去帮助他。外地人去了,他们总是待如亲人,吃住自不必说,还会邀他们到家去串门,与你拉家常,扯闲篇,活像是在接待多年未谋面的近亲。这种说法,得到了边上一些乘客的证实,这儿虽说离善人寨最近的村落都有20公里之遥,但这些介绍和证实坚定了宇野和夕子去看一看的信心。
蓦地,夕子在宇野耳边悄悄说:“你注意到没有,有人在盯看我们?”宇野悄声回答:“我早注意到了,尤其是一听到善人寨以后,他的眼睛几乎就没有离开过我们。”
夕子假装没事儿似的转过头去,边上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一个25岁左右的男青年,一头长发,穿一件厚厚的皮夹克。他见夕子转过头去,就很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到窗外去了。
宇野和夕子决定到善人寨去后,就下了车,在植村的带领下,两个人抄小路往前走去,转过了两个山头,终于来到一个小车站。车站很简陋,附近连一家像样点的商店都没有。但有一辆旧马车停在那里,赶车的是一个非常和蔼的老头子。
老人一见他们,就乐呵呵他说:“哎呀,是植村君来了,叫我好等,是怎么一回事呀?”
植村说:“有劳耕介爷爷久等了,隧道塌方了,我们只好翻过山头走来。这两位是来我家过年的朋友。”
披着破皮衣的老人热情他说:“欢迎,欢迎,难得城里入肯屈尊上我们这个荒野小村来过年,这是菩萨见我们山里寂寞冷清特地请来的客人,得好好招待才是。来,来,你们两位先上车。”
善人寨名不虚传,光这么一个未见过世面的老人就这般礼敬有加,古道热肠,确实使初来乍到的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马匹很老,车子也破,山路又着实的凹凸不平,一路上颠颠簸簸的,但是主人们的热情使客人一点也不觉得劳顿困苦。山路很黑,几天前下的雪,使路两旁像竖起了两堵白墙。越进山去,气温也越低,夕子虽然穿着厚厚的大衣,也已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了。
他们正要往别处走,突然一个长头发的青年轻轻朝他们“喂”了一声,他正藏身在附近一块大石块后面,啊,他不是火车上愉偷瞧他们的那个人吗?
这个年轻人搔搔头,说:“对不起,打扰了,我叫山上。你们是东京人吧?”
宇野说:“是的,我叫宇野,她叫夕子。”
这青年说:“很抱歉,我……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的哥哥,一年之前是死在这里的。”
夕子惊异地问:“对不起,能详细他说一说吗?”
这个长发青年告诉他们,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也就是即将过年的时候,他的哥哥被人邀请来到这里,不料竟在大年三十坠崖身亡。这次他是偷偷来的,瞒着当地人。他想查一个水落石出,因为他怀疑他哥哥不是坠崖而死,而是被杀害的。他哥哥有恐高症,绝对不会到悬崖上去玩;再说,在他死前他还给家里写过信,说这里的人十分的热忱好客,他感到很快乐。一个感到快乐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就在他们谈得热乎的时候,树林中传来了植村的声音:“宇野先生,你在哪里?”
夕子飞奔出来,与宇野一起拔脚就跑。
寨子的人全惊呆了。但是他们马上清醒过来,大叫:“杀死他们!不能让他们逃走!”
两个人拼命地跑,一头钻进浓密的树林里。
因为宇野有枪,寨里人不敢贸然猛追,他们就采取包围的方法守着他们。
一个小时左右,一架直升飞机“嗡嗡”飞来了。飞机驾驶员在空中找到了宇野和夕子,放下了绳梯,直接将他们救了出去。
当然,这架飞机是疯女人叫来的。
后来怎么样呢?不得而知。但愿这仅仅是一个梦,但愿世界上再没有这类“善人寨”。
仓颉没出名前可不叫仓颉,他本姓侯岗,号称史皇氏。话说史皇氏根据山川日月、飞禽走兽的形状创造了象形文字后,华夏民族就结束了结绳记事的时代,这意义可大着呢。黄帝很器重和感佩史皇的才能,就赐给他一个“仓(仓)”姓,名为仓颉。黄帝的用意很明确,所谓“仓”者,即君上一人,意思是在仓颉这个人的下边才有他这个君主。由此可见黄帝敬贤爱才和虚怀自谦的高尚品质。顶着这么高的荣誉,仓颉自然对黄帝感恩戴德了,也就更加专心致志地从事他的造字事业。
渐渐地,仓颉感到用象形的方法造出的文字在表达上的不足了,一些比较复杂的意思和抽象的事物很难表达出来,于是他开始试着寻找新的造字方法。后来,又经过好些个日日夜夜的苦熬,仓颉陆续发明出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等造字方法,加上原来的象形,共六种。从那以后,仓颉造出的字就更加传神和准确了。
这六种造字方法中,仓颉最为欣赏的是“会意”。无论多么复杂的事,只要经过这“会意”一撮合,就都表达出来了。举一个例吧,当时军队在野外行军打仗,要垒石为灶,拾柴作薪,点火做饭,这内中有灶、有锅、有柴草,还有双手抱着甑子的动作,这么多的物什,这么复杂的意思,他只用一个“爨”字就把它们都表达出来了。仓颉看着这个他新造的“爨”字,不断地把玩欣赏,那个得意劲啊,就甭提了。
仓颉造的字越来越多,他的名声也就越来越大。渐渐地,仓颉有些目中无人了,他听不进别人的意见,造的字也马虎起来。
黄帝知道这个情况后很不高兴,遂嘱托身边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去处理这件事。
老人先到民间去了解百姓使用文字的一些情况,心中有了数,之后找到到仓颉:“你造的字已经家喻户晓了,可我人老眼花,有两个字我至今还不明白是啥意思。”
仓颉也很谦虚:“老人家,是哪两个字呀?我给你解释解释。”
老人说:“你造的‘重’字,本应是远行千里之意,应该念‘出’,而你却教人念成‘山重水复’的‘重’字。反过来;山架着山的‘出’字,本该念‘山重山’的‘重’,你却教成了出远门的‘出’字……哎呀,你这么乱造一通,乱教一气,我也说不清楚啥意思了。”
仓颉听老人这么一说,对这两个字仔细一琢磨,发现果然是他把意思、读音和字形弄反了。他的脸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接连不断地向老人点头认错,反躬自责。可这两个字早已传遍天下各个部落,并且已为众人掌握使用,他仓颉的话也是一言九鼎,想纠正已非易事,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错误地使用下去了。
仓颉吸取了这个教训,从此后更加小心谨慎地造字,不敢有半点差池。可隔了一段时间,老人又找上门来兴师问“错”了:“你造的‘马’字,‘驴’字,‘骡’字,都有四条腿吧?而羊也有四条腿,可你造出来的‘羊’字怎么没有四条腿,只剩下一条尾巴呢?你是不是欺负羊小,把这四条腿长在了没有腿的‘鱼’身上去了?”
仓颉一听,心里犯嘀咕了:造这两个字,我没有错呀!造“羊”字时,我是从上往下看羊的,看见了羊头、羊身、羊尾,羊的四条腿藏在肚子下,自然看不见了。再说,造出的象形字,只是一个符号,只能抓住事物的主要特征,哪能把这一事物的所有具体细节都一一描绘下来呢?要是全都描画下来,那还是字吗,那不就是一幅繁复的写生画吗?那写字可就成了累死人的活儿了。造“鱼”字时,下面四点哪是腿呢,那是鱼尾巴摆动时产生的水波呀!要是鱼离开了水,鱼还能活吗?
仓颉心里想了许多,却没有对老人说。他心知老人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便回应道:“好呀,既然你说我把‘羊’和‘鱼’字造错了,我就做点改正错误的表示吧,我不妨把它们来个一锅烩,让羊腿和鱼尾紧挨在一起。我过去曾经这么试过,嘿,还别说,这羊肉和鱼肉一锅炖,味道真美呀,于是咱就把这美味叫‘鲜’吧。你说我造的‘羊’字没有腿,我就在其它地方补回来吧:小羊刚生下来时四脚还不能站立,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到它的腿,我就把小羊叫作‘羔’吧。”
从那以后,仓颉造字是更加勤谨和严密了,小心得如履薄冰,随时敲打提醒着自己,再没出现过一个造错的字。
仓颉老了,日常活动已经感到很吃力了。他造字的热情却并未减退,脑子也还够使,就是感到体力不支。那时候造出的字形要用锐器刻划在龟板上,然后拿着这些刻着字的龟板到各个部落去向众人宣布,这是很费力的事。仓颉已经无力刻划龟板和奔波于各个部落之间了,黄帝就给他委派了助手协助他的造字工作。助手能在“造字圣人”身边效力,有一种受到宠信和重用的感觉,自然事事格外尽心,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仓颉也乐得放心地把事情交给助手去办理。
这天天还没亮,仓颉一起床就静静地坐在他的茅屋前,冥目沉思,酝酿造字的最佳情绪。一会儿,他缓缓地睁开了眼,见东方露出了一抹曙光,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壮观极了。他胸中也像有一个鲜活的太阳在翻涌扑腾,突然一个激灵,仓颉眼前一片灿灿光明,他一下找到了灵感——今天就以这枚鲜红的太阳为源泉好好造几个字吧。
不一会儿,整个太阳完全露出了地平线,把光芒射向了大地,仓颉据此造了一个“旦”字,表示一天中的天亮时分。太阳冉冉升起,挂在了树中央,方位指示在东方,他就造了一个“东”字。太阳继续探向空中,升上了树梢,更加灿烂光明,他又造了一个“杲”字,表示明明亮亮的意思。太阳继续前行,在广阔的天空划了长长的一条弧线,此时玉宇澄清,眼界特别开阔,他又造了一个“昊”字,表示广大无边的意思。渐渐的,太阳西斜,又大又圆,猛一下沉入了西山的一片树林中,不见了踪影,他又造了一个“杳”字来表示。
天已经黑了下来,但仓颉造字的热情并未消减,他又乘兴造了两个会意字。哪两个字呢?一个是与“高”的意思相反的字。仓颉想,人不高,身子就短,他就来了点夸张,用“一寸高的身子”会意成了“射”,是应该读作ai的,这个字是造得既表意准确又形象生动。接着他又造表示把箭放出去意思的字。箭当然是“矢”了,“放”该如何表达呢?他选用了“委”,妇女把收获的庄稼捧上头顶,自然是要用力地抛掷出去了。于是他就造出了“矮”字,应该是读作she。
仓颉造完了这七个字,叫助手把它们一一地刻在了龟板上,还得把这些字的意思和读音教给助手,一直要等到助手把这些字的意思和读音完全掌握住了,仓颉才敢让助手拿着这些字到各个部落去宣布。可这个时候,助手有些心不在焉,为啥呢?因他妻子早晨嘱咐过他,说今天家里有事,叫他早一点回家,助手心里就总惦着快些回家的事。而仓颉今天造字太劳累了,此时己疲倦得上眼碰下眼,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儿。助手把自己掌握到的七个字的读音和意义向仓颉复述了一遍,见仓颉眯着眼点头,以为“造字圣人”认可了,他就拿着这一摞刻着字的龟板匆匆忙忙地回家去了,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向各部落宣布。谁知这一忙竟铸成了大错。
几个月后,黄帝又委派老人又找到仓颉,质问他造的“射”和“矮”这两个字是怎么一回事?仓颉觉得奇怪,就把他当初造这两个字的意思和读音向老人解释了一遍,老人也认为仓颉并没有错呀!可众人为什么却把“射”当作“矮”,而把“矮”又当作“射”来用了呢?仓颉叫来助手一问,助手吞吞吐吐地说自己就是这么记的,仓颉闭着眼点头示意了。仓颉长叹一声:“唉,那是我困了打了个盹儿啊!”
仓颉越来越老,身体也越来越差,他觉得自己能造字的时日不多了。一日,仓颉整理自己一生所造出的字,觉得每一个字都格外珍贵却又微不足道,又觉得黄帝给他的荣誉和地位都太高了,感到受之有愧。仓颉认为自己终究只是一介草民,所以就在“仓”上加了个草头为“苍(苍)”,这才有了后来“仓颉”、“苍颉”两种写法共存的情况。
明朝时候,郑和的船队里有一名商人,名叫皇甫德,很会做生意。自从他跟着郑和出海以来,从西洋贩回珍宝在京城兜售,一连发了几笔横财。
皇甫德吃到了甜头,便每次都要跟着大船队出海。可是,后来有一回,皇甫德乘坐的一只小船在海上滞留时遇到大风浪,被猛烈的台风打翻,他也掉进了海里。危急之时,他侥幸抓住了一块船板,便在茫茫海上一直漂流着,最终连饿带累竟昏了过去。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了。他发觉自己静静地躺在一个小岛之上,和煦的微风吹过,温暖的太阳映照着他的身子,他不知这是在哪里,想爬起身来,又觉得浑身酸痛,体力不支,就这样爬爬歇歇,没走几步远,便又倒在了地上。恰在这时,天气阴沉下来,一阵风过后又飘来了细雨。他四面环顾,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小洞,便鼓足勇气,挣扎着向洞口爬去。
刚刚爬进洞口,黑暗中,忽然他发觉手边毛茸茸的,定睛细看,发现竟是一只大猿猴。皇甫德顿时惊恐万状,想要抽身逃跑,可又实在无力爬起,只好认命了。
这时候,猿猴也发现了他,猿猴对他并无恶意,相反还飞身回洞内拿了一些野果给他充饥,只是,此时皇甫德感到口渴得厉害,他用手比划着向猿猴征询水源在何处,猿猴会意,领着他走到洞内,果然有水从石顶上渗透下来,一滴一滴,皇甫德张开大口饮着……
吃饱喝足,皇甫德一下子觉得神清气爽,不再困乏,便跟着猿猴在洞里转悠起来。
猿猴看来是寂寞已久,对皇甫德的到来十分高兴。当夜幕垂下的时候,猿猴还将它自己平日睡觉的一处"床铺"让给皇甫德,而它自己却守在"床铺"边,好似在为皇甫德守夜。白天,皇甫德在洞内静坐,猿猴出去采野果、野菜,夜间他们同枕共眠。就这样,日起日落,春来冬去,皇甫德与猿猴朝夕相处,共同生活了一年多的日子。
忽然有一天,天刚蒙蒙亮,猿猴猛烈地将皇甫德从睡梦中推醒,又使劲拽着皇甫德走出洞口向岛边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列船队,皇甫德一看,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他连忙高声吼叫,希望船队能向他靠过来。猿猴见此情形,也跟着叫起来,声音听起来煞是悲伤。可船队好像仍然没有发现他们。皇甫德急中生智,赶忙示意猿猴去洞内拿了些柴火,在岛边生起了一堆大火,这时候,船队向他们这边驶来。
皇甫德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这一天,他激动万分,而猿猴也似乎在为皇甫德高兴,手舞足蹈,喜形于色。等到小船靠岸,皇甫德才发觉船上的一位商人正是他的老朋友。皇甫德顿时泪雨横飞,将这一年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老友。老友听了甚是惊奇,而且对猿猴也肃然起敬。皇甫德登上小船,准备启航,老友望着猿猴,恻隐之心顿然而生,不由得挥起手,似在向猿猴告别。这时,皇甫德若有所思,高声道:"不如把猿猴也带上,到了京城,或许还会卖个好价钱哩"老友似乎没有听清,嚷道:"你说啥再讲一遍。"皇甫德说道:"我说干脆把猿猴带回京城吧,这只猿猴很懂事,那些富人见了肯定会出大价钱买它的。"不等皇甫德说完,那老友已经挺过身来,飞起一脚将皇甫德踢进了海里,并且恶狠狠地骂道:"禽兽不如的东西"
皇甫德落水后,挣扎着喊了几声,便淹没在了一片汪洋之中。
英国一代名相丘吉尔,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叱咤风云的反法西斯英雄。
他嘴叼雪茄、右手手指做出象征胜利的“V”型手势的威武英姿,曾激励过亿万人的心。可是,殊不知他年轻时在非洲南部的一次战役中竟当了俘虏,成了阶下囚。然而,他凭借自己的大智大勇,最终逃出樊宠。这一段死里逃生的越狱经历,使他声名大噪,因祸得福,反而敲开了迈向政坛的大门,也为后人留下一段精彩的传奇故事。
故事发生在1899年。这年10月,英国为了争夺荷兰人后裔布尔人统治的两块南非殖民地——德兰士瓦和奥兰治,发动了“英布战争”。年方25岁的丘吉尔,作为英国《晨邮报》的特派记者,奔赴南非,进行战地采访。
当时他已是很有名气的记者了。报社每月给他250英镑,采访的费用均由报社承担。在此之前,英国报业从未给过战地记者如此高的报酬,10月底,他搭乘英军总司令及其参谋部的舰船来到南非。
为了写出真实而生动的战地通讯,丘吉尔不久就来到埃斯特利德前线。
在那里,他遇到了老朋友哈尔敦上尉。11月14日晚,哈尔敦上尉兴冲冲地来找丘吉尔,告诉他:“明天我率两连人乘装甲列车去侦察敌情,你去不去?” “当然去罗!”一贯喜好冒险的丘吉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第二无情晨,长达6节车厢的装甲列车从纳塔尔平原出发了。车上载的兵力真不少,有一个步兵中队,一个机枪中队,还有一门由水兵操纵的重型舰炮。就当时而言,装甲列车可算得上最厉害的新式装备了。这么一个巨大而坚固的庞然大物,沿着铁道线轰隆驶来,足以使敌人胆战心惊。但是它也有致命的弱点,一旦炸断铁轨,它就成了寸步难行、无路可退的一堆废铁。
装甲列车行驶了22公里,没见到任何敌人的影子。哈尔敦上尉刚用无线电向总部汇报平安无事,便发现后方600米处的山丘上突然出现许多人影,他赶紧下达命令:“不好,我们中了布尔人的埋伏了!他们要断我们的退路,立刻全速撤退!” 装甲列车边后撤边做好了战斗准备。丘吉尔伸头了望,发现山丘上布尔人越来越多,他们开始进攻了。子弹呼啸而来,打在装甲列车上。炮弹落在列车周围,石头砂土满天乱飞。
突然,列车一阵激烈地震动,丘吉尔和官兵们都跌倒在地。原来,时速64公里的装甲列车,由于布尔人在铁轨上放了两块大石头而颠出了轨。
英国士兵赶忙跳下车,趴在地上射击。山上的布尔乓冲下山来,隐蔽在草丛中,向列车包围过来。
丘吉尔和哈尔敦上尉商量了一下,决定由丘吉尔去查看装甲列车及铁路损坏情况,哈尔敦上尉则指挥重型舰炮和步兵击退敌人的进攻。
丘吉尔跳下车,沿铁轨边跑边查看,发现第一节车厢完全颠覆,其他几节车厢也不同程度脱轨。但列车头还在铁轨上,而且铁轨并未损坏。他在车厢底下找到司机。司机脸部被弹片擦伤,企图临阵逃跑。丘吉尔真想一枪毙了这个胆小鬼,但转念一想,整个部队唯一会开车的就是这个家伙。毙了他,便断了大伙的一线生机。他只有好言相劝:“快开车吧,一车人的性命都捏在你手里了。你负伤了,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一天中会再次负伤,你就放心吧。你如果完成任务,还会受到嘉奖,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司机终于被说服了。他擦去脸上的血,振奋起精神,跳上了火车头。丘吉尔指挥一队士兵,冒着炮火,配合司机将那几节脱轨的车厢掀到路边。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拼死战斗,终于扫清了后退的障碍。
丘吉尔挥舞起毛瑟手枪,又指挥士兵将40多名受伤官兵送到火车头和煤水车里。然后他命令司机慢慢地往回开,哈尔敦则率领步兵跟在车后掩护撤退。布尔人发射的炮弹,在车头四周爆炸,司机着了慌,火车头速度越来越快,跟在后面的士兵越离越远。
重庆市嘉陵工业集团的退休干部杨兴海,从别人刀下救出一只千年大龟,克服重重困难将它饲养成体重118斤、毛长56公分的绿毛龟,堪称世界之最。这只绿毛龟有很多传奇故事:它与“神舟五号”返回舱同台展出,治愈了一个小女孩的顽疾,为杨兴海的儿子挽回近百万元的生意订单……有人听说了绿毛龟的神奇功能,竟要用一辆顶级“宝马”轿车来换……
刀下救出千年大龟
68岁的杨星海,原是重庆市嘉陵工业集团下属配套厂的采购干部,向来喜欢饲养和研究小动物,熟悉他的人都叫他“动物通”。
1996年的一个冬夜,杨星海的一位朋友从马来西亚带回来一只重达80斤的淡水龟,邀请他去鉴定龟类和龟龄。杨星海赶到朋友家后,很快从龟甲的颜色以及龟的体重判定这是一只千年淡水龟。
杨兴海回家后,整夜睡不着觉,脑子里全是那只千年大龟。他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问朋友大龟的情况。
一个星期后,杨兴海的朋友给他打来电话,说要杀那只千年大龟,请他和其他朋友一起去喝龟汤。杨星海听后急得六神无主,急忙挂断电话,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朋友家,只见朋友手中拿着磨得雪亮的刀子,那只千年大龟已被推上了案板,旁边还站着十几个等着喝龟汤的人。眼看朋友在其他几个人的帮助下就要举刀,杨星海急了,他分明看见那只大龟被吓得发抖,微微伸出头来向他求救。他不由分说地拨开人群,冲上去抓住朋友拿刀的手,说他研究动物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如此大的淡水龟,想必它一定成精了,要是吃了它肯定要遭报应。旁边等着喝龟汤的人根本听不进去,有人甚至嚷起来,说他如果怕喝了龟汤遭报应,就趁早回家躲起来。说话者不顾杨星海的反对,上前抢过刀子,就要对大龟下手。
千钧一发之际,杨星海发现大龟的龟甲遭到微生物的寄生侵蚀,患了腐甲病。他突然眼前一亮,上前夺过那人手中的刀,说自己从书上了解到,微生物侵蚀龟甲后,很快会侵入龟体,人若吃了这种龟肉,也会遭到这种微生物的侵袭寄生。为了彻底把大龟解救出来,杨星海趁机责问那些等着喝龟汤的人: “谁的身体比这龟甲还硬?”听到这里,那些人一个个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面面相觑,显然没了喝龟汤的心情。
杨星海朋友的妻子原本有点迷信,听说吃龟精会遭报应,立即责怪起丈夫来,说把大龟带回来时都没这怪病,要杀它炖汤喝就患这怪病了,肯定是报应的前兆。她怕这只龟精给家里的运程带来麻烦,坚持让丈夫把大龟送给杨星海。丈夫同意后,她又怕杨星海不肯接收,还说了一大堆赠送的理由,说是看到杨星海太喜欢太爱护这只老龟了,让他们全家备受感动。
杨星海考虑到大龟在别人手里会有生命危险,赶紧叫来4个棒棒把千年大龟抬回自己家里。随后,他找来玻璃店的师傅,定做了一口大玻璃缸,让大龟在里面活动。同时,他还到药店买来酒精和高锰酸钾,仔细为大龟清洗腐甲。
半个月后,大龟的腐甲病情得到控制。杨星海的老婆王东英见丈夫为了治疗大龟的病废寝忘食,也开始四处向人打听治疗腐甲病的良方。王东英听说硫黄用酒精浸泡后可以治疗龟的腐甲病,就找来半公斤硫黄,用酒精泡了三天三夜,然后给大龟清洗患处。大约又过了半个多月,大龟的腐甲病果然痊愈了。看着这只恢复健康的千年大龟,杨星海非常高兴,为它取名“蛮牛”。
杨星海开始研究饲养“蛮牛”的方法。当他得知养龟需要无污染的淡水时,便找铁匠做了两只桶,每天下班回家后就到5里地外的山坡上挑泉水。到了冬季,杨星海担心“蛮牛”挨冻,每天上班前都要叫几个邻居帮忙把饲养“蛮牛”的大玻璃缸抬到阳台边享受日光浴,晚上又请人帮忙抬回屋里。
一天晚上,杨星海没找到人帮忙抬大缸,只得和儿子杨科去搬。由于装了水的玻璃缸太重,父子俩抬起来还没挪开步子,手一滑,玻璃缸就连同“蛮牛”一起掉到了地上,玻璃缸摔得粉碎,几百斤水全部倾泻在客厅里。杨星海怕碎玻璃片伤着“蛮牛”,来不及管“水患”,赶紧和儿子从玻璃碎片中把“蛮牛”抬到一边。父子俩正忙着给“蛮牛”查看伤情,楼下邻居跑上来“咚咚”地敲门。杨星海刚打开门,邻居就情绪激愤地大吵起来,说水漏下去把他们家新装修的房子全弄坏了。邻居气势汹汹地冲进屋内,差点跟杨星海父子打起来。恰巧王东英下班回来,赶忙劝住。为了息事宁人,王东英拿出1500元钱赔偿给对方,才算解决此事。
平息了邻居的怒火,王东英十分生气,非要丈夫把“蛮牛”送还给那位朋友,并说“蛮牛”不走她就走。杨星海和儿子苦苦求情,王东英才答应把阳台腾出来,给“蛮牛”修一个大池子。杨星海平时工作较忙,没时间照顾“蛮牛”,专门从劳务市场以每月500元的工钱请了一名工人来给“蛮牛”洗澡、刷甲、清洗池子、换水等。
天下第一绿毛龟与它的主人(2)
妻子埋怨杨星海几十年来对自己还不如对一只乌龟好,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被这只龟精迷住了。一次,粗心大意的工人给“蛮牛”清扫池子时,不小心踢到了“蛮牛”, “蛮牛”伸出头来死死咬住工人的小腿。被咬伤的工人在医院治疗,前后花去800多元医药费,伤好后他不愿再饲养“蛮牛”,要了一笔赔偿金走了。
“蛮牛”每个月花去杨星海一大半工资不说,还接二连三出事,王东英简直忍无可忍,坚决要把“蛮牛”处理掉。杨星海不同意,王东英干脆收拾好衣物搬去单位宿舍住,还提出要与杨星海离婚。
大龟变“绿毛神龟”
杨星海一边给闹离婚的妻子做思想工作,一边对“蛮牛”的野性进行驯化。 “蛮牛”也许也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显得焦躁不安,成天用它又厚又硬的龟甲闯击水泥池壁。为了让“蛮牛”安静下来,杨星海改变了喂养方式,亲自削苹果、剥香蕉,递到“蛮牛”嘴边。他一边用手轻轻抚摸“蛮牛”的龟甲,一边用简单语言跟它交流。渐渐地, “蛮牛”停止了骚动,听见杨星海的脚步声便游到池边,主动把头伸出来望着杨星海手里的食物。
接下来.杨星海开始有意识地培养“蛮牛”与人之间的感情。“蛮牛”经过训练,已经能够在主人的口令下做立正和抬头等动作了,并在主人清扫粪便时主动让到一边。 “蛮牛”的每一点进步,杨星海都要打电话向妻子汇报,希望她能理解并支持自己,看在“蛮牛”知错能改的情分上回家。然而,这些并没有消除王东英心中的怨气。
在杨星海的精心呵护下, “蛮牛”的背甲、四肢和头顶都长出了一层厚绒绒的绿毛。杨星海高兴得跳了起来,他想起以前在中央电视台《动物世界》栏目中了解到的绿毛龟,它与白玉龟、双头龟、蛇形龟并称“四大奇龟”。“蛮牛”长了绿毛,又有上千岁,应该属于绿毛龟中罕见的极品——“五子登科”。杨星海又从网上了解到,一些龟类在水质好和光照足的情况下可以逐渐变成珍贵的绿毛龟。得到这样的科学论证后,杨星海和儿子决定根据绿毛龟的生长环境和条件对“蛮牛”进行特殊培育,并从网上搜集了一些培育绿毛龟的先进技术。
从此以后,杨星海坚持每天给“蛮牛”换一次泉水,光照不足时,就把它挪到有阳光的地方,光照过强了,又用东西帮它挡住一部分。这天,王东英回家取东西,杨星海正在阳台上扶着蛮牛晒太阳。王东英由于还在气头上,关门时用力太猛,杨星海心里震了一下,手不由得一松, “蛮牛”就从6楼阳台上掉了下去。
杨星海顿时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王东英知道自己闯祸后,赶紧冲下楼去。 “蛮牛”摔破了一块龟甲,血流出来染红了它那长长的绿毛,王东英突然难过地哭了,这是她第一次为“蛮牛”流泪。她回过神来后,急忙拦了辆出租车,把“蛮牛”送到嘉陵集团职工医院抢救。
“蛮牛”在医院治疗那段日子,王东英和丈夫轮流到医院照顾它。20天后, “蛮牛”的伤口基本愈合,但龟甲却无法长拢。王东英找到医院最权威的医生,为“蛮牛”做了龟甲缝合手术。
经过与“蛮牛”的这场生死离别,王东英真正接纳了它,搬回家和杨星海和好如初。
杨星海对“蛮牛”倾注了全部心血。为了给“蛮牛”找一个更加舒适的居住环境,他多方奔走,最终在重庆北温泉水族馆为它找到了一个“家”。为了更好地照顾“蛮牛”,杨星海提前从单位退休,一个人到几十里外的北温泉,住在一间两平方米的小屋里,而“蛮牛”所在的大厅有10多平方米。在这里,“蛮牛”的体重增加到了51公斤,中部的绿毛长到了56厘米长。
2000年3月,中国龟鳖学会的一名会员到重庆北温泉旅游时见到“蛮牛”后,感到十分惊讶,认为国内外没有比它更大的绿毛龟了,极力劝杨星海去申报“吉尼斯”世界纪录。这些年来,杨星海为饲养“蛮牛”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他已经拿不出钱来准备申报“吉尼斯”纪录的资料了。
天下第一绿毛龟与它的主人(3)
同年6月9日,西南农业大学水产系张琳教授和西南师范大学生命科学系的一名教授得知杨星海的困难后,主动联系他,表示愿意免费鉴定“蛮牛”的龟甲长短、龟龄、毛长以及体重等,重庆市北碚区公证处派出两名公证员对鉴定进行公证;重庆卫视把“蛮牛”平时的生活拍成片子,寄给上海大世界吉尼斯总部。9月28日,从上海大世界传来喜讯, “蛮牛”正式被“吉尼斯”的评审团和顾问团评选为世界上最大的绿毛龟。10月18日,上海大世界为“蛮牛”颁发了“吉尼斯”之最证书。“蛮牛”开始引起海内外媒体的广泛关注。
2001年春节后, “蛮牛”出现食欲不振、烦躁不安症状。杨星海以为它生病了,急得四处寻医,没有一点结果。后来,细心的杨星海发现“蛮牛”看见穿着鲜艳的女游客靠近时,精神显得特别好,女游客走后,它就对着水族馆不远处的一只老母龟“咕噜咕噜”直叫。杨星海顿时明白了,原来“蛮牛”是想“娶媳妇”了。考虑到那只母龟不属于绿毛龟类,年龄又太大,交配时很可能发生意外,这个现成的婚配只得作罢。
上哪儿去给“蛮牛”找一只雌龟来做“新娘”呢?一时间,全国多家媒体联合在全世界为“蛮牛”发起征婚活动。消息传开后,国内外无数养龟人打来电话,表示愿意拿自家的龟跟蛮牛“相亲”。然而,这些应征的龟中,不是种类不同,就是年龄太小。
为“蛮牛”的“征婚”历时近半年,最终没有成功,不过,国内外许多专家和友人都打来电话,表示将与杨星海一起努力为“蛮牛”寻找合适的婚配对象。
身价赛过顶级“宝马”
2003年国庆后,重庆市科委一名干部在考察北温泉水族馆时,见到了这只“天下第一神龟”。当他得知杨星海把“蛮牛”从一只普通的千年老龟培育成世界稀有的绿毛神龟时,十分惊讶,让杨星海一定要带上“蛮牛”和他培育绿毛龟的技术去参加重庆市第五届高新技术成果交易会。重庆市科委在有限的展区,给“蛮牛”准备了一个离水近、阳光充足的展场。11月15日,杨星海带着“蛮牛”和航天英雄杨利伟驾驶的“神五”返回舱在展览馆同场展出,每天前来观赏的人络绎不绝。
绿毛龟浑身是宝,除了具有很高的观赏价值外,还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就连它梳掉的绿毛,也是治疗一些顽疾的良药。
2007年暑假,一位广西玉林的母亲带着女儿千里迢迢来到重庆,通过媒体找到杨星海,求他给一点“蛮牛”的绿毛为自己女儿治病。小女孩右半边脸上长了一种十分罕见的癣,多方求医,花了很多钱,不仅没治好,癣反而向耳部及后脑勺扩散。小女孩家人听说千年绿毛龟的绿毛是不可多得的养颜药材,也许可以治疗这种顽疾,就到重庆找到了杨星海。
杨星海和家人听说后,决定用每天给蛮牛梳理时脱落下来的绿毛,为这个被顽疾折磨得痛苦不堪的小女孩治病。小女孩母亲用“蛮牛”的绿毛给女儿擦洗患处,渐渐地,小女孩脸上的癣状皮层少了,皮肤开始变得红润。母女俩激动得跪在地上感谢杨星海夫妇。到了9月份开学时,小女孩脸上的患处好得差不多了,准备返回广西。临行前,细心的王东英把平时没用完的绿毛,用泉水养在一个大瓶子里,送给母女俩,让她们回去继续擦洗患处。
随着时间的推移,杨星海一家人与“蛮牛”的感情越来越深。杨星海的儿子杨科开了一家工贸公司,2009年9月,杨科的公司与杭州一家摩托车生产企业谈妥了一笔100多万的订单。然而,正式签合同那天,对方老总遇到航班晚点,杨科开车去机场接机又遇到堵车。一路上弄得杭州老板有些疲惫,他认为这次出门很不顺利,准备暂不签合同了。杨科见状,急中生智地对杭州老板说,生意不成仁义在,既然来重庆了,何不去看看他家那只稀有的绿毛龟。
杭州老板见到“蛮牛”时显得格外惊讶和兴奋。他对龟类有一定了解,随即和杨氏父子谈起了绿毛龟的通灵处,说在东南亚,一些豪商奉养它来旺财;欧、美、日、韩等国把它视为吉祥如意、延年益寿的象征。在我国,人们也认为绿毛龟是融宇宙万物精华于一体的万物之灵,是天然的活艺术品。一番讨论之后,那位杭州老板当即决定和杨科签下订单,并说跟家里养着这么一只吉祥旺财的“天下第一绿毛龟”的人做生意,自己的生意也一定会红红火火。那位老板回到杭州,又给杨科介绍了好几位客商。
治愈顽疾,挽回生意订单,“蛮牛”的价值日益突显出来。2010年春节,一位泰国客商找到杨星海,要用一辆世界顶极“宝马”轿车跟他交换“蛮牛”。杨星海和家人婉言拒绝了。
“蛮牛”的知名度越来越高,成了世界级“明星”,为了给它一个与身份相匹配的栖身环境,杨科拿出25万元资金在重庆市沙坪公园建了一个“福禄寿岛”。2010年国庆,这只备受关注的“天下第一绿毛神龟”正式搬家,入住岛上的新家。
无价之宝血柳不见
道光二十五年秋,十月的福州天气晴好。一大早上,繁华的中亭街上就热闹起来,老板和伙计忙着开门迎客。这时,迎面走来两个风尘仆仆的人,年长之人穿一件青衫,年轻的那位穿灰布短褂,他们走进一家专门制作烟斗的店铺——“偶情斋”,开口就要见老板。
伙计忙请出少东家贾有富,谁知那两人连连摇头,说一定要见到老东家贾越。这下贾有富可为了难,父亲贾越把生意交给自己掌管,不问世事已经有一年多了,突然有人找上门来,只怕他不肯见。
青衫老者从背上解下一个布包,递到贾有富手中说道:“你给老东家看看,他自然会见我。”贾有富用手一摸,硬梆梆的,好像是半米长、碗口粗的一节树枝,于是他将信将疑地把东西拿到了后院。
贾越四十开外,正当壮年,只是面有病色。他不紧不慢地打开布包,立刻惊叫一声:“血柳!”
贾有富听闻也凑上前细看,原来这一节黑中泛红的枯树枝,就是“海底神木”金海柳中的极品——血柳!因为贾家是制作海柳烟具的世家,贾有富从小就对海柳非常熟悉。金海柳实际上是生活在深海里的一种稀有黑珊瑚,因形似柳树,所以被称为海柳。海柳有铁树之称,一年长不过5毫米,l米长的树干就要长200年。海柳出水时,枝杆上粘有红、白、金黄色的附着物,干后能变为血柳、乌柳、金丝柳、石柳,其中血‘柳最为稀少,像这么一大节黑中泛红的活血柳,那可是无价之宝。用海柳作烟斗抽烟,会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凉喉解热,爽肺提神,所以一向都是达官贵人的珍罕玩物。
贾越左看右看眼珠都拔不出来,半晌才想起请客人进来。青衫老者进房后见左右没有外人,这才开口说:“我想请老东家出山,用这稀罕物做一件绝世精品烟斗。”
贾越此时己明白那两人来历非凡,就试探着问:“请问阁下是——”
青衫老者说:“这个你就不要问了。东西留在你处,工钱是少不了你的,半年后我来接货,其它就不用我嘱咐了。”青衫老者不经意地用手在血柳上弹了两弹。
贾越当时惊出一身冷汗,猛然醒悟这是麻烦上门了,这件宝贝要是雕刻不好,或是有个闪失,别说自己的家业,只怕全家性命也不保。他想推托不接,转念想到自己雕了大半辈子的金海柳,今日能有机会做一件传世绝品,也是不虚此生。想到这里,他一咬牙就把活接了下来。
贾越送两人出门,临分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两位怎么就找上贾某?”
年轻人抢过话头说道:“你是问我们为何不找林至理的惜柳斋吧?他那里也留有一节,看看你们谁做的好!”
青衫老者瞪了年轻人一眼,吓得他噤声不语,老者这才回头对贾越说道:“贾林两家在东南沿海制烟具都是出了名的,一直难分高下,这样一件宝物,也不能押到一家身上。不得已为之,勿怪。’’一时间贾越心里百味杂陈。
从那日起,贾越日夜关在小书房内,潜心准备雕刻事宜。过了一个月,贾越对这段血柳的材质已是烂熟于心,准备土作也全部完成,就等选定吉日开工了。
这天一早,贾越净手持香来到后院的香堂,昨夜他把血柳放在祖师爷的牌位前供奉,想图个吉利。一进小院门,就见香堂门上的黄铜大锁开着,吓得贾越疾步进门,发现供案上的那节血柳已经不见踪迹!贾越只觉得头“轰”的一下,血向上涌,昏倒在地……
这事交不了差,你我性命都难保
贾越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儿子贾有富面有悔色地守在一边。贾越强压怒火问道:“你说,血柳哪里去了?”
贾有富到此已无计隐瞒,只好讲了实话。
这条古玩街上有些纨绔子弟喜欢玩一种叫“斗宝”的游戏,其实不过是换着法儿的赌博。贾有富连连输钱,就想用血柳赌上一把。他想,反正就是一会儿工夫,赌完就放回来,人不知鬼不觉。到了夜里,贾有富盗得血柳,赶到斗宝的酒楼,此时已是人头攒动。几轮斗下来,一块战国玉璧成了赢家。贾有富是最后一个亮宝的,满屋子的看客原本都以为贾有富是拿不出什么稀罕物来的,直到庄家掀开红布,一屋子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噤若寒蝉。
.庄家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取了些水,淋在血柳的根部,黑里透红的质地马上变成灰白色。他又随手拉下几根头发,缠在血柳枝上,在烛火中烤了一会儿,只见头发已成灰烬,血柳却丝毫无损。贾有富也来了精神,见有人还在窃窃私语,干脆从靴中拔出小刀,走上前去,在血柳的根部用力一划,见里面竟然还是金光灿灿,于是满堂哗然:“血柳!”
就这样,贾有富赚足了面子不说,还赢了l万3千两银子。斗完宝后一帮子人缠着要贾有富请客,贾有富还算心细,把血柳包好捆在胸前,又重重打了两个死结,才大碗喝起酒来。
等贾有富睁开眼时已经天光微亮,酒楼里哪还有人?他急忙去摸怀里的血柳,硬梆梆的还在,再掏昨晚赢的银票,一张也不少,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家里,依着贾有富的心思,把那血柳往供桌上一放就万事大吉,自己白赚了那么多零花钱。
没想到的是,包袱打开细细一看,他傻了——这哪里是血柳,分明就是一段桌子腿!他急忙跑回酒楼一问,掌柜回忆说,昨夜几个人找刀割一根木头,共分了八块。贾有富心都凉了半截,看来血柳已经被分到八个人手中了。
贾越听儿子这么一说,黯然叹了口气,说道:“你真不知深浅,这段血柳是无价之宝,岂是凡人能有的?如今这事交不了差,你我性命都难保啊。”
贾有富这才知道其中的利害。这血柳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出自深海,只是偶尔有打鱼人在鱼网上挂出,现在就是出重金也找不到这样大的血柳了;贾家又怕走漏了风声,只能暗中寻找,更是难上加难。
转眼又是一个月,贾越拄着拐杖能下地了。这天一早,贾越又到香堂上香,他打开门就呆住了:供桌上放着的不是丢了的血柳吗?贾越扑上去,颤抖着双手拿过血柳一看,这的确是一根血柳,但不是自己丢的那根,这根血柳和他原来那块的大小相仿,形状不一,略有弯度,而且上面已经有了一些加工痕迹,看样子是想做八仙上寿的样式。贾越猜测一定是贾有富搞的鬼,可是不管他怎么问,贾有富都是闪烁其词。贾越逼问紧了,贾有富就说:“血柳回来了,贾家保住了,爹您还管别的做什么?”
贾越突然想起前两天林至理的惜柳堂失火,难道……他不敢深究,再算算离交货时间只有4个月了,赶工才是正经事。
贾越拿起刻刀,顿时心里一沉:这血柳坚硬无比,雕刻时手劲儿很重要,这次他大病初愈,提起刀手就颤,要是对付一般的活计也就罢了,而这段血柳已被雕出八仙上寿的雏形,他更难以接着雕刻。眼看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贾越每每抬手举刀,又轻轻放下,竟未能落下一刀。一旁的贾有富见此情景,也沉不住气了,他向父亲进言:“不如找人代刀。”
贾越摇摇头:“你以为这是刻萝卜,可以随便找个人来顶替一下?烟斗的样式已定,这样的活计我都做不了,除了林至理,无人能做。”
贾有富迟疑着说:“爹,我提一人不知行不行,就是林至理的师弟张瘸子。”
贾越蹙着眉想了半天才说:“张瘸子倒是行,可他总归是林至理的师弟,怎么会帮我们?”
贾有富冷笑道:“爹,您想想,他是怎么变成张瘸子的?”
海柳是稀罕物,怎么肯让两个学徒来操刀?
贾有富这么一说,贾越便想起了一段往事。“张瘸子”本名张远山,和林至理同在惜柳堂为徒。当时的惜柳堂,已是中亭街最大的海柳古玩店,他们的师傅金一刀是海柳雕刻名家。金一刀心性刚直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徒弟中但凡有奸诈之人,不管从师多久,一律逐出师门,所以到了晚年,身边只剩下这两个徒弟。
金一刀此时只想做闲云野鹤,搜搜奇柳,度此余生,于是就想将“惜柳堂”传给一个信得过的人。他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徒弟,林至理年长稳重,技艺略输;张远山年轻气盛,手艺绝好。金一刀权衡多时,干脆叫过两人,约定以一年为期,到时每人交上一个海柳烟斗,胜出者就是承传师门之人。
这可急坏了林至理和张远山,海柳是稀罕物,平民人家哪有,就是有钱人家淘得一段,也是当作宝贝珍藏,怎么肯让两个学徒来操刀?
时间很快过去了。到了比试那一天,金一刀邀来一些老朋友,名义上是热闹一下,实则是让大家作个证人。
林至理交出来的是一只用一段死乌柳加工而成的烟斗,色彩暗淡,但它是顺着海柳的形状加工,握在手里,叼在嘴上,都很舒服。林至理叹了口气说,这是他从一位老渔民那里千辛万苦借来的,老渔民家徒四壁,这段海柳是家里的全部财产,林至理倾力而为,只希望能让老渔民满意。
众人看完了林至理的烟斗,接着又看张远山的,只见他的烟斗通体金皮,华贵大方。
金一刀看完后沉吟良久才说道:“远山的技艺在林至理之上,他能用下脚料拼装成如此一只烟斗,工艺精湛,实在难得。只是惜柳堂不能传给心怀叵测的小人,就传给林至理吧。”
张远山一听不服气了:“师傅,徒弟用的是客人家不要了的废料,怎么就成了小人?”
金一刀冷笑一声,说道:“你为了得到金海柳的下脚料,每每为客人取材时都要费尽心机,既要合你用的尺寸又要合你要的图案,如此一来,客人不是亏损?林至理虽然用的是下等材料,可是他的心思全在做烟斗上,这样的人,才是我惜柳堂信得过的传人。”
一席话说得张远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从此他流落街头,每日酗酒,沦为乞丐。有一年冬天,他喝醉后被车辗伤了一条腿,后来又溃烂不止,他竟然狠心斩断伤腿后昏死山下,后被鼓山涌泉寺方丈收留……
贾有富马上赶到涌泉寺,张瘸子听他说了来意,答应得倒也痛快,只是提出两个条件:一是要工钱3000两,二是只在贾家做活,晚上回寺里和方丈下棋吃酒,并保证绝不会误了工期。贾有富一口答应,并于当日带张瘸子到贾家。
张瘸子到了贾家,当即不紧不慢地开工了。“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张瘸子几刀下去,贾越已知他功力非但没减,而且还深厚了很多,不知他这些年来不摸刻刀,又是如何做到的。张瘸子被问得笑了,他说蛰居的涌泉寺里就有一个海柳木供桌,那是寺中三宝之一,每天对着它,所悟颇深。
就这样,贾越天天守在家里看张瘸子干活,一是看着张瘸子怕他捣鬼,二是眼见着这绝世精品横空出世,也是一种享受。到了晚上,贾家父子总要留一人睡在血柳旁边,不敢擅离,只怕再生枝节。而张瘸子也渐入佳境,不用贾家父子催促,每天做活的时间越来越长,离交货日期还有一个月,那血柳烟枪已经基本完工,上面的八仙面目栩栩如生、衣袂翩翩。
这一天,张瘸子不知不觉就做到月上中天。贾越毕竟年纪大了,连着熬夜有些支撑不住,就让儿子贾有富陪在小书房,自己先行回房休息。这贾有富是享福惯了的人,这些天把他煎熬得骨头架子都快散了,肚子又饿得咕咕直叫,偏偏这时又闻到隔壁飘来的饭香,心想吃顿饭的工夫张瘸子能搞什么鬼?见张瘸子忙得头不抬眼不睁,贾有富溜出去吃了个酒足饭饱。回来一看,张瘸子刚刚完工,正把血柳烟枪放到盘子里,又拿红布盖好。贾有富眼见着张瘸子拄拐走出门去,就回到房中倒头大睡。
第二天,贾家父子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张瘸子来上工,眼见日上三竿,还是不见张瘸子的人影。贾越突然大叫不好,他冲过去掀开红布一看,顿时惊得跌坐在地……
找到这样大的血柳料
真是不可思议
贾有富忙凑上去看,口中念叨着:“奇怪,这血柳怎么这样红了?”
贾越气得大骂:“你个混账东西,这哪里是什么血柳,分明是红木!你昨天是怎么看管张瘸子的?”
贾家父子连忙套车赶到涌泉寺,一打听才知道,张瘸子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回来,从此下落不明。贾越知道这次在劫难逃,又无计可施,整日唉声叹气。
交货这天一大清早,贾越接到一份奇怪请柬,原来是林至理邀他过门一叙。贾越和林至理从不往来,在交货这天接到邀请,让他不由得心疑,难道是儿子盗血柳的事被发现了?转念一想,反正血柳也不在自己手里,死无对证,去也无妨,倒看看林至理如何交差。
血柳恩仇(2)
惜柳斋今天没有营业,小门虚掩。贾越迈步进得店门,不见一人,转过屏风,厅堂正中摆着红木八仙桌,桌上是个黑漆盘,盘里放着的正是八仙上寿烟斗。
贾越上前细看,发现这并不是他丢的那个血柳烟斗。这些时日,他早把那块血柳的纹理记在心里了。只是林至理能找到另一段这样大的血柳料,真是不可思议!贾越正在奇怪,只见林至理已经引着青衫老者两人走了进来,见贾越父子在这里,三人皆吃一惊。
青衫老者一眼瞧见八仙桌上的烟枪,顿时眼都直了,只吐出一个字:“好!”
贾越却冷笑道:“林老板也用起你师弟的把戏,这块料是拼接的吧?”
青衫老者两人忙凑上去仔细观瞧,果然色泽有些偏差,不过不细看是瞧不出来的。原来林至理被贾有富盗了血柳,一时无法交差,只好花高价,把当日贾有富斗宝时丢失的血柳收购回来,只是那血柳已被几人平分,切成了八小段,他只找回七段。也幸亏林至理的手艺精湛,竟给他拼接成功。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贾越又来拆台,只气得他浑身乱颤,用手点指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你因何一再害我!盗我血柳在先,如今又来坏我的事!”
贾越嘿嘿冷笑:“怎么是我来坏你的事,分明是你请我来的。”
“是我请的,不关我师兄的事。”张瘸子推门走进来,径直拿过烟枪,一边看一边叹:“师兄的手艺越发的好了,当日我们商定一起用下脚料做烟斗,可是到了比赛之时师兄却交个破烟斗上去。最初我还以为是师兄故意相让,等被逐出师门,我才明白还是师兄技高一筹!”
原来正是林至理用计害张瘸子被师傅逐出师门的。眼见阴谋被揭穿,林至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无言以对。
张瘸子向众人看了一眼,对青衫老者道:“今日人都在,我就把血柳烟枪的事做个了断。当日你留在贾家和林家各一节血柳,贾有富赌输自家的血柳,就把林家的盗来,没想到最后渔翁得利,被我拿走了。林至理没有了血柳,只好高价收回贾家被分了的那块,拼成这个烟斗。”
青衫老者面色铁青,怒道:“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管,这只烟斗已经残了,快把另一只速速交来!”
张瘸子不慌不忙地笑道:“那两节血柳本是我阮家之物,与尔等何干?”
“你是阮老大的后人?”林至理和贾越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阮老大丢血柳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30年前的中亭街商会会长姓阮,人称阮老大。有一年他和古玩街的十几个商人一起到广州采购。刚下船,就听前面吵嚷,原来是个乞丐偷了人家的饼,正被迫打。阮老大是好管闲事的人,忙上前拦下众人,帮忙付了饼钱,又见老乞丐受了点伤,就带他去买药。同行的人知他性情,索性由他自己去了。
到了晚上,众人回到福州会社,才想起阮老大一直没见人影。正着急时,阮老大兴冲冲跑了进来。他把怀里的包袱打开,众人都惊呆了,里面竟是一根碗口粗、1米来长的血柳。再听血柳的来历,众人更是惊诧,这节血柳是刚才那个老乞丐珍藏的。他得到血柳时已是晚年,当时以为自己就能凭借此物安度余生,没想到这血柳是宝也是祸。因为它价值太高,不是平常人买得起,那些豪强怎肯花钱来买,都恨不能不花分文就抢到手里。于是这个宝贝倒成了祸害,老乞丐险些被人谋财害命,最后只能东躲西藏流落街头,空怀宝山不敢示人。今日他见阮老大是个厚道之人,索性赌这一次,把宝贝拿给他。
众人一听都乐了,七嘴八舌起来。有的人说,阮老大干脆带着东西走人,反正老乞丐也不能追到福州去。有的人说,阮老大给老乞丐点银两意思一下就行了。
“我要出这笔钱,我绝不会占这个便宜。”阮老大向众人宣布道。于是大家算了算账,按老乞丐要的价格,这块血柳还是物超所值,带回福州加工一下,只怕卖个天价,这买卖怎么算都是赚。于是十几个人把带来的银子凑在一起拿给老乞丐,又签了契约,人手一份,省得日后反悔。银子花光了,再盘桓无益,众人第二日就上船回家了。
谁知船行了一半,就遇到大风暴,船上的人大多葬身鱼腹。阮老大水性虽好,可是背着一大节血柳,那东西见水就沉,挣扎着就游不动了。好在同行的朱七等5人游过来帮忙,几个人才跌跌撞撞上了岸,又一路风餐露宿往家里赶。一日行到土地庙前,正遇大雨,一行人进去避雨。
几人聊着,朱七兀地话峰一转,“阮大哥,这次得血柳的事,现在就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人知道了,不如我们五人分了,大富大贵。”
那三人忙附和叫好。
阮老大当时就拉下脸子说:“经商要讲个义字,一个契约签下去,就不能反悔,如果没有那些人的银两,我们怎么可能得到这块血柳,做人不能欺心啊!”
朱七一听忙说:“阮大哥说得是,可是如今契约不在了,我们都不记得那些人的姓名,这不算反悔吧。”
阮老大冷笑:“谁说契约不在了?”说着他掏出随身的银酒壶,打开盖,里面没有酒,只一个纸卷,正是当时16个人签下的契约。
这几个人一看,顿时无话可说,赌气睡下了。
阮老大不放心,就把血柳放在供桌上,自己守在一边。可是突然觉得腹疼如割,忍了又忍,还是受不了,只好出庙找地方出恭。半晌转回身,刚进庙门就听有人喊:“血柳不见了!”
五个人里里外外搜了几遍,就差把房子拆了,偌大一根血柳,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下朱七他们可不干了,一口咬定是阮老大给藏了,因为丢血柳时只有他没在庙内。
回到福州,他们绝口不提当时要私分血柳之事,偏把丢血柳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阮老大可惹了大麻烦,那海难死了的商人家人每日追着他讨债,阮老大只好变卖了家产分给众人。这些人还不死心,竟是不仅要买血柳的本金,还想把预算中的利润要出来,阮老大一气病倒了,临死前只对妻儿说上一句话:“还我清白。”
阮老大一死,阮妻和儿子无依无靠,生活惨淡。不久阮妻也死了。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说到这里,张瘸子仰天狂笑:“我就是阮老大的儿子阮山!我苦苦煎熬了这么多年,就为了等朱七把血柳拿出来。盗血柳烟斗,也是为了会他一会!”
贾越一惊:“庙中5人,你怎知血柳在朱七手中?”
张瘸子道:“这是我苦寻多年才发现的秘密。”
张瘸子的爹娘死时,他只有10岁。他给自己改名叫张远山,找到惜柳堂拜师。他人虽小,心眼却不少。他想,这血柳不是平常人能交易的宝贝,只要在市面上出现就会走漏风声。若只是阮老大一人的冤屈也罢了,现在牵扯到中亭街上十几户人家,盗血柳之人必要把它藏上十几二十年甚至更久,等风声平息,没人记得这桩事了,再拿出来变卖。到时最有可能接触到血柳的,就是雕刻金海柳的名家,所以他一定要学成手艺。多年来他一直试着接近当年的几个幸存者,寻找线索。
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朱七的儿时伙伴提及,他们小时候捉迷藏,总有人见他进了土地庙,可是又遍寻不着。张瘸子在土地庙反复勘察,终于发现朱七早就把庙后墙上弄出一个洞来,平时虚放着砖,玩游戏时就拿下来然后自己钻出去,再把砖虚码上,自然没人往这细处看。想来那夜他就是这样把血柳弄出庙外的。他把砖放回,随手在地上弄些泥土糊上。庙里光线暗,当夜叉下着雨,墙上湿成一片,怎么会有人发现这样的细处。
贾越顿足对青衫老者道:“想不到,想不到,当日里坐定的铁案,竟然是冤案!朱七,你还有何话要说?”
“他不是朱七!”一直没有开口的林至理突然站起身来。“早在15年前,朱七一家六口就死于非命了。我的本名是朱至理,朱七是我的父亲。’’
原来当日朱七把血柳扔下山坡后,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终于等到风声平息,急忙潜回土地庙从山顶一路寻下来。后墙外面是个斜坡,野草丛生,那夜又下了大雨,很是湿滑,血柳滑到坡下的小河中,血柳遇水就会变得灰白,外行人看了就是一节枯木,就算捕鱼人拾到也会扔掉,所以竟让他白捡了这个便宜。
朱七带着血柳回到家,可是不敢出手的宝贝跟废物差不多,他干脆变卖了家产,推说有个南洋回来的富亲戚接他们出去享福,从此隐姓埋名遁往他乡。就这样过了10年,他觉得事态平息得差不多了,才偷偷放出风,想把血柳出手。买主很快上门来了,只是给出的价格低得可怜。朱七自然不肯出手,没想到引来杀身之祸,除了当日因为淘气被罚跪在柴房的朱至理,全家其他人皆死于非命,血柳也不知所终。林至理和张瘸子的想法差不多,所以拜师学习雕刻海柳,就是为了找出当日抢血柳灭朱门的凶手来。
“现在血柳的主人,就应该是灭朱家门的杀手。”林至理说着向青衫老者逼了一步,“你是谁?”
青衫老者道:“想不到朱家还留下你这个余孽。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不然就送你们全家团圆!”
张瘸子含泪大笑:“报应!朱七费尽心机却害了家人性命。我隐忍多年,想报仇,仇人已死。我来之前已经报官了,这血债还是公堂上见吧。”
“官府?哈哈,可怜你们这些愚民。今日也不怕你们知道,我就是福州总兵巴福,廉王爷的包衣奴才。现在的福州巡抚乌纱还是托我家王爷的福才戴上的,他会和我作对?识相把东西给我,否则,今天谁也别想活着出去!”青衫老者大笑起来:
“你!”林至理气得青筋暴流,紧握双拳一副拼命的架势。
张瘸子上前一步拦住他道:“算了,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就把烟斗给他吧,活命要紧。”
“可是,他是杀我朱家六口的仇人!”林至理眼都红了,哪肯让张瘸子交出烟斗,上前就要拼命。
张瘸子向贾越父子使个眼色,贾越是明白人,现在林至理这样闹,对自己没好处,只会激怒青衫老者做出过激举动,不如让张瘸子把烟枪交出去,说不定能免责。他忙和贾有富上前拉住林至理。
张瘸子俯身拉起一条裤腿,拆下假肢,从里面倒出一只三十多厘米长的烟斗来,原来他的假肢是木头镂空的。贾越这才明白,当日张瘸子是这样把血柳烟枪带走的。这烟枪和一个月前又有不同了,经过更细致的加工,人物面目表情传神,呼之欲出,仿佛张口能言,抬腿能行。更妙的是,打磨时深浅有度,把金皮的光彩发挥到了极致。
青衫老者接过张瘸子手中的烟斗,又把林至理拼接的烟斗一并包起来,这才转身对贾越和林至理说道:“两只血柳烟斗,其中一只是拼接成的,已经是废品。我不管你们之间孰是孰非,反正是明天你们两人各交上5万银两,算是赔偿于我,不然就用命来抵!”说罢转身出门去了。
贾越当时就惊呆了,想不到还是没逃出劫数,拿出5万银两跟割他的肉有何分别,他向后一仰,就口眼歪斜,动弹不得了。
林至理见灭门仇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自己却无计可施,不由得悲从心起,跌坐在地,大哭出声:“爹,娘,儿子无能,不能报仇。”
张瘸子看看贾越父子和林至理,一个是机关算尽还是家产尽散,一个是自己的仇人如今却落得比自己还惨。他重重一叹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们就等着看吧。”
月余,非但福州总兵没有升官,还突然被下了大狱,据说是他得罪了廉亲王。当日王爷寿宴,巴福献上一份厚礼,一只八仙过海血柳烟斗。王爷最喜好这些玩意儿,正好有人送的西洋烟,就拿来一试,没想到刚把烟点好,就见几缕轻烟袅袅升起。细一看,烟斗上竟然多出许多小洞,初时用蜡封着,又藏在雕刻下,肉眼难见,现在蜡经热融化,所以败露。
廉亲王本来心里就不大痛快,巴福早说要献两只极品血柳烟斗,到头来只献上一只,还是次品,让他当着众宾客丢丑,这样办事不力的奴才要他何用。不出几日,找个借口就把他丢下了大狱。
再说贾家,经过这么一折腾,偶情斋也关了门,一家人避祸去了乡下。惜柳堂的牌子也摘了下来,林至理不知所终。不过有人说曾经看过他和张瘸子在涌泉寺下棋,想来已是一笑泯恩仇。经过这一番是非,两段血柳越传越奇,只是谁也没能再见过这两个不成材的烟斗。
明朝洪武十二年腊月, 应天府长安道上热闹非凡。在兴隆客栈前的空地上,一老一少正在打把式卖艺,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叫好之声不绝于耳。老者看看人不少了,便收招住式,向四周抱拳拱手道: “ 在下王天德, 扬州人士,今天带小女英姑来到贵地,舞舞拳踢踢腿,只为混口饭吃,还请大家多多捧场!刚才我们爷俩练了一小段,算是见面礼,下面让小女英姑亮个柔术的绝活儿,给大家开开眼!”说罢,王天德把一个一尺来高的坛子摆在场子中间, 让英姑坐在坛子口上。王天德说声“进”,英姑“噗”地一下就坐到了坛子里,坛口只露个脑袋,叫好声顿时响成一片。大伙都知道,柔术是杂技中最难练的功夫。练会柔术,身子能伸能缩,可像英姑这样能把自己缩进一尺来高的坛子里还是很少见,真称得上是绝活儿!王天德把一个托盘放在地上, 说声“走”,英姑便翻转坛子,伸出双手,头朝下叼住托盘,绕着场子转了起来。王天德借机抱拳:“各位乡亲,小女练的是力气活,有钱的捧个钱场吧,在下谢谢了!”大家看得过瘾,个个都往托盘里扔钱,不大一会儿,托盘就满了。英姑围着场子转了一圈, 从坛子里钻出来,向大家鞠躬致谢。接下来,英姑又表演了钻筒、钻圈等节目,赢得了阵阵喝彩。王天德一看,时间不早了,英姑也累得够呛了,于是抱拳收场。爷俩收拾完东西,住进了兴隆客栈。
晚上, 王天德正坐着喝茶,突然“噗”的一声,一只飞镖打进了王天德的咽喉,顿时血光飞溅,他仰面跌倒。在隔壁的英姑闻声赶了过来,父亲已经气绝身亡了。英姑悲愤交加,追到门外,却早已不见打镖人的踪影。英姑不解,爹一向为人厚道,从不与人结仇,为什么会有人对爹下此狠手呢?英姑抱着王天德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没过多久,官府的人来了,看过尸体之后,说是江湖仇杀,让英姑把尸体埋了了事。英姑哪里甘心,跪在地上求官府的人查出凶手。官府的人使劲摇头,说江湖仇杀他们管不了,国有国法,道有道规,江湖上的事还是自己处理。英姑无奈,只得含泪求店掌柜帮忙葬了王天德。王天德死后,剩下英姑孤身一人。她无心回老家,回老家也没有亲人了。她决定要为王天德报仇,官府不管,她要请江湖中人帮忙。英姑变卖了随身的家什,来到应天府闹市之中。她手拿着杀死王天德的那只飞镖跪在路边,地上铺着一块布,上面写着:“谁能为我父报仇,我愿做牛做马一生相报。”应天府是天子脚下,高手云集,英姑相信,肯定有人能帮她。
就在英姑当街求助的第二天,一个人骑马从街上路过,领头者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车金良,后面跟着三十多名圆帽褐衫的校尉。这队人马一过来,街上的老百姓立刻四散而逃。当时的锦衣卫权力不小,随便安个罪名,想抓谁就抓谁。人们都跑了,可英姑没跑,她没抬头,也没看那些锦衣卫。车金良打量了一番英姑,下马拿起那只镖看看,又看看布上的字,问:“姑娘,你爹是被这只镖打死的吗? ” 英姑点头:“是,大人。”车金良点点头:“好,我能给你报仇,你愿意跟我走吗?”英姑一听有人给她报仇,赶紧磕头谢恩,跟着车金良走了。
车金良将英姑带到镇抚司,安排妥当之后,来到英姑面前,说:“姑娘,你说谁为你报仇,就为谁当牛做马一生相报,可是当真?”英姑点头: “ 大人若能为小女报仇, 民女愿以命相报。”车金良摇摇头,欲言又止:“那倒不必,我看你还有几分姿色,倘若??”英姑看看车金良,立刻低下头,说:“民女现在只求为爹报仇,如果大仇能报,民女愿以身相许。”车金良“啪”地一拍大腿:“好,咱就这么说定了!”说罢,喊来千户,命他立刻去查那只毒镖出自谁手。几个时辰之后,千户跑来报告,说打毒镖的人叫郭起,是个江湖卖艺的, 因忌恨王天德生意好起了杀心,夜入客栈打毒镖杀了王天德。车金良点头, 命人将英姑带到天牢,让她亲手杀了郭起为父报仇。后来,他又把英姑接到外宅,连夜圆房。英姑因有言在先,也就甘心当了车金良的妾室。
这天夜里, 英姑和车金良正在床上睡觉,忽听窗子“嘎巴”一响。英姑挺身坐起,掀开窗帘正想向外看,一道寒光扑面而来。英姑手疾眼快,一个泥鳅入地就钻到了床下。来人剑锋一转,又刺向床上的车金良, 嘴中恶狠狠道: “ 车狗,在下特奉宋大人之命来取你狗命,拿命来!”车金良也不是善茬儿啊,身子一咕噜就滚到了床下。刺客跟步上前,剑剑直击车金良要害。眼看车金良快招架不住,英姑趁刺客不备,“唰”地一脚,直中刺客会阴穴。就在刺客惨叫之时,英姑锁腕夺剑, 反手刺向刺客前心。刺客一闪身,但还是没躲开,那剑刺中了刺客的胳膊。刺客见情势不妙,只得飞身而走。车金良惊魂未定,坐在地上直擦汗。
英姑把他扶到床上,问为什么有人杀他。车金良叹了口气,说:“ 娘子, 你是不知道啊, 我当这个官不容易呀!”英姑问为什么。车金良说,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专门给皇上做事,因此不少人都忌恨他。有的人背地里告他的状,有的人找刺客杀他。刚才那个刺客是一个叫宋慎的左都御使派的,宋慎是个贪官,因害怕车金良哪天查他,暗地里到皇上那里诬告车金良,没告倒,最后就派人来杀他。最后,车金良说: “ 看来, 我想要睡安稳觉,就得尽快找到宋慎的贪污证据,让皇上治他的罪。”英姑问:“ 怎么样才能找到他贪污的证据呢?”车金良说:“他的书房里有个锦盒,那里面装的就是他贪污的证据。我知道你的柔术功夫一流,如果你能潜入宋慎书房,把那个锦盒偷换出来,我就能告倒他。”英姑想,既然自己已经跟了车金良,眼下他有难, 她自然要帮忙。于是,英姑点头答应了。
这天夜里, 英姑按照车金良画的地图, 施展柔术潜入宋慎书房,调换了书桌上的锦缎小盒子。回去之后,英姑把小盒子交给了车金良。车金良打开盒子看看,点点头,说:“哈哈哈,好,这下那宋慎就告不了我了。英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说起来,我还真没见识过你的柔术, 能不能给我表演一下?”英姑也来了兴趣,当场给车金良表演钻坛子。就在英姑钻进坛子,外面只露两只脚的时候。车金良突然拔出短刀,“唰唰”两刀就挑断了英姑的脚筋,然后把那两只脚塞到坛子里,盖上了盖子,发出一阵冷笑:“英姑啊英姑,别怪我心狠手辣。实话告诉你吧,你爹是我让郭起杀的,昨天那个刺客刺杀我,也是和我在演双簧。我这么做不为别的,就为你这个人。你长得漂亮,又有柔术绝技,我正好借来一用。现在你已经没用了,就待在坛子里别出来了。”说完,他命人把坛子抬走,扔进护城河。车金良想,英姑已经被挑断了脚筋,想从坛子里出来是万万不可能了,再扔到河里,肯定活不了。
除掉了英姑,车金良立刻到皇上那里告发了宋慎,说宋慎是胡惟庸的同党。皇上命他带锦衣卫抓人取证,他立刻抄了宋慎的家,找到了英姑调换的小盒子。那个小盒子里装着一封胡惟庸给宋慎的信,是车金良事先编造好的。皇上一看,二话没说,把宋慎家满门抄斩了。其实, 车金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仗着执掌锦衣卫无恶不作,恃强凌弱,欺男霸女。宋慎被诬为胡党,就是因为车金良看上了宋慎小女儿,但宋慎死活不答应他的提亲。可是,皇上不知情,一直非常重用他。因举报宋慎有功,皇帝升他为兵部尚书兼锦衣卫指挥使,总领肃清胡党之事。这一下子,车金良更牛了,只要看谁不顺眼,就扣个“胡党”的帽子抓起来。几个月的时间,被指控为“胡党”的人就达一万多人, 弄得应天府一片血腥,吓得老百姓没事儿都不敢出门儿。
这天, 车金良又带着锦衣卫到街上找茬儿,转到太阳偏西,没抓着一个人。车金良正想回去,迎面过来一个推车卖酒的。卖酒的一边推车一边喊:“滋阴壮阳酒,喝了能活一百九十岁啊!”车金良把卖酒的拦下,看看车上几坛子酒,问:“你这酒多少钱一坛啊?”卖酒的说:“我这是祖传的药酒,滋阴壮阳,延年益寿,一千两银子一坛。看您像个贵人,贵人喝贵酒,你喝了这酒, 准能活到一百九十岁!”车金良一听,乐了:“好,你推着酒跟我来,今天我就尝尝你这酒!”
车金良把卖酒的带到了镇抚司,让锦衣卫们把酒都搬下来,然后打发卖酒的走。卖酒的不干了:“大人,您还没给酒钱呢?”车金良一瞪眼:“给酒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是锦衣卫镇抚司,识趣的赶紧走人,走慢一点儿就别想走了!”
卖酒的一看, 弯腰抱起一个坛子,说:“这里就是镇抚司啊?你们不给钱,那这坛子醒酒汤我就抱走了。这醒酒汤我爷爷窑了一百年,喝了能解酒提神醒脑,我得到别处卖去,不然我太亏了。”车金良一看: “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呀,给我拿下!”锦衣卫们往上一冲,卖酒的赶紧把酒放下:“大人,我不要了,不要了!”说完,掉头就跑。
卖酒的一走, 车金良让锦衣卫们把那坛一百年的醒酒汤抱到他屋里,把其他酒都拿到大堂,和锦衣卫们一起喝。车金良和锦衣卫们一喝那酒,还真是不错,越喝越想喝,最后全喝得哩啦歪斜回屋睡觉了。
车金良刚躺下就觉得口渴难忍,想起屋里还有一坛醒酒汤,就晃晃悠悠起身,找到醒酒汤,抱住坛子,揭掉盖子,嘴对着坛子口正要喝。
突然, 一个声音从坛子里传了出来: “ 爹呀, 女儿给你报仇了!”话音未落,一把尖刀从坛子里伸出来,“噗”的一声扎进车金良的咽喉。车金良一声惨叫,扔了坛子,摔倒在地。屋外巡逻的校尉闻声进屋,见一个肉球叽里咕噜从屋里滚了出去, 滚进地沟, 眨眼之间没了踪影,再看地上的车金良,嘴里插着一把刀,已经死了。校尉赶紧把锦衣卫喊起来,四处寻找那个肉球,可哪里还找得到?
锦衣卫们不知道,那肉球正是被车金良挑断了脚筋的英姑。英姑被扔到河里之后不久,一个渔家把她打捞上来。那渔家精通接筋接骨之术,给英姑治好了伤。英姑感激渔家,就嫁给了渔家。
渔家知道英姑与车金良结了怨,便答应帮她报仇。于是,渔家扮成卖酒的,每天在应天府大街上转悠,而英姑则施展绝技缩到坛子里冒充醒酒汤,以便渔家找到车金良之后伺机报仇。正所谓冤家路窄,渔家在街上转了几天,终于碰上的车金良。车金良买酒,渔家就跟着去了镇抚司。车金良不给酒钱打发渔家走,渔家抱起醒酒汤,暗示英姑镇抚司到了,让她多加小心。车金良和锦衣卫们到大堂喝酒,英姑就从坛子里出来,想冲进大堂杀车金良,觉得不妥,便在暗处藏着,见车金良往屋里走, 又藏进了坛子。等车金良睡下,英姑想出来杀车金良时,车金良正好渴醒起来。英姑一看正好,就在车金良抱着坛子张大嘴巴的时候,给了车金良一刀,结果了那家伙的狗命。英姑报仇之后,逃出镇抚司,连夜出城与渔家会合,二人到江边弄了一只小船,顺流而下,远走高飞。
心怀鬼胎
朱庆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阎王岭的土匪。
这得从上个月说起。朱庆国当时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国内恰逢军阀混战,朱庆国一寻思,还是先回老家看看老父亲吧。路过阎王岭那棵歪脖树的时候,不料被土匪头子崔麻子抓住了。这崔麻子在阎王岭一带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一见他喝过洋墨水,能说会道的,硬是要拉他入伙。朱庆国一看落到土匪手里啦,只得上山给土匪们当起了“军师”。
这天午饭后没啥事,朱庆国随手拿起一本古书胡乱翻着,就见崔麻子一阵风似的上了山。放下书,朱庆国忙问:“当家的,又遇到啥好买卖啦?”崔麻子取下头上的棉帽子,说他寻到了一桩好买卖。他在奉县城里遇到一个叫禄德维的洋毛子,禄德维叫他帮找十几名手艺好的石匠,还说过几天有一批东西需要他押镖,然后顺手就给了他五百块大洋。
朱庆国“哦”了一声,心想这奉县荒郊野岭的,洋毛子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朱庆国一时好奇,便问禄德维找石匠干吗?崔麻子摇了摇头说并不清楚。
禄德维大老远地从外国跑到这山窝子里,一下子要这么多石匠,他到底想干什么?朱庆国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了禄德维的地址,便只身来到奉县城里。吃过晚饭后,朱庆国摸到禄德维的住处,翻墙跳了进去。
正厅的灯亮着,从窗纸上看有十几个人影晃来晃去。朱庆国将耳朵贴在窗边,只听一个声音说道:“……动手割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越完整,我给的大洋越多。知道了吗?”屋里其余的人都说“知道了”。听刚才那安排工作的声音应该是禄德维,他们要割什么?
“出发!”接着屋门被打开了,走出来十几个人,身上都背着布袋,应该是崔麻子说的那群石匠。金发碧眼的禄德维带头朝城外走去。朱庆国趁人不注意,也装作石匠的样子悄悄跟在人群后面。
一伙人出城后,直接往城西的荒山走去。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禄德维叫众人点亮马灯,小心翼翼地钻进一个石窟。朱庆国紧紧地跟在后面,越往里走越黑。不多时,禄德维停了下来,手指着前方石壁上的一幅浮雕,说:“就是它,你们把它割下来,我给你们每人一百块大洋!”
众石匠一听有一百块大洋,都乐坏了。禄德维在一旁指挥着,让他们小心地切割。朱庆国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把锤子,定睛朝石壁上望去,只见石壁上刻的是大大小小的佛像浮雕,工法细腻,栩栩如生。
朱庆国想起来了,他在国外留学时曾在报纸上见过这幅浮雕的介绍,记得叫作《众生礼佛图》,报纸上说极具考古价值,堪称无价之宝。
直到此刻,朱庆国方才明白禄德维为什么不远万里跑到奉县城了,敢情是要把咱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给偷走啊!朱庆国知道就算这时候把洋毛子的坏心眼说出来,石匠们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的,他们心里只有那一百块大洋。略一琢磨,朱庆国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出石窟往山寨跑去。
偷天换日
回到山寨后,朱庆国将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崔麻子听完一拍大腿,大骂道:“好你个洋毛子!竟敢来偷咱祖宗的宝贝。老子第一個不答应!”说罢他迅速召集山寨里的弟兄,全副武装跟着朱庆国赶到石窟里。可惜为时已晚,石壁被割了一大块,《众生礼佛图》已经不见了。朱庆国扑通一声跪下,大哭道:“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在这乱世中给毁了,愧对祖宗啊!”崔麻子在一旁不停地劝慰道:“这事也怪我,还给那个洋毛子找石匠。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合计合计看有没有法子把宝贝夺回来。”
朱庆国望着凹凸不平的石壁,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啊,这么大面积的一幅浮雕,就算被割下来,也已经是一块一块的了,肯定还需要高手重新拼凑才能还原。
于是,朱庆国立马跟崔麻子说了自己的想法。
崔麻子火速来到奉县城,召集各路江湖朋友四处打听,三天后终于打听到了一些眉目。城西的双茶巷内住着一个叫七爷的工匠有这门手艺,是道上公认的高手。朱庆国跟着崔麻子一起来到七爷的住处,上前敲门。过了好一会儿,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开了门,把他们请进屋里。
朱庆国拱手道:“是七爷吧?在下朱庆国,这位是阎王岭的崔麻子。”七爷咳嗽几声,盯了二人一眼,说:“老了,眼睛不好使了,不知二位登门有何贵干。”朱庆国说道:“七爷,事情紧急我就直说了。倒腾古玩的人都知道您在道上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作旧的手艺更是巧夺天工。”
七爷接话道:“二位,那都是过去的事啦。如今老朽年事已高,手艺早就荒废喽。”朱庆国扑通一声跪在七爷面前,急道:“七爷,前几天,石窟中的《众生礼佛图》被洋毛子盗去了。那可是无价之宝啊。我想您也不愿意看着咱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被洋毛子运到国外去吧。这《众生礼佛图》被割下来后是一块一块的,洋毛子正在到处寻访高手还原。整个奉县城只有您有这个本事。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您这里了。”
七爷长叹一声,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真是造孽啊,老朽一生最见不得好东西被人糟蹋。你们想让老朽怎么做?”朱庆国眼见四下无外人,凑近他耳边小声说了一番,七爷边听边点头。
说完,朱庆国连忙道谢,二人正要出门,忽然听到敲门声。七爷应了声:“谁啊?”门外的人答道:“请问七爷住这儿吗?我叫禄德维,是从英国来的,是来向您请教的。”这么快就找来了,七爷递了个眼色,朱庆国二人连忙躲进了里屋。
禄德维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皮箱。坐下后,禄德维从皮箱里拿出十根金条,说:“七爷,我这里有一幅残画,想请您帮忙修补修补。这十根金条是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谢。”七爷心中早已了然,果然如朱庆国所说,他愣了片刻,不动声色地说:“冲着这几根金条,这笔买卖老朽接了。但是有个条件,老朽在修补的时候,不许任何人偷看。”
禄德维满口答应,便告辞了。过了一会儿,就有一辆马车驶来,卸下两口木箱子放在后院。待马车离开后,朱庆国二人才走出来,打开箱子,果然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块。七爷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嘴里大呼“作孽”。七爷擦了擦眼角的浊泪,让他们先回去,四天后的夜里十二点过来取货。
真假难辨
四天后的夜里,朱庆国跟着崔麻子坐上马车又摸进奉县城,来到七爷住处的后门。七爷开门后,面容憔悴,显然是为还原《众生礼佛图》伤了神。
“东西在后面的箱子里,老朽还照着描了一幅小样。等风波过后,你们再寻访高人照着小样还原,应该还行。”二人连忙将箱子搬上马车,正要离去,只见七爷愣愣地立在原地,叮嘱他们回去后赶紧挪地方,洋毛子可不是好惹的。
朱庆国也是不舍:“七爷,您自己当心。”七爷招招手,马车快速向城外驶去。七爷一个人回到屋里,他实在太累了。这四天里他先将原画拼好,然后和道上的朋友连夜赶制了一幅假的《众生礼佛图》,又按照原画的样子照着敲碎,再重新拼接起来。朱庆国他们把真品拉走了,留下这幅赝品给洋毛子交差,希望能应付过去。
“嘭嘭嘭——”是一阵急促的砸门声。七爷被惊醒了,一看自己竟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嘴里一边应着“来啦”,一边就开了门。禄德维闯进来说道:“七爷,画该补好了吧。”七爷镇定地说:“在后院里,请随我来。”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后院,只见《众生礼佛图》已经补好,简直是完好如初。禄德维扫了一眼,然后冷冷地盯着七爷。
七爷正自疑惑,却见禄德维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石片,说:“七爷,这画中右边倒数第三个佛像应该叫‘弥勒佛’吧,他的鼻子明明在我这里,而现在的鼻子却完好无损。这是怎么回事?”
这禄德维心里鬼着呢,《众生礼佛图》何等珍贵,他担心被人偷偷调换,故意取走一块石片,留了一手。
七爷一时愣住了,没想到这洋毛子心思如此缜密。禄德维冷冷道:“事实上是你做了一幅赝品,暗中却换走了真品。快说,真品在哪里?如果不老实回答,就要了你的老命!”说完,禄德维朝门外喊道:“马警长,进来吧!”这时,只见院门被踢开,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闯了进来,领头的歪歪斜斜地戴着个警帽,正是奉县警察局的马警长。马警长猛吸了口烟,说:“七爷,得罪啦!有人告你欺诈国际友人,局子里走一趟吧!”说完,两个警察上来将七爷押了出去。
七爷被抓的消息传到山寨,可把朱庆国给急坏了。七爷是因为他们才获罪的,如果不施救的话于心何忍?崔麻子说他和马警长有些交情,先使使钱看能不能救出七爷,说完揣了几百块大洋下山去了。
一直挨到黄昏,才见崔麻子气喘吁吁地跑上山来。朱庆国忙问怎么样,崔麻子喘着粗气说:“军师,你放心吧,有钱好办事。那马警长给支了一招,让我们今夜过去劫狱,他到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的话,洋毛子那边他也好交代。”
朱庆国沉吟一阵,同意了。日头下山后,天渐渐黑了。众人操起家伙悄悄地朝警察局摸去。摸到牢门入口,崔麻子利落地将两个值夜的警察打晕了,朱庆国说:“当家的,你在外面看着,我进去救人。”崔麻子点点头。
牢房里阴沉沉的。朱庆国掂了把鬼头刀在手里,老远见两个守卫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显然是喝高了。朱庆国瞄着两旁的一间间牢房,没有看见七爷。好一会儿,才在拐角的一间牢房里看见一个囚犯靠墙坐着。朱庆国看身段挺像七爷,喜道:“七爷,我是朱庆国,我来救你啦!”那囚犯没吭声。朱庆国几刀劈开锁,冲过去扶起那囚犯,看到的是一张布满伤疤的脸,可怜的七爷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了。
肝胆相照
朱庆国连忙将七爷背出牢房。众人上了马车,朝城外飞奔而去。朱庆国给七爷喂了几口水,七爷才清醒过来,张了张嘴,像是要说话。朱庆国连忙将耳朵凑过去,只听他虚弱地说自己大限将至,临死之前希望能再看一眼《众生礼佛图》。
崔麻子愣在一旁。朱庆国哭得稀里哗啦的,连忙点头。马车来到了山脚下,朱庆国背着七爷朝山寨走去,崔麻子忽然拦住他,急道:“七爺,上次您给的两幅小样我不小心弄丢了,您能不能再给我画一幅,万一您老人家……”
七爷吃力地说:“好,等我看到《众生礼佛图》,马上就画。”这时,崔麻子大叫道:“他根本不是七爷!”然后一脚扫了过去,朱庆国背上的“七爷”身手灵敏,一翻身闪开了,撕下脸上的伪装,却是警局里的一名探员!
那探员说道:“不错!崔当家的果然好眼力!”这崔麻子到底是老江湖,在马车上看到假七爷张口说话,没有看到门牙左边的一颗金牙,而上次见七爷时是有的。这是第一个破绽。然后他故意说两幅小样丢失了,假七爷根本不知道,其实上次七爷只给了一幅小样。有了这两个破绽,崔麻子立马断定面前的七爷是个冒牌货。
崔麻子掏出手枪,威逼道:“说!姓马的派你混进山寨来干什么?”“崔当家的,这个问题我亲自回答,包你满意。”这时,马警长从一旁的草丛里钻出来,身后跟着禄德维和一百多名荷枪实弹的警察。
其实,马警长早就被禄德维的金条喂饱了。恰好这时,崔麻子来找他帮忙营救七爷。马警长将计就计派探员假扮七爷,以图混进山寨,连夜查找《众生礼佛图》的下落,而他则带着一大帮手下跟在后面等待时机。不料假七爷被揭穿了,马警长只得提前现身了。
马警长命令道:“先下他们的枪!”一群警察扑上来,将一众土匪的武器全部缴了。禄德维狰狞地笑道:“七爷早就去见阎王爷啦。快把真品交出来。否则杀光你们!”
崔麻子沉吟一阵,说真品藏在一个山洞里。于是众警察押着土匪们朝山洞走去。好一阵子,才到了一个山洞。一大帮人全都钻了进去,只见山洞正中央的位置凌空吊着一个大木箱,一头的绳子拴在陡峭的石壁上。
崔麻子说真品就在木箱子里。马警长怕山洞里设有机关,连忙让崔麻子派一个手下解开绳子,放下木箱。崔麻子冲朱庆国递了个眼色,又望了眼洞口,低声说道:“好兄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时间过得真快呀,一眨眼你给我当了两个来月的军师了。”
朱庆国已然会意,慢慢爬上石壁,一道一道松开绳头。就快完全松开时,他突然双手抓住绳头。木箱子太重快速坠了下去。借着坠势,朱庆国整个人像一道弧线跃到了洞口,快速跑了出去。马警长正要去追,崔麻子大声叫道:“慢着!谁敢动我就引爆炸药箱!”不知何时,崔麻子手里多了一把枪,木箱子里全是炸药,只需要一个火星子,炸药就会引爆。
马警长连忙挟持了余下的土匪,大叫道:“崔麻子!这些可都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忍心看着他们都被炸死吗?”崔麻子大笑几声,说:“弟兄们!我崔麻子一生打家劫舍,干了不少坏事。这次跟着军师和弟兄们一起保护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应该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这洋毛子害了七爷,还要抢咱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我崔麻子今天就要送他回老家去!只是对不起诸位弟兄啦!”众土匪群情激奋,大叫:“快点开枪,跟着当家的一起上路”!
随着一声枪响,整个山洞爆炸开来。朱庆国刚走没多远,就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后来朱庆国在他和崔麻子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棵歪脖树的树洞里找到一幅地图,按着地图找到了真品的藏处。崔麻子到底是个老江湖,深谋远虑,早已将真品藏了起来。
几天后,朱庆国修了个坟包。在坟前,朱庆国磕了三个头,说:“当家的,诸位弟兄,你们都是好样的!若有来世,我朱庆国还给你们当军师。”
新中国成立后,《众生礼佛图》在博物馆里展出。众佛或嗔或笑,宝相庄严。有好事者打听宝物来源,工作人员介绍说是一位老人无偿捐赠的,老人没有留名字,只说姓朱,其他的就无从猜测啦。
荷兰中尉飞行员菲克进行越海飞行,因飞机突然起火而紧急跳伞。他从海水中冒出头来,用小刀割断降落伞绳,打开压缩气瓶,腰际的一个球形小挂件立即膨胀成一只小型救生筏。菲克爬了上去,筏子中间的凹坑刚巧能躺下他一个人,从此他开始了随波逐流的海上漂泊。
第二天早上,太阳从东方升起,海面上闪起粼粼波光。浑身冻僵的菲克被救生筏颠醒了,他已经没有了翻身的力气。"我在等死啊!"菲克伤心地哭了。突然,他的救生筏猛一动,菲克抬起头,定睛看去,吓得半死。只见三条大西洋斜齿鲨绕着救生筏打圈子,刚才救生筏的振动显然是被它们撞击的。鲨鱼是大海恶狼,尾巴一拨,似一把大铁剪刀;背鳍出水,如一把钢锯;脑袋一露,龇牙咧嘴,雪白的鲨牙像一把斜插的匕首。显然,这三条鲨鱼在动菲克的脑筋。然而它们只是绕着救生筏打圈子,偶尔有一条冲上来撞一下,又如触电似的赶快游开。菲克明白了,救生筏的颜色是橘红防鲨色,鲨鱼对橘红色有一种本能的恐惧,然而鲨鱼知道,这个橘红色的怪物中躺着一个人,那可是美食啊!菲克知道,只是时间问题,鲨鱼迟早会把自己吃掉。
正当三条鲨鱼包围着救生筏的时候,突然游来一条银灰色的海豚,并勇猛地向鲨鱼撞去。海豚性格善良,极爱与人类亲近,有托浮沉海动物的天性,是著名的海洋动物救险家。却说鲨鱼不与海豚纠缠,只是死死地绕着救生筏,死皮赖脸不肯走。海豚急了,一会儿把头伸出海面"咕咕"地叫,一会儿没入海中"嘘嘘"地吼,原来它在向豚类王国发出呼救信号。海豚的声波在海水里传播得很远,而且只有海豚王国的公民才能接收得到。活动在附近的八务海豚接到同类的呼救信号,立即前来相助。当它们看见那条发信号的海豚正在撞击鲨鱼的时候,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立即一起向鲨鱼撞去,经过一场激烈的水中搏斗,三条鲨鱼逃走了。
菲克见到海豚犹如见到了救星,现在鲨鱼被赶跑了,他稍微松了一口气。突然,一条海豚游过来,冲着救生筏撞了一下,一下子把救生筏撞出二十米远。接着另一条海豚游过来,也冲着救生筏撞一下。张条海豚把菲克的救生筏当成玩具,不断撞击,不断推进,而且轮番更班,不肯离去。菲克又冷又饿,昏昏沉沉,时睡时醒,听天由命。第二天早晨醒来,他的救生筏已搁浅在一个小岛的沙滩浅水中。菲克经过两天两夜的海上漂泊,他是多么想念陆地啊,于是立即翻身落水,吃力地从水里爬上沙滩。回头一看,九头海豚在一百米外的深水里跳,还"咕咕"地叫,好像在说:"人类朋友,我们把你救上陆地啦,拜拜!"此时,那只空救生筏随着波浪花向外漂移,九条海豚又你推我推地去玩救生筏了,一会儿,大海上只剩一个橘红色的点子,显然,海豚们见菲克上了岸,就把这只救生筏当成海上耍把戏的玩具推走了。菲克无力站起,坐在沙滩上,不由热泪盈眶,向远去的九条海豚致以军礼。
菲克在沙滩上晒暖了身子,爬着前进,在这个无人小岛上嚼食野菜和浆果,并在一个山洞里栖息下来,过着野人般的生活。一个月之后,一个上岛狩猎的猎人发现了他,并把他带回荷兰本土。菲克身体康复后,用黄金请工匠铸了一枚有海豚图案的金币,用金链条串着,挂在脖子上,以纪念那九条救他一命的海豚。
狼群中每位成员都参与抚养和教育狼崽,每位成员都各司其取:为狼崽提供食物、栖息地、训练和保护,遏陪它们玩耍,因为整个狼群都认识到年轻的一代是它们的未来。
狼是最能对自己的家庭、团体及社会组织倾注热情的,其中成员都是共同狩猎、玩耍、扭打等等,如此种种,均是确保整个狼群生存的原因。
往往狼群中包含有复杂的亲情关系,也正因为如此而形成了扩展了的家庭组织。总的来说只有占统治地位的那对狼才繁殖后代。但是狼群中每位成员都参与抚养和教育狼崽,每位成员都各司其职:为狼崽提供食物、栖息地、训练和保护,还陪它们玩耍,因为整个狼群都认识到年轻的一代是它们的未来。
从很多地方不难领会到狼群之间的忠诚,但从下面故事中可感知到狼在另一个角度所体现出的忠诚。
在极其偏远的地区,有一对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儿子住在他们自己搭建的小木屋里。这一家庭还包括他们养的两条狼。当初它们的母亲被人不分清红皂白地开枪打死,两条嗷嗷待哺的狼崽只有死路一条。这家人从狼窝中把它们抱回了家。这两条狼只和人在一起生活,以他们为伴,这个家是它们所知道的惟一的家。
一天,夫妇俩正在离家约一英里的地方伐木,这时一个孩子不小心打翻了家里一盏煤油灯(当时那里没通电),熊熊大火开始吞噬小木屋。由于烟熏火燎,连惊带吓,屋里的两个小男孩呆住了,被困在里面。两条狼立即向烈火肆虐的木屋冲去。孩子的父母还离得很远,于是两条狼挣扎着奋力冲进小屋,把两个孩子拖到屋外的安全地带。两条狼都被大火严重烧伤了,可就是它们的那种忠诚救了“群体”中的成员于生死边缘。
辽太祖早在几十年前,便觊觎中原,辽太祖把沙擎天派到燕山,成立鬼牙山庄的目的就是为了收集大宋的情报,直到十年前,宋辽两国正式开战。
五绝派被昆仑三鹰所灭,五绝派派主五绝手沙擎天留下一封密信后不知所踪。沙擎天的女儿沙秀秀在逃亡中打开密信,沙擎天在信中嘱咐她,一旦自己身陷不测,就叫沙秀秀到“鬼牙山庄”去寻求庇护,面对穷凶极恶的昆仑三鹰,沙秀秀十天之后,终于找到了燕山脚下的鬼牙山庄。
鬼牙山庄早在几十年前便享誉武林,可是在最近的十年间却没落了。有人传说那是山庄的镇庄之宝—“鬼牙”神秘丢失所致。
沙秀秀站在鬼牙山庄的门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冰冷的月光下,山庄庄门半掩,满院子蒿草齐腰,不时有狐兔出没。沙秀秀望着这一片昔日无限辉煌过的山庄,心中也是甚为凄凉,她走进院子中,只有一处用茅草苫顶的大房子还算齐整,她两手一推那两扇千疮百孔的木门,其中的一扇竟“轰”的一声,倒在了屋内。惨淡的月光从几处露天的屋顶上透入,照在堂内一尊丈许高的鬼像上,狰狞的鬼像青面巨口,缺臂少耳,手持一柄黑黝黝的钢叉,吓得沙秀秀一声尖叫,又退到了门外。
沙秀秀缓和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再一次迈步入内,她小心地躲避着地上的鸟粪蝙蝠屎,走到了那尊鬼像的下面。鬼像的巨口中只有几颗尖利的铁齿,好像很多枚铁齿已经被人强行拔掉,只留下深深的齿洞,她正在叹息自己来晚了的时候,忽然背后伸过一只手来,在沙秀秀的肩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吓得她一声怪叫,抽刀回头,竟是一个黑脸的青年,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神秘地问道:“姑娘,你找谁?”
沙秀秀不知黑脸青年的身份,用雪亮的刀尖指着他的鼻子:“你是谁,装神弄鬼,你究竟想干什么?”
黑脸青年“嘿嘿”一笑,用手指着剩下的几颗尖利铁齿,“我叫凌小天,是山庄的男主人,你不会和他们一样也想打鬼牙的主意吧?”
沙秀秀偷望了一眼仅剩下的那几颗鬼牙:“鬼牙山庄威震武林,我是诚心诚意地登门拜访,难道这普通的铁齿就是那神秘的鬼牙?”
还没等凌小天讲话,只听庄门外响起了一阵兵器的交鸣之声,随即那打斗的声音就直向草堂的方向移了过来。
沙秀秀隔着窗户,看见一名蒙面人一路逃了过来,后面追杀的正是将五绝派赶尽杀绝的昆仑三鹰。
凌小天一见沙秀秀脸色发白,一把将她的手腕拉住,腾身闪到了泥胎的背后。
一路打斗的四人先后冲进了草堂,那受伤的蒙面人一见再无退路,索性一把撕下蒙面巾,穷凶极恶地怒吼:“昆仑三鹰,你们休想在沙擎天这里知道那笔饷银的下落!……”
原来五绝派和昆仑三鹰狼狈为奸,他们合伙劫了北宋朝廷运往边关的军饷,沙擎天一见饷银到手,暗中用迷药将昆仑三鹰迷倒,竟将饷银据为己有。领头的血鹰冷笑道:“八十万两,沙派主的胃口也太大了,今天你不把军饷吐出来,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沙秀秀只听得目瞪口呆。四个月前,沙擎天带着派中的三十多名弟子确实有过一次边关远行,三个月后,沙擎天却独自一个人回到了五绝派,沙秀秀问起那三十多个弟子的时候,沙擎天还解释说那帮弟子们不久就会归来,如果真如昆仑三鹰所说,父亲是率队去劫饷银的,那帮弟子们很有可能是战死了。
三十多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沙秀秀的一颗心几乎碎掉了。
凌小天把牙齿也咬得“吱吱”直响,沙秀秀在旁边偷望着愤怒的凌小天,心中怀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路神仙。
沙擎天真的独吞了军饷,可是埋藏的地点他却闭口不说,昆仑三鹰各挥兵刃,将他围在了中间,沙擎天单论武功,不在任何一鹰之下,但是以一敌三,他却不是对手。未出十招,沙擎天前胸后背分别中刀,听到父亲的惨叫声,沙秀秀正要现身相救,没想到他身后的凌小天却出手如风,正点在她的麻穴上。
沙秀秀动弹不得,两只眼睛中喷出的都是怒火。凌小天在她的耳垂边轻声地道:“就凭你的武功……你还是看着吧!”还没等凌小天冲出去,老奸巨猾的沙擎天大叫一声:“住手!”
昆仑三鹰抽刀不退,血鹰叫道:“不讲出埋藏官银的地方,杀了你,最多大家谁也得不到!”
沙擎天叹息一声:“那笔八十万两的官银,就埋在鬼牙山庄的院子里!”
昆仑三鹰面面相觑,血鹰不相信地摇头。沙擎天指着堂中鬼像泥胎道:“开启秘洞的机关就在鬼像的身上,现在我就给你们打开!”
昆仑三鹰交换了一下眼色,让开了一条通路,沙擎天跃上供桌,伸出左手,将泥胎口中尖利的鬼牙全部拔到了手中。当最后一枚鬼牙被拔下时,只听鬼像的腹中一阵大响,从鬼像的肚脐中喷射出许多钢针,沙擎天猛地闪到了一边,昆仑三鹰的上身都插满了蓝色的毒针,他们都成了刺猬!
沙擎天看着昆仑三鹰仰身倒地,脸上露出得意的冷笑。凌小天从鬼像的后面扶着沙秀秀走了出来。沙擎天一见凌小天挟持着沙秀秀,就好像见到了地狱中的鬼魂,他声音颤抖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凌小天冷笑道:“不把你们这帮贼盗们杀光,我这个朝廷的三品捕头死也不会瞑目!”
雁门关宋军与辽军的战事现在非常吃紧,丧心病狂的沙擎天和昆仑三鹰却劫了宋军前线急需的军饷,一时间前线的守军士气低落,连吃败仗,神捕凌小天这才被朝廷派到了边关调查此案。
沙擎天独得军饷,将八十万两白银埋到鬼牙山庄的秘洞,最后他又将手下的三十多名弟子全部关到了地底下,他们竟成了这笔军饷的殉葬品。
凌小天通过蛛丝马迹找到鬼牙山庄,他虽然不知道秘洞的入口在哪里,但他知道这帮败类早晚都会回来,他一直在等,今天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沙秀秀一见到父亲,叫道:“爹,那八十万两白银可是军饷啊,你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为什么要叛国,为什么?”
沙擎天一见凌小天走近,吼道:“秀秀,我告诉你真正的原因!”吼完,右手一扬,手中的三四颗鬼牙陡地打了出去,凌小天猛地一闪,还是有两颗鬼牙正中凌小天的胸口。
1943年11月30日这一天,是英国首相丘吉尔的六十九岁寿辰。第二次世界大战进入了十分微妙的阶段,为了彻底摧毁世界法西斯联盟,丘吉尔以庆祝生日的名义,邀请了美国总统罗斯福和苏联统帅斯大林等34位贵宾,前往埃及开罗聚会,以便共商大事。
贵宾们陆续辗转来到处于战时紧急状态下的开罗,纳粹的特务们也迅速眉集这座古城。
丘吉尔的侍卫长汤普森负责这次具有特别意义的庆祝会的安全工作,他命令情报机构开足马力,仔细调查每一个来宾的详细情况。遇有可疑之处,再重点调查,他对情报机构的头头说:“即使疑点出现在罗斯福总统或斯大林元帅身上,你们也要紧追不舍,一点也不能放过。” 那位头头反问道:“如果疑点出在丘吉尔首相身上呢?” 汤普森果断地说:“那也毫不犹豫地追下去!这么复杂和危险的国际形势,谁能保证纳粹不偷换丘吉尔首相,借此机会干掉罗斯福和斯大林呢?!” 当然,调查的重点还在那些来宾身上。
不久,情报机构的头头悄悄找到汤普森,对他说:“我们将34位来宾的情况都细细筛了两遍,最可能出问题的是罗斯福总统新聘的私人秘书霍克,这人虽然年轻有为,但他的经历太复杂了。我们查到,他在瑞士曾与盖世太保的特务有过接触。来到伦敦后,他又两次单独上街,把我们派去盯梢的特工也甩掉了。我想,你是否能……” 汤普森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去找丘吉尔首相,对他说:“我建议,明天的庆祝会不让罗斯福的新任秘书参加……” 丘吉尔皱着眉头,放下粗大的雪茄烟,说:“那怎么行呢?!你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在这个年月里,谁能保证自己没跟盖世太保的特务打过交道呢?你们能凭这一点,就不让他参加这么重要的聚会吗?” 汤普森还是不死心,他改口说:“我们可以制造交通事故,或在他的咖啡里放安眠药,让他错过庆祝会的时间……” 丘吉尔听后,猛地将雪前掀灭,大声吼道:“不行!如果你们搞错了,这对世界反法西斯同盟来说,将是多大的损失!我绝不允许这么搞!” 汤普森低下头,露出一筹莫展的愁容,这时,丘吉尔换了一种比较缓和的口气说:“或许,你可以暗示一下罗斯福总统的侍卫长,让他们美国人自己处理内部问题。” 顿时,汤普森觉得眼前有了一线光明。
他很快找到罗斯福的侍卫长鲍杰,把他拉到密室,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他。谁知,这位大名鼎鼎的保镖却大大咧咧他说:“你太神经过敏了!霍克先生常在罗斯福左右,他的口袋里常放着手枪,如果他真是纳粹的人,美国总统早就没命了!” 汤普森告诫他说:“很可能以前没有直接联系,而这一次,盟国的领袖都在这里,纳粹对他下了很大的赌注,重金之下,你能保证他不动心吗?” 但是,鲍杰仍坚持自己的意见,他说:“明天,霍克先生一定要参加丘吉尔首相的生日庆祝会,而且,他跟我们一样,也带着枪。” 汤普森简直有点生气了,他没料到美国总统的侍卫长也像花花公子那样,一点也不考虑别人的担心。
他又找到斯大林的卫队长米雅夫,婉转地告诉他说,明天的庆祝会要格外小心,可能有人要谋害盟国的领袖们。
米雅夫十分紧张,反复追问,但汤普森又不敢和盘托出,只能说:“小心点吧,尽力保护好大元帅,庆祝会的安全工作,主要由我们来做。” 第二天,丘吉尔首相的生日庆祝会准时举行了。汤普森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那位霍克先生。他是与罗斯福总统同车到达的,他的手上拎着一只精致的小包。
这天,强子开着一辆桑塔纳回家,发现后面有一辆气派的奔驰车跟了上来。强子自觉地让出道,给人家超车。可让了好长一段路,奔驰车都没有超,而是跟在他屁股后头。
强子有点纳闷,他 试着提速,后面的家伙也跟着提速。他又故意减速,结果后面的家伙也跟着减速。
这下,强子更好奇了,心想:难不成后面那小子跟踪他?他眉头一皱,干脆把车靠边停下,往后视镜一瞧,嘿,这小子居然也把车停下了。
很快,奔驰车上下来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跑到强子车旁,焦急地敲了敲车窗。强子摇下窗,警惕地问:“你想干啥?”
男人说:“师傅,你咋停下不走了呢?你能不能快点开啊?我求你了!”
强子瞪圆了眼睛,不解地看着他。男人抹了一把汗,说:“我车上有病人,我得赶快送他去医院!”
强子一听,更奇怪了:“那你还嗦什么呀?还不快点回去开车!”
男人急得直跺脚:“你、你的车在前面,我不敢超呀!”
强子更是莫名其妙了,男人顿了顿,又说:“你这是桑塔纳对吧?”
强子点点头。男人哭丧着脸说:“可我那车叫奔驰呀!”
强子一听差点笑出来,谁定的规矩,奔驰就不能超桑塔纳呀?
男人犹豫片刻,一咬牙说:“奔桑奔丧,兆头不好!”
强子傻了几秒钟,这才回过神来,哈哈大笑:“兄弟啊,你只想到奔丧,怎么就没想到,你们老跟在后面,那不成了送桑送丧了吗?”
男人一怔,猛地一拍脑袋,跑了回去。不一会儿,奔驰车就“呼”的一声,从桑塔纳旁边超了过去。
有一个巴格达青年,名叫汤笛。原先他家里很有钱,后因牵涉进一桩冤案,害得他家破人亡,双亲相继去世,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一座空荡荡的破庭院了。
这天夜晚,他忽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个白胡子老人对他说:“孩子,你不要灰心,你们家还有一笔财富放在开罗,你可以去取回来……到了开罗,会有人告诉你藏财富的地方的!”汤笛打个激灵醒来一想,觉得不妨一试。第二天一早,他就离开了巴格达,向开罗进发了。
一路上汤笛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自然吃了不少苦头。他到达开罗的那天,已是黄昏时分了。他决定到清真寺里先睡一觉再说。
说来也巧,这天夜里正好有一伙小偷们流窜到清真寺附近作案,被主人家发觉了。大伙儿一喊叫,小偷们一声唿哨,撒开腿儿四下逃窜。警官劳特带人到清真寺来搜查,却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躲在角落里睡觉。劳特不觉起了疑心,不由分说,先把他抓了起来。
汤笛大呼冤枉,再三申辩,说自己刚刚进城,实在一无所知。警官以为他在狡辩,给他一顿好打,然后把他送进监狱,足足关押了三天。
到第四天一早,劳特警官把他传来审讯:“你是从哪一个国家来的?”
汤笛答:“报告长官,我从巴格达来。”
“到开罗来干什么?”
“我做子个梦,有人在梦中告诉我,说我家有一笔财富放在开罗,所以就来了?”
劳特觉得他神经有毛病,故意问:“财富放在什么地方?”
汤笛又答:“不知道。梦中老人说,到了开罗自会有人告诉我的。”
警官劳特听到这,忍住哈哈大笑道:“真是莫名其妙!开罗这么大,你不知道具体地点,到哪里去找?不久前我也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巴格达有这么一个地方,那里有一座破落的庭院,就在庭院一个低洼的角落,有一个喷水池,喷水池的下面藏着一大笔财富,让我去拿。你听,我的这个梦比你的那个梦要详细得多吧?可我并不相信梦中的东西,还是在开罗做我的警官。而你却居然异想天开,光凭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梦,就大老远地来开罗,不觉得太愚蠢太无聊了吗?”
汤笛被了耻笑,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不觉羞得面红耳赤,低下了头。
劳行警官看汤笛不像小偷那样油腔滑调,便起了恻隐之心,从兜里掏出一些钱来,劝他赶紧回家去。
汤笛谢过劳特警官,又是一路跋涉,风尘仆仆地赶回巴格达。到家一看,他不禁惊呆了!原来那个开罗警官所描述的梦中庭院,就是自己的这个破家呀!汤笛马上就在喷水池下挖掘起来。不多一会,果然挖掘出一大笔财产来。
这笔财富不知是他祖先留下的,还是别人若干年前埋在这忘了来取,成了个解不开的谜。梦能成真,可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希暖没有了妈妈,希暖很想哭,天天哭。爸爸又取了老婆,希暖有新妈妈了。希暖吵着爸爸说:“我不要新妈妈,我就是要我的生母。”新妈妈看到希暖那么可怜的希暖没有了生母,新妈妈也是个好人。希暖哭着说:“我要我的生母,那个温暖的怀抱的妈妈。”新妈妈看到都心酸。爸爸对希暖说:“如果你真的想要生母的话,你去***妈的娘家去。”希暖说:“我外婆家在什么地方?”爸爸说:“在一个乡村。”爸爸没有说话完,希暖就走了,爸爸说的是乡村的地址。
希暖一边哭泣一边想念自己的妈妈,天空是那么蓝,桥上的风吹过,不知道妈妈在哪里?希暖望着天空哥那么清脆,风的声音不走边。希暖想外婆在哪里?妈妈在哪里?希暖走了桥来到一边,这一边都是清脆的高山,希暖又流出了眼泪,妈妈你在哪里?
希暖来到了山腰,看到下面那么多绿的和建筑物,风吹在希暖的心上,希暖问妈妈在哪里?希暖好想哭。希暖来到了山顶,看到下面一望无际,忘记了自己是谁?我在哪里?那妈妈在哪里?风就是像她的左右思念。那该死的风就是吹希暖,希暖不断想妈妈,想那些风景就是那么舒服。
希暖来到城里,这天晚了,城里到处了红绿灯。风声又来了,希暖感觉自己被抛弃的感觉。而且,晚上的红绿灯是那么时髦,希暖就是那么孤独。河边的船上红绿灯,希暖哭了出来了,希暖哭到我妈妈在哪里?我妈妈在哪里?
第二天清晨,希暖就像在流浪一样,晨风也在吹,走了一些美妙的建筑物,希暖好想大声哭我的妈妈在哪里?究竟在哪里?这些风景,这些风,吹在了希暖的心坎里。希暖不断的想念妈妈。到了晚上,希暖走在小巷里,想念妈妈,那个慈祥的妈妈就像那七八十年代的妈妈。
突然天空下了起了雨,希暖走进了一个店子里,希暖想到:我妈妈曾经住在小巷里的房子吧。雨还是在下,希暖不管了,跑出去。就在大街上淋着雨,希暖想那个妈妈,雨中的风煞着希暖的心。希暖坐在街边的梯子上。希暖想到妈妈是那么可怜,曾经要过饭吧。翌日,希暖来到那些美妙的风景区,还有那些建筑物,那个风又要伤痛希暖的心。
希暖来到一处山脚,一个女人看到希暖,希暖还以为是妈妈,原来是姨妈。姨妈跟爸爸打了电话,说找到了希暖。姨妈对希暖说:“你爸爸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走了干什么?”希暖说:“对不起。”姨妈打了电话跟姨爹,姨爹开着车过来。
过了一会儿姨爹的车来了,希暖和姨妈上了车。希暖看到了那些风景真想自己妈妈,而那些风景真陶醉啊,风是依然走进她的心。姨爹说:“不要乱跑了,去外婆家里好好生活哦。”姨妈说也说。过了几个小时,来到了外婆家。可是希暖不在了,姨爹和姨妈不知道怎么办。
连接,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美国是总统制,从没听过有皇帝——但据说,民间也曾出现过一个皇帝。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一百多年前,美国旧金山市,有个人名叫约舒亚·阿柏拉罕·诺顿,这是个标准的倒霉蛋。他1819年生于英国伦敦,后来随家人迁居到南非。他的父亲是个农民,学着做了些船上用品生意。老诺顿去世后,他变卖家产,到已西去淘金。1849年,当他30岁时,他带着4万美元来到美国新兴城市旧金山,开了一间百货商店,还兼做房地产生意,4年之间,他居然将财富增加到25万美元。这时,白米行情看好,他立刻把财富都投到囤米居奇的买卖上,谁知,由于海运的困难和美国人口味变化太快,他囤积的大米竟一时卖不出去了。一场暴雨过后,堆在临时仓库里的大米发了霉,诺顿只得再花钱雇人将它们倾倒进大海。
随着白花花的米倒进海里,诺顿也成了一个穷光蛋。接下来的几年里,他是靠东借西贷,勉强混过去的。
发财梦破灭了,但诺顿的雄心不死。他像每一个来到美国的人一样,每时每刻要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
有一天,他在酒吧听人说:“在美国,只要你不触犯法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里是民主自由的天堂。”
诺顿回到他那个破旧的屋子里,寻来一本美利坚法律全书,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研究了五天。第六天早晨,他写了两大张纸,又换上一身破旧的上校军装,冲进《旧金山报》的编辑部,一本正经地对总编说:“我查遍了美利坚法律全书,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一个人不能当美国皇帝。我也翻遍了全美国各地的报纸,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宣布他是美国皇帝,我是诺顿一世,这是朕的诏书,朕命令你,立刻在报上刊登!”
瞧他那副熊相,总编大人和报社的职员们差点没笑掉大牙。但总编擦擦干笑出来的眼泪,突然将脚跟猛地一碰,立正着敬个礼说:“陛下,一定照办!”
诺顿被他的装模作样吓了一跳,但马上恢复过来,用手指弹弹桌面,说:“这才对了。朕恕你们刚才笑得那么……天真!”
说完,他拉拉正旧军装,挺胸凸肚走出了编辑部。
总编立即拿过“诏书”,对一位编辑说:“真愁没有爆炸性新闻,这下可好了!诺顿说的一点儿也不错,他钻了法律的空子,抢了谁也没有称帝的先。在美国,谁都可以玩一点不犯法的花样,为什么旧金山不可以冒出一位没有金钱没有宫殿的皇帝呢?!这一招,一定能提高报纸的知名度,提高旧金山的知名度!”
诺顿的第一道“诏书”很快就刊登出来了。
爱热闹的美国人一下子觉得,这个穷光蛋皇帝很有趣,居然到报纸上做起白日梦来了。美国以前也只是一块殖民地,再说,独立快一百年了,难道这个家伙要向死去已五十多年的华盛顿总统宣战吗?
这一份《旧金山日报》也送到了大总统林肯手里,他看过后,笑笑说:“诺顿一世没有军队没有监狱,恐怕连晚饭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不会对美国政府构成威胁,由他闹着玩吧。”
实际上,这几天,诺顿躲在家里,害怕得很,他怕警察局找上门来寻麻烦,但转念一想大不了投进监狱,由美国政府来供养他!因此,躲了几天,他悄悄开了门,来到街上。
怕归怕,他还是穿着他那身破军装。
突然,有两个胖子微笑着向他鞠了一躬。
接着,又有几位老太太颤颤抖抖地朝他行了屈膝礼,几个孩子还朝他喊道:“美国皇帝万岁!诺顿一世万岁!”
诺顿激动起来,大叫道:“喂,你们过来,朕要给你们加封……”
诺顿气极了,立刻又写了一道诏书,要各州派代表到旧金山的音乐厅来朝见,他将和代表们“对法律作必要的改革”。“代表”们来了不少,但他们都是前来猎奇的记者,不过,这次旧金山音乐厅又大出风头,照片登在各地的报纸上,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参观。
一天晚上,旧金山市市长在宴会上向在座的富翁们建议说:“旧金山出了个大名鼎鼎的美国皇帝,这是一件滑稽事,但对旧金山好处很大。你们看一看,才多长时间,国会议员们就经常谈起旧金山,旧金山的游客增加了三倍,财政收入也增加了近一倍,这些,都和这个荒唐的皇帝有关。我看,这个穷光蛋对旧金山来说,是个财神爷,我们要将他保护起来,好好利用。”
一时间,富翁们纷纷表示,愿意包下“美国皇帝”的衣食住用。有位著名医生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我马上去为他那两名忠实的卫兵免费治病!”说完,他就醉熏熏地跑出去为诺顿的癞皮狗治疗了。
大唐周边葱岭南有国名叫天竺,现在改叫印度,其国民我们亲切的称之为阿三,时分东西南北中五大块。姑且分别叫东、西、南、北、中印度吧。唐初,印度半岛最强大的中印度统一了印度半岛建立了摩揭陀帝国,并很快与唐朝建立了友好关系。
公元647年,唐太宗命王玄策为正使、蒋师仁为副使一行30人出使西域。我想目的有三:一是出使印度。二是拜会吐蕃王松赞干布,睦邻友好。三是看看文成公主。但此时印度发生了政变,别忘了,那时候没卫星,也没手机,没通讯手段,李世民再牛也算不到啊!于是照常上路。路线我觉得是从西安-》新疆-》中亚-》印度-》吐蕃。纂位的新王阿罗顺那听说大唐使节入境,竟派了2000人马半路伏击,除王玄策、蒋师仁外从骑皆遇难,王玄策被擒扣押。后来,王玄策、蒋师仁寻机逃脱,发誓要灭绝印度,以雪使者被杀之耻!两人于是策马北上,渡过甘第斯河和辛都斯坦平原,以喜马拉雅山脉为目标,一路来到了尼泊尔。在尼泊尔,王玄策与尼泊尔王谈判,以吐蕃王松赞干布的名义,向尼泊尔借得7000骑兵,同时还檄召临近处各大唐藩属国,外加吐蕃松赞干布派来了1200名精锐骑兵,人马总数接近一万。自命为总管、命蒋师仁为先锋,直扑印度。
当时吐蕃王松赞干布分别迎娶了尼泊尔的尺尊公主和大唐帝国的文成公主为皇后。
在北印度茶博和罗城外,王玄策用“火牛阵”一仗击溃印度数万象军。阿罗顺那大惊,守城不出,玄策一心报仇,拿出唐军攻城的各种手段——云梯、抛石车、火攻,狠攻月余。公元648年,茶博和罗城兵溃城破,玄策一路追来,斩杀印度兵将三千,印度兵将落水溺毙者超一万,被俘一万一千,阿罗顺那逃回中印度。王玄策乘势攻入中印度,并发誓要尽灭印度。而印度兵将与唐军(算是外籍军团)一接触便溃不成军,阿罗顺那弃国投奔东印度,求得东印度王尸鸠摩援兵,接着再招集散兵残将准备反攻唐军。玄策、师仁设分兵用计引阿罗顺那上钩,一举全歼阿罗顺那残部,活捉了阿罗顺那,余众尽坑杀。最后,阿罗顺那妻子拥兵数万据守的朝干托卫城也被蒋师仁攻破,远近城邑望风而降,中印度灭亡!
由于东印度援助阿罗顺那,王玄策准备顺势再亡东印度。尸鸠摩吓得魂飞魄散,忙送牛马万头,弓刀缨络财宝若干,向唐师谢罪,表示臣服大唐帝国,王玄策方才罢兵回朝述职,同时将阿罗顺那披枷带锁押回长安。太宗皇帝大喜,下诏封赏玄策,授散朝大夫。
杀印度兵数万,俘虏数万,凭借借来的几千杂牌军就平定了印度,这个英雄就是王玄策,一个非军事专业出身的使节,一个在国外毫无根基的外交官,居然能够完成这样的壮举。实在是世界军事历史上不二的奇迹。所谓的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印度就这样被一个中国外交官在战场上轻松搞定,真是愧对“文明古国”的称号啊。只可惜当时的中国对印度知之甚少,在中国人眼里那只不过是一个化外蛮邦而已,而近代因为“中印友好”的缘故,对这段历史教科书上也避之不提,所以王大英雄的名字没人知道也就不奇怪了。
明朝末年,一位姓贾的宜昌商人在南京做生意发了大财,为了把财产运回家乡,他买了一艘大船,装满了锡砖,叫儿子贾元押运回宜昌。这锡砖外表上看是锡,其实,里面包着的全是白银,为的是掩人耳目,以防盗匪。这事做得十分保密,连儿子贾元也蒙在鼓里。
从南京到宜昌是逆水而上,所以船行得慢,一个多月后,才抵达长江重镇汉口。汉口地处九省通衢,各路客商云集,是个繁华之地。贾元抵不住诱惑,心想一路辛苦,也该上岸玩几天了。于是命船工停了船,上了码头。
贾元在船上困了一个多月,上岸后如同出笼的小鸟,被汉口的花天酒地吸引住了。他忘了父亲的嘱咐,迷恋上了花楼街的美女秋月。不知不觉间,一月过去了,他身上的银子也花光了,这才想起父亲的叮嘱。慌忙回船打发船工开船,可是晚了,冬季临近,枯水季节来临,大船搁浅了。满船的锡又沉又重,船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拿它没辙。万般无奈,唯一的办法,只能等到来年春天涨水了。数日后,眼见连吃饭的银子也没有了,贾元急得团团转,一位船工点拔他:“船上这么多的锡,何不拿一点去换点柴米钱?”贾元一听,茅塞顿开。尽管父亲一再叮嘱不准动锡,可是吃饭事大呀!于是,他取了一块锡砖,用布包着上了岸。哪知,在汉口的大街小巷穿梭了一天,却寻不到买主。夜色临近,贾元又累又饿,满腹失望地往回转。穿过一条小巷时,他见到路边有一个锡匠在给人焊铁桶,不觉眼前一亮。他走过去,亮出了锡砖,问锡匠要不要。锡匠一见锡砖,连连摇头说:“买不起,买不起。”贾元想到船工们还在等米下锅,就说:“随便你给多少钱,我留着也拿不动了,我还有一船这样的锡砖呢!”
锡匠掏遍全身,仅掏出半两碎银。这点碎银连一个锡砖角也买不回。但贾元顾不了那些了,放下锡砖,抓起碎银就走。
这位买锡的穷锡匠姓沈,穷得连房子都租不起。这天晚上,沈锡匠心里喜滋滋的,正好他的锡用完了,就在自己搭盖的窝棚里将烙铁烧好,准备把便宜得来的锡砖化整为零。哪知表面的锡一化开,里面却是硬邦邦的,他起先还以为上当了,仔细一看,里面竟然是白花花的银子,不由又惊又喜,张大的嘴忘了合拢。高兴之余,猛然间想起,那个卖锡砖的小子说过,他还有一船这样的锡,那是一笔多大的财产呀!沈锡匠简直不敢想象,想来想去,不由起了贪心。
第二天,沈锡匠经过打听上了贾元的船,果然见到满船的锡砖,顿时大喜过望。他压住心中的喜悦,佯装一副平淡的样子,和贾元攀谈起来。谈话中他谎称自己有个表哥在做五金生意,想高价进一批锡,出的价要比市面上的价高出一倍。贾元一听喜笑颜开,心想,如此好的商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呀!这些锡运到宜昌也卖不到这样的好价,还不赶快出手,节约了运费不说,连船工的伙食费也省了。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就这样,沈锡匠将前一日得来的银子买了一批锡砖,回家后将这批锡砖化开变成了银子,再上船去买锡。这样来回倒,倒了几天后,就把一大船锡倒空了。
船一空,也就不搁浅了,贾元也就高高兴兴打道回府了。顺风满帆,又是轻舟顺流,十来天后,便到了南京。贾元叫人抬上了卖锡的一袋银两,满心欢喜去见父亲,得意地讲了卖锡的经过,然后等待父亲的夸赞。哪知父亲气得面无血色,口吐白沫,几乎昏死过去,指着贾元的鼻尖,狠狠地说:“你去死吧!去死吧!”贾元开始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知道了个中隐情后,后悔得呼天抢地大叫一声冲了出去。还没等旁人反应过来,他已冲出了宅院,冲到江边,一头扎进了滔滔江水中。
传说贾元死不瞑目,阴魂不散,魂魄在武昌江面上飘忽了近十个月,才来到阎王殿,要告阴状。阎王不管阳间之事,说:“你自己的事自行了断。不过,你想投胎何处可以依你。”贾元的阴魂说:“我要到千人打拱、万人折腰的地方。”阎王点头,一脚就把他踢到了他要求去的地方。
再说沈锡匠发了横财以后,一贫如洗的他,一夜之间有了万贯家财,成了汉口的首富,人们不叫他沈锡匠了,而是叫他沈锡万了。他置了房产,开了商铺,娶了媳妇。媳妇很快就有喜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婴儿出生的这天,贾元的魂魄来到了汉口,附在了婴儿身上降生了。汉口是面临长江的大码头,江上船多,那时的船全靠风帆和摇橹划桨,摇橹和划桨要打拱折腰,千人打拱、万人折腰正是应了此地呢。
沈锡万一夜暴富,又逢中年得子,自是喜上加喜。他给儿子起名沈继财,指望儿子把万贯家财一代代传下去。不幸的是,沈公子出生后,哇哇大哭,比一般的婴儿哭的声音都要大。起先沈锡万还以为这是好事,证明小家伙有气力。哪知,这小子哭起来不知疲倦,日日夜夜,没完没了。沈锡万请了最好的郎中,也不顶用;叫人在汉口大街小巷贴满了“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好哭郎.过路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光”的条子,也不见效。眼见儿子哭得越来越瘦,沈锡万急得直跳脚。一次,丫鬟给他倒茶时,孩子哭得他心焦脑烦,一把将茶杯摔在地上。奇怪的是,随着“砰”的一声瓷器破碎声,儿子居然不哭了。沈锡万大喜,连忙叫人准备瓷器,只要孩子一哭,马上就摔。家里的瓷器很快就摔光了,于是到街上成批地买,还派人驾船去景德镇源源不断地购买。就这样,在瓷器的破碎声中,沈公子渐渐长大了,而沈锡万得来的横财,也因为买瓷器摔去了一半。
沈公子十六岁时,生得一表人才,在外结交三朋四友,花钱如流水。沈锡万心想还有半船的银两,任他十辈子也花不完,只要他高兴就行。一日,沈公子从汉口遥望大江对面的黄鹤楼,闹着要去玩。沈锡万就带足了银子,乘船过了江。时逢仲春,风和日丽,黄鹤楼游人如织。上了蛇山头,登上黄鹤楼,千里风光,尽收眼底。沈公子站在楼台上,好不高兴。突然,楼下有几个游人认出了沈公子,高呼道:“沈少爷,给赏钱!”许多游人一起高呼:“沈少爷,给赏钱!”
沈公子一听,立马就掏出身上的银子往下扔。这一扔,下面的人就一阵疯抢,有的在地上打滚,有的扭打在一起,有的又哭又叫,有的头破血流。沈公子见状,高兴得手舞足蹈,身上的银子扔完了,就伸手找父亲要。沈锡万只好给,直到所带的银子全部扔光。
黄鹤楼上飞金了!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黄鹤楼下的人越聚越多,沈公子见没银子往下扔了,又哭又闹,叫沈锡万回家拿银子,不然就要从黄鹤楼上跳下去。沈锡万只得忙不迭地叫人回汉口取银子,就这样,沈公子在黄鹤楼上整整扔了一天的银子,直到天黑看不见了才回家。
这天夜里,沈锡万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心想,自己年岁已高,一旦撒手人寰,儿子定会饿死无疑,沈家也就断了后。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个让儿子不会饿死的万全之策来。
第二天,沈锡万便行动起来。他倾其所有,在汉口沿江盖了三百六十五间房子,在这些房子中间,盖了一座小祠堂,名沈家庙。一切办妥后,他贴出告示,这些房子免费给商户居住,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每户每年需供沈公子吃一天饭。如此一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沈公子就天天有饭吃了。如此优惠的条件,深受商户们欢迎,不几日,三百六十五间房子就被商户占满了。以后发生的事果然如沈锡万所料,他归天后,沈公子很快就将家产挥霍一空,然后就住进了沈家庙。从此以后,沈公子就开始挨家挨户吃饭,一天一家地轮换。因为每户每年只供他吃一天,所以家家户户都好菜好饭,对他热情地招待。
沈公子终身未娶,活到九十九岁,在沈家庙寿终正寝。传说,那三百六十五间房子经过数百年的沧桑,解放初期还在。由于城市建设,特别是汉口的商业发展,那一带渐渐就演变成了今天驰名中外的汉口商业中心——汉正街。
从前,日本一个小镇上有一家理发店,这家理发店以理出来的发式大方美观、刮须干干净净而遐迹闻名。店里有一位老板、一位大师傅、一名助手和一个小厮。老板是个大肚子的胖子,未开店前也是理发出身,手艺着实过得去,只是后来当上了老板,也就不再拿剃头刀了。大师傅狄村五郎是店里的第一好手,栉发、洗梳、推头,开光、整容、刮脸件件精通,就是架子大了一些。助手雅西郎是三年学徒出身,对于理发这一行当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早已烂熟于胸,难得他善于揣摩顾客的心理,对于皮肤娇嫩又没有片刻安静的婴儿满月头,络腮胡子的浓须及娇花娘的开脸一类难伺候的活儿,他都极有手段,总能服侍得他们舒舒服服。小厮义通,只是一个上了十四未满十五的毛头小子,因家境贫困,为人灵活,老板见他兴许能学得出山,也不留在身边当学徒,让他干些买酱打醋、倒尿壶扫地一类的杂活,空下来也就让他在出不了几文钱的穷人头上试把式,反正剃歪了或见了血,谁也不敢多嘴多舌,谁叫他们荷包里少那么几文钱呢。偏生这 小厮人长得极为伶俐,什么活儿偏偏过目不忘。虽然服侍的是些穷汉叫花,却从来是一丝不苟,理得像模像样的。因为这店里四个人,人人手艺都很不错,老板极为自得,就央人写了一副对联挂在屋里。
上联是: 纷纷扬扬丢失的尽是须发 下联是: 堂堂正正挣回的却是面子 横批是: 毫发不留 这天正逢上个烈日炎炎的大热天,人们懒得出来走动,故而理发店里一个顾客也没有。老板袒露着个肥肚,在门外树荫下的竹榻上呼呼酣睡。狄村五郎与雅西郎两个,一个坐在那把理发椅上,脑袋像鸡啄米似的一颠一颠的打盹;一个则靠在条凳上,头仰着依在墙上,半张开嘴巴,噗哧噗哧地直打呼噜。唯有义通坐在后门洗大伙的汗衫短裤。
猛地一声吆喝,进来一个浪人:“店里有活人吗?干吗大爷进来了半天却没半个混蛋出来招呼?” 老板跟五郎、雅西郎全吓了一跳,醒过来一蹦蹦了起来。定睛看时,只见来的主顾是个彪形大汉。那件和服也不系一根腰带,只是畅着怀,露出一个可与老板匹敌的沉甸甸的大肚子,胸口那一片黑毛恰似个老鹰窝一般。他脸若朱砂,一个酒糟鼻火一样红,虬髯从左鬓连到右鬓,浓密漆黑,横生倒竖得像一蓬乱草,根根如铁。他面目狰狞,脸上盘肉抽搐,气势十分的慑人。
老板眼看这人不是好惹的,急忙狗颠屁股似的跑来,深深鞠了一个躬,道:“客官快请里面坐!雅西郎,快快绞热毛巾来替客官擦汗!” 这大汉也不逊让,大模大样地进屋坐了,接过雅西郎递来的热毛巾,胡乱擦了一把,望着堂上挂着的那副对联,细细读了一遍,只是嘿嘿冷笑。
五郎迎上前去,道:“客官是要梳洗理发还是整容刮须?” 这浪人道:“嘿嘿,毫发不留,说得好啊说得好!……你是问大爷要干吗?大爷只要刮须,不要理发!只是,你们店里写着说干的活极其干净利落,能做到毫发不留,这话当真?”
老板嘿嘿陪笑道:“当真,当真,客官尽管放心,小店的几个师傅个个手段高超,保证刮得精光锃亮,毫发不留。客官不信,可以去问,小镇上人哪个不夸?” 浪人呵呵笑道:“大爷没有这个闲功夫去打听,大爷只消看你们在我脸上的活儿就知道。眼下你就叫你们店里手段最高的那师傅出来替大爷刮胡子,若是刮得精光滑脱,真的毫发不留,嘿嘿,咱大爷就赏你金瓜子四粒!” 说着,他手一张,掌心中金光闪闪的四粒瓜子金,“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如果留下个一根半根胡须或者刮出了血嘛……嘿嘿!” 说到这儿,这浪人倏的一下从衣后抽出一把精光耀眼的短刀来,轻轻一挥,刀已无声无息地钉在桌子沿上了。三个人眼看着这刀犹如一泓秋水也似,即便这样的大热天也似有股森森冷气。大家吓得矮了二寸,一齐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只听见他继续说下去:“大爷就要不客气一刀剁下他的脑袋来。你们看,这笔交易怎么样?”老板早就吓得手颤脚麻,半晌作声不得,看见这浪人直勾勾地只盯着自己瞧,只好硬着头皮说:“这个……自然,五郎,你是大师傅,就替他刮…… 我……我……我有些内急,去去就来……” 说着,他已一步一颠逃出屋外,只恨爹妈当初没给他多生腿。
旗镇曲艺团有八大台柱子,个个都有两把刷子,俗称“八大金刚”,崔天书是头牌。
崔天书四十几岁,一米八零大个儿,身材匀称,凤眉星目,标准的美男子,细看,眉宇间有一个深深的“川”字。
崔天书有三门绝技。一是评书,舌舞莲花,或悲或喜,或哀或怒,身临其境,人送对联“一壶乾坤东西南北雅俗事,两袖世界古今中外长短情”。二是口技,惟妙惟肖,招蝶引凤,精彩绝伦。三是反串,雍容华贵,端庄秀美,比女人还女人。崔天书爱扮旦角,一出《贵妃醉酒》惊艳四座,手眼身法步、唱念做打,活脱脱梅兰芳再世。
曲艺团曲目安排,八大金刚每两天轮换一次。逢崔天书的场子,剧场里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来得晚的,央求把门的给找一个马扎子,或者干脆席地而坐,撵不走,赶不动,一副不看崔天书表演就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人多,难免嘈杂,乱哄哄的,像农贸市场一样。正喧哗间,突闻“咔嚓”一声,一个惊雷从天而降,接着狂风大作,豆大的冰雹和着雨点哗啦啦倾泻下来,满场的看客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头顶,眼睛不自觉地刷刷射向屋顶,只见屋顶完好无损,再往台上看,门帘一挑,崔天书满面春风走出来,抱拳施礼。台下如梦方醒,掌声雷动。
崔天书一张嘴,看客陆续陷到崔天书的评书世界里了,如醉如痴,手舞足蹈,不能自拔。及至崔天书女人扮相粉墨登场,人们还沉浸在悠长的回味里。总之,看过崔天书的表演,浑身每个毛孔都熨帖。
平常,崔天书一身绸布裤褂、白袜、千层底布鞋,嘴里叼着汉白玉烟嘴,派头十足。
可别人不知道,崔天书外强中干腰包里瘪瘪的。
为啥?
崔天书有一个常年患病卧床的媳妇雅芳。
崔天书和雅芳是艺校同学,那时崔天书很腼腆,而身材苗条、长相俊美的雅芳则生就一副男人性格,大大咧咧。两个人在一起,真可谓珠联璧合。毕业后两人双双分到旗镇,一个进了曲艺团,一个进了剧团,琴瑟和鸣,生活倒也美满惬意。
雅芳唱旦角,没几年就隔窗吹喇叭——名声在外了,而崔天书那时还名不见经传。雅芳鼓励崔天书创新,崔天书这才和老艺人学了口技,和雅芳琢磨出反串。
灾难来得悄无声息。
雅芳三十岁那年,一次在演出时突然晕倒,脑出血,送医院抢救,命是保住了,可从此瘫痪在床,嘴歪眼斜,生活不能自理。
晴天霹雳,这霹雳一响就是十二年。
十二年里,雅芳所在的剧团早解散了,生活的重担都压在了崔天书一个人肩上。
钱,除了钱,还是钱,崔天书看啥都像孔方兄。他平时除了练功,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赚钱。没办法,雅芳的病需要钱哪!
别看崔天书平时愁眉苦脸,可一到了台上,立马精神百倍。
恐怕这就是艺人的职业道德吧?
这一阵子,崔天书暗暗联系了一家猎头公司,去一些开业庆典、婚丧嫁娶场合演出,挣点外快。曲艺团的领导知道崔天书家里情况,也就猫头鹰睡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家还没个难处呢?
这天,崔天书给一户结婚的人家表演《贵妃醉酒》:“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一个女人听得涕泪横流,走进换衣间,拉着崔天书的手就不松开。
女人长得不算漂亮,可浑身珠光宝气,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儿。
女人说,我是你的粉丝,我崇拜你!
女人又说,你这样是糟蹋艺术,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更好的舞台。
女人还说,放心,我绝不忽悠你。
女人说这话时,两眼神采奕奕。
两人约好在一家酒店详谈。
崔天书准时赴约,到了才知道,约好的是一家酒店客房。可既来之则安之,崔天书迈步走进电梯。
门开了,女人穿着很暴露,身上名贵香水味强烈刺激了崔天书的嗅觉,他重重地打了两个喷嚏。
女人叽叽喳喳地说着,并从挎包里夸张地掏出一大捆钞票,十万元的样子,推到崔天书身边。
崔天书侧耳倾听。
许久,崔天书说,你是让我只给你一个人表演?
对呀。女人点了点头。
你是要我和妻子离婚然后和你结婚?才给我大把的钱、车子、房子?
没错,是这样子的。女人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这么说,你同意了?
崔天书冷起脸说,记住,艺术是大家的!还有,我反串演女人,可我是一个爷们儿呀!
崔天书把那一大捆钱扔到床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发生在祖国西部沙漠里的一个我亲身经历的真实故事,至今想起来仍然感到不寒而栗,同时,也感到非常遗憾。
那是1997年6月10日下半夜3时23分,我独自一个人驾驶着奔驰牌沙漠水罐车,不知不觉地进入了那片神秘地带。
自从石油总公司与美国的一家勘探公司签订合作勘探塔里木石油以来,我们这支大漠石油勘探队便进驻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腹地,进行了艰苦卓绝的石油勘探。我们的蔬菜、食品等物品有直升飞机从空中供给,而喝的水都是从遥远的塔里木河拉到勘探营地的。
我的任务就是开着沙漠水罐车去塔里木河拉水。从营地到塔里木河边,正常时间要走两天两夜。虽然大漠里无路可走,但毕竟是轻车熟"路",顺着原来的车印艰难地向塔里木河边行驶,已成习惯。
这天夜里,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刮起了微风,这是沙漠里少有的"无风天气"。借着朦胧的月光,我艰难地行进在原来推土机推出的沙山间的平路上。从半开着的驾驶室的玻璃窗上,可感觉到迎面扑来的阵阵热风。我看看夜光手表,已经是下半夜了,整个漠野里朦朦胧胧,下弦月色时隐时现。
我开着我的水罐车慢慢地走着,穿过一片古老的胡杨林地带,我的眼前呈现出一座又一座巨大的沙山,沙山又高又陡,这样的地貌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是常见的,加之前面有车子走过的印迹,我们已经感觉习以为常了。
沙山在灰蒙蒙的夜色里静静地矗立着,整个大地深沉得令人毛骨悚然。要不是同志们等着用水,我才不夜间赶路呢。我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前方。
前方出现了一座更高的大沙山,看来我的水罐车爬上去有些吃力。我急忙下车把轮胎里的气放了一些,这样可以增加轮胎与地面的接触面积,然后猛地一踩油门儿翻过了这座高大的沙山。我开始顺着细软的流沙慢慢向前爬着。
夜色虽然朦朦胧胧显得非常神秘,但整个漠野里气温却使人感觉非常舒服。夜风吹来,凉凉的,这是夏天的大漠里难得的好天气,只有在这静静的下半夜,才没有了白天难耐的酷热。我用二挡的车速向前走着,不知不觉困意却悄悄袭来,我刚想停车打个盹儿,猛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完全没有了高大的沙山,整个漠海一片平坦,偶尔有片片胡杨古树和几座不太高的沙包。前面既没有原来的车辙,也没有任何路可走。
面对陌生的地形,我完全没有了睡意。我立即停下车不敢再往前走了。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假如在沙漠里迷了路而得不到及时的救助,那是相当危险的。
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的夜,充满了黑色的恐怖。我迫不及待地在沙包和胡杨之间绕来绕去,怎么也找不到原来的路了。我正着急的时候,忽然发现夜色里有一座破旧的土城墙静静地挡住了去路--我恍惚之中不知不觉将水罐车开进了一座黄色的土城里。
整个城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影,不见灯光,也听不见狗吠。一条黄褐色的沙路曲曲弯弯伸进土城中,沙路两旁长满了横七竖八枯死的胡杨树。枯树丛中有许多破败不堪的土房子,有的已经没有了门子和窗户,有的已经成了断墙残壁。我驾驶着水罐车顺着一条宽一些的沙路慢慢向前走着,在城里转来转去迷了路,看起来这座土城规模不大,可是转来转去就是出不了城,看看夜光手表,足足在这里转了3个小时,我像进了迷魂阵一样怎么也出不了城。这时候,沙漠里刮起了风,整个夜色更加迷蒙混沌。
怎么办?这样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叫起个人来问问路,免得跑来跑去耽误时间。我打定主意,干脆把车停在一座看上去比较整齐的土房门前,悄悄走进一座小院子里,只见屋门敞开着,房间里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正在酣然大睡,再也没有其他的男人。我不由得吃了一惊,很不自然地急忙抽回身来,深夜里没有男人的人家我是不敢贸然进屋的。
我顿了顿神,走出这个神秘的小院,来到另一座房子里。这间房子比起前面的房子来显得更加破旧不堪,既没有门子也没有窗户,外间屋正中的一条大土炕上睡着两个中年汉子。我用手电照了照,只见这些人都是古香古色的打扮,夜色里分辨不清这些人到底是哪个民族的,相貌都阴沉沉的。
这是什么地方?在沙漠里工作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地方。我忽然觉得浑身冷飕飕的,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我的内心深处感到有些害怕了,茫茫的夜色中只有我一个人,除了风声,一切都像死去一般。
"莫非遇到了鬼城?"
我顿时感到整个天地融合在了一起,到处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气。听老人们讲,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里,不知埋没了多少探险者的生命,每当夜深人静或是阴风四起的时候,这些冒险者的白骨就会变成人间看不到的沙路,把路过的行人领进一座座鬼城里,挖出心脏献给死去的君王……这都是过去的传说了,我当然是不相信这些的,可是今天的确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急忙点了一支香烟,一口接一口地抽了起来。我知道鬼是怕火的,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子。
我没有敢吱声,小心翼翼地来到一座比较低矮的土房旁。从窗户里看到里面睡着一个老大爷,我高声叫喊了几声,始终没有一个人答应。我猛抽了一口烟,索性冒昧地去推房门,没有想到门子却无声地倒在地上变成了碎木板。我仗着胆子闯进屋里,只见里面的土炕上一共睡着3个人,个个古香古色,相貌瘮人,有的龇着牙,有的咧着嘴,一幅使人不寒而栗的景象。我小心翼翼走向前去用手轻轻推了推其中的一个中年人,一股阴风吹来,中年人忽然变成了粉末。
"哎呀!"
我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头发根子都竖了起来。我急忙倒退了好几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我抽身回到院子里,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好久,我才稳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又到其他的土房里看了看,里面的人都是如此。
我似乎明白了:我来到了一座不知风化了多少年的古城遗址!
置身在这座神秘的古城,我才感到狂风似乎减弱了一些,迷蒙的夜色仿佛更深沉了。我又点着一支烟坐在一个避风处,默默地抽着。我感觉到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好像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中央偏西一点,而且是在去年曾经作过的一条地震测线上。在这条测线上整整干了一年的石油地震二维勘探,从没有见到过有什么古代城池。看来这座古城遗址不知被沙漠埋葬了多少年,又被风沙搬出地面风化了多少年。这座古城遗址肯定我们的文物管理部门目前还没有发现,必须马上回去告诉有关部门,说不定会是一个震惊世界的巨大发现呢?
我决定在这里呆到天明,进一步弄清神秘古城的确切地理位置,然后再走。由于太疲劳了,我不知不觉地坐在驾驶室里睡着了。
当我被巨大的狂风摇醒时,天已经放亮,狂风把沙粒打在驾驶室的挡风玻璃上,劈啪乱响。整个天地一片昏暗。奇怪的是眼前除了耸立着两座沙山之外,夜里看到的景象一切都没有了……
自从过了那个恐怖的夜晚,我积极配合有关部门对那座神秘的古城进行了多次探寻,遗憾的是,由于又刮了几天黑风暴,那座古城又被风沙掩埋了,至今还没有找到。
清朝末年,京城庙场上最常见的就是修脚师傅。其中修脚最厉害的是吕师傅,坐得上京城修脚行当的第一把交椅。这天傍晚,修了一天脚的吕师傅刚刚直起腰,英国药商约翰横着膀子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吕师傅面前的凳子上,把左脚一伸:“修脚!修不好我砸了你的摊子!”
一见约翰来者不善的样子,众人为吕师傅捏了一把汗。可吕师傅根本没当一回事,抱起约翰的左脚:“啊,长了个鸡眼,这玩意儿难受呀,必须一刀连根除了,否则后患无穷!”
“赶紧修,我要赶时间,误了大事,我扒你的皮!”
吕师傅依然是不慌不忙:“越急越要修好脚,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你一只鸡眼脚,能走多远呀?”“还给我耽误时间!”约翰猛地抽回脚,杀气逼人,“我……”
吕师傅一笑:“好了,你感觉一下,怎么样?”
约翰一愣,急忙扳起脚来,仔细一看,脚下的那只鸡眼已经被剜掉。这一切,他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到。约翰顿了顿,从兜里取出一块大洋,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吕师傅就是吕师傅,一刀就把洋人制服了!”看着约翰远去的身影,许多人赞许地说。
“是呀,刚才我真为吕师傅担心,这洋人已经连踢带砸搞烂了二十多个修脚摊子了。”另外一个人心有余悸地说。
“他踢了二十多个修脚摊子?约翰为什么和修脚的过不去呢?”直到收摊回到家中,吕师傅也没想明白。到家刚刚坐下,一大群人便“呼啦啦”拥进了他的家。来的这些人全是修脚师傅,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吊着胳膊,全是让约翰打伤的。大家听说吕师傅镇服了约翰,所以一起来求他主持公道。吕师傅好言劝慰大家,表示一定会讨回公道,众人这才纷纷散去。送走了众人,吕师傅久久地看着自己的那把修脚刀,自言自语道:“约翰要是再来,就看你的了!”
这天是庙会,吕师傅依然去摆摊子修脚。他刚刚坐定,约翰就远远地走了过来。约翰来到吕师傅面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伸出右脚:“修脚!”
吕师傅抱起约翰的右脚,眼睛盯着他脚上的鸡眼,心里却在翻腾:只要他手里的修脚刀轻轻一挑,约翰下半辈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可是,如果他这么做了,也许会给整个修脚行业带来灭顶之灾。
“哗啦!”一声响打断了吕师傅的思绪。他一定神儿,一个口袋扔在了面前,看样子,里面装的全是大洋。他依然抱着约翰的脚,头也没抬:“修脚用不了这些钱!”
“这不是修脚钱!”约翰笑了笑,“虽然我不是中国人,但我特别崇尚中国文化,修脚是中国的民间技艺,我很想把它推广到西方,可我怕一些技艺不精的人把这事搞砸了,所以我暗自进行筛选,结果发现你的技艺最佳。如果你愿意合作,每个月都能拿到这么多钱。”
原来是这样。吕师傅点点头,飞速运刀,约翰脚上的鸡眼眨眼间便被剜去。
约翰见吕师傅答应了他的要求,十分高兴。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取出许多膏药样的小东西,对吕师傅说:“你们中国人都是好样的,这些是我们西方的药,送给你们。”
吕师傅对约翰说的那番话没兴趣,他想趁此机会劝说一下约翰,便收拾好修脚摊子,跟着约翰离开了庙会。
约翰叫来一辆车,两个人一起上车,七拐八拐,足足走了小半天。一开始吕师傅还记得路,后来也被绕糊涂了,也不知到了哪里,被约翰领进一个大院子。他走进一个房间,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门便“啪”的一声锁上了,约翰拍了拍门,奸笑一声:“好好歇着吧!”然后扬长而去。
整整两个月过去了,吕师傅一直没弄清自己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门一开,约翰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吕师傅瞪着眼睛冲了过去:“你为什么要关我?”
“那天我让你修脚,你眼里透出杀气,我编了那个和你合作的谎话,这才逃脱你的毒手。我只想知道,你凭什么恨我呢?”
吕师傅喊道:“快放我出去!”“我就是来放你的。因为如今你一点儿用都没了,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外面。”约翰说完狂笑一声,一侧身,给吕师傅让开了一条路。
吕师傅一口气跑到街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以前的邻居和同行一见吕师傅,都愣了:“吕师傅,你不是去西洋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吕师傅被搞得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什么时候去了西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修脚师傅过来说了事情的经过。那天,吕师傅和约翰走了以后,没几天,约翰到庙会上向众人宣布,吕师傅已经和他签约,去西方表演中国传统修脚绝技了,不日起即将奔赴西洋。而吕师傅放心不下其他人的修脚技艺,怕他们坑了别人,所以他和约翰共同研究,制成了鸡眼药,只要贴在患处,三两天后轻轻一揭,鸡眼就会连根拔出,既安全又简便。从那天起,大街小巷出现了很多卖鸡眼药的人。
吕师傅急得直跺脚,他对大家说:“这都是那洋人捣的鬼,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的鸡眼药取代我们这些修脚师傅,然后靠卖药捞银子。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洋人!”
吕师傅心里着急,但又很无奈。现在,庙会上已经没了修脚师傅的踪影。约翰雇了一些流氓地痞,专门寻衅闹事,殴打那些修脚师傅,不许他们做生意。与此同时,约翰的那些鸡眼药开始上架售卖,谁的脚上长了鸡眼,就只能去购买鸡眼药。而那些鸡眼药价格昂贵,百姓的钱大把大把地流入约翰的腰包。
这天,吕师傅又在满世界寻找着约翰,突然一辆马车在他身边停下,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拉上马车,被稀里糊涂带到了一个地方。一进门,只见约翰笑容可掬地站在那里:“吕师傅,咱们又见面了。”吕师傅像狼一样扑了上去,一把扯住约翰:“你真是缺了八辈子德!”
约翰点点头:“别那么激动,我卖鸡眼药,无非是想挣点儿钱。而且鸡眼药的确方便,你们大清国的人不也是很喜欢吗?”吕师傅气愤地说:“那你也不该断了我们的后路啊!”
约翰不想多解释,说:“我们国家的公主到了北京城,她脚上长了鸡眼,而今天晚上她要参加一个盛大的宴会,所以我请你来亲自给我们公主修脚。”
吕师傅不解地问:“你不是有鸡眼药吗?”
约翰苦笑一下,说:“鸡眼药需要两到三天才能起效,还是你们修脚技艺立竿见影。”
吕师傅一扭脖子,一口回绝。约翰又是许愿,又是威胁,吕师傅就是不答应!约翰当即给清政府发函,说吕师傅破坏两国关系。腐败的清政府一声令下,判处吕师傅斩立决。
吕师傅死了,约翰的鸡眼药生意越做越大,银子像水一样流进他的腰包。可一段时间后,他突然觉得右脚疼痛,一开始他还没太在意,后来越来越疼,脚下就像踩着仙人球。他仔细一查看,吕师傅曾经修过的地方又生出了一个鸡眼。他急忙用鸡眼药贴住,可三天后揭下鸡眼药一看,鸡眼纹丝未动。他又贴了一贴鸡眼药,三天后鸡眼不但没好,反而一天比一天大。约翰慌了神儿,急忙找来几个修脚师傅。那些修脚师傅一见,纷纷摇头,说:“约翰先生,吕师傅修脚快是一绝,他善于治重生鸡眼更是一绝。从这状况看,你这重生鸡眼是吕师傅在第一次修时有意没修净,让它二次成长的。这样的鸡眼,更难对付,只有吕师傅才能治好!吕师傅不在了,你的脚也完了。”
打那以后,约翰成了瘸子。
爱玩的女村官
玉山村来了个女大学生村官,叫艾婷婷,还是大学里人的党呢,乡里派她任村支书助理。
哎呀,老支书刘万松一看,这个村官身骨子嫩嫩的,是个妞妞呀。支书脸色不好看了。
果然,这个妞妞来山村没几天,就让刘万松眉头直皱,原来她是个爱玩的村官,把他的女儿山红也带疯了。你看,艾婷婷正经事不干,一来就在村委的电话线接上手提电脑,里边花花绿绿,办公室整天响着她“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闹得刘万松心烦意乱。可女儿山红对此感到新奇又激动,眼睛瞪得山核桃大,恨不得把脑袋钻进去……她们疯了一阵子电脑后,两个妞又疯到村外的山野里去了。刘万松的心吊起来,这山里有野物,伤着了她们怎么办?怎么劝说也阻止不了。
最让刘万松哭笑不得的是,到了吃饭的时刻,艾婷婷竟然到一户户山民家老着脸皮去蹭食。一个多月,几乎吃遍了山村的家家户户……刘万松再也忍不住了,脸一板批评艾婷婷,她大小也是个村官。怎一天到晚疯玩,不干一点正经事每到这时,他的宝贝女儿山红为艾婷婷解围:“爹,你瞎批评什么呀,你知道不知道,凡世界上有成就的人,都是玩出来的!”
“哼!玩得还有理?”刘万松气得朝女儿扬起巴掌,山红一缩脑袋,拉起艾婷婷一路逃、一路笑。
一天傍晚,太阳已经落下西山头,刘万松从村委回家,发现山红和艾婷婷互相搀扶着,一瘸一瘸走在山路上。他大吃一惊,出什么事了?急忙奔过去,而两个妞十分机警,看到他的影子,抢先奔回家,等他赶到,她们已经钻进房间关上门了。
原来,艾婷婷进村后,刘万松不放心她独自居宿,安排在自己家吃住。
山红娘喊她们出来吃晚饭,开门探出一个脑袋叫:“娘,把饭端给我。”
刘万松几下扒完饭,扔下碗大声说:“山红娘,村里有事,我出去了。”
刘万松离开后,山红娘叫开女儿的房门,发现她们的脖子、胳膊、双腿满是血痕,像被什么野物抓伤似的,她吃了一惊,“你们……这是为啥呀?”
艾婷婷同山红都笑嘻嘻的,全然没有一点痛苦的样子,你一句我一句像说着一桩开心事,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山红娘:
今天,艾婷婷带着数码相机,让山红带着,爬上村东头的老猴山。山上怪石嶙峋,千年老松、飞瀑清泉、苍鹰翱翔,极像西游记里的花果山。婷婷兴奋地拍了一阵子风景,突然从岩石后面钻出十几头猴子,蹦蹦跳跳把她们围住。这可不是在城里的动物园,而是在极佳的自然风光中看到野猴,艾婷婷激动极了,举着数码相机“嚓嚓嚓”拍了一张又一张。突然,一头老猴蹿上来,闪电般抢去艾婷婷手里的相机,蹦起来就逃。
艾婷婷大吃一惊,相机储存着她和山红拍摄的几百张山水风光,急忙同山红去与猴子抢夺。可是这群猴子十分顽皮,把数码相机传来传去,同她们做游戏似的,怎么也抢不回,倒是让她们在石头与荆棘丛中一连摔跟斗。
眼看数码相机夺不回了,急得艾婷婷泪珠子直抛。山红脑子里闪出个主意。从背包里掏出香喷喷的玉米饼子,朝猴群扔去。只听得一阵“叽叽叽”的欢乐叫声。猴子只顾抢夺玉米饼子,扔下了数码相机,玉米饼子是山红娘烙的。怕她们疯玩饿坏了肚子。
艾婷婷破涕为笑,捡起相机,看看没有损坏,立刻又抢拍下这群野猴滑稽的抢食场面。
就这样,她俩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四肢擦伤,双腿扭歪,害怕刘万松看到发火,回来后急忙躲进房间……山红娘听了,又好笑又好气,“你们呀,疯过头了……”
赵万松突然推门进来,气得灰白胡子直撅。原来,他根本就没有走远,杀了个回马枪,刚才借着门缝,看到了一切。也听到了一切。他觉得让她们疯玩下去影响不好不去说,出了事可不得了。
那天晚上,刘万松翻来覆去不能合眼,终于做出决定,这个爱玩的村官不能留,赶快找个机会,送她出山。
女村官的故事(2)
撵不走的女村官
一天,山外来了个戴眼镜的后生,眼睛发红,来村委找到刘万松,大声喊:“刘支书,你要帮帮我呀!”
刘万松感到奇怪,扶住他说:“你有什么事,能帮的我一定帮。”
后生自我介绍,他叫王斌,是艾婷婷的男友,一同大学毕业。他凭着父亲的关系,为艾婷婷找了一份待遇丰厚的工作。可是,两人出现了分歧,艾婷婷报名考了村官。这回。那个单位催他,如果艾婷婷再不去报到,名额要给别人了。因此,他急着来到玉山村,在村东山上找到正同山红玩疯的艾婷婷,要她跟他回城。艾婷婷冷冷回答他:“城里不少我一个大学生,可这山村却少不了我这个大学生!”一王斌觉得艾婷婷的回答十分可笑,质问她:“婷婷,就凭你手里玩着数码相机,山村就少不了你这个大学生?荒唐!”
艾婷婷回答:“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快回去吧!”
王斌只好来求村支书刘万松,说服艾婷婷不要放弃这个回城的机会……刘万松听后,觉得艾婷婷的行为真是不可思议,如今城里的大学生多得像一群群山雀子,食少难刨,而男友早已为她找了一只金饭碗。她偏不要,犯傻呀?他觉得这是个劝说艾婷婷出山的好机会,让王斌回去等着。
谁知道当刘万松同艾婷婷一谈到这个问题,艾婷婷嘻嘻笑着回答:“刘支书,你就别管这闲事了,你是赶不跑我的!”
难道山里出金出银,粘得艾婷婷不肯离开?正当刘万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艾婷婷突然向刘万松提出,她要为村里做点事了。
这个妞玩腻了,改邪归正了?刘万松惊奇地问她想干点什么。
艾婷婷说,她来村里后,发现村民的文明卫生太差劲了,比如满屋子灰尘,乱倒垃圾,粪坑露天,有人不洗澡,手指甲太长。讲粗俗话……她想在一个月内彻底改变这种状况。
刘万松一听就笑了,想:山村世世代代传下的习惯,你能在一个月中改变?笑话!不过,他马上答应让她抓这件事。还故意鼓励她一番。其实呢,他觉得艾婷婷抓这种事简直是嫩黄瓜落在钉板上,不把她扎得满身窟窿才怪!到时候,她得乖乖出山,不用他劝。
接着,艾婷婷同山红你一句我一句,编了首“玉山村文明卫生歌”,配的曲子是山里的民歌,一同在村里的喇叭里唱。哎呀,她俩的嗓子比春晚的歌星还好听,一时间,男女老少都跟着疯唱……刘万松又在心里暗笑:唱歌能把村里唱文明卫生了,日头落西山了更叫刘万松笑歪嘴巴的是,艾婷婷居然挨家挨户向山民承诺:一个月后评比。一等奖一台彩电,二等奖一台冰箱,三等奖一只手机,还有优胜奖若干,获奖名额占了山村大半,所有奖品两个月内兑现。
这下本来平静的村子一下沸腾起来了,家家户户按照文明卫生歌的要求行动起来。这些山民居然都信艾婷婷的承诺,一个个中了她的邪。
刘万松按艾婷婷说的奖算了算,加起来起码两三万钞票,哪里来?她自己掏,乡里每个月才给她500元工资,不吃不喝也掏不出呀!这个妞,大话说过头了,到时候兑现不了奖品,这戏收不了场,你不离开也得离开玉山村了……
女村官的故事(3)
让山民喜气洋洋的女村官
一个月后,艾婷婷邀请刘万松一同参加文明卫生户验收。刘万松一路走来,惊奇地发现村里家家户户打扫得干干净净,墙壁粉刷得洁白耀眼。锅灶抹得没有一点油污,桌椅擦得一尘不染,路边场头看不到一点垃圾。每户的主人没有开口就给你一张甜甜的笑脸,听不到一声粗俗语言……看来这是艾婷婷的承诺起了作用。刘万松惊奇之后,忍不住问艾婷婷:“你承诺的奖品哪里来?”到了这种时候,他有点不忍心真的出现让她下不了台的尴尬局面。
艾婷婷却故意神秘地回答:“这是个秘密!”
这又让刘万松一头雾水了。
几天后,村委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刘万松急忙抬起头,发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山外人,还拎着一捆东西,男的放下东西,跑到艾婷婷跟前,握住她手问:“你就是玉山村大学生村官、支书助理艾婷婷?”
“是呀!”艾婷婷激动地点头,“欢迎,您……您是周局长,还有是孙经理?你们一路进山辛苦了!”
刘万松一下怔住了,这躺在深山里的一个穷村子,以前来的最大的官只是副乡长,他们来干什么艾婷婷兴奋地向刘万松介绍:男的是市旅游局的周局长,女的是市旅游公司的孙经理,他们一同来考察开发玉山村的旅游资源。
这下刘万松更是如坠入五里雾中,眼睛直发愣。
周局长握住刘万松双手,告诉他:“真是想不到,你们村有这么丰富的原生态旅游资源,策划工作又做得那么周到,全靠你的支书助理艾婷婷同志啊,她是个了不起的大学生村官!”
周局长打开拎来的一捆东西,原来是几十本印刷精美的画册。画册封面写着《玉山村原始风光旅游手册》。随着周局长的翻动,出现一幅幅玉山村的自然风光。对刘万松来说,几十年住在山村,这些都看惯了,以前感觉不到什么美不美的,可印到画册上,由于角度不同,色彩鲜艳,每幅画都美得像人间仙境。不但如此,它们都有好听的名字,什么金鼠抱苍松、白龙腾彩云、老牛渡天河、顽猴戏寿星、长蛇锁龙宫……哎呀,这名儿取得可绝了,把村里的12座山,都与人的12生肖相对应,有趣好记。
更妙的是,12幅画后面有段令你遐想翩翩的解说:到了晚上,如果你能对着自己的生肖围着那座山兜着圈子,就会看到自己的命运变化,如果态度虔诚,坏运转为好运,好运更上一层楼……旅游公司孙经理感慨地说:“艾婷婷的意思是让游客一看到画册,就想起浙江雁荡山的风光,可是,你们村的旅游资源比雁荡山更丰富,气势更大,神秘色彩更浓……”
刘万松乐得手都发抖了,以前抱着宝贝不识宝呀!随着画册一页页往下翻,又出现玉山村12样农家菜谱,什么野菇蒸、珍炖石鼓、嫩笋炒山红豆……最后是旅游须读,怎么对付顽皮的猴子等等。
刘万松翻完手册,激动之后心里有了疑虑。问艾婷婷:“你这个妞,没有出过山村一趟,这些山呀菜呀,怎么上了画册的?”
艾婷婷掩嘴而笑,不答。
“爹,是婷婷姐带我疯出来的嘛!”山红说。
刘万松瞪一眼女儿,艾婷婷告诉他:“靠相机拍嘛,电脑传呗……”
刘万松一拍脑袋,原来这大学生妞不是来村里疯玩的,联想起艾婷婷嘴馋,去山民家蹭食,这一切都是为着开发村里的旅游资源……周局长、孙经理对玉山村的旅游资源整整考察了一天,当天还住宿山民家里,品尝山里的特色菜,看了比雁荡山神秘莫测的夜色山景,让他们发出无限感叹:这里的风光没有雕琢,没有粉饰,天然而成;农家干净,山民淳朴,是条很有特色的旅游线路。他们提了几处整改意见,当场拍板:下个月,就有第一个团队前来试水。
一个月后的一天。玉山村一片喜气洋洋,山外果然进来一个试水的首批旅游团,山红带着20多位漂亮妹子载歌载舞迎接。绮丽的山水风光,富有特色的山里菜肴,神秘莫测的夜游。睡在干净的农家木床上,听着深夜低低的林涛,让游客进入到一个宁静脱俗的清新世界……游客恋恋不舍地离开时,都表示下回还要带上亲友家属一块来。而当艾婷婷一家家去兑现上个月向山民承诺的奖品时,他们激动地拉住她的手说,他们明白了,所谓的奖品,就是按上回评的等级,由村里安排不同数量的游客食宿,只要再来两三回,彩电呀、冰箱呀、手机呀不是都有了刘万松这才服了这个嫩嫩的村官妞。以前他小看了她,千方百计要撵她出山,现在想想,她是飞进玉山村的金凤凰呢!
女村官的故事(4)
撑着拐棍进城的女村官
可是,当市里的旅游团队来玉山村四五回后。突然寂静起来,再不见一个团队进来,让艾婷婷和刘万松不安起来,不知在哪个环节上出了毛病艾婷婷打周局长的电话,着急地问:
“周局长,旅游团为什么不来了呀?”
“小艾,很抱歉,也许是你们的旅游资源一般。”周局长回答。
“不,周局长,上回你同孙经理是那么赞叹玉山村的旅游资源,怎么说是一般了?”艾婷婷急得想哭。
周局长说:“确实是游客来了几趟后,没有了新鲜感。”
后来再打周局长的电话,电话里拖着“嘟嘟嘟”忙音,一直不接。从没有掉过眼泪的艾婷婷伏在桌上,不住地耸动肩膀。一旁的山红也没有了主意,陪着她一同哭。
刘万松只好劝:“两个妞呀,别哭嘛,想想看。我们村有没有再好看点的景色?”
艾婷婷一经提醒,一下抬起头,擦擦红肿的眼睛,对刘万松说:“村北不是有叫个深坑叫旱海吗,我想下去看看。”
刘万松吓了一跳。大喊:“妞呀,千万不能下去,太深太危险了!”
所谓旱海,是指村北一块五六十亩地大小的深坑,地理上把这种地貌叫天坑。艾婷婷曾向山红提过下去看看,山红说,不能下去,四周悬崖峭壁的,难下又难上,以后再说吧。
艾婷婷急切地向刘万松解释:“这种地貌在其他地方很少,十分神秘,一定有许多新鲜东西。游客都是求新求奇的,旱海是我们玉山村的独特资源,一定要下去看看。”
山红也支持艾婷婷的想法。刘万松拗不过。答应带她们一同下去。
做好准备后,当天他们就来到村北的旱海。先用三根尼龙绳的一头系在坑口的老松树上,另一头分别捆在他们腰间。在刘万松的保护下,艾婷婷和山红沿着岩壁、石缝小心翼翼地往下溜,花了个把小时,才下到七八十米深的旱海底部。
下面的景物果然与上面不同,有珍稀树木,有各种小动物,特别是发现了几十只猫一般大的花猴,十分可爱活泼。许多说不出名字的花朵遍地都是。空中飞舞着色彩艳丽的大小蝴蝶,像流动的彩云。旱海的中间,还有一个亩把地大小的湖泊,静得像一面镜子,映着蓝天白云,湖水里游动着一群群鱼,优哉游哉……哎呀,如果以后搭了梯子上下,还不让游客如入神仙居住的世外桃源,迷恋忘返就在艾婷婷兴奋得脸上汗水直淌,举起数码相机“嚓嚓嚓”拍摄的时候,却没有在意脚下一块石头已经被踩松动,一不小心连人带数码相机滚下五六米深的小石坑。在滚下去的一刹那,如果她能抓住小坑壁上的藤葛,也许不会摔得很重,可她紧紧抱住数码相机,保护拍摄的资料,摔得爬不起来了。
刘万松大吃一惊,下去把艾婷婷抱起来,可她的左腿半步都挪不开了。
刘万松着急地喊:“妞,上去吧,别拍了!”
山红也急得泪水直淌,“婷婷姐,你坚持得住吗?”
艾婷婷在他们父女俩的搀扶下,爬上小坑后,稍稍用右腿支撑住身子。掠掠头上被汗水、草屑粘住的头发,忍住钻心的疼痛,举起数码相机,笑笑对刘万松和山红说:“不要紧,让我拍完。”
那一刻。刘万松激动万分,对艾婷婷的看法已经彻底改变,鼻子发酸,像呵护自己的亲闺女一般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安慰她。
上旱海的时候,艾婷婷夹在刘万松父女中间,一个在上面拉,一个在下面用身子顶。三个人汗水淋淋爬上旱海,太阳已经歪西。
这时,艾婷婷脸色煞白,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刘万松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子背起她,同山红直奔村里刘老安家。刘老安世传专治骨伤,摔得再厉害,也能接上。一路上,刘万松感到背上的村官妞妞好轻啊,想不到在她这样轻薄的身子骨里,竟然深藏着如此坚强的意志刘老安检查了艾婷婷的左腿,心疼地对她说:“你是怎么走路的呀?小腿骨摔断了。”刘老师马上替她敷上伤药,夹桑树板,再用羊皮搓的绳子扎紧,然后从葫芦里倒出一包黑色药丸,严肃地交代:“回去只能躺躺、坐坐,三个月后,腿骨才能完全接上,否则你就残了。”
一个月后,艾婷婷觉得左腿可动动了,硬是一手撑着树棍,一手让山红扶着去了村委办公室。刘万松吃了一惊,朝艾婷婷喊:“你怎么来了?”
“能走动了,不要紧。”艾婷婷拿出相机,接上电脑,“噼里啪啦”把旱海的一张张图片发给周局长。
很快,周局长收到后在电脑上回复:“真美,真奇!”
“周局长,赶快把我们村的线路开通吧,让我们同旅游公司共同开发旱海景点。”
周局长回答:“艾婷婷,我理解你,可是,我明确告诉你:开通玉山村的线路已经没有可能!”
“为什么啊……”艾婷婷疯了似的在键盘上敲打。
周局长再不回答,像断了线的风筝。
艾婷婷毅然对山红说:“明天,你陪我出山,去找周局长!”
刘万松同山红急忙阻止她:“你的腿不能走!”
“撑根树棍!”艾婷婷的态度十分坚决。
情势所逼,谁也阻挡不住她了。
第二天,刘万松用村里的拖拉机送艾婷婷和山红出山。在山口,他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们一路小心。他看着她们上了开往城里的公交车,不觉眼睛一酸,滚出两颗老泪来。这个大学生妞,为什么城里的好日子不去过,偏偏甘愿来山村吃苦,她不欠他们什么呀?他呆呆站着,还担心着她们此去不知是什么结果。
一路的颠簸,艾婷婷忍受着钻心的腿痛,终于来到了市政府。她一手撑着拐棍,一手让山红扶着,找到旅游局,推开周局长的办公室。
周局长大吃一惊,见艾婷婷撑着拐棍,脸色苍白,人瘦了一圈,可单薄的身骨子在他面前站着一动不动。他一下从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跳起来,声音发颤:“艾……艾婷婷同志,你的腿怎……怎么啦?”
山红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诉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最后责问周局长,他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周局长一脸惭愧,叹口气回答:“艾婷婷同志,我不是不答应你们,实在是我有难处,你要谅解。”
艾婷婷愤怒了,大声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周局长,如果你心里坦坦荡荡,如果你还记着玉山村的老百姓,如果你对自己以前的表态还有一点诚信。那么,我觉得开通玉山村的旅游线路是水到渠成的好事,我觉得你一定怀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鬼心思……”
周局长一下抬起头,终于被撑着拐棍的大学生村官的精神所震撼,情不自禁地拉住艾婷婷的手说:“三天后,我一定给你们满意的答复!”
“周局长,你说话算数?”艾婷婷同山红还是有点不放心。
周局长斩钉截铁地回答:“开不通玉山村的线路,我还不如回家种红薯!”
为了减轻路上对艾婷婷腿伤的震动,周局长用自己的车送她们回村,并再三关照驾驶员,路上一定要开稳。艾婷婷虽然感到腿伤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但此次的目的达到了,心里热乎乎的,禁不住朝着周局长流下感激的热泪。
女村官的故事(5)
转正的女村官
回村的第三天,周局长果然打来电话,向艾婷婷做了诚恳的检查,并拨下10万元,帮助艾婷婷在山村创业。不过,以前为什么会产生变卦?周局长也没有做出解释。艾婷婷手握电话筒,情绪由委屈到激动,竟然呜呜哭了。
玉山村的旅游线路恢复后,由于景致特别,很快在省内外有了名声,进山旅游的团体陆续不断。同时,村北旱海景点也同旅游公司合作,进人开发阶段。
一晃两年过去了,玉山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家家盖楼房,户户过上小康生活,一跃而成了县里的富裕山村。
而艾婷婷呢,由于创出了一番事业,被省里评为三八红旗手,获市大学生村官标兵等荣誉。可惜的是她的腿由于那回急着奔忙旅游线路的事,一直没有养好,拐棍再也扔不掉了,这让山村的山民十分痛心,觉得对不起这个村官妞妞。艾婷婷却笑着回答:“没事,只要撑着拐棍能走路就行。”
不久,市里组织部门对艾婷婷进行了考察,根据对大学生村官的有关精神,她被录取为公务员,调市政府任用,通知已经下达。
艾婷婷要调离的消息传出后,玉山村的山民都为她高兴,但是想到她就要离开,他们又非常难受。那些日子,艾婷婷撑着拐棍一瘸一瘸地走在村里。一路上都是“村官妞妞”的喊声,山民舍不得她离开。
山红晚上捂着被子哭,眼睛都红肿了。刘万松则不敢多看一眼艾婷婷,他早把她看成自己的闺女了。可他不能拉住她呀,这些天他饭食无味,真不知分离那一刻该怎么过。
在艾婷婷离开玉山村的前一天,正好乡里组织部门的干部来村里,组织村支书换届选举。艾婷婷撑着拐棍来到村委办公室。说她是党员,让她投上最后一票。
哪里知道选举还没有开始,村委外面围满了山民,要挤进来选举村支书。刘万松感到奇怪,跑到门外大声解释:“现在不是选村主任,是选村支书,党员才有选举资格。”
一个个山民激动地表示,他们虽然不是党员。可也要投一票,选村官妞妞当玉山村的新支书,喝水不忘掘井人,山民们记着艾婷婷带着他们过上的好日子,如今她就要离开山村了,他们难受得都哭了起来,觉得让她当一天半日村支书也好选举结果,即将离开玉山村的艾婷婷全票当选。奇怪的是,艾婷婷也投了自己一票,为什么投自己一票?她向乡亲们说出了心声:
原来,三十多年前,有一对夫妻从城里来到玉山村,在那长达十来年的日子里,他们相爱在一起,同山民刨地在一块,可山民依旧穷困,一点没有改变。回到城里后,这对夫妻一直遗憾,他们的青春在玉山村没有留下一点光和热。而那对夫妻就是艾婷婷的爸爸妈妈,他们婚后很多年不育,生她时已经很晚了。女儿大了,他们常常对她提起这段经历,玉山村就深深印在她的脑子里。
两年前,艾婷婷为了弥补爸爸妈妈的缺憾,毅然报名当村官,已经退休的爸爸妈妈全力支持女儿……艾婷婷说她已经离不开玉山村了。要在这里干一辈子。当年的爸爸妈妈在玉山村越干越穷,她呢,却是越干越有前途……不久,新当选的玉山村支书艾婷婷撑着拐棍,站在高高的山坡上,俯瞰美丽的玉山村,心里又在规划着另一张发展蓝图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激动的声音:“婷婷,我也来了!”
艾婷婷回身一看,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一直反对她当村官的男友王斌。艾婷婷淡淡笑了一声,问:“哎,你现在是副市长的公子,又是市机关的一个科长,前途光明,来这山沟沟干什么?”
王斌脸发红,低着头回答:“婷婷,我错了!”
“各走各的路吧!”艾婷婷大度地说。
王斌拉住艾婷婷的手,真诚地说:“婷婷,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当今大学生的价值是什么,明白了城里不少你一个大学生,可这玉山村却是少不了你这个大学生的道理。我已经辞职了,来玉山村永远陪伴着你。还有,爸爸要我代他向你认错,道歉……”
艾婷婷推开王斌,心里感到奇怪,王副市长为什么要向她认错、道歉王斌告诉她:两年多前,他为了阻止艾婷婷留在玉山村,央求已经提为副市长的爸爸向旅游局周局长施加压力,周局长怕影响自己的仕途,违心地撤去玉山村的旅游线路。后来周局长被艾婷婷的精神强烈震撼,直接向市委书记提出,市委书记也震惊了,把王副市长狠狠批评了一顿,玉山村的旅游线路才得以恢复。如今王斌的爸爸看到了艾婷婷的成就,感到自己错了,真诚地向艾婷婷认错,并且支持儿子的选择……艾婷听了,眼睛一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正要劝王斌别为她冲动时,身后又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姑娘笑声:“哟,婷婷姐,人家赔礼道歉来了,该欢迎呀,玉山村要发展,光你一个大学生怎么够呀!”
来的是已经当了玉山村村主任的山红。王斌先找的是她。此刻,她见艾婷婷脸有些红,伸手拉起王斌就走,说:“别理我姐,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先回去,我娘为你们做了好吃的,她嘴馋,一定会跟来……”
它们是一个整体,又是各个不同的个体,每一条狼都以其独特的方式为集体出一份力。
每条狼都有自己的声音,也都尊重整体的声音。
深夜里狼群的嗥叫是极度阴森、凄楚而可怕的,此种声音会让露营者或猎人异常惊奇,并且那种嗥叫会让人误以为被多条狼所包围。
其实狼群中也只包含5~8条狼,由于狼能模仿其他狼的声音,因而显得声势异常浩大。
每条狼都有一个独特的声音并尊重狼群成员韵特色。虽然音符像一切悠扬的歌曲一样会变换,但是每条狼都不会重复其他狼的声音。
反而,如此地尊重个体反过来却增强了整体性与一致性。它们是一个整体,又是各个不同的个体,每一条狼都以其独特的方式为集体出一份力。每条狼都有自己的声音,也都尊重整体的声音。
难以理解狼的嗥叫到底出于何种原因,但自从狼被赋予此种天赋后经由时间的磨炼而运用自如。不过我们可以根据经验对这一现象做一些猜测:它们嗥叫是因为它们愉快、兴奋、悲伤;在玩耍、抢地盘;或者只是为了要再确认它们的群体精神和整体性。再说了,鸟儿们又为什么歌唱呢?或者更进一步想,我们人类歌唱,叫喊又是为什么?
狼嗥叫的另外一个原因也许是为打破一切等级界线提供时间、场合和机会。狼群中有着牢固的社会秩序,每一条狼都有独立的地位和作用。我们观察狼群进食时,能看到类似屈膝行礼、鞠躬、哀叫和拥抱的声音和动作——一切都依每个成员在狼群中的地位而定。但是当狼在一起嗥叫时,一切等级界线都消失了,它们仿佛在宣告:“我们是一个整体,但是各个都与众不同,所以最好不要惹我们。”任何听过狼群奇妙的合唱的人都能从中体会到这种信息。
狼群以突出自身的嗥叫会更让人听而生畏。难怪入侵者往往疑惑自己闯进了一大群狼的地盘,往往会吓得四处逃散。
关东的胡子,除了拉起队伍结局成绺的,也有单挑独斗不入伙的,行话叫戳单儿,又称棒子手,并非指其手中持棍拿棒,而是形容此人阴、险、毒。棒子手不听鼓词,说的就是这层意思。你哭天抹泪让老天爷都犯难,他心也不慈手也不软,该闷你一棒照常闷,连打家劫舍的绺子都称这些人是捅猫儿蛋的。
复城一带的棒子手有几位。这种人,白天大都老实巴交的毫不起眼,可到了晚上,却专捅猫儿蛋,非偷既抢,拦路劫财。
小北风也是单枪匹马戳单儿的,却与上述人不同。原先不叫小北风,乳名傻蛋。其实傻蛋不傻,为人诚实,又使得一手好袖箭,就被老倭瓜雇去看果护院。
傻蛋爹年轻时,曾替人行镖送货,走过整个关东地界。四十来岁,害了伤寒,死前,紧紧握住傻蛋的手说,你没了娘,爹也要死了,烈性子要改一改。那袖箭,只可用来防身,切不可存伤人害人之心。爹临终的话,傻蛋记得牢牢,从不惹事。
袖箭类如飞镖,尖利无比,外形却更小巧。闲时藏于袖内,用则甩手即出。功夫好,力道深,足可致人死命。
老倭瓜是当地大户,偌大一个果园,占了整个山坡。傻蛋真收了性子,专心看护果园,但凡有人偷果,他只需把耳朵贴到树干上一听,便知道偷果人在哪个方向,甚至摘了几只果。远近人家都晓得傻蛋袖箭厉害耳朵贼尖,历来无人敢偷。
老倭瓜有个独生儿子,在城里读书。其实不只读书,也读其他功课,嫖赌两门功课都高人一筹。一次放假回家,听老倭瓜说起傻蛋,心里好奇,便想试试。待天黑透,就轻手蹑脚溜进果园。傻蛋耳贴树干谛听片刻,说,行了,你摘了俩果,算给你解馋,麻溜走吧。小倭瓜看看手里的两个苹果,以为傻蛋不过是顺嘴胡蒙的,不以为然。换了个方向,又摘。傻蛋说,抓鼻子上脸了咋的?你总共摘了五个,可就是偷了。成心给我上眼药啊?那小倭瓜盯着五个苹果,心里惊叹,却仍不服,还要试,挪了窝儿又摘。到底激怒了傻蛋,再不废话,冲着那个方向就甩出袖箭。小倭瓜大腿挨了一箭,嗷地一声扑翻在地学会了狼叫。
老倭瓜翻脸比脱裤子还要麻利,喊来家人,非说傻蛋存心害他的独苗儿,定要捆绑了送进官府治罪。傻蛋终于放了收敛多日的野性,一顿拳脚让老少倭瓜同时趴了窝。无处投靠,索性自拉自唱干起戳单儿的营生。也算明人不做暗事,报号小北风。
小北风恨透了大户人家,专挑有钱的人下手。不过,即使对那些有钱的主儿,他也只是劫财,不到万不得已,从不害人性命。不出半年,有钱人大都尝到小北风的厉害。
一日,小北风肩上斜搭着褡裢,扮做生意人模样在路上溜达,就见后面驶来一辆大车。驾辕的是一匹大青骡子,毛色鲜亮,额头系一缕红缨儿。车上还坐着一位富家的公子哥儿。
小北风心里高兴,待车过来,便上前搭话,掌包的老板子,捎脚儿搭上一程咋样?
车老板见小北风一副灰头土脸的小买卖人模样,放了心,回身望一眼车上,问,少东家,你瞅这事儿咋整?
十八九岁的少东家右手早探进衣襟里,盯了小北风一会儿,说,你想干吗?
小北风笑道,进城买些个洋货。又挤了挤眼说,听说没?复城的窑子里新来了个俊妞儿,叫啥赛貂蝉。咱没福分消受,目娄两眼中不?
少东家乐了,一拍车帮子说,上来上来。
路上,小北风把道听途说的花事、怪事添油加醋地讲给没经过世面的年轻人听,把小家伙忽悠得眼珠子锃亮精神亢奋。小北风比他更亢奋。等一会儿进了高粱棵子大道,连车带骡子可就都换了主人喽。
谁料,人算不如天算。眼看大车快进高粱地时,冷不丁打斜刺里蹿出两匹快马,两个胡子一个握着猎枪,一个持刀,一左一右地逼上来。
握枪的问,谁是掌柜的?
小北风真是又气又恼。心里说,老子别梁子,半路又来两个打杠子的。这叫什么事儿?扫一眼少东家,见年轻人的脸儿都蓝了,便慢条斯理地说,我是当家的。有啥事儿跟我说。
那人虎起脸,喝一声,有喷子没?
小北风拍拍衣兜裤兜,证明啥也没有,再把左手伸进年轻人的衣襟里,掏出一支短枪,说,就这一把家伙。两位咋分?还是自个儿拿吧。说罢,掂了掂,扔出去。
持刀的动作灵敏,跳下马就去捡枪。握枪的眼光也不由自主地随着去看。小北风不敢怠慢,右手一扬,两只暗器带着杀气几乎同时奔了两扇面门。
握枪的那一位跌下马背,当即断了气。捡枪的这一个挨宰的母猪一样躺在地上直哼哼。
小北风跳下车,从二人身上拔出袖箭,拭净了,说,你们两个瞎犊子,没本事就少他妈的腰里别只死耗子——愣装打猎的。他拾起少东家的枪,看一眼软成死虫的年轻人,把枪收在自己腰里,对车老板说,老板子,让你受惊了。今儿个,我小北风本打算劫了你东家的车。谁知这俩小子偏偏凑热闹,上赶着送马给我。我一人顾不上两头,你东家的大车,就借他再使唤几天吧。好了,还不麻溜走?车老板吓得胡乱磕了几个头,一抽骡子,大车一溜歪斜蹿得没了影儿。
小北风给受伤的胡子简单止了血。想一想,把他抱上马背,说,这碗饭轻易吃不得。瞅你这面相、手段,估摸着是个新手。这马留给你,卖了也好咋着也罢,还是干点正经营生吧。说完一拍马腚,那马???一路颠簸着去了。小北风又把死的拖进高粱地。拾了猎枪一看,枪管是锈的,发不出子弹。叹了一回气,骑上马走了。
那辆大车,从此连屯子都不敢出。
就有被小北风扎得肉疼心也疼的大户人家凑在一起一合计,干脆共同出钱雇了一名枪手,定要结果了小北风性命。
这枪手,绰号小老头儿,原是绺子大柜钻地龙的拜把子兄弟,因与钻地龙闹崩了,索性退伙拔了香头子。小老头儿不老,三十岁的年纪,五十岁的相貌,为人只是一个毒字。
小老头儿一门心思寻摸小北风的行踪。寻摸来寻摸去总摸不到脉,就出了阴招:一杆枪连伤了两条性命,却用了小北风的报号。事情三传两传,就传到小北风耳朵里。
小北风无处落脚,只能风向不定地刮来刮去,今日小客店,明日大车店。天气暖和,也时常露宿野外。
一日赶巧儿,小北风正在一家大车店里就着猪头肉花生米喝酒,进来一个精皮寡肉的小老头。小老头立在门外,朝闹哄哄的屋里瞅了一圈儿,要了一壶酒,两盘菜,在小北风对面坐下。小北风一看来人,这人眼皮不叫眼皮,特厚不说,还耷拉着,看不到眼珠子,只能算破皮帘子。二人闷声不语地喝了一会儿寡酒。
小老头喝了半壶酒,开口道,老哥可是买卖人?
小北风答,小本生意,油水不大。
生意人走南闯北,经多识广,好。老头儿忽然压低声音,向老哥打听一个人,不知听说没听说。
谁?
小北风。
小北风心中蓦地一动,已有七分明白。说,复城地界,谁不知道这个名儿?也压低声调,岂止听说,见也见过。
老头儿眼皮一掀,右眼露出一缝褐色的眼珠子。哪疙瘩见过?
官道上,高粱地,这大车店也碰过几回。不怕你笑话,还让他劫过一遭呢。
老头儿的眼珠子已露出大半,闪闪发亮,伸手过了桌面,抓紧小北风的手,说,老哥能带我去会会那个小北风吗?那手抓得紧,口气也紧。
小北风已全然明白,点着下巴笑道,这手,又不是娘们儿的,抓得这紧干吗?
老头儿觉出确是显得急了些,收了手,也笑了。我是受人之托,想打打那斜杈子。若逮住那小北风,咱爷俩都有香赢儿吃。
小北风显得极其兴奋,却又犹疑道,咱俩只沾着露水面儿,我凭啥相信你?
你怎么就铁定了一准儿能逮住那小北风?弄不好,我怕跟你沾包。
老头儿闻听此话,朝四周瞅了瞅,掀开衣襟,将一支短枪掏出来,这玩意儿,你信得过不?若信,你就依我的话。
小北风露出怯意,慌慌地直摆手,得,得,那玩意儿我怵。明儿个吧。明儿个一早咱去逮他还不成吗?
二人就住在大车店。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小北风带着老头儿朝马圈子西头的乱葬岗子走。到了岗子边,老头儿感到奇怪,问,咦?那小北风还上这儿掘坟吃臭?
小北风突然大笑,他倒不掘坟,他只别梁子。他肚子里还装着不少事,比方说,他就知道你是小老头儿。
小老头儿大惊失色,掏出枪对着小北风,你、你是啥人?
你这啥鸡巴眼睛啊?啊?小北风笑了,笑得浑身乱颤。
小老头儿冲着小北风就搂了扳机。枪膛却空响了一声。
小北风仰着脸无声地笑着。笑过了,从兜里掏出一把金灿灿的子弹,随手一扬,撒了一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小老头儿,说,你要真有能耐,我也不忍心插你。可你实在太尿,还伤人害人坏我的名号,只好给你选了这块好地让你抻条儿了。说罢,一只袖箭飞过去,撂倒了小老头儿。
小北风戳单儿有两年,就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带着钱财,到关内真做了买卖人。
复城一带有五支绺子,人马最多、名气最响、首屈一指的是康四爷。
康四爷玩枪,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曾有人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背后打他的黑枪,他抽枪后连发两枪,分别击中那人的双眼。民间就有一种说法,说神枪康四爷后脑勺都长着毒眼。
长着毒眼的康四爷盘踞在大孤山上。五十多个弟兄在康四爷的调教下,个个身手不凡。他们专砸响窑吃大户,并不糟践百姓。
复城的城里被日本人占着,四乡僻野却活跃着一支抗联队伍,叫复城抗日义勇军。为了增强实力,双方都把眼睛盯上了康四爷。义勇军要拉他,日本人也想利用他。
康四爷四十出头,论年岁,论辈分,都够不上爷。起局时为了名头响亮,就报了爷字名号。占山为王有五年,过惯了自在日子,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老油条,既不愿听命于他人,又不想得罪了哪一方。因此,只要双方派人上山,康四爷只管好酒好肉地款待,走时还备礼相送。可是一谈到正事,则耍起了蘑菇头,或频频出去甩瓤子(大便),或顾左右而言他,或闭着眼珠子犯困,就是不给一句正经话。
戳单儿(2)
有一次,一个日本人带着汉奸翻译上山。面对着一桌子山珍海味,二人就是筷子不动、滴酒不沾。日本人两眼死死盯住康四爷,两片嘴唇一张一合一张一合,说着康四爷一句也听不懂的鸟语。日本人说一句,翻译就鹦鹉学舌地叭叭一句。
耐着性子听完一段鸟语,康四爷才半睁着一只眼,说,得啦?得啦咱搬浆子(喝酒)。
翻译说,还有。又叭叭一通。
康四爷打了个哈欠,撑了撑眼皮,出去撒了泡尿。回来说,得了吧?瞧你这?嗦劲儿,咋跟个娘们儿一样?
翻译加快速度,又说了一通,才闭上嘴。
康四爷笑了笑,喊道,小崽子,快拿大碗来。四爷要跟这两个客人搬浆子。翻译摁住碗,说喝酒归喝酒,谈事是谈事,一码算一码。你得给日本人一个明确的答复。
康四爷一仰下巴颏,干了一碗酒,抹着下巴说,你的小嘴巴挺好使唤啊?叭儿叭儿的,真不赖。日本人就不行。你瞅瞅他那熊样儿,说话呜噜呜噜的像半语子,他咋长着片大舌头?
翻译想发火,可在康四爷的地面上又不敢胡来,气得小脸煞白,浑身乱颤。
日本人鬼,日本人不生气,笑眯眯地请康四爷陪他到山上四处转转,说山上风景好,大大的好。要西。康四爷心里说,你日本小鳖犊子还想跟我玩心眼儿?痛痛快快答应了,特意告诫日本人,山上到处是陷阱狼套子。眼珠子最好别乱撒目,只踩着我的脚印子走。日本人不信,偏偏四下乱瞅。走出不远,嗷地惨叫一声在地上乱嚎乱挣。果真踩上了兽夹子。日本人有苦说不出,懊丧得瘦脸抽抽着,一瘸一拐地下了山。
几次无功而返,日本人就想端掉康四爷。无奈山高林密,摸不清路数。以前中国官府也曾派兵进山围剿过,可除了损兵折将,就剩下在深山老林里转圈儿推磨玩了。日本人知道有前车之鉴这个词,就没敢轻举妄动。
义勇军几次接触康四爷,也无成效。
要说了解中国人,还得是中国人自己。后来有人提议,就派了王生。
王生是啥人?只是普普通通一个细高挑汉子。三十岁不到,瘦长的一张脸。
王生在山下递了海叶子(书信),就随一个喽?上了山。
康四爷不识字,把信倒着胡乱看了几眼,再看看细细瘦瘦的王生,呵呵笑道,咱俩比比酒量咋样啊?就叫崽子倒酒。
王生很豪爽,喝酒便喝酒,吃肉便吃肉,没有心机的直肠子模样。席间也说些闲话,就是不谈正事。康四爷皱了眉,心想,这后生可绝非等闲之辈。见王生腰间插着两支喷子(手枪),却有些不屑,别是装样子唬人的吧?
翌日,王生对服侍兼监视的小喽?说,久闻你们大当家的枪法奇绝,王生有心领教领教。不知大当家的肯不肯?小喽?一听乐坏了,二话不说,麻溜撒丫子飞报去了。
王生收拾妥当,来到南山坡时,只见一块平地上早聚了四十多号人。山上呆久了,没啥新鲜事,唯有看四爷表演枪技绝活,才是乐子。
康四爷正为上山的义勇军王生犯合计,见他提出亮管子比枪法,倒对了心思。
远远的,约有二十来步,站着一个喽?,头上顶着半指来高的小酒盅。
康四爷见王生过来,笑一笑道,我先给老弟玩一个小把戏吧,权当逗个乐子。让老弟见笑了。说罢也不转脸,一甩右手,枪早响了。
喽?头上的小酒盅已炸成碎片,在阳光下闪闪地飞溅。
王生不禁轻轻地吐出一声,果真好枪法,名不虚传!
围观的喽?们喊成一片。
康四爷一笑,甩手扔了枪,身边的人稳稳接住。康四爷双拳一拱,也请老弟亮亮管子,叫崽子们开开眼。
王生面色平静,说,四爷枪法炉火纯青,堪称天下一绝。谁敢班门弄斧?不过四爷既已发话,小弟也只有献丑了。
同样二十步开外,喽?的头顶,已换了另一只小酒盅。
王生似有顾虑,四爷,只怕一时失手,伤了四爷手下人性命。可否换一个法子?
哎……康四爷仍笑着,却隐了一丝得意,说,又可见枪法,又可见胆量,只有这法子最灵。就算废了一个崽子,也权当死了一只蚂蚁,老弟就不必多虑了。
王生就不好再说什么,从腰间拔出两支短枪,忽又说道,四爷,能否再添一只酒盅?
康四爷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认真盯了王生片刻,脸上肌肉有些发紧。叫另一个喽?也站过去,头上也顶一只酒盅。
王生再不说话,两个拇指一动,顶上火,双臂一伸,但听“叭叭”两声脆响,远处的两只酒盅同时响成无数碎片。
喽罗们爆出一片喝彩声。
康四爷心中不由得一惊。想不到,义勇军里也有这等好枪手!
正暗自惊奇间,一群飞鸟扇着双翅由远而近向头顶飞来。康四爷瞥一眼王生,从喽?手中接过枪,向上一举就搂了扳机。枪起鸟落,一只鸟儿直直地栽落到草丛里。野鸟受了惊吓,扑棱棱四下乱飞。
王生心里明白,嘴角含一丝笑,见鸟儿飞向身后,看也不看,将两支短枪顺到肩头,反手就扣了扳机。一对鸟儿双双栽到身后去了。喽?拣了鸟儿拿给康四爷看。
康四爷差点坐在地上。子弹像长了眼睛,两枪都击中鸟儿的脑袋。
这日晌午,康四爷盛情宴请王生。惺惺相惜,康四爷不能不打心眼里敬重这位身怀绝技的义勇军。
喝过几碗酒后,康四爷心里快活,笑问道,不知老弟这身绝活是咋样练成的?
王生淡然说道,是叫小鬼子逼的。小鬼子坚船利炮,武器精良,跟他们干,枪头子不准,不净剩挨欺的份儿了?
话头子一扯,就扯到日本人头上,康四爷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郭长腿那伙绺子,跟日本人干过几仗,结果花达了。他不想让自己的绺子也走那条道儿。康四爷不愿挑明了说,一时无话。
王生将大碗的酒一饮而尽,动了真情,说,小鬼子占我关东,杀我父母,淫我姐妹。难道四爷就空怀一身绝技坐山观望、无动于衷?
康四爷摇了摇头,黯然道,老弟不要逼我。这些蔓儿,我扯不清。兄弟我占山为王,就图个逍遥自在,也想让崽子们跟着快活。
王生被激怒了,将眼光硬硬地直视康四爷,似要喷火,说,眼下,关东的好汉,中国的好汉,都在为打小鬼子而抛家舍业掉头流血。四爷你却置身度外,只图自己快活,岂不贻笑于天下好汉?岂不愧对这神枪二字?
康四爷也把一双眼直逼向王生。有一刻,似有火星子直迸,却转瞬即逝。良久,才哑了嗓子说,兄弟我虽攀不上好汉,却也知情知义。有句话我撂在这儿,若老弟自家有事,康老四要不提刀相助,就不是爹娘养的!
王生唯有仰面长叹一声,有带血的泪流向心底,再无半句话可说。
下山时,康四爷要送几件山中珍奇给王生。王生执意不收。
康四爷缩了目光,现出深隐的愧意。
王生内心悲凉,却静着一张脸,说,这次上山,小弟有幸领教了四爷的枪法,也算不枉此行。一顿,又说,小弟一腔肺腑之言,还望四爷三思,更望四爷的一身绝技终有大用。
康四爷喉头一哽,内心滚热,欲语却又无话。拱手直把王生送到了不见人影。
四周静极,唯有树叶子簌簌作响,乱了康四爷多年静如止水的心境。
月余倏忽而过。
一日,山下眼线来报,义勇军与日军在大谷岭一带开战,双方互有死伤。几名断后的义勇军被日军俘获,内有王生。现押于日军守备队大狱。
康四爷心中大恸。王生走后的许多个夜里,康四爷都夜不能寐,想了许多从未想过的事,有时想得明白,有时却仍糊涂。谁料,不过一个月的光景,那王生竟遭此大难。
这一夜,康四爷疯了一般,前半夜咆哮如兽,后半夜却又哑了。
天亮时,他将精干的崽子分为两拨,一拨设伏于城外,一拨混进城内。
深夜时分,当城外火光冲天、枪声暴响时,康四爷在眼线引领下,亲率十几个弟兄摸向大牢。刚刚靠近日军守备队的红房子,被日本人发觉,几盏探照灯蓦地亮了,歪把子机枪突突突地怪叫起来……
偷袭不成,康四爷急红了眼,赤了上身,嗷嗷大叫着带领弟兄们跟日本人拼上了。
枪声如豆,一夜鏖战。
天放亮时,城内的十几个弟兄无一幸免,全部横尸街巷。城外的弟兄急欲冲进城内接应,也惨遭不幸。康四爷身上被穿了血窟窿。
日本人死伤近二十,再不敢留下活口。将王生、康四爷几个人拉到守备队校场上行刑。
血肉模糊的王生久久凝视着康四爷,心如沉石,一句话也说不出。
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康四爷却朗声大笑,好兄弟,我插了七个小日本崽子。算神枪不?算好汉不?又笑,能跟我的好兄弟一同归天,我心里快活。二十年后,咱又是一对神枪兄弟!
日本人将几个人一字排开,拴在木桩上,用刺刀一刀一刀扎。至死,王生始终未吭一声。康四爷则笑声骂声不断。
快过年了,山下的东家大户们都派人上山送年礼。他们谁也不想大过年的招惹这群占山为王的马子。许多兄弟拿着分到手的年货下山去了,黑七就想起娘。
一想起娘,黑七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握住。他托付二当家看好山寨,独自下山去看娘。二当家不放心地对他说:“带上几个兄弟吧。”
“怕什么?”他说,“不少兄弟已先下山了,我走在路上,身前身后都有兄弟们的眼珠子。”走到黑风口的那棵大杨树,就算出了山界,黑七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里的短枪。走过大杨树,黑七又转回来,来到大杨树旁的一个坟堆前。
“兄弟,生前你是我的死敌,现在做鬼了也就不分好鬼坏鬼了,送你点钱好好过日子吧。你是吃官饷的,几次三番率你的兵勇攻我的山寨也是各为其主,我不恨你;可你不该抓我娘当人质,我不灭你对不住我娘。唉!”黑七长叹一声,还是从包袱里掏出一沓纸钱点燃。
黑七走在山谷里的石径上,这是出山唯一的路。一个老太婆蹲在山溪边喝水,破旧的衣服上挂满了山蒺藜。黑七看了她一眼,从包袱里摸出几个馒头放到她面前,转身离去。
“老七,你的头发胡子都比官府画像上的长了呀!”老太婆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黑七一愣,“你是谁?”说着话手就伸进腰里。
“一个穷叫花子。”老太婆说,“你一个人下山不害怕吗?”
“我怕什么。”黑七看着老太婆说,“富人怕我穷人想我。”
“老话说,有钱没钱剪个光头好过年。老七,我给你剪剪头吧!”
黑七心里一动。以前只有娘叫自己老七,一到过年娘就要给自己剪剪头。娘的手摸着儿子的头也会说,有钱没钱剪个光头好过年。黑七想着,眼里就有些潮湿。黑七摸着乱蓬蓬的头发,眼睛仔细地巡视了一遍空荡荡的山谷,然后对老太婆说:“好吧。”
老太婆的剪子很锋利,“咔嚓咔嚓”地在黑七的头上游动着。黑七感觉着剪子贴在头皮上冰凉冰凉的。
叫你一声娘(2)
“以前我娘也是这样给我剪的,您的手和我娘的一样轻。”黑七说着又想起娘。
“以前我也是这样给儿子剪。”老太婆改了话题,“你这是下山看老娘?”
“嗯。”黑七看着远远的山谷,心里沉甸甸的。
“好啊,过年了,该看看亲人了。”老太婆说,“你自己在山上吃得饱穿得暖,就忍心把老娘扔在山下?”
黑七叹一口气说:“以前想接娘上山,可娘不愿意和当马子的儿子一起住。”
“你娘的身子骨还好吧?”老太婆问。
黑七咬着牙说:“娘没了。”
老太婆一怔,剪子停下来问:“没了?”
“半年前让进山的官兵抓去当人质给害了。”黑七说着。就有泪水滑下,落在抖动的嘴唇上。
老太婆长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黑七的头剪好了,老太婆帮他拍掉肩上的碎头发,然后把剪子仔细地包好放进怀里。黑七解下身上的包袱,放到老太婆面前说:“算了,不回去了。本想到娘的坟前烧点纸钱磕个头,细想想娘都让我害死了,还有什么脸面回去呀!”
黑七突然转过身来给老太婆跪下来,“我给您磕个头吧,就当给我娘磕了。娘啊,儿子对不起您啊!”磕头的声音震得老太婆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
黑七站起身掏出短枪对着天空“砰砰”两声,大声地喊着:“娘啊,儿子给你过年放鞭炮了!”沙哑的喊声在山谷中回荡。黑七转过身向山上走去,身影渐渐地隐入山林。
老太婆跌跌撞撞地走着,终于走到大杨树旁的一个坟堆前。“孩子,过年了,娘来看看你!”老太婆的泪水在织满皱纹的脸上流下,落在坟前的枯草中。老太婆突然一愣,坟前竟有一堆纸钱灰。
“可怜的孩子,还会有谁想着你呀!孩子,娘的剪子天天磨,磨得锋利,可害你的仇人在眼前咋就下不了手了呢?”
老太婆又拿出剪子,仔细地剪掉坟堆上的枯草喃喃地说:“孩子,有钱没钱剪个光头好过年。孩子啊,娘不明白,你率领官兵进山剿马子为什么要抓他的娘还害了人家呀!”
“高高的山上是我家,穷人想我富人怕;饮风沐雨卧山林,冬去春来青草发。”远处的山林里,沙哑的山歌随着山风打着旋飘来。
我和老袁在北沟锄地累了,蹲在地头抽烟,有人喊小日本来了!我和老袁抬头看,果然有一群骑马挎刀的小鬼子向村里飞奔而来。
驻守元城的日军少佐来村里是让老袁当维持会长。老袁说,老子是中国人,你们来我们地盘上,让我做汉奸,没门!小鬼子急了眼,把老袁绑在大槐树上。老袁大骂不止,少佐就让吐着舌头的狼狗咬死老袁,肠子拖了一地。
小鬼子又让张广才做会长。张广才说,呸,小鬼子做美梦吧,我操你奶奶。少佐一刀下去,张广才的脑袋就开瓢了。
小鬼子把我拉出去的时候,我吓得尿了裤子,身体像筛糠。我说,我做,我做,听皇军的。少佐拍拍我的肩,笑了。
我做了维持会长,晚上就有人向我家里投掷石块。我老婆夏翠花吓得哆哆嗦嗦,曲卷在我怀里。我儿子才五岁,在炕角酣睡。第二天,我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于旺庄炮楼开会,为皇军征集军粮。我手里提着铜锣,挨家挨户去催粮食。大家纷纷关门闭户,骂我狗汉奸。我只好跪在村里人门前哀求,实在没办法就闯进去,带着几个伪军抢粮食。
李庄因为收不来粮食,被一把火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烧得一片灰烬,烧得哭声四起。而我完成了任务,受到小鬼子的表扬。
可是我的祖坟被挖了,还留了一张纸条:这就是做狗汉奸的后果。
我也不想做狗汉奸,可是已经身不由己了。小鬼子又让我抓劳工,加固于旺庄炮楼,我只好再去各家各户催派。到晚上,传来两个消息,刘庄因为没人去做劳工,被小鬼子当场杀了七八个汉子。再就是我的儿子也被人杀了,我老婆夏翠花抱着儿子的尸体呜呜哭。我一阵眩晕,差点死过去。这时候,门被拍响,走进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我赶快把他扶进来。这人还带着手枪,后面跟着四五个壮汉,吓得我跪在地上。一个人说,这是区小队的马队长,受伤了。我赶快把马队长藏进我家的地窖里,让夏翠花别哭了,给马队长弄吃的。
第二天,我背着褡裢,进城给马队长买药,看到城墙上挂着马队长的画像,悬赏一千块大洋。回到家,我跟马队长说,哪里也别去,我这里很安全,小鬼子不怀疑我家。
门再次被拍响,是于旺庄炮楼的伪军于小球来通知我,少佐让每个村给他们送一个花姑娘。
这一次我真的发愁了。花姑娘比不得催粮、催劳工,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愿意被他们糟蹋?派谁去,不找我拼命才怪呢。我只好挨家挨户去磕头,跟他们说,让姑娘脸上抹点锅底灰,藏在家里,千万别处去。然后,我回家跟我老婆夏翠花说,你收拾一下,今晚我带你去元城。夏翠花问我,去元城干啥?我耷拉着脑袋说,别问,去了就知道了。
我把夏翠花带到日军在元城的驻地,把夏翠花的惨叫抛在身后,跌跌撞撞向家走。一路上,我一边哭,一边骂自己不是人,是畜生。夏翠花,我的老婆,你不去元城,不让那帮畜生糟蹋,被糟蹋的就是别人家的老婆啊。夏翠花,你不去元城,咱的村子就保不住啊,不知道要赔进去多少条人命。
小日本,这笔账我给你记着呢,老子有报仇雪恨的那一天。三天后,披头散发的夏翠花回家了,目光呆滞,打了我一个嘴巴。我说,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给夏翠花做了一碗面条,给她送进卧室,却看见她吊在房梁上,舌头吐得老长。
晚上,我埋葬了我的老婆夏翠花,送走了伤口痊愈的马队长,站在空落落的屋子里,我要去做一件蓄谋已久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被评选为优秀维持会长,受到少佐的嘉奖,于旺庄炮楼也受到嘉奖。全县38 个炮楼的日伪军还要在于旺庄炮楼召开表彰大会,给我披红戴花。我很高兴,自告奋勇,献给日军10 坛老酒。
那一天,除了于小球站岗,大家都在于旺庄炮楼开怀畅饮。
一个个日伪军口吐白沫的时候,于小球把枪口对准了我。我拍拍胸膛说,于小球,你他娘的,愿意给他们当狗汉奸?
于小球说,那该咋办?我说,砍掉这帮狗日的!
我和于小球每人持一把菜刀,把80 多个日伪军砍得血肉模糊,溅得我的脸上、身上全是腥臭的血。我哭得一塌糊涂,我说夏翠花,我给你报仇了。
砍累了,我说,于小球,抽袋烟吧。于小球给我点上了,我说,我不想活了。儿子没了,老婆也没了,出门有人朝我投石头,家里大门上被人写了狗汉奸。我真的不想再活了,可是我不能死啊,还有小日本没有滚出中国。
于小球说,那该咋办?
我说,去找马队长吧,听说就在万堤一带活动。
我和于小球走了一段路,回头望去,炮楼还在燃烧,映红了夜空。
2007年11月29日上午,有着“最美的山乡女教师”美誉的王锐身披婚纱,脚蹬花车,行进在四川省雅安市的大街上。坐在她身边的是满面春风的新郎刘明波。大街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大家都为这对新人送上诚挚的祝福。
有谁相信,2006年8月,一场车祸让刘明波变成了植物人。女友王锐深情呼唤了57天,把刘明波从沉睡中唤醒,并不惜举债十多万元,让刘明波重新站了起来,也为自己披上了婚纱……
美女爱英雄 一个老套故事的开头
王锐,四川省荥经县泗坪中学的老师,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时,似乎还情窦未开。亲朋好友给她介绍男朋友,都被她一概拒绝。有人说她还没有长大,也有人说她不食人间烟火……
2002年国庆节刚过,王锐走进校园,就听同事说花滩中学一位老师被人打伤住院了。
“当老师还打架?莫名其妙!”王锐一听,不屑地说。
“那位老师是为了救学生,被几个街痞打伤的。”王锐从同事口中得知,这个被人打伤住在医院的老师叫刘明波,人称“老帅哥”,是荥经县花滩中学的老师。
刘明波的老家在荥经县民建乡竹阳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体弱多病。刘明波排行老三,大姐出嫁了,二哥一直头痛得厉害却又查不出病因,长期服药:嫂子丢下才两岁的儿子,离家出走了。
刘明波因为交不起学费多次辍学。1992年刘明波高中毕业,为了给二哥挣药费,他便踏上了外出打工路,一干就是三年,挣回了几千元钱,解了父母的燃眉之急。
“我要读书!”在外打工的日子,刘明波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1996年,他参加高考,考上了西昌师范高等专科学校,靠贷款完成了学业。
虽然王锐并不认识刘明波,但作为“老帅哥”的小师妹,王锐早已听说过有关刘明波的故事。王锐也毕业于西昌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刘明波1999年7月毕业,王锐同年9月入学。
当王锐得知是“老帅哥”挨打后,一整天都心神不定。她的心思被一位女同事看在眼里,便半开玩笑地对她说:“我跟‘老帅哥’是同学,要不我给你引见一下?”
就这样,两人见了面。
王锐爱上了刘明波。有好心人劝她:“你家境不好,再找一个比你家更糟糕的,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刘明波的二哥吃了十多年的药,花了好几万元,最后还是撒手而去。并留下一个11岁的侄儿,抚养侄子的重任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刘明波头上。
不久,刘明波的弟弟又出了车祸,刘明波借钱救活了弟弟。
然而,正当他们一路艰难前行时,没想到一场更大的灾难正向他们袭来……
买爱情玫瑰 惨遭车祸成植物人
2006年8月4日,花滩中学初中毕业生高中上线率破天荒地超过了全县很多学校,刘明波是毕业班年级组长,他打电话向王锐报喜。“我要给你一个惊喜!”刘明波生平第一次走进了花店。他看着一束红玫瑰要好几十元,舍不得买,最后掏出5角钱,买了一枝。
走出花店过了街,当刘明波一只脚踏上街沿时,突然后面传来“哐啷”一声巨响。正要回头看,一辆疾驰的摩托车翻车倒地后径直向他冲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可能的!怎么会是他呢?”王锐得到消息后,头脑一片空白,踉跄着跑向医院。当她赶到医院时,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两腿粉碎性、开放性骨折,锁骨骨折……更严重的是脑干、大脑皮层损伤严重,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王锐听完医生的话,几乎站不稳了。
看着病床上血肉模糊的刘明波,王锐哭得死去活来。
哭泣中的王锐把脸贴到刘明波脸上,这一贴,刘明波竟然睁开了眼睛。他盯着自己的右手,挣扎着说了几个字:“你……来……了……就……好,玫瑰……”他满是鲜血的手竟然还攥着那朵鲜艳的红玫瑰。
王锐的父亲王秉峙听到刘明波受伤的消息后,马上赶到医院。王锐一下抱住父亲:“爸爸,他要是走了,我怎么办啊!”
王秉峙是位朴实的农家汉子,他看着血泊中昏睡不醒的刘明波,并没有退缩,转身就去找肇事者。可他见到肇事者后,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那人的摩托车是赊来的,无牌无证,而且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什么家产都没有。那人也受了伤,躺在病床上无钱治疗。
王秉峙一溜小跑赶回家,从亲戚朋友手中借了4万多元,又跑回医院。经过六七个小时的抢救,刘明波被推出了手术室,清醒了一会儿,又陷入昏迷中。
刘明波的父亲刘成括已年过古稀。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大儿子死了,小儿子残了,寄托着全家希望的二儿子现在又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看着忙前忙后的王锐,刘成括把她叫到跟前:“姑娘,你走吧……别拖累了你。”
“爸,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儿媳妇了,你就把刘明波交给我照管吧……他要是走了,我就是你的女儿。”王锐跪倒在了老人面前,老人感动得泪水直流。
一天天过去了,刘明波一直没有醒过来。脑外科、神经科医生会诊后得出结论:刘明波如果再不醒过来,可能就永远成为槽物人了。
唤醒植物人的山村女教师(2)
感天动地57个昼夜唤醒植物人
“我不信,刘明波不会丢下我不管……”暑假期间,王锐已托人找好了房子,本想租房也要把婚礼办了……要是刘明波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活啊?
王锐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心爱的人唤醒,让他重新站起来。从此。只要有空,王锐就趴在刘明波的病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不停地呼唤:“明波,你不能走。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郊游吗?在大自然的怀抱中,我们忘记了世俗的一切,尽情地欢笑,尽情地嬉戏,是多么快乐啊……还记得那天你对我说的话吗?你说会一辈子照顾我、爱我。还把我背下了山……”
王锐每天守护在刘明波身边,双手轻柔地抚摸刘明波的脸。白天黑夜,王锐一遍又一遍地讲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讲到动情时,不停地亲吻着刘明波毫无表情的脸……
开学了,刘明波没有醒,荥经县教育局领导得知这一情况后,在全县教育系统组织捐款。教育工会送去了6000元的慰问金,并把王锐借调到严道二中,方便她照顾刘明波。
刘明波什么知觉也没有,大小便失禁,床上污秽不堪。常常是王锐刚刚收拾好,他又排泄了一床。王锐总是默默无言地把一切重新清理干净。
经过多次会诊,医生做出结论:刘明波已经成了植物人,如果能够苏醒过来,除非奇迹发生。
此时,刘明波似乎正行走在一个永远也没有尽头的黑洞里。四周很安静,仿佛前方鲜花盛开,有人在向他招手。而身后又有人喊他回头:“波波……波波……”刘明波终于想起来了:是女友王锐在呼喊他,怎么刚睡觉又要喊我吃早饭?心里涌起一阵温暖,他睁开了眼,看到泪眼滂沱的王锐正伏在他身边,深情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波波,你醒了?刘明波醒了!”王锐哭喊着冲到了医生办公室。
受伤57天后,沉睡的刘明波终于被王锐唤醒了。
举债十几万让爱人重新站起来
睁开眼的刘明波并没脱离危险。医生告诉王锐,他需要进行第二次手术。尽管此次事故责任最终认定由摩托车驾驶员负完全责任,但肇事者身无分文,治疗费还得刘明波自理。
对刘明波这个早已一贫如洗的家庭来说,高额的治疗费根本无法承受。这个重担最后还是落在了王锐的肩头,王锐借遍了所有的亲友,“帮我救救刘明波吧!我给你们跪下了……”少到几十,多到几千,拿着救命钱,王锐几乎都要下跪感谢。
周围的亲友都借完了,王锐把电话打到了在成都工作的姨妈李增华家。
听清楚刘明波的伤势后,当医生多年的李增华自然知道刘明波凶多吉少。“刘明波是死是活,我都认了……你救救他吧!”王锐哭着说。李增华叹了一口气。先后几次托人带回5.8万元救命钱。
终于凑够了第二次手术的钱,刘明波被送进了手术室。手术是痛苦的,刘明波痛苦地呻吟了9天9夜。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王锐说:“那真是撕心裂肺。看见他满脸豆大的汗珠。一声连一声的呻吟,我的心如刀绞。”
付不起高额医疗费,刘明波只能拄着双拐回家休养。为了能够早日站起来重返讲台。刘明波抓紧时间锻炼。不料又出了意外,左脚固定钢板的受力螺丝钉断在骨头里,只能暂时用石膏固定着,右脚受力螺丝钉又外突了,一动就钻心般地痛,双脚不能动弹。刘明波再次住进了医院。
2006年12月。刘明波花光了王锐一家借来的十多万元,还欠了荥经县医院8000多元治疗费,他只得“逃”出荥经县医院,回到家中休养。
刘明波死里逃生,他和王锐的心思都花在了筹钱治疗上,其他的都顾不上了。有时,连一袋食盐都买不起,一连好几天吃白水菜。
唤醒植物人的山村女教师(3)
王锐和刘明波婚礼现场
披上婚纱 雅安市民替有情人圆梦
王锐和刘明波执着、凄婉的爱情感动了很多人,素不相识的人们纷纷赶到医院探望刘明波,认识的,不认识的,病房里堆满了水果、鲜花和千纸鹤。荥经县教育局先后两次在全县教育系统开展募捐活动,为刘明波筹款3万余元。众人的关爱,为刘明波鼓起了战胜困难的勇气,也点燃了他重返讲台的希望。
“一年多没有到学校了。我放心不下我的学生。”2007年11月27日上午,刘明波在王锐的搀扶下,终于回到了花滩中学。客车驾驶员也很感动,二话没说,多绕了1公里路,把刘明波送到学校门口,所有乘客无一人反对。 “刘老师回来了!”同学们在校园内奔走相告。他们涌到学校门口,争着要背刘老师进校园。在校长周建新等人的簇拥下,刘明波来到教室,看到了他曾经教过的学生。
刘明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学校。同学们依依不舍:“刘老师,我们等着你回来!”刘明波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我一定回来……”
“我们要为刘明波圆梦。让他当上新郎,让他重返讲台!”刘明波、王锐的生死恋感动了雅安市民。“他们的爱情故事感天动地,王锐是中国最美的山乡教师!他们的梦想,我们替他们圆!”
12月28日,雅安市民自发地开展了募捐活动,当天收到捐款5000多元。
12月29日,由《雅安日报》主办的公益性婚礼在雅安市举行。刘明波的学生刘婧已经上大学了。听说重新站起来的刘老师要当新郎了,特地从成都赶回来,执意要给师母王锐当伴娘。
在婚礼进行曲中,只见新郎刘明波拄着拐杖。和新娘相依相偎,缓缓地踏上了红地毯,一步一步走上了婚礼舞台。每走一步,刘明波都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钢针紧紧地扎着腿骨,痛彻骨髓,但他依然面带微笑。
“去年8月4日,我没有送到玫瑰花,今天一定要送到!”刘明波张开双臂,把新娘王锐紧紧拥在怀里,用嘴唇叼着玫瑰花,送到新娘口中。两人一起朗诵他们的爱情宣言:“一路的艰辛有爱相伴,人生的永恒用爱渲染……”
那一刻,台上台下,激情似火。台上的新郎新娘流下了幸福的泪水,台下的嘉宾都热泪盈眶,共同见证了这份真挚的爱情。
2007年12月26日,笔者走进了刘明波、王锐的“爱情小屋”。出租屋里家徒四壁,刘玉波坐在床边,双脚浸泡在热水盆中;王锐正在一旁忙着,温馨满屋。
刘明波、王锐接受了笔者的采访。王锐说:“我们什么也没有,但我们有爱。面对死亡,我们艰难地挺了过来,还有什么困难比面对死亡更可怕?”
刘明波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纵然将来站不起来。我坐在轮椅上也要重返讲台!”
一
毓秀是个千年古镇。镇上住着一位叫吕平川的离休少将,大伙尊称他“吕将军”。吕将军离休后,享受副军职待遇,本来可以住在大军区干休所颐养天年,但他不愿在城里生活,而是领着老伴玉琴回到了家乡。
这天,毓秀中学举行新团员宣誓仪式,邀请吕将军到会作革命传统报告。他讲述完解放战争、抗美援朝中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后,对着话筒说:“同学们,最后我给大伙唱个歌吧!”说着,蓦地站起来,攥紧拳头挥动着,激昂地唱起《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伴随着铿锵的旋律,全场响起阵阵有节拍的掌声,很多同学心潮澎湃,泪光闪闪。报告结束时,面对热烈的场面,吕将军双脚并拢,一个立正姿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在返回家的路上,吕将军突然闻听街上有人在喊:“不得了啊!镇政府被人包围了……”他被这骇人听闻的事件震惊了,马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家也不回,拔腿就急匆匆地赶往镇政府。
镇政府大院内聚集了二百多乡民,一个个情绪激愤,有几个年轻人还手持砖块,大有一番准备闹事的架势。镇政府的干部们生怕挨打,都吓得躲在各自的办公室内,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一伙乡民径直冲到二楼的镇长办公室,把枯禾、残叶、死鱼等扔到镇长田青的办公桌上。一名领头的乡民言辞恳切地申诉着,强烈要求东亚化工公司停产。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去年3月,田青带人从沿海某省引进一家准备内迁的大型台资企业。这家化工公司规模大,光第一期投资就达上亿元,产品远销欧、美、日等地,国内也有广阔的市场。引进如此大的外资项目,举行开工奠基庆典时,不仅县里领导都来了,连市里也来了一位副市长。吕将军也应邀出席了剪彩仪式。一年后这家化工公司建成投产,产品供不应求,税利也相当可观。只是排放的污水使河沟里的鱼全被毒死,排出的废气使附近的树木、禾苗、蔬菜慢慢枯萎,连住在附近的人也开始得些稀奇古怪的病……化工公司的生产严重污染了周边环境,乡民们意见纷纷。尽管经常有人到镇政府反映,但东亚化工公司生产一直未停,据说台商还要扩大规模追加第二期投资,由此引发了这次乡民们集体上访事件。
将军魂(2)
此时,田青被堵在办公室内,揩着满头的汗水,耐心地说服解释:“乡亲们啊!请大伙理解镇里的难处!上面三天两头强调要加大招商引资力度,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增强乡镇的经济实力,现在好不容易引进这么大一个项目,已经同人家签订了5年的合同,怎么能说停产就停产呢?这岂不是儿戏吗?说到污染问题,这也是难免的,要上马化工项目,哪项不会有污染,大伙还是回去吧!”
“你田镇长不能为了政绩,不顾老百姓死活!”“不让化工公司停产,我们不走!”乡民们气愤地七嘴八舌嚷叫。
田青见眼前愤怒的乡民根本不听他的,眉头一皱,允诺道:“镇政府会督促台商添置环保设备,进行废水、废气的净化处理。”领头的乡民要求田青当场写下承诺书,确保今后周边的环境不会受到污染。田青不敢轻易打包票,乡民这回却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双方僵持着。田青无可奈何,阴沉着脸不紧不慢啜着茶,心中盘算着如何溜之大吉。
过了一会儿,田青起身要去小便,可办公室的门却被几个壮实汉子死死堵住,说是今天你田镇长不答应群众的要求,就休想脱身。又过了一会儿,田青真的是被一泡尿憋得实在受不了,正焦急万分的时候,透过窗户玻璃远远望见吕将军正在向围墙边的乡民询问着什么。他像遇见了救星一般,顾不得面子大声呼喊:“吕将军!吕将军!快来帮我解围啊!”
吕将军大步来到镇长办公室。乡民们见德高望重的吕将军来了,不得不让出一条道来。田青松了一口气,尴尬地同吕将军打了个招呼,就红着脸急不可耐奔向卫生间。
吕将军脸色严肃地对激动的乡民说:“大伙冷静些,千万不要闹事,有意见应好好向政府反映!”
一位年纪稍大的乡民向吕将军诉说着郁积多时的苦衷,说着说着流泪了,“扑通”一声跪下,恳求道:“吕将军,求求你,一定要替咱老百姓说话啊!”
见此情景,吕将军心头一热,赶紧扶起老人,动情地说:“请大伙放心,我一定反映你们的要求,做好镇领导的工作,让他们要求东亚化工公司尽快解决污染问题。”
将军魂(3)
乡民有些狐疑地望着无职无权的吕将军,还是不愿离开,并扬言要去县里上访。吕将军急了,向大伙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恳切地说:“请你们相信一个老兵的诺言,快散去吧!”
乡民们见吕将军竟然庄重地向自己行军礼,都面面相觑诚惶诚恐,一个个听话地转身离去。在大院内等待消息的人们听说吕将军会出面替大伙说话,一齐满意地欢呼起来。走出镇政府大门时,有人还买了封长长的爆竹点燃,以表达喜悦的心情。
二
镇政府大院终于安静下来。田青不知从何处狼狈地溜出来,回到办公室。吕将军正等着他。
田青面有愠色,忿忿地往老板椅上一坐,骂骂咧咧道:“妈的!刁民,一伙刁民!逼得老子一泡尿差点拉在裤裆里!”
吕将军苦笑着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田镇长,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田青也不评说什么,只是不以为然地重重“哼”了一声。
东亚化工公司污染环境的问题是不争的事实,吕将军不想再重复,只是要求镇政府认真考虑人民的利益,作出决定限期东亚化工公司治理好污染问题,否则,责令其停产并迁出毓秀镇。
“停产?搬迁?”田青激动地站起来,双手一摊,“吕将军啊,你又不是不清楚,镇里找信息托朋友花九牛二虎之力才引进这么个大项目,剪彩时不仅县领导来了,连副市长也来了,再说你当时也参加了剪彩嘛。现在要停产搬迁,叫我如何向县市领导交代?东亚化工公司是镇里财政收入的支柱,假如停了产,一年几百万元的税收到哪里去要?镇里干部、教师的工资如何按时发放?还有,镇上已同台商签订了5年的招商引资合同,现在中止合同,可要负法律责任赔偿对方的经济损失……”
“当时镇里引进这个污染环境的项目,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吕将军毫不留情地说。
田青脸上通红,赶紧申辩:“考察项目时,我们也考虑了污染问题,可想不到污染有这么严重。当时台商承诺会对废水、废气进行净化处理,可是投产后又诉苦购置环保设备要投入巨额资金,生产根本没有利润空间,除非免5年的税,这怎么行?因此,这事就一直拖着。唉,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等5年合同期满再叫他们搬迁吧!”
将军魂(4)
“不行!台商假如不肯投资解决污染问题,就必须立即停产!”吕将军态度很坚决。
田青还要强调原因,吕将军不禁生了气,正色道:“你不以人为本把人民的利益放在心上,假如乡民第二次集体上访,看你怎么办?”
田青大言不惭地说:“他们胆敢再闹事,我就要求镇公安分局派警察来抓人!”
吕将军眼睛一瞪,勃然大怒:“荒唐!用专政工具对付人民,亏你想得出!”
在老将军面前,田青不敢再颐指气使,只得低着头唉声叹气,显得挺为难的样子。吕将军见田青根本没有让东亚化工公司治理污染的意思,站起身几乎是咆哮着说:“镇里不行,我明天就去县里找书记、县长!我绝不让坑害乡亲们的项目在家乡落地生根!”
田青望着愤然离去的吕将军的背影,心中不由一阵冷笑,暗想:这回就看看你这离休的老兵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其实,当初这家台资企业就是因为严重污染环境而被迫内迁的,这个情况田青是清楚的。但为了完成招商引资任务,增加镇财政收入,凸显自己的政绩,还是签了合同。更关键的是,在商谈具体条款时,台商已暗中允诺给有关领导年终分红。像这样年年有油水可捞的项目,田青怎敢轻易表态让它下马关门?!
三
果然,吕将军来到县里后处处碰壁。
他一连几天去县里找书记、县长,总是吃闭门羹:不是外出学习考察,就是下乡检查工作,要不就是陪上头领导,总之见不到人。原来,田青已派人注意吕将军的行踪,一旦发现他去了县里,就赶紧打电话汇报。县里领导畏惧正气凛然的老将军,就避而不见。
吕将军见不到县领导,只好来到县环境保护局,总算找到了局长。局长一见吕将军上门,恭恭敬敬泡茶递烟。当谈及要关停东亚化工公司时,局长也不正面回答,而是翻出该项目开工奠基的庆典照片,微笑着说:“东亚化工公司开工时,老将军您也去剪彩了吧?”弦外之音是,这个项目上马你也是支持的。吕将军听了心中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开了工以后有污染就不能停产?他态度十分明朗,要求环保部门履行职责。局长连连点头:“我一定会派人去督促东亚化工公司减少废水废气的排放量,进行净化处理。说到责令停产,没有县政府的指示,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之后,不管吕将军再怎么生气,局长仍是赔着笑脸打哈哈。
将军魂(5)
吕将军窝了一肚子的火回到镇上,也不休息就大步流星直接来到建在镇外的东亚化工公司。
时近年关,要货的订单不断,东亚化工公司正在加班生产。吕将军来到厂区一看,只见排水沟里流淌着五颜六色冒泡沫的污水,高耸的烟囱浓烟滚滚,老远就闻到刺鼻的怪味。
吕将军铁青着脸,昂首阔步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总经理是个台商,也姓吕,人称“吕老板”。他五十多岁年纪,五短身材,肥头大耳,正在同一个客户谈生意。见吕将军气昂昂进门,他似乎知晓来意,只是用眼角乜了一眼,既不打招呼也不让座。故意冷落他,吕将军只觉一股怒火在心头蹿动,又不便发作,只得在沙发上坐下来。
吕老板送走客户,才佯装不认识似的问:“你找谁?有什么事?”
当吕将军提出附近乡民受污染严重,要求东亚化工公司停产治污时,吕老板冷笑一声,问道:“停产?这是镇政府的决定,还是你的意见?”
吕将军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义正词严地说:“你的公司污染了环境,这是群众的意见!”
吕老板掏出一盒中华烟,也不敬烟,自个慢悠悠地点燃一支,阴阳怪气地说:“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只与镇政府签了合同,好像没与哪个群众签合同吧!既然你说群众意见要停产,行啊,我同意,只要群众拿出我第一期的投资一个亿来,我立马停产,否则,没门!”
吕将军见他如此猖狂,顿时来了火,呼地站起来走近吕老板,在老板桌上重重拍了一掌,吼道:“你的公司违反了环境保护法,国家和人民有权利责令你停产!”
吕老板似乎有人撑腰,并不胆怯,说:“你不能代表国家,也不能代表人民!我是按正式合同生产,谁也阻止不了!”说完起身大摇大摆地离去。吕将军气得浑身发抖,真想掀翻他的老板桌才解恨。
当天夜晚,吕将军戴上老花镜,寻出原来部队的信笺,以一个老兵的名义,给省、市环保部门写了举报信,强烈要求查处东亚化工公司的污染环境问题。
四
几天过去了,不见上级环保部门的动静。东亚化工公司生产未停,烟囱仍然在排放废气,水沟里的污水仍然在流淌。面对如此情况,吕将军心里十分烦恼,尤其是遇到那天集体上访的乡民,想起自己当时的郑重承诺,更是愧疚得不敢迎对他们热切而期待的目光,倒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将军魂(6)
老伴玉琴劝他:“算啦,你已经到了县里找领导,也到了厂里,也向上反映了,尽到了你的责任。事情办不成,有什么办法!如今到了这么一把年纪,何必一条道走到黑。”
吕将军脖子一梗,动情地说:“不行!我要对乡亲们负责,否则,对不起死去的战友!”
说到死去的战友,玉琴脸上黯然失色,再也不敢吭声。是啊,老伴常跟她念叨:他参军那年,全镇走了20人,解放战争结束时,还剩下5个人;抗美援朝回国,活着的只有他吕平川一人。全县那批兵有158人,几十年下来,只有他一人是将军,如今健在的也寥寥无几。党和政府给了他崇高的荣誉和优厚的待遇,参军后,他家成了军属,几十年的“八一”建军节和春节,镇上都会买慰问品来探望他父母。他离休后回家乡的目的,就是要再为乡亲们干几件实事。
正当吕将军感到束手无策的时候,突然想起“文化大革命”中对付冲击部队的红卫兵的一种办法。第二天一大早,吕将军身穿旧军装,扛一条板凳,气喘吁吁地来到东亚化工公司,稳当当往大门口一坐,阻止工人进厂生产。正要进厂的工人见德高望重的吕将军端坐大门入口处,不由傻了眼,一个个进退两难。吕将军两手一拦,大义凛然道:“要想进厂生产污染环境的产品,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
一连几天,上班时间吕将军就坐在厂门口,像一尊铁塔般镇守在关口。见此情景,吕老板气得暴跳如雷,但又奈何不了犯犟的吕将军,只得忍气吞声像办地下工厂一样,改为白天休息,夜晚生产。
这天清早,玉琴到屋后的院子里给花木浇水,只见扔满了瘟鸡、死猫之类的秽物。她忍不住大骂是谁干的缺德事!从这天起,每天晚上总有人扔些污秽不堪的脏东西进来。一天下半夜,窗户玻璃又被人砸烂,冷风直往屋里灌。这可是回家乡后从未发生的事,玉琴气得直掉泪,埋怨老伴得罪了人。吕将军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指使干的下三烂的坏事,他毫不畏惧地对着院子外大声嚷:“老子在战场上死都不怕,还在乎你们这些无赖?!”
五
将军魂(7)
又过了十几天,仍不见上级环保部门派人来。吕将军急得寝食难安,天天去阻拦工人进厂生产,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天,吕将军又一次来到东亚化工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要说服吕老板转产其他无污染的项目。只见吕老板陪着一位瘦骨嶙峋的白发老者正亲热地谈着什么,身旁还坐着一位俊秀的姑娘。见吕将军进门,吕老板脸色一沉,贴着老者的耳根小声嘀咕了几句。老者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紧盯着吕将军,然后疑惑地问:“你,你是平川?当将军啦?”
吕将军不认识老者,反问道:“请问,你是……”
老者缓缓说道:“我刚从台湾过来,我是高山啊!”
“啊!高山哥,你还活着?”吕将军惊呆了。他当年参军入伍就是顶替吕高山的名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吕高山和吕平川是叔伯兄弟。年轻的时候,两人都爱上了镇上一个叫玉琴的姑娘。玉琴也喜欢他们两人,放出话来:“今后谁有出息,我就嫁给谁。”
机会终于来了。解放战争中,华东野战军6纵路过毓秀镇,当地青年积极报名参军。年仅19岁的吕高山不听父亲劝阻,怀着建功立业的志向报了名,并被批准入伍。出发的头天晚上,镇上办了几桌酒席,为参军的20名青年饯行,并让新兵家属也一起作陪。酒席上,镇长等人热情地轮番敬酒,穿上新军装的吕高山憧憬着鹏程万里,一连喝了几大碗酒。想不到平时酒量很大的他这回竟喝得酩酊大醉,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是沉睡不醒。眼看部队就要出发,镇长只得临时让盼望参军但只有17岁的吕平川顶替他随部队出发了。吕高山整整昏睡了两天两晚才醒过来。后来听说不足年龄的兄弟参了军,懊悔不已,怀疑是与他家有成见的镇长在酒里做了手脚,不让他出人头地。
一个月后,国民党区寿年兵团来这里抓壮丁,吕高山就这样稀里糊涂成了国民党的兵。
这顿平平常常的酒席,竟改变了两兄弟的命运。吕平川入伍后英勇善战,屡建奇功,不断被提拔,抗美援朝结束后,回到镇里同玉琴结了婚。而吕高山随溃败的国民党军队到台湾后,仕途一直不顺,混到个中尉连副就弃武从商。打拼几十年,想不到财运亨通,积攒下巨额财富。上世纪90年代中期让儿子来大陆投资,又财源滚滚。前些日子听儿子说在毓秀的投资碰到了麻烦,一个叫吕平川的老将军从中作梗,工厂办不下去,于是就带着从未到过大陆的孙女过来,打算看看情况再决定如何处置。
将军魂(8)
吕高山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对吕将军说:“平川,要是早知道几十年后你会挡住我家的财路,我真该在豫东战役中打死你!”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吕将军瞪着迷惘的双眼,面对气势汹汹的吕高山。
“你还记得当年国共两军那场攻守龙王店的血战吧?想知道那位据守奶子垛握机枪的神枪手吗?”吕高山冷笑着。
吕将军当然记得那场决定他生死命运的战斗——
吕平川所在的华野6纵,司令员王必成被敌我双方共称为王老虎,这是一支能打、会打、敢打的虎军。豫东战役攻打龙王店的战斗中,吕平川所在连奉命夺取奶子垛制高点。盘踞在碉堡里的敌军只剩下一挺机枪,火力异常凶猛,枪法相当准确,面对一批批奋不顾身冲上来的解放军战士,时而扫射,时而点射,冲锋的士兵一片片倒下……眼看总攻就要开始,在危急时刻,吕平川带一个班又冲了上去。在机枪疯狂的扫射面前,身旁的战友一个个被击中,最后只剩下他一人。他像戴有护身符一样未中弹,终于炸毁了这个有如血盆大口的碉堡,为总攻扫平了道路,全歼区寿年兵团立了大功。战斗结束后,吕平川荣立一等功,一下由班长越级提拔为连长……
“听你这么说,你难道就是那名机枪手?”吕将军简直不敢相信。
吕高山点点头,十分伤感地说:“你知道我在家时就是打猎的好手,当时被抓丁后抱着这样的念头:不管是解放军还是国军,只想好好干,当个官再回来娶玉琴。战斗中,我已看清了是你,尽管恨你顶替我参加了解放军,但你毕竟是我的兄弟啊,我不忍打死你……”说完,沮丧地低下了头。
“高山哥,你不该恨我,也不该恨镇上其他人。你难道还不明白,当年是你父亲偷偷在你酒里放了蒙汗药,他不想让你参军,担心你会在战争中丧命。”
“什么?有这回事?想不到是父亲改变了我的命运!”吕高山恍然大悟,唏嘘不已。
两个老兵,所走的道路不同,命运也截然相反。于是,到了晚年,一个抱着感恩的想法为人,一个则怀着仇恨的心理处事。
将军魂(9)
吕老板则是如坠五里雾中,左望一眼父亲,右看一眼吕将军,心中莫名惊诧,想不到和自己作对的竟是堂叔,想不到毓秀竟是父亲的家乡。只是还弄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把污染严重的项目办在家乡?
吕将军也没想到东亚化工公司竟是自己堂兄的产业,惊讶过后,对说服堂兄转产充满了信心。
谁知吕高山态度强硬,和儿子一个腔调。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在这里办厂,是田镇长请来的。现在按合同生产,按产值交税,凭什么要转产?”
吕将军脸红脖子粗地与他争辩:“你的公司严重污染了毓秀环境,毓秀乡亲有意见,希望你还毓秀一片绿水青山!”
吕高山也是火爆脾气,吼道:“你不要一口一个毓秀,毓秀不关我什么事!”
“吕高山!”吕将军气得哥也不喊了,嚷道,“你有脸说你不是毓秀人?!既然是毓秀人,你不为家乡办事,反而来毒害乡亲们,你、你简直是人渣!常言道,生财有道,像你这样办厂,完全是谋财害命!乡亲们倘若知道你就是当年被抓壮丁的吕高山,看他们怎么咒骂你!”
吕高山被这番振聋发聩的话语羞恼得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话来。
六
吕高山回到毓秀镇的当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只见一片冰天雪地。吕老板的女儿美枝是在台湾长大的,16年来从未见过下雪。早上起床后,看见银妆素裹、白雪皑皑的世界,不由得惊叹不已。她兴趣盎然地溜出镇招待所,来观赏壮丽的雪景。
镇招待所后面是锦江河,昨天还是缓缓流淌的河水,一夜之间就结了一层冰。当看见河里平坦如镜银光闪闪的冰面时,她忍不住好奇,蹑手蹑脚踏着冰面行走,觉得别有一番情趣。走着走着,突然脚底下“咔嚓”一声,薄冰碎了,整个人跌到冰冷的河里。她吓得两手乱抓,哭着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吕将军正巧在河岸上打太极拳。见有人落水,他飞快地冲过去,衣服也来不及脱,毫不犹豫就“扑通”一下跳了下去,一把抱起美枝,奋力往岸边推。美枝急着乱抓冰层,冰面一块块塌落,折腾了好一阵,年事已高的吕将军好不容易把美枝推上了较厚的冰层,但此时他已筋疲力尽……
将军魂(10)
远处,吕老板焦急万分地狂奔过来,身后是拄着手杖行走的吕高山。吕老板瞧见冷得瑟瑟发抖的女儿,心痛地脱下大衣裹住她,关切地问:“你、你……怎么跑到河里来了?没,没事吧?”美枝指着落水处,急着要父亲赶紧救吕将军。吕老板抬眼一望,吕将军已不见了人影。吕老板吓得脸色煞白,扯开喉咙大喊:“快来人啊!吕将军落水啦!”乡民们应声赶来,当听说是吕将军为救人而落水了,不由得大吃一惊,一个个不顾一切跳到河里,用手砸,用脚踩,拼命打开封冻的冰面抢救吕将军。
玉琴闻讯哭喊着跌跌撞撞地奔过来,跪在河岸边,对着河里号啕大哭。美枝已换好衣服,也跪在玉琴身旁,哭泣着说:“奶奶,是我害了吕将军,我对不住您老人家!”吕高山搀扶着玉琴,不知说什么好。田青也闻讯赶来,指挥打捞行动。
这时,更多人从家里拿来锄头、铁锤、钢钎,整个锦江河里,凿冰打捞行动在紧张地进行。一会儿,这段河面的冰被砸得支离破碎,但仍没有发现吕将军的身影。吕高山急得发抖,口里不停地念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吕老板急得直跺脚,对着河里打捞的人们发疯似的哀求:“求大伙帮帮忙,一定要找到我的恩人!谁找到了,我给1万块钱,不,给10万块!”凿冰打捞的人们有人不屑一顾,喊道:“谁要你的臭钱!你还是尽早关掉毒害毓秀老百姓的厂子吧!”有人摇头叹息:“将军为救这种人的女儿丢命,真不值得啊!”有人痛惜不已:“吕将军是咱们的亲人,走了可惜啊!”听着乡民们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吕高山脸一阵红一阵白,真是无地自容。
到傍晚时分,人们才在锦江河下游的拦河坝找到了吕将军的尸体……
七
吕将军为抢救落水的台湾姑娘英勇献身了,噩耗传开,毓秀古镇沉浸在一片悲戚之中。
追悼会在毓秀中学礼堂举行。灵堂布置得庄重、肃穆,四周摆满了花圈,正面上方是“沉重悼念吕平川同志”的横幅,正面墙壁中间悬挂着吕将军的遗像,两旁贴有挽联:上联是“功勋卓著生当做人杰”,下联是“舍己救人死亦为鬼雄”。吕将军身穿威武的将军服,佩戴熠熠生辉的军功章,静静地躺在鲜花翠柏中间。身上覆盖着一面鲜红的党旗。玉琴身穿素衣,臂戴黑纱,在两名妇女搀扶下,悲痛欲绝地伫立在老伴身旁。田青率全镇机关单位的干部职工们来了,镇里的乡民扶老携幼来了,吕高山一家三代人来了,市长、县长来了,吕将军所在部队的政治部主任也来了。会场内外,站满了前来悼念的人。
将军魂(11)
追悼会开始后,人们怀着悲伤的心情默哀,然后,在低沉悲伤的哀乐声中,分批次向吕将军的遗体三鞠躬。
此时的吕高山真是痛心疾首,既为吕将军不幸离去难过,也为自己的龌龊行为愧疚。他低着头,简直不敢正视吕将军遗像中那对如炬的目光,望着身旁一大群像失去亲人般悲痛万分的乡亲,他心中感到阵阵悸动。他把有污染的化工项目办到家乡,完全是一种变态心理在作祟……
吕高山年轻时要求参加解放军的崇高理想未能实现,一直怀疑是镇长等人做了手脚,不让他有出息;“文化大革命”中,他父母亲因儿子在台湾,落了个“反革命分子家属”罪名,被造反派迫害致死。因此,他心中始终有解不开的结。当儿子说自家办在大陆沿海的化工公司因污染严重被责令停产时,适逢家乡来人招商引资,就顺水推舟把化工公司搬迁到了家乡。对于毓秀镇是自己的家乡,他一直未向儿子提及,因此吕老板也毫无顾忌地让污染企业加班生产,大赚黑心钱。
吕高山拄着手杖,在儿子和孙女的搀扶下,三代人来到吕将军遗体前,深深地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接着,又执意要向吕将军行个军礼,以表达自己崇高的敬意。他颤巍巍地来到吕将军遗像前,站定后,心中默念着:“平川兄弟,你才真正是乡亲们心中的高山啊!在你面前,我父子俩却是一撮黄土。你安息吧!化工公司已经彻底停产,我再也不会做有损乡亲的事,一定会热爱家乡,造福乡梓!”默哀毕,他双手伸直,五指并拢紧贴裤腿,右脚微微抬起往下一蹬,一个标准的立正姿势。吕高山泪流满面,铿锵有力地说:“报告吕将军,败兵之将国军区寿年兵团二师一团三连二排少尉排长吕高山向您敬礼!”说完,右手缓缓举起,久久不愿放下……
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人,究竟谁才是坑人的兄弟?
雷鸣与肖基业是同村老乡,大专毕业之后同在一家广告公司搞平面设计。雷鸣和肖基业在一起合租。雷鸣忠厚老实,很有正义感,而且喜欢运动健身,因此比较壮实。肖基业正好相反,为人比较奸猾,而且不爱运动,长得瘦小干瘪。
这天,雷鸣和肖基业完成了一个室外大型广告的投放,然后走着回公司。在经过一片园林时,他们发现有两男一女正鬼鬼祟祟地围着一个老人在说什么。雷鸣说:“我感觉这几个不像是好人。”肖基业说:“快走,别管这种闲事。”说完,拉着雷鸣就要走。
谁知,雷鸣不但不走,还朝那几个人走了过去。肖基业见状,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他想,若雷鸣不是他们的对手,就马上打电话报警。
雷鸣还没走近,两个男人就站了起来,一前一后将雷鸣围住了。其中一个男人说:“你当什么都没看见,我们就放过你!”另一个男人说:“我们也不容易,几天才逮到个上钩的,你要是坏了我们的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接着,那人就掏出了刀子。
雷鸣决定先下手为强,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就把持刀者踹到了路边。另一个男人根本不是雷鸣的对手,三两下就被他放倒了。那个女人见状想跑,却被老人揪住了。
此刻,一旁的肖基业已经报警了。很快,警察就赶来了,将3个骗子抓了起来。事后,雷鸣才知道,这3人是个诈骗团伙,如果不是他们出手阻止这场骗局,老人可能就会被骗10000元了。
雷鸣和肖基业受到了警方的表扬,可肖基业却发牢骚说:“口头表扬有什么用?来点物质奖励还差不多。”雷鸣听后,没有接茬。
当天晚上8点多,突然有人在敲宿舍的门。肖基业打开门,发现下午他们帮助的那个老头找上门来了。老头说:“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你们的住处,另外一个小伙子呢?”肖基业说:“他有事不在,你有事吗?”
老人想了想,又问:“你和那个小伙子是什么关系?你们是兄弟吗?”肖基业稍微愣了下,马上点头说:“是啊,我们是好兄弟!”老人听后,立刻拿出一千元,说是要感谢雷鸣出手相救,并说希望肖基业向雷鸣转达他的谢意。肖基业满口答应下来,可是他并不打算告诉雷鸣这件事,他打算不声不响地把这钱私吞了。
后来,雷鸣一直没有问过这笔钱,看来他并不知情。通过这件事,肖基业产生了个灵感,他完全可以利用雷鸣来赚钱!雷鸣有傻劲,敢作敢当,这不正好可以利用吗?
这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肖基业与雷鸣到河边散步。没走多远,他们就发现有两个小朋友在河里的竹排上玩耍,其中一个小孩摇摇晃晃,突然掉进了河里。肖基业见状,不禁暗喜,他想今天恐怕又有赚钱的机会了!
雷鸣见此情景,想都没想,就要往水里跳,但被肖基业拉住了:“你急什么?你会水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他故意拖延,想让那个孩子在河里多喝点水,再让雷鸣出手相救。
眼见孩子就要往水里沉了,雷鸣赶紧挣脱肖基业的手,衣服都没脱就跳进了河里。很快,雷鸣就把小孩托出水面,叫河岸上的肖基业搭把手。肖基业这才慢吞吞下到河边,他见孩子这么容易就被救起来,怕得不到多少感谢费。于是,他在抓孩子的时候,故意装作没抓牢,让孩子又掉进了河里。
接着,肖基业也跳进了河里,他明着是帮忙捞孩子,实际上却偷偷把孩子往水里按,又让孩子喝了几口水。雷鸣急忙深吸一口气扎入深水中,再次把孩子举出水面。
这时岸边已经围了很多人,有人伸手把孩子救上岸了。接着,他们立即对孩子进行了急救。孩子很快就没事了,只是吓得够呛,一直在哭。
肖基业让雷鸣先回去换衣服,他在河边守着孩子,等孩子的家长来。雷鸣不解地问:“等大人干什么?”肖基业说:“要交代清楚呀,今后再不能让小孩到河边玩耍。”雷鸣想想也对,就先回去换衣服了,然后再来换肖基业。
雷鸣刚走,孩子的父母就赶来了。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大哭起来:“谁让你跑到河边来的,平时我是怎么教育你的?”孩子的父亲则握着肖基业的手说:“太谢谢你了,你是我孩子的救命恩人呀!”说完他就从钱包里掏出两千多块,递给了肖基业。
肖基业接过钱,说:“今后一定要看好孩子,再出这种事,就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啦!”
肖基业说完,就离开了。对方还想问他的姓名,让媒体宣传一下,肖基业果断地拒绝了,他想的是如何能不被雷鸣知道,好独吞这笔感谢费。
路上,肖基业遇到了赶回来的雷鸣。雷鳴问:“孩子交给大人了吗?”肖基业说孩子已经交给大人了,让他放心,并且压根不提感谢费的事。
从此,肖基业每天都盼着能再利用雷鸣的正义感发点财,这样的机会很快就来了。这天,吃过晚饭,肖基业与雷鸣去逛街,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一辆宾利轿车撞了位过马路的老人。宾利停下来,从驾驶室走出个中年人。雷鸣要走过去看看,但被肖基业拦住了,他说:“不要管这件事了,你没看见,这辆宾利车连车牌号都没有,说明这车的主人势力很大,连交通法规都不放在眼里。”
雷鸣压根不听他的,他坚持要走过去看看情况。只听宾利的车主埋怨道:“越急越出事!”接着,车主解释说,他不是本地人,有急事要到另一个城市去。他下车吃了饭,才启动车子就撞了人。车主说,他叫郝都,在泉州开公司,想请雷鸣帮忙,把老人送到医院去,他先留下5000元钱,并留下了电话号码和身份证号码。如果钱不够的话,他办完急事会再送钱来。
雷鸣见郝都很真诚,便答应帮忙。可是,肖基业坚决不同意,他担心郝都留下的身份证和电话号码是假的。直到他看见郝都掏出5000元钱,才改变了主意,他收下钱后,一口就答应下来,而且表现得非常热情。郝都开着车走后,雷鸣立即拦了辆出租车。他把老人搬上车后,却发现肖基业不见了。他只得独自把老人送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到了医院,雷鸣把情况告诉医生,先抢救,等下就会拿钱过来。雷鸣相信,肖基业等会儿就会送钱过来。
医生在抢救老人的时候,在老人身上找到了一张老干部保健卡。也就是说,这个老人的治疗费全部由国家负担。于是,医生不等钱到就开始抢救了。而雷鸣也没有等来肖基业,而且更奇怪的是,肖基业就此消失了,打他手机也是关机。接下来几天也都是这种情形,他问单位的老板,老板说肖基业打电话请了半个月的假,并没说干什么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件事让雷鸣困惑了几天,肖基业为什么会失踪呢?难道是为了独吞那5000元钱?肖基业是他兄弟,雷鸣把这事埋藏在心里,对谁都没说。
这天,雷鸣终于接到肖基业的电话,他说正在办一件事,具体什么事,他不便说。但他要求雷鸣,不管谁问到他,都说不知道就行了。
雷鸣想不出肖基业在搞什么名堂。过了一天,雷鸣接到医院电话,说老人醒了。老人的家人想见雷鸣一面,以示感谢。雷鸣就去了医院,见到了老人及他的儿女,看模样,他们都是国家干部,很有礼貌,并拿出两千元,以示谢意。雷鸣拒绝了,他想到肖基业独吞了那五千元的事就觉得很不安。
老人让儿女一定要感谢雷鸣,说像他这样的好人不多了。现在的人看见老人倒在路边都不敢扶,而雷鸣却送老人到医院。显然,老人不知道当时撞他的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人赔偿了五千元钱的事!
大概是一周之后的一天傍晚,雷鸣到医院去看望老人。雷鸣了解到,老人竟然曾经担任过本市的市长。因此,老干部局知道后,要对雷鸣的行为进行表彰。但是,这件事总让雷鸣觉得不光彩,肖基业把人家的治疗费给吞了,太没有道德了吧。因此,雷鸣一直回避此事。他从医院出来,已经很晚了,等不到出租车,只得走回去。
走到市第三人民医院门口时,雷鸣偶遇到一个人,觉得很面熟,然后又看见了那辆宾利轿车。雷鸣一下就想起来了,那人是郝都。雷鸣叫住他,问他在这里干什么。郝都也想起了雷鸣,握着他的手,说:“我上次撞的病人在这里治疗,我送钱过来。”郝都还感谢雷鸣,出手帮助他。雷鸣愣了半晌后,说:“你撞的病人在第一人民医院,怎么这里又有一个?”“啊!”郝都一听,也傻了。
雷鸣立即带着郝都去看老干部,至此,肖基业的骗局被揭穿了。原来,肖基业消失的目的是先把钱独吞了,再把老家受伤的伯父弄到另一家医院治疗。因为他手上有郝都的电话与身份证号码。他相信那天郝都并没看清撞的人的模样,因此他用伯父来替换老干部。他的伯父也被车撞了,而且撞人的车逃逸了,伯父一家正愁无钱治疗。于是肖基业就用“狸猫换太子”的办法,用伯父欺骗郝都。为此,郝都已经支付了3万多的费用。
肖基業被警察带走时,想不明白这件事是怎么穿帮的。当雷鸣去看他时,他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肖基业不禁感叹道:“还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明朝万历年间,山西大同府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一个樵夫上山砍柴,为了避雨无意间发现一个山洞,便进去躲雨。进去之后,他发现洞里藏着许多金银财宝,堆积如山。他扔掉山上砍来的柴,把衣服脱下来包了整整一大包财宝回家去了。从那天以后,他一夜暴富,成了当地有名的财主。他把山洞的事情悄悄地告诉了他的老婆,并让她保密。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月之后樵夫突然变得痴痴呆呆的,他老婆寻遍周围最好的大夫都看不好他的病,他整天就坐在那里嘴里不停的念着三个字“失心洞,失心洞。”
老婆想起他跟自己讲过的那件事情,便找到村里的村长。于是,村长召集了村里的壮丁,到山上去看个究竟。不久,他们便发现那个山洞,和那个樵夫一样,凡是,进山洞的人都背了一大包金银珠宝回来,山洞的事越传越广,村里的人都来这个山洞取宝,整个村子一下子,都富了起来。同样是一个月之后,凡是,进洞取宝的人都变得和樵夫一样的痴痴呆呆,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这样。而剩下少数几个没进洞的人,再也不敢进那个山洞了。
一天,有一个道士来到这个村子,说能够治他们村的痴呆病,但是,有个条件就是生病的人,必须花掉他们从洞中取得的所有钱财。于是,村里开始纷纷变卖财物,装了整整几大车,交给了那个道士,道士从别处雇了几个壮汉,把几大车的财宝运走了。道士在临走前,把一封信交给村里的人,说只要按照上面的方法去做就能治好村里的病。村里的人打开信,信上面写着“财因贪心来,祸由迷心起,欲治失心症,且寻无心人。”
无心之人,不就是傻子吗,村里的人议论纷纷,难道还嫌村里的傻子还不够多吗?一个聪明的村民,对那些人说,现在村里这么多傻子原本都不傻,现在要找的是原本就傻的人。这时大家想到了村里的旺才,他是个孤儿,从小不知道谁给扔在山神庙里,被好心人捡回村里,就这么有一顿没一顿的把他养活大了,给他饭他就吃,平日里他也不闹事,只知道自顾自的玩泥巴。
村民们商量着兴许让旺才到山洞里去一趟,村子里的病就能治好了。于是大家找来了旺才,把他带到山上的山洞前,让他进去看看,过了没多久旺才手里拿着一个泥人,乐呵呵的走了出来。大家急着想回村看看有什么变化,便带着旺才,往村子里赶,回村一看还是老样子,那些人还是一脸的痴呆,根本没见好,纷纷骂那个道士骗人。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只见旺才拿着泥人走进了一户人家,把泥人朝着病人面前一晃,那人立刻如见鬼神般全身发抖,惊叫连连,浑身上下直冒冷汗,村民正想上去阻拦,但见那人冷汗过后,神智恢复了正常。于是,村民纷纷让旺才带着泥人去自己家,不多会儿,旺才走遍了村里的每户人家,走出最后一家门口的时候,泥人“啪”的一声化为干土碎了一地。
全村大多数人家的病都好了,只有几户人家家里人还是痴痴呆呆的,见状急忙过来拉着旺才,要他再上山到洞里去拿一个泥人来给他们家人治病。只见,旺才一收平日里痴呆的样子,嘴里吐出一句话:“心不净,则病不止。”原来,那几户人家没有把洞中取得的财物全部交给道士,而是偷偷又留了一些藏在家中,所以泥人在他们面前便不起作用,如今,追悔莫及,但为时已晚。
村里众人见旺才也不傻了,纷纷好奇地围了上来,想看个究竟,旺才缓缓道出了此中玄机。其实,山洞为此处山神所有名为“试心洞”,因见此村十分清贫,动了侧影之心,开启洞门以试民心,若民风淳朴便可为福一方。原来,在金银财宝旁边山神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一人一件,多则生变”,但是进洞的人眼里只有这满洞的财宝,却完全看不到这石碑上的字,故而有此一灾。而后,山神见祸由自己一时善心而起,于心不忍便化为道士前来解救众人,因为只有无心之人才不会有贪念,才能不选财宝选泥人,而只有这泥人能解村民的失心症。就在泥人破碎时旺才也随之苏醒,他原是山中一个无名小仙,因打破神龛而被贬为凡人在此受罚,今日罚期已满,也该随山神回山,守护这‘试心洞’。他还告知众人山洞洞门已封,莫要再寻,说着向众村民深深一鞠躬以感谢多年养育之恩,说完便出了村上山去了,此后再也没人看见过他。而后,有几户人家多次上山找那个山洞,却再也没人找到过。
清雍正年间,海州有一个叫王海涛的盗贼,20多岁,眉清目秀,像个书生。他真读过几年书,可因自小孤零,缺少管束,后来干起了翻墙人室的勾当,得了个“随叶飘”的绰号。
近日,有人见到他多次翻墙出入知府的宅院,不禁为他捏把汗。这贼娃子真是贼胆包天,要是被逮住,不砍头也得被剥一层皮。可那深宅大院里却没出现一点骚动,人们猜测他没能得手。
这当口,知府范德禄忙得不可开交,原来他已到退任年龄,就要辞官回乡了。因当今皇上降旨要离任官员必须接受朝廷特派大员的财产审查,查一查任期内个人财产是否与应得俸禄相符,范德禄正张罗恭迎特派大员的事。要说这范德禄,在任期间还真难找出有什么贪腐行为,只听说他喜欢弄些古玩字画,百姓感觉他行事诡秘,说不清他是好官还是坏官,听说他要走了,谁都没当回事。
转眼特派大员刘镇来到,范德禄殷勤招待,可那刘大员只耷着眼皮,拈着细须,对范德禄的奉承不理不睬,对范德禄的账目和私产盘查甚细,这晚还亲入范宅查验,搞得范德禄冷汗淋淋。虽没在宅院里找出什么来路不明财产,刘镇临走却丢下句话: “改天再来细查!”
他们刚要出院门,忽听后院喧闹起来,传来尖叫声:“有贼啊!”刘镇来了兴致,对贴身护卫说:“去看看,什么贼胆子这么大。”转到后院,只见火把通亮,照出厢房屋脊上蹲着的年轻人正是王海涛。家丁和衙役冲他叫骂,却无力上房捉他。刘镇皱紧了眉,命护卫出手。护卫一个旱地拔葱,飞跳上房,捕捉王海涛。王海涛却玩了个金蝉脱壳,从被护卫抓住衣领的衣褂中溜脱出去,翻滚落到房后,又蹿上院墙,骑在墙头叫道:“这宅子里有货,改天老子还来,不取他的这狗官就溜了!”说完跳墙跑了。
刘镇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低声对护卫吩咐了一番,护卫领命而去。刘镇回到下榻的驿馆。一个时辰后,护卫押来个被五花大绑、蒙着头罩的人。刘镇呵斥护卫无礼,亲手给那人松了绑…”
第二天一早,刘镇带人又闯进范府,命范德禄交出藏匿在密室中的古玩字画。范德禄一下脸白了,嘴打着战说没有。刘镇冷笑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来人,敲他的墙!”几个护卫操起椅凳朝四面墙壁敲击起来,一会儿,从一面墙里传出人的叫喊。护卫们找来镐头,扒开了这面墙,见里面是个夹层密室,王海涛抱着一些瓷瓶和轴画钻了出来,范德禄跌坐在地。
原来,昨晚被绑到驿馆的人正是王海涛,他在驿馆接受了刘镇的酒菜款待和一大锭压惊银。刘镇要他潜入范宅找到范德禄藏匿的宝物,许诺事成后将有重金酬劳。王海涛感激涕零,说刚才已在范宅找到了密室暗门,因不慎弄出响动,被家丁发现,如在天亮前人最疲乏时再潜入,必能得手。刘镇与他约定,潜入后就埋伏在那里,等他到来当场戳穿范德禄的谎言。
此时,刘镇斜睨着那些古玩对范德禄说: “等核算了这些东西的价值,就以受贿罪把你押送朝廷,谁让你要当铁公鸡哪!”范德禄跪地哀求刘镇手下留情,说愿将这些东西悉数奉送大人:刘镇狞笑着,让王海涛把东西摆到桌上,他要查验。他逐件看过后,脸又阴了下来,瞪眼问王海涛: “密室里的东西就这些吗?”王海涛点头称是。他又将刀子似的目光刺向范德禄,“你要是敢对本官有隐瞒……”范德禄磕头如捣蒜,发誓如有隐瞒必遭天谴,还说他多年积蓄都用在买这些宝物上了。刘镇哼了一声: “什么宝物,全是赝品!你这个有眼无珠的东西,活该你被骗!”说罢拂袖而去。范德禄扑向那些破烂,哭天抢地。
刘镇见在范德禄身上实在榨不出什么油水,只好给他开了“在任清廉”的准退证,放他回乡了。王海涛也没敢去向很恼火的刘镇讨赏,看到范德禄自己赶着五匹马拉的马车出了城,他就悄悄尾随在后。那是辆非常破旧的马车,车上只装着两口木箱和几个包裹,这样一个破车五匹马拉了一天却没走出多少路,细一看才看出原来那五匹马全是瘦马,走起来还都一瘸一拐的。天黑后,范德禄赶车进了山脚下的一家客栈,王海涛躲在山上的树丛中观望着。
三更时,有人在客栈院内打了个响亮的呼哨,立刻有十几个持刀人翻墙而入,闯进范德禄住的客房,搜翻打砸,却毫无收获。他们把范德禄揪到院内的马车前,逼他取出藏在车里的财物。范德禄哀叫没有,那伙人把那破车掀翻,也没找到什么,就叫嚷把车劈碎。
王海涛看到这,飞奔下山,跳到马车上,拉下车尾的横挡方木,纵身跃上房顶,喊道:“何方蟊贼,敢跟‘随叶飘’抢生意!”那伙人听到“随叶飘”这个名号,都恭敬地向房顶作揖,领头的道: “我等是前面山头拉杆子的,怎敢抢‘随叶飘’大侠的头彩,只是弟兄们混迹江湖总得吃碗饭,恳请大侠分我等一杯羹。”王海涛道: “既是江湖朋友,理应见面有份。我一路跟踪这狗官,早已看出这根木头特粗大,定是有货。你们劈开它,里面的东西大家平分。”说完,他把那根木头扔给了那领头的。
木头被劈开,露出个扁长的铅盒。众贼欢叫起来,可打开铅盒,见里面只有根鸡尾似的官帽上的花翎。范德禄说自己做了一辈子官,没捞到什么,偷带个花翎做念想。众贼气得猛踹了范德禄一顿,有个贼说把那几匹马牵走。范德禄磕头作揖,哀求留给他带回家种地。王海涛为他求情,说看他可怜兮兮的,就让他带走吧,再说那些马瘦得走路都打晃,有什么用呢?众贼与王海涛作别,呼啸而去。
等到人散夜静,范德禄从自己嘴里拔出两颗后槽的牙,对王海涛说: “这是我藏的仅有的两块金子,给你做酬劳,拿去吧。”王海涛惊叹: “范大人真会藏东西啊,在下佩服!”接过金子,飞身上房没了踪影。原来,王海涛早就被范德禄收买当托,帮范德禄摆脱麻烦。
被收买的盗贼(2)
天刚麻麻亮,范德禄就套车上路了。他哼着小曲,甩着响鞭,随着马车颠簸晃着身子。马车正要翻过一道山冈时,路被从山冈背面上来的一个人挡住了。那人头戴蓑笠,又被晨光照着,看不清面目。范德禄壮着胆子问来者是何方神仙,为何拦路。那人摘下蓑笠,扬起头来,却是王海涛。他瞪大双眼,语气很平淡地告诉范德禄,说又有人出钱收买了他,让他查出范德禄裹挟的财物。
范德禄苦笑了,说:“这不是开玩笑吗,要是真藏了财物还能瞒过你这双贼眼?”王海涛问他: “没有藏财物为何要收买我为你当托掩饰?”范德禄答道: “这是防备朝廷的大员和山贼不相信我没有,被他们没完没了地纠缠。让他们看到你这个神偷都不能在我身上偷到什么,他们就对我死心了。”王海涛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却又陡然面色一凛,恶狠狠地道: “可我对你没死心,我要搜出你裹挟的民脂民膏,剥下你的画皮!”范德禄很无辜似的扔掉鞭子,又脱下衣服,说人和车都可以卸开搜。
王海涛哼笑一声,说他不卸人也不卸车,他要卸马。他说道: “从给你当托起,我就在琢磨你会把财物藏在哪里,开始时只盯住马车,可连车轴、车轮里都查过也没找到什么。昨夜,山贼要把马牵走,你真显出了慌乱,这才猜到猫腻可能在马身上。可马都是光溜溜韵,能藏在哪儿?总不会让马吞金吧?”他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天亮后他等在山冈上,看到马车慢吞吞爬坡,晨光中马的某一部位看上去很别扭,他猛然醒悟了……说到这里,王海涛抢到一匹马前,右臂猛收夹住马脖子,再往下狂扳,活生生将马扳翻在地。他一只脚踩住马腿,拔出匕首刺进马蹄,从马蹄上撬下个铁马鞋来。这是个紧裹马蹄的厚重铁鞋,虽然套到弓蹄上使马蹄变粗大了,但因上面沾满了干泥,走路时又有飞扬的尘土遮掩,不细看很难看出马蹄的变化。王海涛把铁鞋鞋口朝向晨光,铁鞋里底被照得闪闪发光。
王海涛冷笑道: “怪不得这几匹马走不动路,原来是范大人给它们穿了铁鞋——不,是金鞋!这一只铁鞋里嵌的金子足有百两重,五匹马的马蹄里就能藏金2000两,范大人为藏金真是煞费苦心啊!”其实范德禄没少干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勾当,只是干得非常隐蔽。他见赃物被查到,一下子面如死灰,嘴哆嗦着问: “究竟是什么人收买了你?他们给了你多少?”
王海涛正色地告诉他:“收买我的是海州的百姓,他们给我的无法计数,而且早已被我吸进体内,融入血液中。”范德禄追问:“那东西能比金子还贵吗?”王海涛答道:“那东西无价,人出生时没有它就不能活,那东西就是——奶水。”
原来,王海涛假意帮刘镇找密室里的古玩时,在范德禄的书房里找到了一本落满灰尘的《海州志》,他带着这本书和一根蜡烛进了密室,边等刘镇边翻阅这书。他没想到里读到了有关自己身世的记载:他出生不久父母双亡,他是靠喝海州百姓的干家奶水活下来的,后来还有人资助他读了几年书……
这时,范德禄沮丧坐地,哀叹道:“搞了一辈子,临了就落下这点东西,最终还落入贼手。两手空空回乡,有何脸面见人,不如就在这儿喝药了断了吧,也算给海州百姓一个交代!”说罢,他从怀里掏出根竹管,咬掉管头,咕噜一声,把竹管里的东西灌进嘴里,立马吐沫翻眼,蹬腿抽搐。
王海涛觉得范德禄能自裁还算有点良知,见他还没死,就从马车上找到水葫芦灌水救他。王海涛蹲下身,刚把水葫芦放到范德禄嘴边,范德禄的嘴突然张大,呼出一股强气,射出一枚鸽子蛋大的铁球,正中王海涛额头,将他击昏在地。
范德禄起身狞笑道:“小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姜是老的辣’!你以为本官真喝药?本官是喝下制服你的铁蛋,你这条贼命到底还要本官来结果!”他操刀刺向王海涛的喉咙。可是,他的手被人从背后钳住了,回头一望,是一个健壮的老者出手阻止了他。老者身后还站着许多人,都是海州百姓。范德禄明白恶报难逃了,只好垂下了头。
原来,王海涛获知自己的身世后,就去找了这位在海州极有威望且武功高强的老者,表达了悔罪之意,托付他将自己盗来的财物转还给百姓,自己去为百姓追回被贪官裹走的血汗钱。老者很为王海涛痛改前非和奋力救民的行为感动,又想到贪官阴险狠毒,恐王海涛遭不测.便联系了一些百姓暗中保护他。
王海涛被救醒后,流着泪跪倒在百姓面前。
这两年,清明节是越来越兴了。日子一到,城里的大小汽车一个劲地往乡下涌。一时间,长久沉寂的农村又热闹起来。
这天中午,赵村的老少爷们公祭了祖宗,吃罢“会酒”,看看就要散场,五保老人赵守田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红彤彤的西红柿,对房地产老板赵狗旺说:“我欠你家两个西红柿,现在还给你!”
赵狗旺一头雾水,不知老汉唱的那一出,好一会儿才说:“什么?欠我两个西红柿?您喝多了吧?”老汉一本正经地说:“酒是喝过两杯,不过脑子还是清醒的。这些年,我一直想把这笔帐结了,难得今天撞上你。”
“哦!哦!守田叔,您没醉,是我醉了!”赵狗旺装痴卖傻,打着哈哈,转身对旁边的一个小女孩说,“小妮子,来,给西红柿你吃!”说着就去赵守田老汉手中接那两只西红柿。赵守田将手往胸前一收,说:“慢点!等我把话说完,你爱怎样就怎样!”
大家见老汉耍酒疯,都围过来看热闹。赵守田说:“正好,年轻的都回来了,今天吃‘会酒’,难得大家聚一聚,我就给后生们翻翻古,讲个抓贼的故事,大家乐哈乐哈——还有没有人记得三十年前的那件事?”
三十年前的事,年轻的自然不知道。上了年纪的回忆了好久,才一个个想起来,“哦”一声,恍然大悟。他们并不说破,因为赵守田已经讲开了,怕坏了他的兴头。
那时候还没搞责任制,生产队集体出工。正好是“双抢”时节,禾场上堆着十几堆稻谷,晚上就要人守夜。夜半时分,禾场上响起沙沙的脚步声,轮值守夜的中年人顺保轻轻捅捅睡得正酣的小伙子狗旺:“醒醒,醒醒,有贼!”狗旺睁开眼,机警地听了一会儿,果然不远处有脚步声,透过低矮的蚊帐看去,一个高大的黑影一边走着,一边东张西望。小伙子血气方刚,一骨碌爬起来,操起一根木棒大喝一声:“谁?!”那黑影一愣,撒腿就往荒山上跑。狗旺握着木棒紧追。毕竟是年轻人,腿快,看看追上了,一棒打下去,却没击中,砸在一块石头上,震得虎口发麻,木棒也掉了。狗旺再次赶上,伸手去抓,贼人身子一扭,来个急转弯,反而从他的腋下钻了出来,狗旺扑了一个空,窜到前面,摔了个嘴啃泥。贼人侥幸逃脱,惊惶失措,掉头往回跑了。
等狗旺爬起来和顺保一起追赶时,贼人已跑到村前一口五六亩水面的大塘边。听见身后的喊叫声,那人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顺着塘埂跑得更快了。也是该他倒霉,正好有一个大汉从村前小河里捞鱼虾回来,听到呼喊声,站在路口大声喝道:“哪里跑!”前面突然有人阻挡,贼人吓了一跳,再听那声音,竟然是大队支书,心里更加害怕,掉转头就往回走。支书见状,大声告诉顺保和狗旺:“贼在塘埂上!”贼人听他这么一嗓子,慌慌张张,作了一个愚蠢的选择,一头钻进塘埂边的一块高梁地里躲起来。支书又喊:“躲进高梁地里去了!”这时,村子里也有了响应,听到抓贼的喊声,人们纷纷起床,彼此呼喊着,打着手电,操起家伙赶过来。顺保和狗旺追到地头,捏着木棒开始扒高梁,沙沙的响声把贼人吓坏了。眼看就要搜到身前,实在无路可走,“卟嗵”一声,贼人跳进了塘里。
顺保和狗旺急忙丢下木棒,在地上摸索着拣起砖头土块乱打,贼人一边躲闪,一边向塘中央逃避。不久,增援的村民都过来了。塘埂四周,一支支火把来回窜梭,叫骂声,喊打声响成一片,几支手电光在水面上晃来晃去,土块砖头雨点般向塘中间飞去,溅起片片水花。
这样闹哄哄的场面惊动了周围的村落,住在邻村的民兵营长抱着一挺轻机枪一边往出事的地方跑,一边对着夜空哒哒哒就是一梭子。尖端的枪声就是号令,把那些睡梦中的民兵从床上拉出来,拖着一杆步枪懵懵懂懂地向一片红光的地方跑去。渐渐地,塘埂周围的人更多了,蔬菜和庄稼踏倒了一大片。
贼人已成瓮中之鳖,干脆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任你千般吼叫,我自崴然不动。
有人说:“给他一枪算啦!”
民兵营长说:“是一个贼,不是反革命,开枪不符合政策。”说着“叭,叭”朝天打了两枪,扯开嗓子向水面喊话:“再不上来真的开枪了!”
贼人在水里已经泡了很久,体力不支。为了躲避砖头土块,他已经逃到了塘的最中间,尽量用脚尖探着底泥,仰着头,努力露出脸部,时不时呛一口水。这样狼狈不堪,他还硬撑着不肯投降,他心里明白,只要一上岸,就会有人一索子把他捆起来,甚至吊起来,那样比现在更难受。
大队支书和民兵营长商量,要派人下水抓捕。话没落音,狗旺自告奋勇,操起一根扁担说:“我去!”“卟嗵”一声,跳进塘里,快速向塘中央游去。看看近了,狗旺一手划水,一手高高举起扁担喝道:“哪里来的,再不说话扁担就打下来了!”
“莫!莫!莫打!”那人终于说话了,“蠢子!是我!”
这声音太熟悉了!狗旺奏到贼人面前细看,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判断,惊讶地说:“守田叔,怎么是您?”
“是我。”
“这么深更半夜,您跑到禾场上干什么?”
“我刚才从外地回来,时间晚了,又渴又饿,就去菜地里摘了你家两只西红柿吃。”
“吃两只西红柿算个屁事!你跑什么?”
“唉!脸皮子薄啊!经过禾场,我正要找地方坐下竭口气,没想到有人守夜,怕你把我当成偷谷贼,就,就——不想这事反倒闹大了!”
故事说到这里,小百货批发商顺保凑过来,歉疚地说:“这事怪我和狗旺,不是我俩狠命追您,您也不会被抓上台子斗一场。”
赵守田说:“那年月爱斗人,事情又是我自己糟蹋出来的,不怪你们。不过,偷了两个西红柿就会搞出那么大的响动,那时候村里的人气多旺啊!”
狗旺没想到老倌子为这事心里一直存着疙瘩,知道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自己不好那样吊儿朗当对待他,就伸出一只手来:“守田叔,我接受您这两个西红柿,以后您不欠我的帐,用不着惦记了。”
没想到赵守田说:“再等等!今天扯这么多,是想求你们给我办一件事哩!”
“什么事?”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昨天晚上村里来了两个贼,弄得鸡埘里乱叫。我爬起来边喊边追,但村子里没有年轻的在家,缺少帮手,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贼坐摩托车跑了。回头看看鸡埘里,老鸡老鸭丢了十多只。”
“欢迎收听‘午夜畅聊吧’节目……嗞嗞……”收音机的讯号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她用手拍打了几下,一阵杂音之后里面竟传来类似电报的“嘀嘀”声,三下短,三下长,然后又是三下短。
这声音重复了两次,她并没有在意,而是调到其他波段去收听节目。但刚刚的电报声音太过离奇,全世界停止使用电报已经有几十年了,所以她仍然不经意去想了一下。
一个普通大学生当然不会懂摩斯码,但这重复出现的信号她却在某本小说里读到过,翻译过来的话,应该是……“SOS”!
一、神秘的山谷
“终于到了。”
聂征站在这个隐蔽的山谷中,松了一口气,乔暮和柴勇站在他的身后,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似的。
一个月前,聂征在网上发出征集令,寻找队友一起来此地探险,他和乔暮、柴勇就是这样认识的。
山谷没有名字,它整体呈一个近乎完美的漏斗型,除了正午,基本上没有阳光照射进来。朝下看,山谷的植被从上往下由绿色慢慢变成浅绿、鹅黄,目光所到的最下端居然是一片灿烂的金黄,充满梦幻般的美。
他们此时置身于一片平台上,柴勇开始回收绳子,他是四川本地人,猎人出身。同队的女大学生乔暮对着下面深邃的山谷发着呆,突然她对柴勇说了句:“柴大哥,朝下面开一枪!”
“好嘞!”柴勇拿下背上背着的气枪,对着黑漆漆的下方开了一枪。沉闷的一响,子弹像打进了深水中一样,竟然没有回音!
聂征也是一愣:“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山谷为什么会没有回音呢?”
乔暮说:“这个山谷是漏斗型的,下面完全是密闭的!而这里又有很多植物,却没有充足的阳光,植物的呼吸作用比光合作用要多,吐出的二氧化碳也多。二氧化碳本身比空气重,会渐渐向下沉。非常非常多的二氧化碳沉积在谷底,一方面产生了温室效应,保障了这里的温度,另一方面声音会很难传播……就像刚刚柴勇打的那一枪!”
“难怪你在黑水县的时候坚持让我们买氧气罐!”聂征恍然大悟,同时心里暗自佩服这个姑娘的远见。
当天晚上,三个人在原地宿营。生起火,柴勇一边吃着罐头食品一边故意吓唬乔暮:“山里晚上会有山精出没,你不要到处乱跑。”
“山精?”乔暮问。
柴勇嘿嘿一笑:“山精就是山里的妖怪,长得像人一样,背上生着黑毛,爬起树来比猴子还快!”
“吃完早点睡吧。”聂征没什么兴趣地说,边说边把大家吃完的空罐子里装上石头,用绳子串起来沿着营地周围的树围一圈,做成了一个很简易的报警器,用来防野兽。
二、分道扬镳
聂征睡得不深,差不多是夜里3点的时候,他听见罐头“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接着帐篷整个朝他压了下来,他一下跳出帐篷!这才发现另外两个人已经在外面了!
火不知道已经被什么熄灭,只剩一堆星星点点的余烬。突然,一个黑影从他们头顶飞过,瞬间消失无影!
“什么东西?”柴勇惊恐地道,同时推开气枪安全栓。
但寂静的山谷除了他们三个人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聂征用探灯照了照,发现三顶帐篷有一顶倒了,两个背包被拖到了外面,罐头和乔暮的器材散落了一地,现场乱得像被小偷光顾过。
聂征心里却一阵疑惑,他察看地上的东西,看少了什么。最重要的当然是氧气罐,但他只在草丛里看见两个,另外一个在哪?
“这里!”乔暮从倒掉的帐篷里抱出一个,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从她头顶掠过,那东西仿佛比夜更黑,在夜空的背影下勾出一个人型的剪影,他们还未及细看,突然有样沉重的银色物体呼啸着向着乔暮的脑袋砸了过去。
“小心!”柴勇对着半空开了一枪,氧气瓶爆炸的巨响震耳欲聋,苍白的烟气在头顶上迅速扩散,半截金属瓶身在爆炸的巨大冲击力下直飞到树梢,在空中短暂悬停,仿佛白烟之上一朵突然绽开的银色喇叭花,随后它势不可挡地向着下面的乔暮落下。
当乔暮吓得尖叫着抱住脑袋时,柴勇快步冲了上去,一抬手,用枪管重重砸在这半截金属瓶上,硬生生地拨开了它,不过枪管也因为剧烈的撞击打了弯。
“谢谢!”乔暮感激地说。
“看上面!”聂征手里的探灯对准了树梢,三人抬起头,虽然只有一瞬间,大家却看见了那个作恶的元凶。那是一个人形的怪物,背上披着黑色的毛,两只眼睛闪着幽幽的绿光。光线刚刚落到它身上,它就突然消失无踪了,快得像一个魅影!
“是山精!”乔暮目瞪口呆地说。
“不可能,那是传说!”柴勇的脸色苍白。
头顶上的黑夜沉静得像一片无底的洞穴,他们久久地仰头伫立着,仿佛魂魄都要被这神秘的黑暗夺走。聂征把探灯绑在一根树干上,正好对准一片狼藉的营地,他有些灰心地说:“我们先收拾下吧,看还剩下什么!”
柴勇把手里弯曲的枪往地上一掷:“我不往下走了,太危险!”
乔暮看着两人的脸:“我还想继续下去!”
原本是来探险的,但聂征绝对不想把大家的命也搭上,他叹口气道:“我也建议马上原路返回,这里太危险!”
柴勇说:“好,二比一,少数服从多数,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原路返回!”
乔暮低着头,没有说话。
收拾这片烂摊子让聂征格外沮丧,那个闯入者似乎很聪明,并不是偷东西,而是破坏。包括通讯器材在内的一些设备被砸烂,很多罐头被尖锐的石头开了一个口,已经无法携带。
扔了一大半,最后剩下的只能装成一个小包,聂征开玩笑说:“这下能轻装返回了!”
天色还很暗,聂征重新生上火就让他俩去睡觉,乔暮却提出了异议:“我来守夜吧!”
“你多睡一会吧,女孩子睡眠不足会有黑眼圈!”
乔暮冷冷地说:“我来的时候就说过,别把我当女孩子照顾!”
聂征拗不过她,就替她弄来一些树枝,让她看着火。钻进帐篷时,他突然想问问乔暮到底是什么来历,转念一想时间还多的是,到明天再问也不迟,便进去睡了。
他一直睡到天亮,安静无梦,当他醒来时,发现外面的火已经熄了,火堆边用石头压着一张字条,是女孩子那种清秀的笔迹:“原谅我,我必须往下走!不要找我!”
连同乔暮一起消失的还有半包工具和一个氧气罐。
三、再度重逢
聂征试着说服柴勇跟他一起去找乔暮,柴勇立刻拒绝道:“你不要命了!现在没枪没吃的没工具,下去就是个死!”说罢转身就走。
“行,你不下去我下去!这个探险活动是我组织的,我不想闹出人命,更何况人家还是个女生!”聂征转身欲走。
“等等!”犹豫了几秒,柴勇粗声粗气地道,“行,我去!”
两人把东西重新分配了一下便出发了,他们沿着被踩倒的草丛向下走,在经过一棵野桔子树时,发现有一大片枝条空空荡荡的。
“这桔子真酸!”柴勇尝了一片,立刻被酸得吐了出来。
两个人接着往下走,越往下走氧气越稀薄,声音也难以传达。而且只有一罐氧气,也仅能支撑两个小时,所以两人约定不到最困难的时候绝对不使用。当他们都面色紫涨,快要接近身体负荷的极限时,前面陡然峰回路转,出现一大片林间空地。不对,这里是谷底了!
这一片区域堆积着大量的腐叶,聂征用脚拨开腐叶,下面不是土壤,而是一层赤红色的砂石,怪异得很。空地中间有一顶帐篷,防水布已经严重褪色,上面落满了枯叶。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然后掀开帘布进去,赫然看见一具干枯的尸体躺在那,身上的肉烂得差不多了。两人强忍着恶心继续察看里面,尸体旁边放着一具怪异的仪器,看样子大约是个发报机。聂征扭了扭像电源的装置,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柴勇突然一把拽住他,同时拿出刀,聂征看见一个人影缓缓地从帐篷外走过,他一把掀开帘子,站在那儿一脸惊讶的人居然是乔暮!
“是你!”聂征想说话,却变成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半天才缓过来。
乔暮的惊讶转瞬即逝,她挤进帐篷,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刷刷地写下一行字:“快回去,你们不该来!”
聂征和柴勇面面相觑,聂征拿过纸,写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下来谷底?”
“找一个人!”她写道。
她用纸笔告诉两人,她是四川大学生命科学院的学生,两个月前,他们院的陈教授带着一支探险队到这里进行科考,结果全员失踪!虽然报了警,但警方一无所获。直到一天晚上,她无意在一个午夜节目里听到一个求救信号,方位正是指向这里!但仅凭一个不可信的信号,她说服不了学校采取行动,只好冒险只身前往,巧合的是聂征刚好在网上发布征集令,她便加入了他们。
四、险象环生
乔暮接着写道:“直到我到这里,才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这里没有声音又没有信号,因此手机不能用。陈教授被困在这里之后,拆散了身上携带的仪器制作了一个无线电报机,发送到午夜某个节目的频道上,因为在晚上干扰最少,他能尝试的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已经漏光气的气球,下面绑着一个金属片,她接着写:“这是我刚在草丛里发现的,陈教授用氧气灌了这个气球,绑上金属片飞上去来获得信号,这里二氧化碳浓度高,所以氧气气球可以飞得高!”
“电报机总需要电源吧?”
乔暮在旁边写了两个字:“桔子!桔子接上电报后可以产生微弱的电流,越酸越有效果,如果数量够多,完全可以充当电源使用。”
聂征和柴勇惊讶地相互对视,路上有一大片桔子被人摘光了,原来就是那个时候被陈教授摘走的!
聂征提笔写:“那你找到陈教授了吗?”
乔暮摇摇头,正在此时,四周突然冒出了一股怪怪的味道,闻着像臭了的鸡蛋。她在纸上快速地写了几个字:“这里很危险,快走!”
柴勇连忙把包背起来,正当大家准备冲出帐篷的时候,聂征无意地回头扫了一眼,这一眼惊出他一身冷汗:帐篷里那个死尸的嘴里竟然慢慢伸出了黄色藤蔓状的触须,那东西是肉质的,通体流淌着滑腻腻的粘液,看上去和昨晚袭击他们的东西是同一种。
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东西就朝他们袭过来!情急之下,聂征抢过柴勇手里的刀就朝它砍去!前半截肉须掉在地上,切口处还流淌着粘乎乎的液体,它像壁虎的断尾一样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了,而剩下的那截肉须也像受伤的蚯蚓一样快速缩了回去,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东西并不是从死人的嘴里冒出来的,而是从尸体下面的一个地洞里钻出来的,只是这个洞正好和尸体脖子后面的烂孔重叠。
乔暮做了一个快跑的手势,三人立刻离开帐篷。天色已经在转眼间黑了下来,脚下蒸腾出的刺鼻臭味越来越重了,并且开始出现大量赤红色的气体!
三个人轮流使用一个氧气罐,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他们的后面、前面,四面八方都出现大量的肉须,这些东西扭动着身体,在他们四周,仿佛一场疯狂的夜宴就要开始了……
五、谷底共生体
三个人终于逃出了这片布满红雾的谷底。来到那棵桔树下时,大家都累得快要散了架。
聂征拧紧了氧气罐的阀门,打开探灯坐在一块石头上喘息,脚下的谷底依旧像一锅沸腾的辣椒汁,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后怕不已。他问乔暮:“这些到底是什么气体?”
“是硫化气!那些红色的小石头很可能是硫化物的结晶,白天它们很稳定,到了晚上就会释放硫化气!在硫化气里动物和植物都存活不了。”乔暮神情悲戚地说,“如果真是这样,也许教授已经不在人世了!”聂征想安慰她,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刚刚袭击我们的那些肉须是什么?”
乔暮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柴勇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乔暮道:“这是我刚刚在帐篷那发现的,你看看!”
乔暮一看就有些激动:“这是陈教授的笔迹!”
信里说,因为人员的相继失踪,地质勘探不得不暂时中止,去寻找失踪人员。陈教授发现谷底每到夜晚就会有大量的硫化气,不可能有生命存在!但后来,他们在谷底发现了一种人形生物。它们有着人一样的形态,个头很高,像猩猩一样垂着双手,背后生着黑毛,有一些甚至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但它们的思维极其原始,无法与之沟通,最不可理解的就是它们完全不惧怕红色的硫化气。
大家要么被奇怪的肉须卷走,要么离奇失踪,陈教授是最后一个幸存者。受伤的他为了求救,用仅剩的东西制作了无线电发报机。
另外他提到,帐篷里的那具尸体就是这种神秘生物,请后来者连同它与这封信交给科学院!
末尾写着:“陈励勤绝笔!”
看到最后,乔暮的眼泪滚落下来。聂征拍拍她的肩:“我们至少要活着离开,把信带出去!”
她默然点头。聂征回想起帐篷中的那具尸体,他一直认为那是一具落难者的遗体,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从外形上看它和人类无异,难道山精这东西根本就是人类?
柴勇说:“我看这些东西就是跑丢到山里的人,慢慢变成了野人!”
“即使是野人也不可能在没有氧气的环境里生存!”聂征看向乔暮,“不过,所有山精的传说里都提到一个细节,那就是他们的背上长着黑色的毛!这是不是很怪?”
乔暮低头思索着,突然叫出来:“我懂了!是共生?”
“啥?共生?”柴勇吃惊道。
“我推测山精原本就是人类!他们因为战争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迁移到这个山谷里,却没想到这山谷原本是一座火山口,而且寄居着大量的厌氧菌群……”
聂征打断她:“你是说那些黄色的肉须就是厌氧菌群?”
“对,它们就生活在硫化气的环境中。这群人到了这里之后,他们被厌氧菌寄生,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两者形成了共生关系。寄生在他们背上的厌氧菌,也就是那些黑毛让他们能够在硫化气的环境下呼吸,而作为高等生物的人类在猎食和侦查方面都是这些厌氧菌群最好的帮手。”
“但为什么无法沟通?”
“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确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也被异化了。这里没有语言和信息,没有产生思维的条件,所以经过一两代,他们便异化成了兽类!”
异化成兽类?聂征不敢相信地思索着她的话。突然,漆黑的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他们能感觉到四周有什么正在慢慢向他们围拢过来。柴勇翻身跳下石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聂征惊讶地叫出来:“雷管?你从哪弄的?”
“在帐篷的箱子里拿来的!”
“嘘!”乔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同时关掉探灯,三人绷紧了头皮等待着……
突然,聂征猛地打开探灯,那东西用双手遮住眼睛,然后比猴子更敏捷地蹿到了树梢,快得连灯光都无法追踪。那确实是个人,身着破烂的衣服,背后还有一丛黑黑的毛。
丛林一下子沸腾了。密集的脚步声和扯动草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向他们聚拢……
六、再遇怪物
“快向上面跑!”乔暮喊了一声,“把包扔掉!”
他们慌乱地攀着山坡上的树枝向上爬去,仿佛正从一口井里往外爬。后面丛林的响动越来越大,借着探灯的光,聂征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只山精正伸展开四肢高高地向他跃过来。
“砰!”他挥起手里的灯狠狠地砸向“他”,探灯和山精一下子跌进谷底,落进一群山精中!
没有了探灯,无边无际的黑暗又再次重新聚拢过来。黑暗里,山精的眼睛闪着绿幽幽的光,像无数团鬼火,跃动着跟在后面,仿佛要将他们吞噬!
三个人拼命地往上爬,但很快山精就追了上来,一点点逼近他们。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乔暮大声地喊:“柴勇,将雷管往上扔!”
“你说啥?”
乔暮很坚定地重复一遍:“向上面扔!”
“好,死了你可怨不得我!”柴勇点燃雷管对准上空奋力一掷。嗞嗞作响的雷管飞上半空,然后轰然一声巨响!巨大的爆炸声震得他们耳朵发疼!聂征突然明白了乔暮的用意,上面没有吸音效果,而习惯无声的山精最无法承受的,正是声音!
脚下的山精捂住耳朵痛苦地叫起来,纷纷滚进了深深的山谷里去,凄惨又沉闷的叫声从下方不断传来。
“快点,我们离开这里!”
他们手脚并用地往上跑,快要到山谷边缘时,聂征从背后取下绳子,拴上一块石头,转着圈向上面扔,试了几次才圈住一棵树的树干,他拉了拉,另外对两人说:“可以上了!”
聂征先托着乔暮往上爬,从这里到上面有五十米的距离,而且此时他们又身处黑暗,实在让人胆寒。
眼看着乔暮就要接近谷口时,突然,一个巨大的生物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有几根肉须从那东西身上伸出来,狂乱地卷动着上方的气流。
一根肉须像鞭子一样击向乔暮,她一松手,整个人就掉了下去,聂征眼疾手快地去接,一阵眼花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还好,乔暮掉在了他的身上。
“是啥子?”柴勇惊慌地问。
“虽然我没看清,不过那东西应该也是一个共生体!”乔暮推测道。
“但愿别再来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三人快速地爬上谷口,可还未等他们松口气,一个怪物就快速地向他们冲过来!
“蜘蛛?”三个人不敢相信地叫出来。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蜘蛛?
这东西确实有着蜘蛛的形体,但体形却大得宛如一辆重型卡车,而且它的身体并不像普通昆虫一样覆盖着甲壳,而是包裹着一层颜色斑驳的肉膜,像是用不同动物的皮和霉菌缝出的一件外衣,紧贴着它身体的每个部位。另外,它的背上有几根粗长的肉须,深褐色,像朵诡异的兰花在夜幕中绽放着。
“小心!”
七、逃生
聂征搬起一块石头砸向它,它听见声音,用肉须回身一扫,石头立即化为齑粉!一条肉须从乱飞的烟尘里直直地刺过来。聂征本能地抽出刀去挡,刀立刻飞了出去,坠进万丈深谷。
这怪物乱绞着背上的肉须,它的动作不快,背上的肉须却能做出全角度的防御和攻击。
“娘希匹!”柴勇骂着冲上去,低头避开头上横掠而过的一根肉须,一把刀刺进它的脸部。
这一下软绵绵的,像扎进一块烂木头里,完全没有刺穿有机体的感觉,也没有什么东西飞溅出来。柴勇呆了呆,这时一根肉须像蛇一样从上空窥视着他,一点点收缩。
“危险!”聂征用身体撞开柴勇,背后的地面发出一阵剧颤,两人翻滚着摔向谷口,柴勇半个身子掉了出去,聂征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自己却被一点点扯出去。
那东西一点点地向他们移动着,他们越是着急越使不上力气,因为谷口全是土,完全没有可以攀附的岩石。乔暮扑过来帮忙,但灭顶之灾转眼已经降临,那只怪物一点点移动到他们头顶,遮没了月光,也吞掉了希望。
乔暮突然呆立在那,直勾勾地盯着蜘蛛的腹部,沿着她的视线望去,聂征看到蜘蛛的肚子上有一张人面,像是从一个人脸上剥下后,缀补在这层凌乱的肉膜上一般,那是张年老的男人的脸。看来包裹在这只蜘蛛外表面的肉膜是用来吸收融合的。
“陈教授!”她大张着嘴,说是惊讶,更像是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半悬在谷口的柴勇被这可怕的景象吓得几乎忘记了现在的状况,他惊慌地说:“我和你们说,我刺进去时感觉到这东西里面根本就是死物!”
“什么?”
“它是死的!”
原来这层皮肤才是它存在的根本,蜘蛛的形体不过是个依托。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蜘蛛腹部的陈教授的脸突然张开了双眼,当他看见柴勇的脸时,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跑!”
“不……不可能!”
“快,趁这个时候上来!”聂征猛一使劲,把柴勇捞了上来。
三人跑到另一侧,蜘蛛慢慢地转身,这时从它的腹部,有两只手艰难地撑起皮膜,顶在地上。
陈教授还没溶解的形体像是从它的腹部长出来一般,用尽了力气撑起蜘蛛的整个身体。
“乔暮……跑!”陈教授用尽力气喊出这一声,两臂暴着青筋,艰难地试图去顶翻蜘蛛的身体。惊恐的怪物背上的肉须狂乱地甩动着,仿佛是想本能地抓住什么。
最终,它的身体向着下面的深谷倾斜过去,一点点后仰,最后整个摔了下去,随之传来巨物滚落的轰响。
乔暮哭着扑过去,对着下面的深谷叫出了声。
这呼喊声亦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消逝在这怪异的山谷。
明朝末年,湖北云梦县有个姓白的员外,只生有一个女儿叫翠晴。翠晴在七岁那年,就和陈家一位少爷订下了“娃娃亲”。两家商议好,只等翠晴年满18岁后,陈家就来迎娶。
不料翠晴在满18岁的前几个月,满头乌黑的秀发竟然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掉光了,成了一个光光的“尼姑”头。翠晴服用过县上那些名医开的药,却丝毫不起作用。
陈家听到这个消息后,赶到了白府。白家夫妇面面相觑,怕他们提出退婚。没想到陈家夫妇只是让翠晴安心地养病,说会让儿子准时来迎娶的。送走了陈家夫妻后,白老爷和夫人商量着,既然陈家如此重情重义,于是便决定了将白家一半的财产都作为翠晴的陪嫁。
送走了亲家,白老爷一下子想到了下游邻水县的柳郎中。五年前,他们一家到邻水县去踏青,翠晴不小心跌伤了头部,就是让当地有名的柳郎中包扎的伤口。没有几天,翠晴的伤口就长好了。当下,白老爷就派出管家和家丁去邻水县接柳郎中,并嘱咐管家先不要泄露了小姐的病状,也可以再试探一下柳郎中的医术。
不到一日,管家便领着柳郎中来到了白府。白老爷喜滋滋地出来迎接时,不料看见的却是个陌生的年轻人。管家对白老爷解释着:“老爷,柳郎中去年就过世了,这是他的儿子。人们都夸他医术也是一样了得。”白老爷一听,只得请这位年轻的柳郎中进内堂为翠晴看病。
柳郎中隔着竹帘为翠晴把起了脉,向白老爷问道:“小姐是否有脱发的症状?”白老爷不禁点头表示赞许。柳郎中解释道:“这是因为小姐前一段时间心情紧张、焦虑引起血虚所致。”他起身到外厅开好了药方递给管家,交代着要用小姐的少许青丝做药引,服上半个月就能见到疗效;连续服上半年的话,即可痊愈。白老爷听说需要翠晴的头发,又连声叹着气说道:“小女的头发早在几个月前就落光了,已经找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柳郎中沉思了一下,安慰着说:“我这就回邻水一趟,去找药引子吧。”白老爷听说有替代物,立即转悲为喜。
柳郎中第二天晌午便赶回了白府,将一些黑色细末放入草药中,让翠晴服用。就这样,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翠晴的头皮上果真生出了短短的发桩。
待翠晴的生日过后,陈家风风光光地把翠晴迎娶到了陈府,白家夫妇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三天后,当翠晴和陈家少爷一起乘轿回娘家看望二老时,白家夫妇发现女婿对翠晴很是体贴。白夫人看着女儿有些憔悴的脸,悄悄地交待她虽是新婚的夫妻,也要注意节制房事,翠晴只是满脸羞怯地点头答应。白夫人又不厌其烦地交待着,让她好好记住安排家丁去找柳郎中给她看病的时间。陈家少爷连忙对白夫人说着:“岳母大人您就放心吧,我们陈家不会亏待翠晴的。”送走了恩爱的小两口,白家夫妇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三个月后的一天,陈家的少爷来到白家,说是来接翠晴的。白家老两口听完这话大吃一惊,因为翠晴并没有回这里!当下翁婿二人一起,急急忙忙地到县衙报了案。县令传来陈家的两名轿夫,两名轿夫跪在公堂下都说少奶奶在离白府不远处就要求下轿,他们当下人的不好多问,就只有按照少奶奶的吩咐,打道回府了。
县令差人去打探消息,衙役查了几天也毫无头绪。更奇怪的是,几天后,陈府那两名轿夫也同时失踪。据陈家少爷说,两名轿夫失踪前,家里还丢失了一大笔钱。
这四人连续的失踪案让县令忙得晕头转向,四处派人打探消息。可是衙役们查来查去,依然没有任何线索,白家和陈家也在惶惶不安的心情下,期待着翠晴能平安回来。
陈家少爷受到新婚妻子失踪的打击,一病不起,昏迷中一直喊着妻子的名字。几日后,陈家的老爷和夫人又满腹心事地到白府来拜访,悲伤地说儿子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希望亲家能答应他们再为儿子娶亲来冲冲喜。白家夫妇一听这话,虽觉得他们有些操之过急,不过想到如果女婿有个三长两短,这对谁都没有好处的,当下便点头同意了女婿再娶。陈家也信誓旦旦地承诺着,如果翠晴平安归来,正房的名分还是她的。
不久后,陈家为儿子娶了一房姨太太,陈家少爷在身体逐渐恢复后,也到白家去探望岳父岳母。白家夫妇看着孝顺的女婿,感慨着老天爷待他们不薄。
两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摇摇晃晃的陈家少爷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纤巧女子的身影向他飘过来,他一把将女子揽进怀里。那女子柔声地叫着他“相公”。陈家少爷睁开迷糊的眼睛时,只见竟然是一个光光的头在对着他,他立即把怀中的女子推到在地,然后吓得连滚带爬地喊道:“鬼呀!有鬼呀!”地上的光头女子这时幽幽地说道:“相公,有什么要说的,我们到公堂上去说个清楚吧!”当下从街角旁边冲出几个衙役来,将面如死灰的陈家少爷绑到了县衙的公堂上,县衙外也挤满了从附近赶来看热闹的人们。
夜半的县衙内灯火通明,此时的陈家少爷早已被衙役们的吼声吓清醒了,头上已经冒出了层层的汗珠。他困惑地对县令说,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妻子失踪那么久了,可能是死了,才喊有鬼的。
县令又命令手下“传证人”。堂上又来了两个打扮香艳的女子,陈家少爷直说自己并不认得她们。两个女子跪在公堂上说,她俩本是青楼的女子,有一个晚上,陈家的两个家丁到青楼找上她俩。喝了几杯后,他们便高兴地说自己快发财了,等拿到少爷给他们的那一笔奖赏后,就会为她俩赎身,然后过平常夫妻的日子。可是自从那晚上他们走后,她们等来的却是那两人失踪的消息。
此时,陈家少爷依然一口咬定说自己与这几起失踪案毫无关系。县令再拍惊堂木,不急不缓地问道:“本县再问你,我已经吩咐牙婆检查过你妻子的身体,为何迄今为止,她还是处子之身?”陈家少爷哑口无言,终于支撑不住,全身瘫坐在了地上,招认了所有的犯罪经过。
原来,就在成亲的那天,在红烛摇曳的新房内,他一把拉开翠晴的红盖头,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我们家真的这么稀罕你?那是我爹娘看中你家的财产,才强迫我娶你进门的!我才不会和一个光头尼姑同房呢!”说完便走出新房,留下翠晴和小红哭到了天明。翠晴在娘家从来就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委屈,但是她侥幸地想着可能是相公一时冲动才那样说的,假以时日,他一定会被自己的贤良和温柔所感动的。于是让小红一定要为她保密,不得在娘家二老的面前泄露半点秘密。
三天后,翠晴夫妇带着小红一起回娘家时,陈家公子在岳父岳母面前对翠晴表现得极为体贴的样子。翠晴看着双亲,为了不让他们伤心难过,只得强颜欢笑。小红站在一旁,也不敢多说半句。
翠晴在陈家生活了不到半个月,头上才冒出的发桩又全部落完。小红想着要偷偷跑回白家去向老爷禀告,但是每次都被陈家的家丁们挡住了。主仆俩就这样在陈家被软禁着,有苦说不出。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翠晴正在房里和小红相拥而泣的时候,少爷跨进来不耐烦地说她们哭坏了自家的运气,拽着小红就往屋外走,并将翠晴的房门反锁上。可怜的小红被陈家少爷拉到柴房奸污后,含恨冲出柴房,哭着叫小姐多保重,然后跑到园中投井自杀了。
当翠晴听说陈家少爷吩咐家丁要将小红的尸体扔到江里的时候,她苦苦哀求着他:“念在小红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就让我卖掉自己的首饰去把她安葬了吧……”陈家少爷看着这个急得快要疯掉了的光头妻子,竟然开恩答应了这个请求。
天明之后,翠晴到江边准备安葬小红。旁边的两个家丁却架着她的胳膊,在她耳边说着:“少奶奶,你不要怪我们啊,这都是少爷安排的。”便将她一下就推进了波涛汹涌的江水中。之后,两个家丁又将丫鬟的尸体也一气扔进江里。后来,那两个家丁在县衙为少爷做了假证,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在不久之后,他们自己也遭到了报应……
在白家的“好女婿”假装重病、再次成婚后不久,白府来了一个送信的人。白老爷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柳郎中写来的信。信上说前一段时间有一艘邻水县的渔船捞上来一个没有头发的女子,辗转被送到他那里医治,目前还在昏迷中。他在白府并没有见过小姐的相貌,所以不敢肯定是不是白家的小姐。白老爷和夫人本想马上去通知陈家这个好消息的,但是又想到万一不是女儿,到时候只会让女婿干着急的。所以老两口便急急忙忙地赶到邻水县,找到了柳郎中的家。一进门,白夫人便伏在失而复得的女儿身上哭开了。
柳郎中告诉他们,小姐的昏迷不碍事。可是又受了江水的刺激,只怕头发在短时间内是不能长出来了。白家夫妇从柳郎中那里把昏迷中的翠晴接回云梦家中后,因为觉得她落入江中这事很蹊跷,因此就多了一个心眼,打算先不通知陈家,而是悄悄地禀报了县令。在柳郎中的悉心调理下,翠晴终于醒了过来,哭着把嫁到陈家的一切都告诉了父母。
而今晚的陈家少爷的“遇鬼”事件,也是明察秋毫的县令安排的。
陈家少爷在公堂之上画了押,看到了悲切的双亲。他瞪着眼睛向他们怒吼道:“这就是你们贪图钱财的后果!哈哈……”陈家二老万分悔恨地跌坐在地上。
县令宣告,云梦的四人离奇失踪案就此结案,人犯罪大恶极,关入牢中,秋后问斩。
几天后,柳郎中向白老爷辞行。白老爷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柳郎中:“上次你说小女的药里面需要她的头发来做药引,你后来回到邻水,是用什么东西来代替的啊?”柳郎中尴尬地说道:“白老爷,不瞒您说,我上次回去找的药引,正是小姐的青丝……”
柳郎中这一席话令白老爷和夫人大吃一惊,柳郎中赶紧解释道:“白老爷,五年前翠晴小姐在邻水游玩的时候,头部受伤。在我家包扎完伤口走了之后,我就把小姐的头发收了起来,系到了门前那颗老槐树上。”
这个柳郎中在五年前就悄悄地喜欢上了翠晴,后来又把翠晴包扎伤口时剪落的发丝小心地系在树上。他不敢奢望得到翠晴,只是每天都对着老槐树念着“平平安安”四个字,祈祷翠晴能健康快乐地过一生。没想到翠晴的头发竟然在几年后恰好做了药引。
此刻白老爷和夫人都已经泪流满面,当即向柳郎中问道:“翠晴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你还会喜欢她吗?”柳郎中躬身回答说:“真正喜欢一个人,不会因为对方的容颜改变而改变的。如果二老放心,请让我来照顾翠晴的一生吧!”翠晴在帘后悄悄地听着他们的交谈,也被柳郎中的一片深情所感动。
不久之后,白家便为翠晴和柳郎中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婚后两年中,翠晴不间断地服用了丈夫配制的药,后来果真又长出了一头乌黑的长发……
人生有很多奇遇,当你在迷途中彷徨而不知所措时,智者忽然降临,似乎受了上帝的派遣,为你指点迷津,从此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索伦十四岁的时候,像春潮搅动了沉积,内心一下子产生了无法排解的厌学情绪,成绩下滑得惨不忍睹,不得不辍学了。
一日,索伦在街上偶遇一个老人,是个流浪汉。
老人一语道破天机,问他:“你是从学校逃出来的?”因为索伦稚气的脸表明,他应是上学的年龄。索伦默然不语。老人又说“跟我来吧,宝贝,我有神奇的东西要给你。”索伦鬼使神差般随老人来到了市立图书馆。
在图书馆,老人从一个角落的书架上,抽出两本尘封多年、封面残破不堪的书。
“我有两个忠告给你,”老人抚摸着那两本厚重的书说:“第一,永远不要根据书的封面来判断一本书的优劣,封面会将你蒙蔽!”
老人略一停顿,话锋一转又扯到自己身上:“我敢打赌,你肯定以为我是一名流浪汉,对吗?”
“我想是的。”索伦直言不讳的说。老人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不无自豪地说,:“孩子,说出来一定令你大吃一惊,我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但是生活并不偏袒任何人,一年前,我深爱的妻子过世了。有些厄运似乎不可逆转,无论你拥有多少财富。我反思我的生活,觉得真如罗素所说,参差多态才是幸福的本质,我决定去体验多种人生,做流浪汉就是其一。于是我辗转于各个城市之间的街头巷尾。一个拥有高贵灵魂的人,无论身处何方,都可以安之若素。所以孩子,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就像判断一本书,封面并不可靠。”
“我的第二个忠告是,学会阅读。厄运可以剥夺你的财富、健康、亲情,唯一不能剥夺的,是你的智慧。阅读是获取智慧的重要方法,这一点,毋庸置疑。”老人轻抚着自己蓬松的白发,俨然一位充满智慧的哲人。
最后,老人把那两本旧书摊放在索伦面前,它们是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经典著作,包含着古代先贤的伟大智慧。
索伦突然有了要读懂它们的欲望。
临别时,老人要求索伦千万不要忘记他的两个忠告。当然,索伦没有忘记,否则,他就不会成为阐释欧洲古典哲学的大师。
王肉滚是个厨子。名如其人,他是个大胖子,肥头阔嘴双下巴,肚子似扣了口大锅。据说王肉滚睡觉翻身要先搬肚子,比如向左翻,就先双手把肚子“捧”到左边,身子再扭过去。
王肉滚的厨艺好,被招进涞阳县衙当起了伙夫,吃上了公家饭。
王肉滚为人随和,弥勒佛一样见人就笑,县长吃着王肉滚做的饭菜说,饭做得好,人长得喜兴,再怎么生气,只要一见着王肉滚,这气就跑远了。
他还勤快,白天忙一天,晚上还经常加班干活。有几次,他大半夜就起了床,把县衙大院扫了个干干净净,而且还给三口水缸挑满了水。县长不止一次当着差役们表扬王肉滚,号召全衙向他学习,还将亲自手书的“敦厚勤勉”四个大字刻了大匾挂在了王肉滚家墙上。
若不是后来的一次“弹西瓜”,王肉滚就会一直“模范”下去。
县衙的差役们住的是集体宿舍,大伙睡一条大炕,王肉滚也和大家睡一起。那天半夜,小北风飕飕的,贼冷。王肉滚起了炕,穿戴整齐后,就走出了屋子,但这次他没拿扫帚扫院子,也没拿扁担去挑水,而是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就又回了宿舍。
王肉滚一手持刀,站在地上向炕上扫视。十几条汉子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把脑袋露在外边,一个个睡得正香。此时,在王肉滚眼中,那一个个脑袋已经不是脑袋,而是一个个滴溜圆的西瓜。王肉滚望望眼前的一排“西瓜”,目光兴奋起来。他伸出另一只手,拇指和中指搭起来一绷劲儿,开始挨个弹“西瓜”。“梆梆,梆梆”连着弹了两个,都摇头(似是西瓜不熟)。也是这两个爷们儿睡得太死,王肉滚已经把他们的脑袋当西瓜弹了,愣是没醒。王肉滚接着弹下去,但弹到第四个的时候,王肉滚不摇头了,而是满意地点点头(看样子这个西瓜熟了)。王肉滚扬刀就要切西瓜,这时这个人忽然醒了,他一睁眼看见王肉滚举着刀,吓得“妈呀”一声。王肉滚一下子被惊醒了,激灵一下,菜刀“哐啷”掉到地上。这时候炕上的几位也醒了一大半,大家望着王肉滚,王肉滚望着大家。忽然,王肉滚跑了。
大家这才知道,王肉滚梦游。
梦游症患者王肉滚被县衙辞退了。
回家后第二年,小日本就到了王肉滚的家乡野三坡。乡亲们被鬼子杀死了几十口,这其中就有王肉滚刚娶进门没多久的媳妇。
鬼子在村里修了炮楼,长期住下去了。没多久,王肉滚便被抓去给炮楼的鬼子做饭。
在鬼子据点,王肉滚依旧梦游,和在县衙时一样,有时半夜起来挑水扫院子。鬼子小队长拍着他肩膀说他良民大大的。王肉滚在心里一遍遍骂自己“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
很快,王肉滚又弹了一次西瓜。
这次弹西瓜的情节比上次要丰富一些。上次王肉滚是由厨房直接奔向宿舍的,这次王肉滚拎刀出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看见站岗的伪军刘小头。刘小头正靠着墙坐在地上睡觉,王肉滚踱了过去,认真地看了看他的头。刘小头的头长得确实小,这样的“小西瓜”王肉滚是看不上眼的。王肉滚弹都不弹便走了,转身进了鬼子睡觉的屋子。
十几个鬼子躺了一溜儿,鬼子们不睡炕,就地搭铺,要弹西瓜必须蹲下去,这可难为了王肉滚。由于肚子上的肉多,一弯腰就“窝”得难受,费了半天劲儿也只能是半蹲。
王肉滚开始弹西瓜。但日本兵可不像县衙的差役们,他们警惕性很高,第一个“西瓜”,就被王肉滚弹醒了。“西瓜”“哇”地叫一声。这次,从大梦中醒来的王肉滚并没有像上次一样菜刀掉到地上。他看了看手中的刀,很淡定地想:今儿这刀既然举起来了,就不能白举啊!于是“咔嚓”,就把眼前的“西瓜”切下来了……
南宋时,太行山有个叫赵虎的山大王,听书成痴。只要哪里来了说书的,他保准山大王也不当了,一溜烟地跑下山去听书。
这一年,突然传来消息。朝廷要派大帅曲鹏来剿灭山寨。赵虎不敢怠慢,做了很多防备工作。可就在这时,附近县城里来了位说书名家金?,说的是《杨家将》,一时间弄得万人空巷。这件事一灌进赵虎的耳朵,他的心就痒痒起来。
几天过去了,山下一点动静也没有,连个兵影也没见,山寨里就有些松懈了,赵虎再也憋不住了,决定下山。
一说下山,弟兄们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下山,太冒险了。”
赵虎却说:“真要被抓起来,那是我的命,而不去听书,也会要了我的命呀!”弟兄们没办法。只好任由他去了。
赵虎乔装一番,就下了山。到了县城门口,那里盘查得很严。赵虎没有进城的腰牌,只好先躲起来。
到了晚上,赵虎又来到城墙下。城墙有一丈多高,赵虎却将身子贴在城墙上,一会儿的工夫就爬了上去,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原来,赵虎会一种绝世武功,叫“壁虎功”。不管是山还是墙,他都能如履平地一般地爬上去。
金?说书的地方,就在城里最大的茶楼翠云楼里。赵虎打扮成公子哥模样,每天都去听书。那个金?把杨家将的故事演绎得跌宕起伏、高潮不断,赵虎听得欲罢不能。
这天,正说到精彩处,突然来了一队官兵,说皇宫里一个贵妃死了,皇上万分悲痛,下旨全国禁止一切娱乐,一旦查到有说书唱戏的,便是杀头的罪。
赵虎这个气呀。皇上死个女人却不让人听书,这是啥道理呀?可金?却不敢怠慢,收拾东西就走。赵虎没听完书,心里就像掉了魂似的,竟管不住自己的腿,跟在金?身后。
金?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对赵虎说:“这位壮士,难为你一直跟着我,我一个穷说书的。实在没什么宝物,只有几两散碎银子,你就拿去吧。”
赵虎忙说:“先生别误会,我只是一个听书的,听你的书入了迷,实在舍不得,就迷迷糊糊地跟上了你。”金?这才放松了警惕。赵虎就问金?打算到哪里去。
金?叹了口气说:“像我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能说书还不是断了活路?只好先回家,再谋点别的生路了。”
赵虎就说:“先生,不如这样吧,你跟着我到我家里,我保管先生衣食无忧。你只要每天给我说书就行。”金?说:“壮士能养得起我这个吃闲饭的?”
赵虎满不在乎地说:“别说是先生一个人了,就是先生全家来了。我也能养活你们一辈子呀!”金?听了大喜,便改道与赵虎同行。
不几日,二人就到了山下。忽听一阵锣响,一帮人拦住了去路,个个都面目凶恶。金?吓得抖戒一团,嘴里说:“我命休矣。”
-赵虎上前扶住金?,说:“先生别慌,都是自家弟兄。”又对弟兄们说,“不要对先生无礼,这是我特别请来的说书先生。”
赵虎这才亮明了身份,说:“请先生放心,我虽然是土匪,却讲道理,保证亏待不了先生。”金?叹了口气,再也没说什么,跟着赵虎进了山。
自打金?进了山寨,山寨里就热闹了起来,闲来弟兄们就聚在一起,让金?在大厅里给大家说一段书。弟兄们听着金?的书也都跟着入了迷,听到杨家将大破天门阵,他们个个都欢欣鼓舞,听到外寇入侵中原,又都恨得咬牙切齿……
就这样。金?在山寨里一呆就是一个月。赵虎觉得他身边正缺个有学问的人,就让金?当了山寨里的军师。金?很快与弟兄们打成一片。弟兄们也都对他言听计从。
可好景不长,金?在山寨呆不多久,突然病倒了,昏昏沉沉、水米不进。赵虎吓坏了,到病床前问候。金?睁开眼,对赵虎说:“大王,实在对不起。咱们的缘分尽了。”
赵虎说:“先生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金?说,他有一种怪病,每隔几年就发作一次,不想现在发作了,看来他是活不长了。
爱听书的山大王(2)
赵虎问以前他得病是怎么治愈的?金?就说,济南府有一个黑先生,能治他这种病,上次找他,黑先生给他几包药,结果他几年没事。谁想到才断药几个月,就犯病了。
赵虎说:“这又有何难呢?咱们再到济南找黑先生不就得了!”
金?叹了口气,说:“大王你有所不知,金兵南侵,已经占领了济南,并且把守严密,我们根本就进不去。”
赵虎又哈哈大笑起来:“先生,这也没什么难的,我这就和你去济南府,多少金兵也挡不住我们。”
赵虎说走就走,当下背起金?来就下了山。一路上赵虎施展轻功,飞檐走壁,天黑之前竟然到了济南城外。等到天黑下来,赵虎又背着金?爬上了城墙,守城的金兵也不少,竟然没一个发现他们的。
赵虎在济南府找到了黑先生,给金?开了药,又背着金?趁着夜色从济南府溜出来。等再回到山寨,金?才长长地嘘了口气,说:“大王,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好的功夫。”
金?吃了从黑先生那里拿来的药,很快就康复了。
一个月后,有弟兄探出,几日后将有一大批车辆从山下经过,里面有粮食还有衣物,这些正好能让兄弟们过个好冬,大家便准备劫上一笔。这时,金?却站出来说:“那些车辆千万劫不得!因为这些车辆里面装的都是宋军的军饷。现在宋金两军鏖战正急,如果没了这些军饷,宋军怎么能抵御得了如狼似虎的金兵呢?”
赵虎看了金?一眼,说:“你怎么知道?”金?停顿了一下。说:“我是猜算着,现在快过冬了,朝廷应该运送军饷了,要不然那些抗金的勇士们怎么能撑得过去呢?你们看到车上有小黄旗,便是军饷。”来报信的说确是插着小黄旗。
赵虎一听只好作罢。
半个月后,赵虎又召集弟兄们,说朝廷有一个叫贺铸的官员告老还乡从山下路过,他在朝中是投降派,曾经奴颜婢膝地到金国求和,这次回家一定带了很多金银财宝。
金?又站出来,说:“寨主明鉴,贺铸并非奸臣,他只是出于无奈才加入奸臣那一党,他为官清廉,并且还暗中保护很多抗金将士免于被奸臣所害。这个人非但不坏,还是个大大的好人呀!”
金?眯起眼睛看着金?,说:“他是好官赃官,你怎么知道?”
金?说:“我一个说书人,成天走南闯北,对于朝廷官员的口碑,自然能听到一些。大王若不信,等到他来的时候,你可以搜他行李,如有多余的银两,杀了他便是。”赵虎思量了一下,吩咐下去,按金?说的做。
几天后,有弟兄报上来,说那个贺铸果真是个清官,行李中除了书只有几两散碎银子。大家都惊叹军师。真是料事如神呀。
而赵虎却一脸的凝重,突然一拍书案,说:“来人,把金?绑了!”
赵虎话喊出后,弟兄们面面相觑,没一个敢动手的。赵虎心里暗暗吃惊,这个金?果真是厉害,才来几天,就把弟兄们都笼络住了。
赵虎指着金?说:“你到底是谁?”金?笑了一下,说:“寨主可曾听说,朝廷要派一个叫曲鹏的人来剿灭你们?”
赵虎手都有些抖了,说:“你是……”金?说:“不瞒寨主,在下就是曲鹏!”大厅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很多弟兄都拔出了刀。
赵虎却摆手制止,他心里有数:曲鹏要想擒他,当初在他背上,早就下手了,便说:“这么说,当初你的病也是装的。”
曲鹏说:“我想到济南探一下军情,却进不去,只好借助大王的神功了。”赵虎又说:“曲大帅到我们山寨来,到底想干什么呢?”
曲鹏说:“实不相瞒,我这次来的真实目的就是要剿灭你们。”
曲鹏又说,山寨里经常打劫朝廷官员的赃银,把他们惹恼了,他们告到皇上那里,说赵虎聚众想造反。皇上震怒,就派曲鹏前来剿灭他们。可曲鹏早就知道赵虎本性并不坏,实在不忍对他们动刀兵。就假冒说书人,混进山寨里来……
赵虎说:“那大帅要怎么处置我们呢?”曲鹏说:“赵寨主的好功夫,我已经领教了,弟兄们也个个都是血性男儿。现在国家危难,大敌当前,凡是能拿起武器的,都想到两军阵前杀金贼。而你们躲在山里,又算什么英雄好汉呢?”
此话一出,弟兄们实在忍不住了,纷纷对赵虎说:“寨主,我们下山吧,把金兵收拾了,也不枉爹娘生我们这副血肉之躯呀!”
赵虎心里暗暗吃惊,其实:曲鹏已经把他山寨弟兄剿灭了,而且没动一兵一卒!而此时,赵虎心里也是热血沸腾,对弟兄们大吼了一?:“下山!”
此后,赵虎领着山寨兄弟们,加入了抗金队伍,个个威武神勇。关键时刻,赵虎的“壁虎功”述起到了重要作用。每次攻城,都是他用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爬到城头上,把金国的旗子拔下来……只可惜,赵虎在一次攻城中被金兵射死,“壁虎功”从此便失传了。
李元昊的深宫秘事之四
不防多一桩意外
驼车里却是喧闹温暖。
“主子您可把我们急死了!”孤石悄悄潜回,撞上鹫丽鹘丽的六神无主。不由分说,鹫丽抢先抱住了她。
这两个丫头,定是顾虑着主子名节,只干着急,却不敢告知埃杜哈,派人找寻。孤石任鹫丽抱住,想起刚才那一路凉意,倍感温馨。
原来越是无情的人,越在意情啊!
这可又是一个顿悟。孤石满足的闭眼,有鹫丽鹘丽,也算不枉此生了。
她的要求,向来不高,呵。
鹘丽却发现了主子的不妥:“呀!主子身上......”
那是血。素净的衣裙残破不堪,更有数处染了鲜红。孤石一路若有所思,根本没有注意,结果把鹘丽吓得够呛。
“没事,救了只野鹿。帮我更衣。”二两拔千斤,阻住两个丫头的追根行动。
私自外出,已经把她们深深打击,若再把抱着男人逃命的行迹透露,不把她们吓傻?自己脑中视礼教为无物,身子却最受礼教束缚。还是扮乖一点吧。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嬷嬷说的。
鹫丽鹘丽对望,眼中都是不信和担忧。这个主子!说她平易近人,却从不把心事告诉人,与任何人都隔得远远。说她软弱可欺,偏有许多惊人的独立特行。荒山野岭的,居然一个人往外跑。好不容易盼回来,又带了满身残破。
救鹿,可能吗?
身为侍女,主子不愿提,那也唯有视不可能为事实。吞下一肚子的询问,默默更衣。又去取了饭食,给孤石吃下。一切妥当,时候尚早,侍卫门便围了火堆,自行说笑解闷。有人带头吹羌笛助兴,很快歌声四起,好不热闹。
鹫丽耐不住诱惑,便把身子探出车外:“呀!吹笛子的原来是埃杜哈将军!”回头招呼鹘丽:“快来看,他样子可有意思了!”
两个丫头,便拥在车门口看那一堆热闹。埃杜哈将军?孤石心中一动,有点印象。这十多天朝夕相处,两人却并未见面。只偶尔挑帘,见到他背影,壮实,挺拔。处事沉稳,办事妥当。只不知是否已有婚配?大夏宫中必然比回鹘国更凄冷,自己是无所谓了,鹫丽鹘丽,可得快快给她们找户好人家呀。
又是自嘲一笑。孤石呀孤石,你今年不过十五,却操心起这么些老成的事。
车外歌声突断。但听人吼马嘶,一队强弩之兵蜂涌而至,把众侍卫团团围起。鹫丽鹘丽迅速缩回车内,神色苍白:“主子!好凶的人,把我们都给围起来了!”
“怎么回事?”孤石挑起窗帘,根本看不分明,只隐约知道周围黑压压都是兵马。心中一动,莫不是刚才追人的那批人?是敌是友?
是敌是友?
这个问句也是埃杜哈的当务之急。看周围的兵马,绝不下千人,自己这百人小队,可危险得很。况且公主金枝玉叶,稍有差池,他如何担当?昂首行礼,朗声道:“回鹘国孤石公主行仗在此,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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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火光昏暗,只隐约见到对方往左右闪出一条通道,当先走来一骑一人。来人并不下马,“原来是孤石公主行仗。大夏国主帐下泽世王给公主请安。” 大夏国主帐下泽世王! 埃杜哈心中大震。据他所知,大夏中的泽世王是当今大夏国主的王后的弟弟,也就是国主的亲小舅,权倾东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众王中最庞大的势力。不敢轻忽,忙单膝跪下:“末将埃杜哈叩见王爷。” 既是王爷,那么便是友非敌了。泽世王不欲久留,一挽马头道:“请公主速往都城,朝中自有人侍侯。只是国主前日驾薨,公主节哀。” 国主驾薨,李德明死了! 这个消息直教山崩、地裂。而世泽王把惊雷打出后,不再耽搁,即刻率队离去。 李德明死了,西侵的军队也该撤退了,那么,孤石公主何去何从? 望着大队兵马急速撤去,埃杜哈不由目瞪口呆。和亲,本就是无奈之举。无人可和,更是难堪。进退不得,莫名其妙。 孤石在车内把话都听得清清楚楚。老天真会开玩笑,千里迢迢把她引到这异国他乡,却原来是多余。所谓的丈夫连一面还没有见到,居然命归黄泉。 该惊?该喜?该怒?该怨? “埃杜哈将军,我们作何打算?”这是难题。 车外一片静寂。不止孤石,鹫丽鹘丽及百名侍卫均在问:该作何打算? “禀公主:此行既是和亲,虽大夏国主驾薨,我等也无回国的道理。不如先往灵州,看看新的国主有何安排。”埃杜哈终是作出回答。 谁叫她是平止战乱的礼物之一?无人接收,却仍属于对方。在她的生命中,意外总是多多,再来这么一桩也无防。“好,就按将军的意思办了。” 热闹不再,连天上的月亮都心事重重,往云里躲去。鹫丽鹘丽看着主子无甚波动的脸,想说点什么话宽宽她的心,却着实想不出该说点什么。 应该不会有事吧?主子想得比任何人都多,也比任何人都想得开。一向如此,唉。 拥被而眠,主仆三人各有所思。而孤石想的,是树林子里那一双厉如晴天一霹的眸--主事国主既死,当然免不了夺位的戏码。他,不知是大夏中哪一位王子?竟然,可以让泽世王亲自追杀? 想来不是庸人。救人的悔意,也便散去。睡罢,大夏之行,本来就无所谓的。 再行多几日,都城愈近,丧帝的悲凄就越甚。侍卫们便在额上绑了白带,以示哀悼。又是一件可笑的事,若在回鹘国,大夏丧主,这些侍卫们定振臂欢呼,怎可能做这些功夫?还是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无疑,眼下的大夏是混乱的。第二十七天,一行百人终于行至都城灵州外。埃杜哈持节进城,得到的答复却是新的国主尚未确认,请公主于城外行宫暂驻,进宫之事日后再议。 这么说,世泽王还没有称心如意了? 不愿掺入这些是是非非,默默搬入了城郊行宫。显然,这是王族避暑的庭院,小而雅致,这么一百多人挤进去,刚刚够住。无人过问他们的生活所需,孤石不忍埃杜哈奔 走求告,便把带来的嫁妆取出使用。 这被大宋称为西北的地方,虽然寒冷的时日很多,可是,到了夏季热起来,太阳当头时,那可是要把人晒冒了油。 行宫地处偏远,清静得很。每日里读书写字,说说笑笑,也不见有什么烦恼。孤石随遇而安,众人便跟着宽心。 故事发生在十八世纪匈牙利的德布勒格。这儿有个名叫马季的少年,他生性活泼好动,又十分聪明勇敢。他的母亲几次叫他到别人的庄稼地里去打短工,他都不愿意。他说:“我喜欢自由自在地生活,不愿意挨别人的鞭子过日子。” 后来,他养了一群鹅,其中有两只母鹅和一只公鹅,另外十六只是小鹅。
他拿着一根树枝,撵着它们上草坡下他塘,顺便摘野果、钓钓鱼,日子倒也过得悠闲自在。他的母亲对他无可奈何,只好说:“但愿你永远过得这么逍遥!” 春季过去了,夏季也将过去,十六只小鹅都长得壮壮实实,马季对母亲说:“妈妈你看,它们能换钱了!我要将它们赶到德布勒格集市上去卖个好价钱!” 母亲皱了皱眉头说:“就在乡下卖掉吧,赶到德布勒格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但是,马季主意已定,他说:“那里的市价比乡下高出一倍,应该上那儿去卖。至于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怕!” 他的母亲见劝阻不住,只得为他烤了个大面包,让他赶着十六只新鹅到德布勒格集市去了。
马季挥动着细树枝,一路唱着歌,把鹅群赶到了热闹非凡的集市上,他顺便问了一下新鹅的价格,哈哈,果真比乡下高出一倍多!再看看别人卖的鹅,都没有他养的这么肥壮。他挑了一个显眼的场所,把鹅撵在角落里,自己蹲在外面,仰着头等候买主。
不一会儿,集市上似乎出了点骚动:好些乡下来的商贩都抱着自己的货物向北边逃去,嘈杂的脚步声和惊叫声吓得马季的那些鹅乱拍起翅膀来。
马季好奇地朝南面望了一眼,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财主在家丁的簇拥下,大摇大摆朝这边走来。家丁们有的抱着鸡,有的托着南瓜,嘻嘻哈哈的,就跟打猎胜利归来一样。
那个财主不是别人,正是臭名昭著的恶霸德布老爷,集市上的商贩见了他,就跟见了瘟神一样,都远远地避开他。
但是,少年马季从小在乡下自由自在地长大,他不知道德布老爷的厉害,也不想向恶人低头。这时,德布老爷的眼光已被十六只肥壮的新鹅吸引过去了。但是,他一看马季的标价,就骂了起来:“你这个混小子,怎么敢照市价把鹅卖给我德布老爷?” 马季抬头看了看他,忽地站起来:“你骂我?好吧,如果你要买这些鹅,得出上双倍的市价,否则,我连一根鹅毛也不卖给你!” 德布老爷这下可来气了,他虎起脸说:“哼,你是个该上绞刑架的无赖,真是胆大透顶!要知道,至今还没人敢跟德布老爷谈货物的价钱!念你刚从乡下出来,就算你一半价钱吧,怎么样?” 马季摇摇头,望着别处说:“不行。你得出双倍的价钱!” 这时,德布老爷的脸变得比魔鬼还狰狞,他向身后的家丁挥了下手,命令道:“把这个该死的小家伙抓起来,押回去,我要好好拷问他!这些鹅,也一齐赶回去!” 两个家丁扑过来,将马季的手绑了起来。另外几名家丁折下几根树枝,乱抽乱撵,将十六只新鹅统统赶到德布老爷府里。
这时,德布老爷神气十足,翘着腿靠在桃花心木椅子里。他吸足烟,大喝一声,问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鹅也没收了,还有什么话要说?!” 马季毫不畏惧,注视着德布老爷血红的眼睛,大声回答:“你敢靠权势欺压人,我要让你知道会得到什么报应的!” 德布老爷一听,怒不可遏,狂叫道:“给我打他三十木棍!” 家丁们一听,立刻拿出木棍,按住马季就打。
不一会儿,德布老爷踱到马季身边,慢吞吞地问道:“小家伙,你明白谁比谁厉害了吗?” 马季抬起头,眼里喷出愤怒的光芒,他斩钉截铁地说:“谁比谁厉害,咱们走着瞧!我一定要使你得到加倍的惩罚!” 德布老爷哈哈大笑起来,叫道:“好啊,今天,我就将这加倍的惩罚送给你!来人,再打他三十棍!” 家丁们的木棍一阵乱打,直至马季昏死过去。
那是30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正在云南农场支边。
1973年秋的一个下午,我们农场的职工老张同知青小刘驾驶着农场的铁牛55型拖拉机,拉了一车胶片送到芒市(今云南德宏州州府)制胶厂后,打算休息一下便返回农场——芒市离我们农场有60公里,中途还要翻越陡峭的三台山,路况不太好,得抓紧时间赶路。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的汽车站走出一男一女两位军人,男的长得五大三粗,女的则十分苗条,绿军装再一衬托,更增添了几分妩媚。看到这么漂亮的军妹,正在做出车准备的小刘不禁多瞟了几眼,见师傅正瞪着自己,连忙转过头去。两位军人四处打量了一番,小声商量了几句,便径直走到了拖拉机面前。男的掏出当时很高级的牡丹牌香烟,双手递过来,急切地问:“师傅,请问你这个车到不到户拉寨?我们想搭个车。”
那时交通很不方便,除每天早晨从芒市汽车总站发往畹町的班车,中途经过户拉寨外,再无其他班车了,运气好的话可以搭便车。但当时边境地区控制较严,为防止阶级敌人搞破坏,上级规定,外出人员必须凭单位介绍信才能乘车。所以张师傅对这两个陌生的搭车人很警惕,当即就拒绝了。
两位军人脸上一下露出失望的神色。但看到天色渐晚,公路上再没有车辆的影子,只得继续对张师傅软磨硬泡,解释说上级命令他们临时到户拉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时间紧急,并且掏出了军区介绍信、出差证明等。因为向来对人民子弟兵比较信任,张师傅犹豫了一下,还是勉强让他们上了车。但又告诉他们,拖拉机只到户拉寨前面的农场,后面的路程自己想法。
拖拉机驾驶室小,张师傅和小刘坐前面,两个搭车人挤在后面。一路上,他们没怎么说话,只是两眼呆呆地看着窗外,非常谨慎,也十分着急。经过几小时颠簸,拖拉机终于到达农场。
天快黑了,两位军人跳下拖拉机,望着眼前空旷的公路,不禁发起愁来:“这里离户拉寨还有7公里,咋赶得过去呀?”
张师傅关切地说:“要不你们先在农场招待所住下来,明天一大早再搭班车走?”
“不行啊,上级要求我们今晚必须到达指定位置,耽误军机是要受到纪律处分的。”男的一脸无奈,女的则站在一旁一声不吭,显得焦急万分。
见此情形,张师傅动了恻隐之心,他叫小刘先回宿舍,说干脆再送他们一程算了。两位军人一下又见到了希望,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20分钟后,拖拉机到达户拉寨,这时天已经全黑了,搭车人感激万分地下了车。男军人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1/50000的军用地图,借助车灯,熟练地判定了方位。他刚要离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把女军人身上披的军大衣拿过来,双手递给张师傅说:“这一路上多亏了您,我们外出执行任务,大衣也是累赘,干脆送给您留作纪念吧!”说完便拉着那女军人迅速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张师傅抱着军大衣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一件崭新的军大衣,哔叽面料,高档毛领,亮闪闪的纽扣,连农场的干部都没见他们穿过。
返回农场,张师傅停好拖拉机便回到宿舍,没将搭载两名军人的事向领导汇报,军大衣的事更没提起。倒是知青小刘一回到宿舍,便向我们吹嘘,说是他们今天从芒市搭了两个军人过来,那位女军人长得特别漂亮,“粉”极了,农场没有哪个“知妹”可以相比。听得我们几个男知青羡慕不已。
追捕神秘的搭车人(2)
第二天天刚亮,张师傅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开门一看,原来是农场保卫科的干事及当地派出所的警察。也不知咋回事,平时见面就点头打招呼的熟人,今天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们要张师傅马上到场部办公室去一趟,具体原因不清楚。张师傅心里直犯嘀咕,又不好问。是不是昨晚那两个搭车的军人惹了事?仔细一想还真有点问题:一男一女俩人,女的弱不禁风,走路都要人扶,又没有车,深夜去执行什么紧急任务?而户拉寨离边境又不远……自己当时咋没多想想呢?
张师傅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办公室,见小刘也规规矩矩地坐在里面。讯问他们的是几个从昆明赶来的军人。他们详细讯问了那两个搭车人的情况,又以严厉的语气对张师傅说:“你说当初考虑到军民一家,他们又亮出介绍信,你同意顺路搭他们到农场还可以理解,可你为什么不请示领导,私自将他们送到户拉寨呢?你的行为给我们下一步追捕工作造成非常大的困难,这里面是否还有其他原因?要知道,这是两个携带大量绝密文件企图叛逃的罪犯。如果那两个人没抓捕归案,后果你是知道的!”一番话说得张师傅从前胸凉到后背。
原来,那男的身居军队某部要害部门,因个人私欲不能满足,竟携带大量军事绝密文件和他的小姨妹密谋外逃。当天,他们一早从昆明坐飞机到达保山,又立即登上保山开往芒市的班车。到芒市后已无开往边境的车辆,正焦急万分,恰巧遇到张师傅师徒二人……
这两名军人前脚刚走,有关方面发现后就立即开始追捕。当天就从昆明追到保山,又从保山追到芒市,但目标到了芒市便失去踪影。那两人在芒市人生地不熟,不可能有人接应,他们能去哪里呢?经多方打听,得知他们搭了一辆农场的拖拉机,于是立即追踪到我所在的农场。得知两个嫌疑人已逃到离边境不远的村寨后,上级首长十分震怒,下令当地公安、边防及民兵必须严防死守,决不能让二人逃出国境。
命令下达后,农场及当地少数民族村寨立刻行动起来,组织干部、民兵配合当地边防部队搜山。我们农场的武装民兵班全副武装,身背五〇式冲锋枪,每人30发子弹,再挂上水壶、干粮包,有人还在头上戴一顶绿树叶编的草帽当伪装。大家都十分兴奋,领导简单交代了注意事项后,队伍立即乘拖拉机向户拉寨进发。
通往边境的山路崎岖不平,开始还可以见到郁郁葱葱的胶林,再往上走,便是茂密的灌木林了,杂草丛生,藤蔓植物遮天蔽日。大家排成一条散兵线,仔细向前搜索,力保不放过每一个可疑目标。边境地区昼夜温差大,早晚冷,中午气温高,原以为搜山行动好耍,可没过多久,个个又热又渴,气喘吁吁,汗水早已打湿了衣服,挎在胸前的钢枪也成了沉重的负担。有人开始发牢骚:“那两个罪犯恐怕早就越过边境了,我们还在这里淘神费力地瞎忙!”带队领导不停地给我们打气:“虽然叛逃者有军用地图、指北针等,但毕竟不熟悉地形,又是夜晚,更主要的还有个女的,一晚上肯定走不出边境。”大家又增强了信心。
夜幕降临,指挥部下令搜山队伍将各个山口小路堵得水泄不通,加强巡查,决不能让两个嫌犯逃走。
却说当晚一景颇族民兵上哨,经过一片丛林时,突然听到一声异响,吓了一跳。他再仔细听,又是死一片沉寂,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他正想离开,林中又传出一点声响,猎人出身的他立即明白肯定有情况,赶紧跳到一旁卧倒,把枪栓一拉,大声喝道:“什么人,不出来我就开枪了!”话音未落,“砰,砰”两声枪响,子弹从林中射出来,打在民兵身旁的树干上。景颇族民兵急了,端起冲锋枪对着枪响处狠狠就是一梭子,爬起来转身就跑到村里报信去了。
枪声就是命令,搜山队伍迅速赶过来,把那片树林团团围住,仔细搜寻,这才发现,那男的身中数弹倒在草丛中,早已气绝身亡。那女的手臂上负了伤,躺在地上不停地呻吟。指挥部立即派人用担架将她抬往农场医院包扎,随即又押解回昆明。两人携带的各种绝密文件、两支手枪等尽数缴获。
后来才得知,两个嫌犯到达户拉寨后,根据地图很快找准直通边境的小路,一路狂奔。他们估计,天亮前肯定能越过边境,只要过去就好办了。谁知那女的从未摸黑走过这种山路,再加上神经整天高度紧张,早已疲惫不堪。在那男的不停催促下,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过一条小沟时崴了脚,男的只好搀扶着她慢慢前行。天亮了,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黑山垭口,从地图上的标记来看,只要翻过这个山凹,便是M国了,眼看胜利在望,两人一下子又来了劲儿,那女的脚也好像有劲多了。但这时他们听到了从四周山林传来的嘈杂声和犬吠声,知道大事不好!没法,两人只好就近找一隐蔽处躲藏,打算天黑后再想办法出逃。一天胆战心惊,好容易躲过了大部队搜山,等到了天黑。两人正暗自庆幸,准备行动,不料又碰到上哨的景颇族民兵。那民兵听到一点动静后便大声吆喝,男的沉得住气,一声不吭;女的却以为被发现了,一下慌了神,首先向外开枪,暴露了目标。
这次行动取得胜利后,指挥部召开了隆重的庆功大会,表扬并嘉奖了参战有功人员,有关方面奖励那位亲手击毙嫌犯的景颇族民兵一部手扶拖拉机。农场拖拉机驾驶员张师傅,因为警惕性不高,误搭两个叛逃者,差点给国家造成重大损失,受到农场降薪降级处分,此是后话。
几年前,壮壮娘凭借自创的武功打败土匪头子黑毛,保住了小镇的平安。几年后,土匪再次来犯。而此时,陪伴在壮壮身边的,却只有一个怕蟑螂的小胆媳妇……
1
铁匠壮壮的娘病重时,乡野纷扬传言,悍匪黑毛要杀回小镇来了。
在清末民初乱世之际,黑毛率众匪来古镇打劫,想小到被小壮壮的娘出手打趴在地。壮壮娘的武技无门无派,在搓衣板上搓衣而悟出了上乘武学,一根普通的槌衣棒在她手里能化成绕指柔,像吸铁石一样粘住刀枪,黑毛输得很惨,觉得这脸丢大了,几年来一直暗中准备,找机会要一雪耻辱。
壮壮娘临逝前对族长交待两件事,一是成立保安队,请武师,防劫匪来袭;二是为壮壮找了一房娘家的姑娘做媳妇,名叫小翠。
但是,直到办完壮壮娘的丧事,那位新媳妇也没见露脸。
那天下着雨。铁匠壮壮在铁铺里率领一伙青壮年抓紧时间打造刀枪。邻家的小孩跑来,说荒坡地的壮壮娘的坟边有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铁匠抄了大铁锤,带领大伙去看个究竟。是一个女于:头戴斗笠,脸蒙黑纱,腰间系着白布;手罩还抱着几摞白布匹。她回头望望铁匠,微微点了点头,没有露脸。
后来,她沿着石板路,一直走进铁匠铺,又直接上了阁楼。于是人们知道,是铁匠媳妇来了。铁匠的脸却耷拉着,心里不高兴,因为她来得太迟,没有为娘送葬。
晚上,媳妇在阁楼上睡,他就在打铁铺里垫了稻草自己睡。
爱偷听壁脚的人一直没见新媳妇下阁楼来,也没见铁匠上楼去。这情形过了好几天。有天晚上,她在阁楼上叫他,但是铁匠没吱声。后来情况突变,上面惊喊有蟑螂啊。铁匠这才咚咚地冲上去了,连说不怕不怕,让我提住它。又听媳妇娇声说,不嘛,干嘛啊……油灯倏然被吹灭了。
第二天,太阳升起三杆高了,才见铁匠慢悠悠走下阁楼,人家故意问:“好像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没事。”“真的没事?”“真的没事。铁匠嘴上说,脸却红了。
大伙正笑,新媳妇跟着下来。说他们:“怎么管我家的闲事呀?”
大家闻声看人,脖子就歪着扭不回来——我的妈哎,好个俊媳妇!
小翠任他们看,抱了几匹白布走到门前空地,往几根已经竖好的木桩扯起绳子,把布晾晒起来。路过的人瞧见,也一传十十传百,都来看,都说:好!
当然,也知道了她有最可笑的弱点——怕蟑螂。
2
小翠和几个邻家媳妇一块相邀去河边洗衣。不久,几个媳妇仓惶跑回求救,说有散匪突然从树林闪出来打劫!小翠不知是吓傻,还是腿软,只叫她们快跑,自己却站石板上眼睁睁看着土匪冲来。
铁匠抄起家伙就往河边冲。伙计们喊着保安队集合,有的拿菜刀,有的拿扁担,你呼我喊,乱糟糟地赶向河边。但是,没了新媳妇的身影。大伙分散去两旁的树林里找人,找遍整个林子,也没有发现她。
大伙跟着失魂落魄的铁匠返回铁匠铺,却见俊媳妇哼着山歌子,悠悠地在门前晾晒一行行白布哩!她这样告诉老公:“是些偷贼,听到有人喊就逃走了!”
尽管如此,帆河镇还是紧张起来。族长命令保安队在圩亭集合,分发刀枪棍棒,由铁匠统领,分几队在镇子周边巡逻。有情况就鸣锣。小翠找来,对族长说让铁匠管事不好。不好在什么地方?我老公不在家,家里有了蟑螂怎么办?真是鸡毛蒜皮,处事不知轻重缓急——新媳妇被族长训叱一番。
小翠力争说,婆婆曾经吩咐镇上要请武师的。
族长说壮壮会武功,最合适——你再不回自己的窝去,就叫人拿蟑螂放你衣领里惩罚!
她这次可听进耳了,马上尖叫起来,反把族长吓一大跳。铁匠急忙陪不是,答应在找到合适武师之前,临时担任队长。请了新武师,就回家陪媳妇。媳妇看着窗外沉沉的乌云说:“老公啊,只怕武师也帮不了你的忙呢!”
第二天,果然有一队土匪鸣着锣,从河对面沿堤过来,还打着一个告事牌:借粮。
黑毛向壮壮娘保证过,不来镇上搔扰。为装点门而,他先派几个手下来镇上,借口集粮。如果你不借,那就是你挑事;如果你借了,你就显出软弱;以后,他照样再来借,那当然是老虎借猪没的还。同时,他还可以试探一下镇上的武力虚实。
铁匠率保安队在镇边将来匪截住。带队的小头目横行惯了,这边的铁匠也脾气火爆,两根火柴头碰在一起,马上冒烟,动起武来。先是拳脚功夫,后来抄家伙拼杀。铁匠技高一筹,突然使巧劲,一脚把对手的砍刀踢向空中。小头目连滚带爬逃走了。
小胆媳妇(2)
3
击退土匪,族长为保安队在镇祠堂里摆宴庆功。
这时,大门前飘来一个穿戴长褂的中年汉。他阴沉地说:“伤我手下的人站出来。”“你是谁?”他一挽衣袖,露出满是黑毛的手臂。在场的人都看清楚了——不由神经一耸,坐着的站起来,站着的往后退,发出惊叹声:黑毛!
铁匠没动,他喝完碗里的酒,把碗摔碎,抄起铁锤走到门外的空地说:“是老了干的。”
黑毛脸上的肌肉狠扯一下,不再搭话,伸手就抓向他脑门。铁匠把大铁锤舞得呼呼生风迎战。黑毛出手很快,只几个回合,把手一叼就擒住了铁匠右腕,另一只手锁了他咽喉。
黑毛架着铁匠一直走,直到铁匠铺。三十来个土匪把铺子团团围住。壮壮娘虽然过世,但英名犹存,所以,黑毛把重兵放在这里。铁匠出门时,门前还空荡荡的,转眼,媳妇又把晒绳上晾满了湿润的白布。
镇上的保安队拿着刀枪跟着。族长无计可施,情急之际,上哪技武师来退敌?
黑毛押着铁匠走进铺内,到他娘的炙牌前,说:“婆娘,我本来想再跟你比一场武,遗憾遗憾。现在,我把你儿子拿下,又放了——以前对你承诺的,也该就此了结,”
阁楼上突然传出尖叫声。黑毛一愣,楼上有人他居然没有听出来,便神经挺紧了同:“谁?!”又是一声尖叫。铁匠问老婆,怎么了?楼上自管连着尖叫。铁匠赶紧上去救场。黑毛正疑惑,一个俊女从楼上云片一般飘下来。她不避生,看着门前门内荷枪握棒的人,闲悠悠地问:“你们这是……干吗?”黑毛眼睛饿鹰似的盯着人,他决定不仅要劫财,还要劫色了。
铁匠把两个蟑螂抓在手里,跑了下来。黑毛一看清内容就乐,逗她的趣,说:“小媳妇,你怕蟑螂?”小翠脆巴响地道出他的绰号:“是黑毛吧?!我除了蟑螂,什么都不怕。”铁匠听媳妇这么说,把抓在于里的蟑螂张口吃了。安慰道,老婆,不怕啊。
小翠说:“老公,你替我做了最难的,剩下这些杂务就放心交给为妻的来办啦!”
说罢,她轻轻盈盈地走出铁匠铺,站在门前空地上,向黑毛招手说:“出来吧!”
4
黑毛这才醒神,他在小镇又一次遇上了天敌。
小翠以静制动,双膝微屈,步子丁不丁八不八的稳扎于地。双掌一前一后悬在胸腹前。
这是妇人搓衣的姿式,黑毛心里清楚,她得到了壮壮娘的真传。
黑毛也是一个武学奇才。当年他的南派鹰爪功败给壮壮娘的搓衣柔技,就苦思破解招法。现存,还是鹰爪功对搓衣技。几十个回合下来,小翠没能占据上风。
她抄起了捧槌:“再让你尝尝我婆婆的槌衣棒!”
黑毛嘿然一笑,突然从腰闻抽出一把能弯成绕指柔的宝剑!
黑毛发动凌厉的攻势。他的剑本来有弹性,使的又是藏头敛尾的剑招,看去无章无法,可是招招都伏着毒辣绝杀,小翠一时连连后退。过了十来招后,她才悟出对方的剑路,也相刘地使出乱棒法,她把棒槌当枪使,锤锤戮戮,戮戮又锤锤。无招对无式,一时打成平手。
黑毛凭着手里的弹性宝剑,频频进攻,小翠瞧准他把剑削变刺的刹那,突然住右一闪,同时用棒槌戮向他左肩。黑毛被击中,哎呀叫着,踉跄后跌欲倒。当小翠进步举棒打来时。他突然顺势回身,把宝剑斜着往上一削,哗地一下,小翠手里的棒槌被削掉一半,
这是黑毛苦练多年的绝活,叫旋身剑法。比武局面顿时改变,小翠陷入险境。
黑毛认为胜局已定,得意洋洋地说:“小美人,如果你做我的押寨夫人,就饶你不死!”
铁匠听了,愤怒得脸上跳青筋,骂声放你妈的狗屁!冲上去要拚命,被黑毛一个侧踹腿,踢出一丈开外。小翠害怕老公再受伤害,把半截捧槌一抖,当飞镖甩向黑毛。黑毛用剑挡开,然后猛刺过来。她一跃上了晾着白布的绳,并且像一只轻盈的蜻蜓立稳了。
“哪里跑!”黑毛把晾衣木桩一根一根削断。当小翠从绳上被逼落时,黑毛腾身起来,从空中向她刺出凌厉一剑。就是这时,小翠突然以脚把地上的湿布踢向黑毛,裹住了他的来剑,双手也把湿布如箭打出,顿时水响浪翻,黑毛的腰和脚都被牢实裹住了,并且辘轳一般在空中旋转着,当湿布全部用完,黑毛被裹成一匹硕大的布,落地时,成了名符其实的“白毛”。
被擒的黑毛长叹一声:“我两次栽在女人手里、做梦也没有想到!”
众匪也被团团围住,只好跟着老大缴械。黑毛白废武功,留下一条活命走了。
战胜悍匪后,小翠去了婆婆新坟上跪拜烧香。
她哭道:“婆婆,你说黑毛有杀回小镇复仇的迹象,你要我练好武功,不练成不能出山。今天,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小镇也安全了。只是,为了全心练武,我没能在您膝下尽过一天孝……”
包括铁匠在内,大家这才醒悟,原来壮壮娘为小镇安全,在暗中尽心地安排了一切。
阿格是一名天才黑客。他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攻破了大型购物网站JD的支付系统。很快,JD加强了防护,但阿格又破解了,这让他有些飘飘然。
这天早上,阿格收到一个快递,他打开包装盒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虽然是假的,但做得相当逼真。阿格吓了一跳,问快递员:“这是谁寄来的?”
快递员吃惊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负责送快递。”
这时,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用刀抵住了阿格和快递员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是不是觉得做黑客显得自己很聪明?脑袋没有了,我看你还怎么耍聪明!”
阿格和快递员都很机灵,他们找了个机会挣脱了杀手,跑了出去,上了快递员的货车。幸亏快递员的开车技术很好,很快摆脱了杀手。
快递员好奇地问:“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你是一名黑客?”
阿格点点头:“是的,我攻破了JD的支付系统。”
快递员两眼放光:“那你是不是想从里面转走多少钱,就能转走多少钱?”
阿格说:“是的,但我没有转走他们的钱。我是黑客,不是小偷。”
快递员好奇地问:“那你攻破了他们的系统又有什么用呢?”
阿格得意地说:“这是一种乐趣啊,让我有一种成功的快感。”
快递员又问现在该去哪里,阿格说家肯定不能回了,他打算换个地方躲一躲。谁知,快递员竟说自己非常崇拜黑客,坚持要和阿格一起逃亡。阿格心里明白,快递员是想学习黑客的技术,想到毕竟是自己连累了他,阿格也就同意了。
阿格带着快递员,来到他女友丁丽家里暂住。当天夜里,阿格睡得正香,突然被丁丽的尖叫声给吓醒了,睁开眼,只见床前站着两个高大的人影。阿格拿起床头柜上的台灯向两人砸去,并拉着丁丽向客厅跑去。两个杀手追了出来,抓住了丁丽。
这时,快递员听到声音出来了,他拉着阿格就往门外跑。阿格不肯走,快递员急了:“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先脱身了再想办法。”
阿格一想,也对,就跟着快递员往外跑去。跑了好久,他们才摆脱了杀手。阿格立刻拨通了丁丽的电话,着急地问:“亲爱的,你怎么样了?”
不料,电话里却传来一个男人阴森的声音:“你女朋友在我们手里,限你天亮之前来换她。如果你不来,我们就杀了她。如果你报警,她也死定了。”说完,挂了电话。
快递员焦急地问:“你真的打算去换你女友?你去的话,他们肯定会杀了你。”
阿格无奈地说:“可是我不去,我女朋友就会死,我不能连累她。”
阿格转身要走,快递员拉住了他:“我倒有一个办法,你可以利用你的技术威胁他们放人。你从JD转走一大笔钱,让他们放了你的女朋友,然后再把钱还给他们。”
阿格犹豫着说:“这……不大好吧,罪行会很严重的。”
快递员分析道:“他们追杀你,绑架你的女朋友,也是违法行为,肯定不敢报警。”
阿格想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他们去了一家网吧,阿格只花了十几分钟,就成功进入了JD的后台,转走了一千万。一旁的快递员看得目瞪口呆,对阿格佩服得五体投地。
阿格拨通了女友的电话,还是杀手接的。阿格说:“我从你们的平台转走了一千万,放了我女友,我就马上把钱还给你们。如果你们敢动她一根毫毛,我马上把你们的钱全部转走。”
杀手似乎有些不信:“你别想耍什么花招!”说着就挂了电话。几分钟后,杀手又打了过来:“我们现在就放了你女友,你把钱转回来吧。如果你不守信用,我们还会再抓住她。”双方在电话里谈好,以后互不侵犯。
过了一会儿,女友打来了报平安的电话,阿格这才把钱又转给了JD。
走出网吧,快递员对阿格说:“我觉得你对他们的威胁太大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的。要不,你跟我去香港躲一躲吧,我有个朋友在那里。”阿格想想自己确实无处可去,就跟着快递员去了香港。
快递员的朋友十分热情,天天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阿格和快递员都没有钱,渐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天晚上,快递员支支吾吾地对阿格说:“我的朋友也快没钱了,要不,你从JD弄笔钱出来吧?”
阿格断然拒绝:“不行!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快递员试探着说:“要是你害怕的话,就教我做吧。弄一笔大的,我们躲到国外去。”
“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阿格还是不答应,“你放心,我会用正当的方法挣到钱的。”于是,他拼命在网上找活儿干,想挣些钱还给快递员和他的朋友。
这天,阿格干活儿到深夜,累得睡着了,迷糊中听到响声,睁眼一看,那两个阴魂不散的杀手已经打开门,向他冲过来。阿格赶紧从窗户跳了出去。阿格没跑多远,杀手就追了上来。
这时,一辆越野车突然在阿格身边停下,有人打开车门,把他拉了上去。
很快,阿格被带到了一座豪华的别墅里,一个中年男人很客气地对阿格说:“只要你加入我们TianMao的团队,这别墅就是你的,当然,还有很高的年薪。只不过,我要你不断地破坏JD的支付系统,彻底打垮JD!”TianMao也是购物网站,是JD的竞争对手。阿格觉得这个要求太卑鄙,当即拒绝了这份工作。
中年男人好言相劝不成,有些恼了:“你这样的人才,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我只能杀了你。最后一次问你,干还是不干?”
阿格倔强地说:“不干!”
“杀了他!”中年男人一下命令,他的手下立马走过来动手,他们抓住阿格,然后拿出一粒药丸,强行往阿格嘴里塞。阿格咬紧牙关,眼一闭,心想,完了。突然,他听到一声惨叫,睁眼一看,只见拿药丸的人在地上打滚,而一直追杀他的那两个杀手竟然出现了,而且突然变得很厉害,不一会儿,就把TianMao的人全打趴下了。
快递员也突然冒了出来,对阿格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阿格着急地说:“你又不是我的保镖,别再管我了,赶紧走吧。”
1944年冬,苏北新四军用的酒精,大多数是从上海通过地下交通站偷运来的。在偷运途中,往往会遭遇敌人检查而“出事”,有时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苏中党政军机关决定在沈家门开办一个酒厂,自己生产曲酒,可以用曲酒替代酒精。经过反复研究配料,改进操作方法,终于酿出了65度的烧酒,源源不断地发往各根据地。
一天,天冷得几乎要冻掉耳朵和鼻尖。酒厂又派老交通老梁给新四军开的高桥镇饭店送酒,老梁坐在马车上,浑身冻得直打哆嗦。于是,他紧了紧老棉袄,跳下马车,随着马车跑了一会儿,身上才觉得有点暖意。接着,他又从怀里掏出小酒壶,“咕咚”了一口,顿时觉得胃里暖和了不少。
“不好!”老梁猛地发现前边不远,有十几个鬼子扛着大枪,在风雪中蠕动,肩上的刺刀挑着太阳旗显得非常刺目。老梁想躲已经来不及了,驾辕的大青骡和拉套的枣红马几下子冲到了鬼子跟前。鬼子们散开拦住去路。一个又矮又胖的鬼子,似乎是个小头目,呜哩哇啦地比划了一阵后,老梁才明白,这些鬼子走累了,想搭车。老梁心里虽然一百个不乐意,但还是硬着头皮让他们上了车。上了车后,矮胖子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你的大大的良民。”
车上载着几坛子酒和几十串大碗,这些货是送往高桥镇酒店的。鬼子们一窝蜂爬上车后,乐得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老梁一句也听不懂,心里想:“有啥了不起,听我的!”就扯起了铜钟般的嗓子用苏北民歌调唱起了陈老总的诗《韦岗初捷》:
弯弓射日到江南,终日喧呼敌胆寒。镇江城下初遭遇,脱手斩得小楼兰。
鬼子虽然听不懂老梁唱的内容,但一个个却翘起大拇指,夸赞老梁唱得好。老梁反复唱了几遍,唱累了,嗓子也冒烟了,掏出小酒壶“咕咚”了一口。顿时,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飘了开来。鬼子们贪婪地吸吸鼻子,矮胖子眨眨黑溜溜的小眼睛,拍拍酒坛子问:“这里面什么的干活?”老梁脱口道:“酒啊!”
鬼子们一听喜笑颜开,说:“酒大大的好。米西米西!”
鬼子们迫不及待地打开坛盖,又摸过大碗。老梁一见慌了,阻拦道:“太君,这酒是送饭店的。你们要是喝了,我没法向老板交待呀!”
矮胖子突然面露凶相,雪亮的刺刀顶住老梁的胸口说:“你的良心大大的坏,死了死了的有!”老梁看那架势,忙说:“太君别发火,喝吧!”鬼子们一碗一碗拼命地喝起来。老梁也端起了大碗,同矮胖子较起了劲,别的鬼子也推波助澜。
不一会儿,一坛子酒喝光了。一个鬼子把空坛子扔在路上,竟然没有破,骨碌碌地滚出老远。另一个鬼子端起枪,“叭”的一声,把坛子打得粉碎,鬼子们一齐哄笑起来。老梁伸出大拇指说:“太君真是神枪手。”
鬼子们醉成一团泥,只有矮胖子头脑还清醒,拍拍老梁肩膀说:“你的好好赶车,皇军大大地喜欢!”老梁点头说:“太君放心,没事儿。”说着“叭”地甩了个清脆的响鞭,大青骡子和枣红马扬起了有节奏的小步子,马车又快又稳。鬼子横七竖八地躺着像死猪一般,矮胖子吃力地睁着眼睛,警惕地瞄着老梁,紧握着大盖枪。
老梁也不知喝了几大碗酒,此时只觉得头发晕,眼发花,大路宛如一条带子拧起了麻花,路边的大树也在风雪中跳起舞来。老梁虽有几分醉意,但不碍事。他常年赶脚,风里来雨里去,酒壶不离身,冬天以酒御寒,夏天以酒抵雨。久而久之,练得酒量过人,人们送他外号叫“酒神”。
老梁的马车进了高桥镇,在饭店门口停下来。老板和几个伙计急忙迎出来,见车上有鬼子,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梁哈哈大笑,说:“老板别怕,皇军大大地喜欢良民。”老板故装恐惧地说:“你看看,我叫你送货来,你怎么送鬼子来了?”老梁说:“没法子,半路碰上的,你敢不让他们搭车?”说完对几个伙计说:“快把太君抬到屋里暖和。”他亲自搀扶着矮胖子进屋说:“太君,这饭店大大的好,你们住下暖和暖和的。”矮胖子警惕地问:“这里游击队的有?”老梁说:“游击队的没有,统统被皇军消灭了的。安心住下吧,保证没事儿。”
第二天,谁也不知十几个鬼子哪儿去了。老梁却赶着马车,带着十几条大盖枪,进根据地找游击队去了。
清江浦耿素素的三尺剑迷倒无数人。
不是她的剑术好,耿家,有祖传的吞剑术:头仰起,使口、喉、胃在同一条直线,然后将剑慢慢吞下。
清江浦也有别人在玩吞剑,但那些人的剑有猫腻——都是在上海打的,里面有机关,看外表是一柄很长的剑,一旦入了口,剑身就会一截一截地缩回去。
耿家看不起那些人,认为他们顶多算个玩把戏的——而吞剑,那应该属于武术。
耿家人练吞剑术,首先会吞下一只拴了腿的青蛙——吞下去,那拴青蛙的绳头儿却露在外面,不管青蛙在胃里怎么折腾,都要等到一炷香燃尽才可以吐出来。
这样是为了抑制身体对异物的条件反射。
这一步练成了,才可以吞剑。
一柄剑插进喉咙,喉管里的软骨要向两边打开,保证剑身沿正确的方向进入食道。
食道壁和心脏离得很近,所以这个时候吞剑的人要调动身体使心脏尽量离开原来的位置以保障生命的安全。
这些过程一说便知,要教却是很困难。
学吞剑者只能自己摸索。
耿素素能同时吞下三柄剑,而且,都是剑把朝下剑尖朝上。
表演结束时再用一口丹田之气把这三柄剑顶出来。
三尺剑,一张琴。
表演吞剑必须心凝一处。
而表演的场地多在闹市,要想有一个不受干扰的环境是很难的。
于是配一个琴师。
琴师极丑,弹琴的技术却极好,无论怎样的环境,只要他的琴声一响,耿素素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耳朵里、脑子里,静得出奇。
有了琴师后,耿素素把她的场子设在清江浦楼旁的空地上,肚子里的三柄剑射出时,能“叮叮叮”地嵌入二楼悬的木匾额上。
琴师弹的琴,自认为也是十分了得的。
可是他有耳疾,听不到自己的琴声。
他背对着耿素素,却能知道耿素素的一举一动:什么时候剑进入喉管了,什么时候剑进入胃里了——当他弹最后一轮琴的时候,保准是“叮叮叮”的三声。
正好和耿素素的剑射入匾额的时间相呼应。
他一心一意地弹琴,希望耿素素也能听到。
可是耿素素也听不到,她只是觉得琴师的琴声一响,自己的心就静了下来——也就是能抵消周围噪音的干扰吧。
观众也听不到,或者观众其实听到了,可是他们不是来听琴的,他们的注意力,永远集中在耿素素身上。
作为一个热爱弹琴的人,没人能体会到琴师的用心,这是多么大的悲哀呀。
琴师走的时候,素素正在表演吞剑。
那三柄剑刚好被她吞下肚去。
琴师留下两个棉花团。
“两个棉花团,给我的?”
耿素素笑笑,头仰起来,想吐出那三柄剑。
她似乎听到匾额上又“叮叮叮”地响了三下。
可是肚子里的剑却根本没有射出来。
耿素素一愣。
十年以后,琴师的耳疾治好了。
再弹琴,却还是听不到自己的琴声——他能听到别人的琴声,却听不到自己的。
琴师愣了愣。
他只听到“叮叮叮”的三声。
他要回来寻找耿素素。
耿素素正坐在家里,吞下去的那三柄剑一直没有射出来。
家里人给她找了洋医生拍片子,可是根本看不到她的胃里有剑的影子。
家里人和耿素素自己都认定了有,洋医生没有办法,只好给她做了手术。
——可是真的什么也没有。
琴师一弹琴,耿素素就觉得喉咙痒痒的。
“噗”“噗”“噗”吐出三柄剑。
寒光闪闪,炫人眼目。
“送给我好吗?”
琴师抚拭多时,朝耿素素深揖一躬。
捧剑而去。
1.不速之客
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英租界山西路有家名叫“汲古斋”的书画占玩店。店主汤敬久是个“小广东”,富家子弟m身,由于酷爱搜古赏雅,大学毕业后联络了一帮子书画界的朋友,开了这家书画古玩店。由于店中人员尽皆内行,加上财大气粗,敢于“搂货”,不几年便生意红红火火,名声鹊起,压倒了五马路书画古玩一条街上的上百家店铺。
1943年盛夏的一天,店里来了一个中年人,自言叫顾杏山,指名要见汤老板。汤敬久走进店堂,只见此人衣着府绸衬衫,蓄着小胡须,鼻梁上架着黑色玳瑁圆眼镜,手里提着个黄皮包,文质彬彬的样子。汤敬久阅人多矣,判断此人定然有密事相商,便将他引入后堂。两人分宾主坐下后,汤敬久手一摆,一个小伙计拎来一把紫砂壶,沏上两杯酽茶,放在了两人面前。
抿了一口茶,顾杏山直言相告:“汤先生,鄙人今天有一事相求。”“请讲。”汤敬久道。顾杏山清清嗓子:“听说汤先生与秋桂山庄的主人包得利先生颇有交情,不知是否?”
汤敬久不觉警醒起来,故作淡然口气道:“谈不上有交情,一般的书画来往而已。”这个包得利是法国人,在法租界公董局任要职多年,发了大财,他喜爱中国文化,不仅取了“包得利”这么一个颇有意思的中国名字,还将他在亚尔培路上的花园洋房起了个中国化的雅名,叫“秋桂山庄”,里面的仆役女佣全是华人。公事之余,包得利常到书画店“捡漏”。一来二去汤敬久同他熟识起来,也了解到这个家伙其实是个文物贩子,多年来巧取豪夺,不知将多少中国文物倒卖到了海外一一这才是他发大财的秘诀!
见汤敬久有点紧张,顾杏山忙道:“汤先生多虑了。鄙人听说包得利在秋桂山庄中收藏了不少书画,其中有赵盂颛的立轴《秋浦征鸿图》,挂在他家厅堂上首。鄙人想拜托汤先生将它买下来。”
“哦,原来是这样。”汤敬久手中的紫砂壶停在了空中,拉长声音道:“这件事恐怕不太容易。据我所知,包得利手中的书画不会轻易出手的,他向来只买不卖的;再说,《秋浦征鸿图》乃是赵孟颛晚年功力毕现之作,稀世珍品,价值不菲,而包得利又是个洋富翁,怕不缺钱……”
“汤先生,”顾杏山急切地道,“如今欧战正炽,法国被德国战败投降,国势大衰,今非昔比.被迫将租界于七月底交还我国,法籍人员全部归国,双方已在条款上签约,沪上各大报都有登载,难道汤先生不得耳闻?包得利这么些年的金钱几乎全用在了收购中国书画古玩上,手中现款并没存多少,现在他要回国谋生,必定要出售一些书画换钱的……”
“呵呵,看来顾先生对包得利的情况挺了解的。”汤敬久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道,“包得利近日确实来找过我,放出风声要出售一些书画。不过,这个洋大人刁钻得很,他不要钞票,只要黄金之类的硬通货——时下全球战乱之际,哪国的钞票不贬值?”
“这一点鄙入也考虑到了。”顾杏山说着,拉开了黄皮包,里面装的竟然是黄灿灿的标准“大黄鱼”——十两一根的金条!“鄙人愿出四条大黄鱼购买《秋浦征鸿图》,实在不行,五条大黄鱼也行的。当然,汤先生的佣金另算。”顾杏山恳切地说着,将五根金条摆在了汤敬久面前。汤敬久倒吸一口凉气:看顾杏山这架势,是志在必得了!眉头一皱又套问道:“五条大黄鱼换《秋浦征鸿图》,按时下价码是绰绰有余,想来包得利不会拒绝的。只是顾先生何不直接上门与包得利本人洽谈呢?”
“这个嘛,”顾杏山尴尬一笑,“鄙人是个商人,曾因生意纠纷在公董局与包得利打过交道,有一番争执,当时闹得挺不愉快的,因此……因此不好意思再上他的门的。”
汤敬久摩挲着手中紫砂壶,轻轻点了点头,最后将紫砂壶一放,话中有话地道:“也罢也罢,我就给顾先生跑跑腿。但丑话说在前,包得利家的这幅《秋浦征鸿图》是否真品,我可不敢打包票,如今赝品满天飞,多得很呐。顾先生后悔的话,还来得及!”说着,将大黄鱼往顾杏山面前一推。顾杏山急忙推还道:“君子无戏言,鄙人不后悔、不后悔的,三天后鄙人定来取画。还请汤先生记清,只要挂在秋桂山庄厅堂上首的那幅立轴《秋浦征鸿图》!”
2.画中有案
顾杏山走后,汤敬久如此这般对店员们一说,大伙儿议论纷纷,起先认为这顾杏山八成是个骗子,可反复检验那五条“大黄鱼”,居然全是真货,且纯度极高!这么一来,大伙儿又认定顾杏山是个不知书画深浅的“棒槌”。汤敬久沉思道:“依我看顾杏山虽然有点拿腔作调,但绝不是个棒槌——我看此人双手细长,中指和食指关节上的老茧比铜钱还厚,言谈举止书卷味儿颇浓,经过前堂看到咱们挂的那些书画时暗自点头,恐怕也是咱们书画中人。这里面有弯弯儿!”他弹了弹紫砂壶,一锤定音:“但不管怎么说,这上门的生意咱们要做,笃定蚀不了本的!”
“可是,”一个小伙计心有不甘地道,“汤先生,我们……我们真的将《秋浦征鸿图》交给这个顾杏山?在上海滩,谁不知道包家厅堂里的书画全是赝品?当初为了保住这幅画,我们可没少费心思;再说,咱们也正想着……”“人家价实,我们自应货真!”汤敬久打断了小伙计的话,正色道。
第二天,汤敬久就捧着那把紫砂壶带了个小伙计去了秋桂山庄,两盏茶的工夫便回来了。不用说,事情办得挺顺利。进得店堂,汤敬久从小伙计手中接过那幅立轴,手执上轴,在长桌上轻轻一抖便展开了。汤敬久围着画左看右看,反复欣赏,轻叹不已:“真千金难买的国宝也!”欣赏一番后,汤敬久双手执定下轴,将画卷起,可卷着卷着,他的面色一寒,眉头一皱——多年装裱书画养成的手感使他感觉到下轴里有点细碎的声响,似乎里面藏有东西。汤敬久又将画重新展开,低头弯腰仔细观察起下轴来,轴头一抽,果然发现轴里有个小孔,往下一倒,竞倒出一挂项链来!
“鹂鸣翠柳!”汤敬久一声惊呼。这挂项链主体乃是用翠绿色的缅甸翡翠缀连而成,呈柳叶串状,其扣合的两端却是两块鹂鸟形貌的珍贵黄玉,因其形貌颇有杜甫诗句“两个黄鹂鸣翠柳”的诗意,故名“鹂鸣翠柳”。这挂价值连城的项链乃是当年乾隆皇帝八十大寿时缅甸国王进贡请封的贡品,清朝灭亡后,从皇宫流落民间,下落不明。汤敬久不由又想起半年前《申报》上登载的一则新闻……
去年圣诞节时,包得利夫妇应邀参加舞会,直到凌晨才回到秋桂山庄,四个女仆在化妆室忙着服侍包夫人换装,包得利则径去楼上卧房休息。这时,包得利新聘任的、精通法语的顾姓秘书推开化妆室的半扇门,手举一份紧急公文探进头来找包得利。尴尬之际,一个叫梅香的女仆急忙上前呵斥,随又“啪”地一声关紧了门。可就在这一眨眼之间,包夫人惊呼起来:“上帝哦,我……我的项链怎么不见了?!”楼上的包得利闻听,大惊失色,急忙走下来,喝令四个女仆不得离开化妆室,随又一个电话传来了巡捕房有“神探”之称的华人探目黄宝光。黄宝光急带几个探员赶到,将四个女仆挨个问讯,又将化妆室搜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听了包夫人的详细述说之后,黄宝光又急忙将仍在书房等待向包得利汇报公事的顾秘书控制住,一番审查搜身,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事后,认为受到莫大人身污辱的顾秘书怒而辞职,临离开秋桂山庄时只着一身单衣,以示清白。此事被无孔不入的记者得知后,登之于报,成为当时上海滩一大新闻,标题便是“项链谜案”。根据报道中所描述的项链形状,有些深通宫廷掌故的人方才大悟:原来,堪称国宝的“鹂鸣翠柳”落到了包得利手中!
手掂着沉甸甸的“鹂鸣翠柳”,汤敬久恍然大悟:“原来顾杏山醉翁之意不在酒,弯弯儿在这里呀!”手一伸抓起了茶几旁的电话机,拨通了巡捕房……
3.谁是盗贼
两天后的傍晚,顾杏山如约而至。汤敬久依旧将他迎进画店后堂,先是香茗招待,然后一拍巴掌,小伙计从屏风后走了过来,将《秋浦征鸿图》呈上。顾杏山急不可待地展开卷轴,眼一扫,脸色大变,颤声道:“汤先生,这……这不是挂在秋桂山庄厅堂上首的那幅《秋浦征鸿图》!”
“何以知之?”汤敬久捧着一把新的紫砂壶,呷了一口茶水,气定神闲。
顾杏山伸出一根手指,在画上指指点点道:“赵孟颛是集书法绘画于一体的大家,绘画中笔墨之间常常融人书法之道。比如他画石,故意裸露笔踪,横抹竖划几笔就可显示石头的明暗,体现了书法意味,从不用皴擦法表现石头的质感,可这幅画上的石头丝毫也看不出笔锋;再者,赵盂颛的篆章多用圆转自如的小篆,从不川唐宋九曲盘折的九折文,可您这画上的九折文不少啊!又如,赵孟烦的画作落款是特有的圆朱文印,可这画上找不到一个朱圆文印!还有,古画E¨泥之色多凝重暗红,而您这画上印泥色未免太鲜了些……”
“高论,精彩的高论!”汤敬久赞叹道,“呵呵,顾先生莫怒,汤某开个小玩笑而已。实不相瞒,这幅画是本店画师昨日临摹。”随又一拍巴掌,小伙计又从屏风后捧出了一张立轴。
顾杏山长出了一口气,接过了立轴,但当他展开到立轴的下端时,手不觉一抖!汤敬久觑得真切,意味深长地道:“怎么,又有什么不对头?”顾杏山脸憋得通红,咬了咬牙终于道:“里……里面的东西呢?”
“你要的东西在这里!”屏风后走出了衣着一身黑警服的黄宝光,于里挑着的,正是那挂“鹂鸣翠柳”。“顾先生,我们半年前打过交道的,那时你在秋桂山庄,是包得利的顾秘书!”黄宝光冷声道。
顾杏山顿时脸色一阵煞白,额头沁出虚汗来。“姓顾的,说出你的真实身份来!从你刚才评书论画来看,你并不是什么商人,可能,也并不姓顾吧?”黄宝光厉声呵斥道。
顾杏山终于平静下来,苦笑道:“我确实姓顾,不过不叫顾杏山,而足叫顾墨林。”
“顾墨林?你……你是‘墨兰圣手’顾墨林?”汤敬久大吃一惊。这顺墨林在当今画坛太有名气了,他书画世家出身,后又远涉重洋留学法国,学习西方绘画,因此他的山水画作糅和了东西方绘画之长,归国之后独树一帜,名声鹊起,被誉之为“墨兰圣手”。汤敬久随又眉头一皱,犹有几分不信地道:“听说顾先生常居天津,不知为何屈尊南下到沪为洋人当秘书?又为何做出有失身份的事呢?”顾杏山,不,是顾墨林,长叹一声道:“我此番来沪,本是受张伯驹先生之托,为……为《秋浦征鸿图》而来的!”
“张伯驹先生?莫不是被人称之为‘民国四公子’之一的张伯驹?那可是名震海内的收藏大家啊!”汤敬久忍不住又惊呼道。已掏出了手铐的黄宝光一闻张伯驹之名,也怔住了。
顾墨林道:“二位想必也知道, 包得利这个洋人实乃书画大盗。当初《秋浦征鸿图》从清官流人民间后,张先生晚了一步,被包得利捷足先登,张先生极是担心此件国宝也流落海外,时常念叨不已。顾某不才,早年曾受张先生大恩,了解到张先生的心思后便决心来沪卧底,从包得利手中弄出《秋浦征鸿图》以报张先生大恩。张先生本不愿顾某冒此风险,无奈顾某决心已定,便给了我五条大黄鱼。南于精通法语,我顺利地成了包得利的秘书,进入了秋桂山庄。但我很快从秋桂山庄的管家口中得知,包得利此人心机很深,厅堂里的字画虽然琳琅满目,但全是赝品,真品全被他锁人密室,从不示人。自然,这幅挂在厅堂之首的《秋浦征鸿图》也是赝品——这一点,汤先生应该很清楚,因为这幅画正是当年包得利委托贵斋仿作。”
“不错。”汤敬久连连点头。
“正当我无计可施时,无意中又得知巧取豪夺的包得利居然又将一件清宫的珍宝、也就是这挂‘鹂鸣翠柳’也搞到了手,只是包夫人虚荣心强,每逢聚会便要戴上炫耀一番。于是我改变了主意,买通了包夫人身边的女仆梅香,伺机弄走‘鹂鸣翠柳’,也算不虚此行,对张先生有所交代。去年圣诞节那晚,包夫人参加舞会归来,我以送公文为名推开了化妆间,梅香关门之时手指一挑便将‘鹂鸣翠柳’扔进了我怀中。我接过后急忙来到厅堂,就藏在了这幅赝品的画轴之中——此画下轴白天时已被我悄悄凿空,只消拧下轴头,便可将项链塞人其中……”
“原来如此。”黄宝光恍然大悟,“当初我也疑心你与梅香串通,只是没有想到你竟将项链藏入画轴中!如今你又揣着明白装糊涂,以请托汤先生代买《秋浦征鸿图》为名,暗渡陈仓,瞒天过海,将‘鹂鸣翠柳’带同来。包得利白以为一幅赝品能卖上五条大黄鱼,自然很爽快!”
顾墨林点点头,向黄宝光伸出了双手。倒是汤敬久见状大为懊悔,忙不迭地为顾墨林求起情来,语无伦次地道:“黄探长,顾先生此举,情有可原!那……那包得利才是真正的大盗,这……这‘鹂鸣翠柳’本是我们的国宝。唉,全……全怪汤某太孟浪,不该轻率报案!”
黄宝光却将手铐收起,又将那挂项链交还给了顾墨林,双臂一抱道:“‘鹂鸣翠柳’一案已成死案,而如今你们俩正在谈论书画生意,并无违法之事,与我何干?”这下大出汤敬久和顾墨林意料,两人惊喜不已,不由对黄宝光刮目相看!黄宝光又指指自己身上的巡捕服:“黄某虽然穿着洋人的这身黑狗皮,但中国人的良心还是有的!再说了,当年黄某在天津警务学堂求学,就知晓张伯驹先生的大名。张先生多年来散尽千金,不惜倾家荡产护国宝,人格之高,令人仰之若高山。顾先生您为张先生办事,我信得过!”言毕,双拳一抱,说声“告辞了!”大步离去。
4.真真假假
送走了黄宝光之后,汤敬久和顾墨林重又坐下,把盏谈书论画,彻夜长谈,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不觉间月落星残,熹微初露。顾墨林恋恋不舍地站起来:“汤先生,此番我先返津,将这挂‘鹂鸣翠柳’交给张伯驹先生,他日再来沪向您请教!”又将那幅仿画往汤敬久面前一推:“这幅画我就不带同去了,奉还贵店。”
汤敬久却大笑起来:“没想到顾先生居然也有眼不识金镶玉!还请您细鉴此画!”说着将一个放大镜递给了顾墨林。顾墨林大诧,接过放大镜将卷轴重新展开,细细一看,不由失声道:“天啊,正是《秋浦征鸿图》真迹!不知汤先生您……您是怎么从包得利手中得到的?”
“嘿嘿,这幅画本就挂在秋桂山庄厅堂上首,您不是指定要这幅画吗?”汤敬久得意地一笑,随即道出了原委。
当初,包得利带着《秋浦征鸿图》来到汲古斋,要求半月之内为他原样描摹一件高仿画时,汤敬久他们可就动开了心思,打算来个鱼目混珠,保住这件国宝不致流失海外。这包得利虽号称是个“中国通”,实际上对中国文化半通不通的,知道自己的那点文化底子远不足以识真道假,因此每搜掠一件中国占字画,便从古字画边沿切下一小片来,借助高倍显微镜、化学试液等西方科技手段进行“切片分析”,从纸片绢丝的古旧程度来判定真伪,美其名日“科学鉴定法”。这一招颇高,书画赝品还真难以逃脱他的“法眼”。殊不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汤敬久火速派人去北平,从留守清官的太监手中购得一卷故纸旧绢和几块陈墨老泥——这些东西本是明朝永乐年间的贡品,供皇帝作画用的,一直封存在大内府库没派上用场,与赵孟颊生活的年代也不过相去几十年。用这些故纸旧绢、陈墨老泥描摹好《秋浦征鸿图》之后,汤敬久来个“指鹿为马”,将两幅画交给了包得利。包得利当然不会轻信,照例用他的“科学鉴定法”对“真迹”作鉴定,而鉴定的结果自然是仿作被他藏进了密室,而真迹反被他当作仿作堂而皇之地挂在了厅堂上,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得知包得利近日就要回国,汤敬久正琢磨着怎么从包得利手中讨回这幅《秋浦征鸿图》,恰在此时“顾杏山”又找上门来……
汤敬久说着,义拉开茶几下的小抽屉,拿出五条大黄鱼塞往顾墨林手中:“顾先生,完璧归赵,还请你交还给张先生,让张先生多收回一件国宝!”顾墨林一惊,急忙推辞:“这怎么行?包得利向来一毛不拔,他明知是赝品也不会让人随意拿走的,我岂可让您蚀本?”
汤敬久又是“呵呵”一笑,举举手中的新紫砂壶:“顾先生,难道你没发现我手中换了把新紫砂壶?《秋浦征鸿图》的代价只不过一把旧紫砂壶而已!若是我那天真的拿着五根大黄鱼去购这幅画,只怕包得利要起疑心不答应呢!”
“汤先生,你这个‘赝品’做得好啊!”顾墨林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窗外,随着黄浦江中一声汽笛呜响,天,就要大亮了。
徐苟三能说会道,玲珑乖巧,街坊的红白喜事都要请他去张罗。这天,李家送葬。道士做罢道场,吃得酒醉饭饱,惴了银两,由苟三陪送回家。
徐苟三见道士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醉意,送到小桥石上,关切地对道士说:“我看道长今日用酒略有过量,在这石桥上歇歇再走吧?”
道士说:“有理有理。”便慢慢地坐下身来。
“道士先生,你朗真不怕鬼吗?”苟三问。“我是专收鬼魂的,还怕鬼?”道士满不在乎。
“天色这晚,你朗也不怕?”
“不怕,不怕。”
徐苟三很有礼貌地说:“道长既是收鬼的,恕不远送!”
“好,你快回去。”那道士哪里坐得住,见苟三离去,也匆匆起身。
道士行了几步,突然听到后面有呼呼的响声,心里作疑,脚步放慢,那呼呼的响声时有时无,慢步改为快步,哪知越快声音越大,又由快步改为跑步。这时,呼声轰轰不休,道士先生连忙口中念咒,身后响声仍没有消除,还越来越大。道士赫得浑身汗毛直炸,法已使尽,全然无效,只好快步跑回家门,急唤妻子:“开门!”
妻子打开门,道士先生刚一拱进门里,反手把门关紧,头发被扣在门缝里了。他气喘吁吁地对妻子说:“有鬼在我后头,还把我的头发抓着,快拿剪子来!”妻子见丈夫吓成这样子,立即拿来剪刀帮丈夫剪掉头发。道士方才脱身。
第二天,道士先生起床后,见头发还夹在门缝里,以为鬼还没走,快唤妻子开门。妻子说:“我从没看见过鬼,今天看鬼象么样。”说着开门。唷——,原来是一根绳子系着荷叶,妻子不知何故,道士先生想起昨日石桥上徐苟三送客时说的话,这才领悟:“徐苟三哪,是你干的好事!”
19世纪末墨西哥加利福尼亚海湾一带就有魟鱼作恶的传说。
拉蒙是个12岁的男孩,他从小就听老人们讲过“恶魔魟鱼”的故事。传说中,恶魔魟鱼比停在海港里最大的船还大,它的每一只牙齿都像一把锋利的砍刀,咬断人的骨头,比咬断几根牙签还容易。
拉蒙的父亲勃拉斯·赛拉查,是佛密令海一带最出名的珍珠商。在拉蒙生日的那一天,父亲让他加入寻找珍珠的行列,并将一块写有“赛拉查父子珍珠行”的招牌钉在办公室门上,又教他怎样正确使用天平,怎样辨别珍珠的优劣。这是拉蒙有生以来最快活的一天,他盼着马上能跟船出海采珠。
到了八月的一个炎热的下午,勃拉斯前来考察儿子对珍珠的认识。他看见男孩已经能正确挑选出上品的珍珠,又在办公桌下放着一只装有短裤、背心和短刀的包袱,知道他已下定出海采珠的决心,就同意他跟船出发。
采珠船队共有五条船,每条船上有四、五个人。拉蒙乘坐的“圣泰莱莎号”,除了他们父子俩,还有一个印第安人和一个名叫路易斯的青年。
路易斯是一个多月前到这里来的,他长得结实高大,又英俊,但嘴角总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自称是潜水大王,还说自己一定能采到全世界最珍贵的珍珠。
拂晓时分,船队到达了采珠场。父亲只允许拉蒙在船上往上拉装满珍珠贝的篮子。路易斯嘲笑他说:“孩子只配跟绳子打交道,在家里跳绳子,在船上拉绳子!”说完,他“扑通”跳下海,一次又一次将蚌贝装满篮子。
路易斯确实能干,他一人干了三个人的活。“圣泰莱莎号”船装满了,他又到别的船帮忙。天黑之前,五条船都装满了,他又坐到拉蒙身边,谈起他在波斯湾发现大珍珠的事。他说:“那颗珍珠有拳头大,卖得的钱几乎能盖一座皇宫,可惜,我把钱都丢在赌场里了!” 拉蒙虽然觉得他有点儿吹牛,但听着听着脑海里渐渐形成一个美丽的幻景:他自己潜到海底,打开一只巨大的贝壳,取出一颗熠熠闪光的珍珠…… 正在这时,路易斯突然大叫道:“魟鱼,恶魔魟鱼!” 人们一齐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儿果然有一个银白色的影子在游弋,样子非常可怕,就像一只张开巨大翅膀的白色偏幅。拉蒙的父亲摇摇头,肯定他说:“那不是恶魔魟鱼,恶魔魟鱼比这鱼大一倍。” 等大家平静下来后,父亲悄悄对拉蒙说:“除了佛密令海,路易斯哪儿也没去过。你别相信他在波斯湾的奇遇。不过,他倒确实为了争夺珍珠,跟人争斗时出过人命案子。” 拉蒙点点头,说:“我会防着他的。” 四天后,一个名叫罗尚的渔民来出卖珍珠。他带来的是一颗黑珍珠。勃拉斯嫌它小,出的价钱并不高,拉蒙却用比父亲高出五十比索的价钱买了下来。不过,他对罗尚说:“你得带我到你往的那个礁湖去,我想看看,哪种蚌里会出产黑珍珠。”其实,拉蒙的真正目的,是要寻找特大的黑珍珠,好让喜欢吹牛的路易斯大吃一惊。
当他们到达礁湖入口处时,已接近黎明。船穿过一个石洞,进入一条夹在两个岬角之间的蛇形水道,这儿地形非常险峻。渐渐地,水道开阔起来,船终于进入了一个椭圆形的大礁湖。罗尚慢吞吞地将独木舟划过礁湖,上岸时,才小声他说:“这儿一直没人来,只怕恶魔魟鱼就住在礁湖底里。我在采珠时,发现有一个大洞,除了恶魔魟鱼,还有谁会住在哪里面呢?” 拉蒙点点头,说:“正因为恶魔魟鱼住在这里,你才能采到谁也没采到过的黑珍珠呀!” 连续三天,罗尚陪着拉蒙潜水采珠,他们的踪迹越来越接近那个大洞。
1.发现奇人
随州是个历史悠久的古城。随着本地经济的迅猛发展,随州的鸣虫市场也出现了产售两旺的局面。
巫三就是个倒腾鸣虫的贩子。他今年四十多岁,蒜头鼻子鲶鱼嘴,圆圆的脑袋上没有几根毛。可是他脑瓜活络,这几年起早贪晚,倒腾鸣虫,也算发了一笔小财。巫三有钱后,他瞒着自己的老婆温小云,偷偷地在天香苑小区买了一栋楼,竟和小美姑娘在那里又筑了一个爱巢。
温小云可是一个十足的贤妻良母,她和儿子巫小虎就住在鸣虫市场旁边的一座老四合院里。这座四合院的木架子上,悬挂着各种材质的鸣虫笼子,一天到晚,那笼子里的蝈蝈、蟋蟀、油葫芦等叫个不停,这里就是巫三饲养鸣虫的地方。
巫三这些日子闹心得要死,他的情人小美正催促他和温小云离婚呢。巫三为了清静几天,特意躲到乡下抓蝈蝈去了。三天后的下午,他才拎着一个大笼子回到了家里,那笼子里面,装的就是他新抓回来的20多个绿蝈蝈。
温小云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她看到巫三,急忙说道:“孩子他爹,小虎就要升中学了,我想叫他念市一中,可是校方却要6000块的择校费!”
巫三一听温小云要钱的话,他的一张嘴咧得就好像吃了个大苦瓜,含混地答应一声,便一头钻进了西厢房中。
小美最近在省城的LV专卖店相中了一款手包,整整八千块,巫三正头痛呢,他现在哪里还有闲钱给儿子交择校费?
巫三把大蝈蝈笼子放在地上,可是他一瞧温小云买回来的秫秸编的小笼子,那火“腾”地一声,就烧到了脑门上。在鸣虫市场,编结秫秸笼子的只有两个匠人,一个姓曹,另一个就是胡老关。胡老关是一个孤老头子,右手残废,只靠一只左手干活,那鸣虫笼子编得质量太差,很少有人问津。可是这个温小云偏偏喜欢买胡老关的鸣虫笼子,她不讲价不说,有时候,还多给胡老关钱。
胡老关编的鸣虫笼是五元一个,巫三给了温小云一百块钱,嘱咐她买20个鸣虫笼子回来,可是地上只有15个笼子,不用想,一定是温小云又对胡老关献爱心了。
巫三回身一脚踢开了房门,他指着温小云的鼻子骂道:“败家娘们,有你那样买东西的吗?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今天就跟你离婚!”
温小云刚说了一句——胡老关也不容易,巫三挥手一巴掌就打了过去。巫三正要接着打老婆,就听院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一头白发的胡老关左手里拎着五个鸣虫笼子,趔趄着走了进来。
昨天温小云去买鸣虫笼子的时候,胡老关手里笼子的数量不足,胡老关今天是送货上门来了。
温小云被巫三连打再骂,委屈得她呜呜直哭,胡老关叹了口气,说道:“巫老弟,你们两口子吵架,干啥要动手呀?”
巫三牛眼珠子一瞪,吼道:“我的家务事,你少管!”巫三讲完话,正要转身去鸣虫市场——
温小云叫道:“儿子的择校费!”
巫三气呼呼地说了句——没有,几步就逃得没有影子了。
胡老关问明白了情况,他叹了口气,说道:“小虎上学可不能耽误呀!”胡老关讲完话,他在巫家的院里转了一圈,最后站在了倭瓜架下。他用手指着上面挂着的一个大鸣虫笼子问道:“这笼子里的鸣虫,巫三怎么不拿到市场上去卖呢?”
这只大笼子里,至少装着三五十只鸣虫,这些鸣虫都是叫声不好,或者根本就不会叫的哑虫,巫三本想将它们摔死,可是温小云不忍心,便将鸣虫们装在一起,养了起来。
胡老关伸手摘下了笼子,然后转头对温小云说道:“两天后,你到我家里来一趟,笼子里的这批鸣虫,估计卖掉后,就够交小虎的择校费了!……”
2.点虫大法
巫三这次下乡抓回的蝈蝈,卖了不到两千块,他又朝市场上的朋友借了两千,终于凑够了八千块,他便领小美坐车到省城转了一圈,终于给她买回了那款LV的手包。
三天后,巫三这才和小美回到了随州。巫三刚刚来到了鸣虫市场,就见他那帮倒腾鸣虫的狐朋狗友“呼啦”一声围了上来,这帮人竟齐声嚷嚷,非要拜巫三为师不可。
巫三先瞧了瞧天上的太阳,然后纳闷地问道:“你们今天唱的是哪出戏呀?”
鸣虫贩子老康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水晶做的小葫芦,葫芦里面装着一只从温小云手里买的蟋蟀,别看葫芦里面装的黑头蟋蟀个头不大,可是它叫出的声音,竟比敲击银铃还要动听!
这只黑头蟋蟀巫三记得,它的鸣叫声低沉沙哑,原是一只不值钱的鸣虫。
巫三透过水晶葫芦,一眼就发现,这只黑头蟋蟀的翅膀上,点着一个绿色的小圆点,他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这难道就是鸣虫界秘传的点虫大法?
温小云会点虫大法?打死巫三,巫三都不信!巫三摆脱了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的纠缠,然后一路小跑就回到了家里,他一问温小云才知道,他那些报废的鸣虫,都是胡老关点的药,温小云拿着那些经过改声的鸣虫,来到了市场,不一会,便卖够了儿子的择校费。巫小虎现在正拿着市一中入学的通知书高兴呢。
巫三回到家里,他先是对着温小云一个劲地赔礼道歉,等把温小云哄高兴后,巫三试探地问道:“老婆,你能不能跟胡老关说一声,我要拜他为师,学这个神奇的点虫大法……”
这化腐朽为神奇的点虫大法真的是太绝了,不管叫得多么难听的鸣虫,只要用秘药在它们的翅膀上轻轻一点,那鸣虫的叫声就会有令人惊奇的改变,巫三真要是把这手段学会,那以后何愁不能在鸣虫市场上呼风唤雨呀?
温小云先是不答应,最后实在架不住巫三的哀求,她这才点头答应去求胡老关。巫三先到超市里买了几样礼物,然后两口子一前一后,直奔胡老关的家里走去。
胡老关一边啃着冷馒头,一边喝着白菜汤正吃午饭呢。他听完巫三拜师的要求,苦笑着说道:“巫老弟,你想想,我要是会什么点虫大法,岂不是早就发财了,我还用窝在这出租房中,啃冷馒头吗?”
胡老关看着狐疑的巫三,最后告诉他,胡家祖上确实传下来了两种点虫药,他胡老关只会拿着火柴棍,对着鸣虫的翅膀乱点,改变虫鸣声,只是碰巧而已。
胡老关打开黑柜子,从里面找出了一红一绿两盒子点虫药,送给了巫三,巫三一见胡老关不肯收自己为徒弟,他只得悻悻地拿着点虫药回家了。
巫三不信自己点虫就点不过胡老关,他先到网吧去查资料,一搜百度,他才知道,原来欣赏虫鸣,可分“本叫”和“点药”两种情况。本叫即天然虫鸣,粘药则是将点药点于虫翅上,进而改变鸣虫所发之音色……这点药的发明,还得从乾隆皇帝的身上说起。
乾隆皇帝也是一个鸣虫的大玩家。有一次,他得到了一只金翅蛐蛐,饲养蛐蛐的小太监便把这只金翅蛐蛐笼,悬在皇宫中的松枝之下。可是有一日,那金翅蛐蛐的鸣声大变,竟是苍老悦耳,好听异常。乾隆皇帝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一滴松脂落到了虫翅上……自此才有了施用于长翅鸣虫的点药之法。
巫三倒也有点胆子,他拿出了十几只鸣虫,就开始试验胡老关给他的点药。也不知道胡老关的点药太好使,还是巫三点药的手法太给力,那鸣虫被点药后,一个个哑巴似的,再也不肯鸣叫了。
巫三心里有气没处撒,他喝了半斤酒后,又醉醺醺地将温小云揍了一顿。他还咬牙切齿地威胁温小云,如果胡老关不收他当徒弟,他就跟温小云离婚,小虎以后念书,他是彻底不管了!
温小云嫁给巫三后,除了洗衣服做饭,赚钱的手段可一点不会,巫三真要是甩手一走,巫小虎怎么办?温小云没有办法,只得再去找胡老关,胡老关听完温小云的哭诉,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云,你的心肠太好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巫三这个徒弟我勉强收下了!”
3.前尘往事
点虫之法不但有点在鸣虫翅膀上下的“盖药”、“底药”之说,而且有“明药”、“暗药”之分,点蝈蝈儿多用“甩药”之术,点油葫芦、蛐蛐儿又多“续药”之法。
胡老关把点虫大法粗略地讲了一遍,然后说道:“点虫这两个字说得简单,可是里面的学问深着呢!”
巫三一拍胸脯说道:“师傅放心,我一定要好好学,绝对不给您丢脸!”
胡老关说道:“想学就好。不过我要先把点虫大法的传承讲清楚,省得以后有人问你的祖师爷是谁,你说不上来!”
胡老关的点虫大法传自清末的百虫姑姑。百虫姑姑有一次到山里抓捕鸣虫,一不小心被毒蜂蜇中了脸部,她的一张脸因为中毒而溃烂,所以百虫姑姑虽然名声很响,但却是一个十足的恐龙女。
可是偏有一个英俊的少年爱上了丑陋的百虫姑姑,这个少年便是没落的世族子弟——邱非。邱非其实包藏祸心,他喜欢的不是百虫姑姑,他爱的是那近乎神奇的点虫术。
两个人结婚后,百虫姑姑并不藏私,她将自己独擅的点虫术倾囊相授。邱非学得了点虫术之后,在一个月黑的夜晚,对妻子不辞而别,独自来到了天津卫。他凭着出神入化的点虫术,在海河边上的鸣虫市场上立住了足,可是没过半年,他就闯下了一场祸事。
天津卫的鸣虫市场上有一个虫博士,这个虫博士可是个鉴定鸣虫的大行家。这天,天津卫的守备大人买了一只铜头油葫芦,求虫博士去鉴定,虫博士摇头晃脑地说道:“守备大人,这只铜头油葫芦的鸣叫声短促、尖利,用鸣虫界的行话来说,这叫——闹性。这只铜头油葫芦是一只二流鸣虫!”
天津卫的守备不甘心,他命人请来了邱非,邱非用点虫术对这只油葫芦的鸣声矫正后,这只二流鸣虫的叫声立刻变得纯正透亮,回味悠长。虫博士听到消息后,恼羞成怒,他找来天津卫的一个黑道混混,这个心狠手辣的混混,竟敲断了邱非的两条大腿,并警告天津卫的大夫,谁也不许给邱非接骨疗伤。
巫三听到这里,他惊奇地道:“那邱非最后怎么了?”
胡老关道:“最后还是百虫姑姑救了邱非!”百虫姑姑曾经给京城的六王爷点过蛐蛐,六王爷接到百虫姑姑的求救信,便派人拿着王府的金牌,陪着百虫姑姑直奔天津。天津卫的那个混混再厉害,也不敢捋京城六王爷的虎须呀。
邱非被百虫姑姑送到了天津卫的医院。他的腿伤养好后,邱非回想起自己的卑劣行径,真是羞愧难当。在一次大醉后,他失足跌落海河,最后溺水而亡了。
巫三听胡老关讲到这里,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师傅请放心,我学会了您的点虫术之后,一定好好对待温小云,不然也叫我掉进海河中淹死!”
三个月之后,巫三终于学会了点虫术,现在他鸟枪换炮,可以不用再辛辛苦苦地到乡下抓鸣虫了。他只是每天转悠市场,遇到合适的鸣虫就买下来,然后用点药调整鸣虫的叫声后,再转手到省城去贩卖,这一个月下来,便是几万元的进项,小美数着“哗哗”作响的钞票,乐得直蹦,她搂着巫三的脖子叫道:“给我买个伊莎贝尔钻戒,我要十克拉以上的那种!”
巫三急忙答应给小美买钻戒。可是好景不长,胡老关送给巫三的那两盒子点虫药用没了。巫三这才想起他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他急忙凑了三千块钱,颠颠地将钱给温小云送了过去。晚上的时候,他和温小云一提点虫药配方的事,温小云笑道:“你知道我最近在干啥?我一直都在帮胡师傅配制点虫药呢!”
这点虫药共有红绿两种,红色的点虫药是由松香、柏油、黄腊加朱砂熬制的。绿色的点虫药是用铜渣、松香、火漆加白蜡,最后熬制成功的。红色的点虫药可以使鸣虫的叫声变得苍老,绿色的点虫药,可以使鸣虫的叫声变得更清脆。
熬制点虫药的时候,还需要特别注意火候,只有把那点虫药熬得遇热即融,凝而酥脆,这才大功告成。
点虫药的配料温小云知道,可是胡老关却对那神奇的配方保密。巫三腆着脸说道:“好老婆,你得赶快多给我弄点虫药,我要多多地赚钱,以后好给咱儿子小虎买楼呀!”
温小云指了指屋里那个带锁的立柜,说道:“其实那里面就有胡师傅送给我的两盒子点虫药,只不过胡师傅叮嘱我,如果你想要这点虫药,那就得先听我讲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说的是百虫姑姑的儿子。百虫姑姑的丈夫死后,她就捡了一个弃婴当儿子,百虫姑姑将自己点虫的全部手法,都教给了自己的儿子——百震。
百震娶妻廖瑞红,小两口婚后不久,清政府便垮台了,民国军阀割据,老百姓苦不堪言。
天下大乱,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机会。百震志向远大,他不甘心以虫为伍,碌碌一生,便背着母亲和妻子,投军到了军阀何大麻子的手下。
何大麻子听说百震会点虫养虫,真是如获至宝,他直接升百震为自己的贴身副官,并给他单独辟了一个院子,专门为自己饲养鸣虫。
巫三说道:“百震真的是遇到知音了!”
温小云却摇了摇脑袋,说道:“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4.怙恶不悛
何大麻子根本就不喜欢鸣虫,可是他的顶头上司喜欢,何大麻子为了博得上司的青睐,百震这才成了他的养虫副官。
百震从军是想建功立业的,替何大麻子饲养鸣虫实非所愿。他便几次三番地提出要求,想去部队,带兵打仗。
何大麻子为了留住百震,他一边诱惑百震吸食大烟,一边把自己的三姨太派到了百震的身边,跟他学习饲养鸣虫的技巧。三姨太风流成性,百震受不住勾引,便成了她的裙下之臣。何大麻子拿到了百震和自己三姨太同床共枕的照片后,便以此为要挟——如果百震不老老实实地替自己饲养鸣虫,何大麻子就要一枪掀了他的天灵盖。
何大麻子正在自鸣得意的时候,他的顶头上司却把他送去的鸣虫全部退了回来,原来他的顶头上司那里新来了一位饲养鸣虫的高人,这个高人养的鸣虫,比百震饲养的鸣虫还要好上一筹。这个高人便是百震的老婆廖瑞红。廖瑞红为了救百震,她只得女扮男装,到何大麻子的顶头上司那里,当上了养虫人。
百震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最终被何大麻子一脚踢开。当廖瑞红再次见到百震的时候,百震因为吸食大烟的缘故,早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半年后,百震患肺病去世。百虫姑姑深受丧子之痛的打击,病逝前,她叮嘱儿媳妇廖瑞红,点虫术是荼毒百家男子的祸根,从此后便立下一个规矩,那就是——传女不传子!
温小云向巫三讲完了这个故事,可是她一瞧巫三,巫三倒在床上,已经呼呼地睡上大觉了。第二天一早,温小云发现那个立柜的柜门大开,里面的点虫药,早被巫三开锁偷走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温小云领着下学的巫小虎回家,她还没等打开四合院的木门,就被木门上面刺着的匕首吓得“啊”地一声惊叫。这把匕首上面,还刺着一封信,这封信是宏景钼业的老板侯占奎写给她的。侯占奎就是本市的黑老大。
巫三学得了点虫术后,他嫌弃买虫点虫赚钱太慢,竟和人赌起了鸣蛐蛐。鸣蛐蛐是斗蛐蛐的一种方法,被人称为文斗,那就是两只蛐蛐不见面,斗的只是互相的鸣叫声。巫三先赢后输,最后竟欠了宏景钼业的老板侯占奎六十万人民币。
侯占奎在信中写道——想要巫三的命,只有两条路,一是拿钱,另外一个便是拿点虫药的秘方来换。温小云手拿这封勒索信,急匆匆地找到了胡老关。
胡老关看罢勒索信,他气得一拍桌子,道:“你先回家吧,营救巫三的事就交给我吧!”
胡老关单刀赴会,他一个人找到了侯占奎,说道:“侯老板,我劝你还是放了巫三吧,点药的方子招祸,谁知道,谁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侯占奎听胡老关说完,他不由得狂笑道:“虫药的秘方在你手里,那是招祸的东西;在我手里,那就是银行的提款机呀!”
胡老关“哼”了一声,道:“你还是先听听我的故事,再决定要不要吧!”
胡老关自小生活在农村,养虫点虫的绝技是从他母亲那里暗中学来的,他在20年前偷偷学得了这门绝技后,便抛妻弃子,只身来到了广州。
胡老关惊世骇俗的点虫大法一现世,整个广州的鸣虫界都为之轰动。胡老关最后被澳门的一个大赌王赏识,他就跟着赌王来到了澳门,他精心饲养出来的鸣虫,就成了这个大赌王赚钱的工具。可是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为了争夺胡老关这棵摇钱树,澳门的黑帮发生了一次大火并。
胡老关为了保命,他只得坐船,偷偷逃回了大陆。
澳门的几大黑帮为了抓回胡老关,竟暗中派人潜回了胡老关的老家。黑帮人士向着胡老关的老娘和他妻子逼问胡老关消息的时候,竟残忍地将二人杀害了,胡老关成了胡家的灾星。他的子侄亲朋气得放出话来,如果抓住了胡老关,立刻就将他装到竹笼子中,然后丢到村外的臭水河里喂王八!
侯占奎听胡老关讲完自己的经历,不以为然地一撇嘴说道:“在随州谁敢跟老子抢秘方,那纯属是活腻歪了!”
胡老关见规劝无用,只得给侯占奎写出了两种点虫药的配方。可是那张秘方在侯占奎手里还没有变成钞票,澳门的一伙黑势力就闻讯而至了。
两方面黑恶势力一场火并,侯占奎被追杀到了城外浑水河的大桥上,他被人砍掉了一条胳膊,那张秘方和他那只胳膊一起,最后都落入了滚滚的浑水河……巫三身中三刀,如果不是跑的快,小命也一定是没有了。
巫三去小美那里养伤,没过几天,小美原来的男朋友出狱了。这个凶狠的家伙正好把巫三堵到了屋子里,那小子上去一刀,正刺到了巫三的肺叶上,巫三捂着胸口,还没等跑出小区,便一头倒地,绝气身亡了。
胡老关接到温小云的电话,急忙坐车赶了过来,他看着巫三血淋淋的尸体,痛心疾首地说道:“当初我娘说得对,改变虫鸣,愉悦人心,这并没有错,可是一旦顶不住诱惑,用点虫术来做非法之事,那下场真的是太悲惨了!”
南康有一书生,屡屡参加科举不中,便静下心来习字练画。日久,在当地也有几分名气,但还没成大家,书生只有苦苦钻研,以求有朝一日名满天下。一日,他进黎山拜访了空大师,归来已是暮色黄昏。走至一山崖前,忽见一野兔出现在前面,书生走快它也走快,书生走慢它也走慢。书生甚感奇怪,不觉跟着它来到一个洞穴前,野兔不见了,倒是昏暗中洞口有一位紫衣姑娘正含羞地望着他。书生一愣,猛地站住,揉揉眼睛再看,哪有什么姑娘?咦,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闪亮发光!书生赶紧上前拾起来一看,不由大喜,原来是一支紫毫笔,笔杆为白玉制成,圆润温婉,笔尖紫中带亮,熠熠生辉。
书生得此笔后,书写绘画更是得心应手,技艺日增,名声远扬,人称“江南一支笔”,求字画者络绎不绝。
知府双手施礼道:“别的我也不用,我只向你借一样东西。”
书生问:“什么东西?”
知府瞧了一眼书桌上的紫毫笔,道:“借你这支神笔一用。”
书生一听此话,不悦道:“这江南谁不知道我这支笔是笔在人在,人随笔走,人笔不分,如今你说要借笔一用,岂不是强人所难吗?再说,一支笔怎能去救人?”知府这才坐下告诉书生他此来的目的。
只因近来鄱阳湖湖水猛涨,加上长江水倒灌,浔阳遭受大水灾,全城百姓正遇灭顶之难。浔阳府急急上报了朝廷,可毕竟远水难解近渴,怎样赈灾?他们也想了几个办法,组织义演,动员捐赠,效果都不大。这才想到“江南一支笔”,早就闻名他的字画有如神鬼出没,在浔阳城富商中一直以得到他的字画为荣耀,何不请他来出面主持一个书画义卖、以赈水灾呢?又素闻书生清高难请,从不与官府打交道,可如今事关浔阳城百姓之生死,知府只好亲自来了。声言借笔,实是请人。
书生听完知府的话,半天没有作声。知府以为他不肯答应,正要开口,哪知书生道:“请大人再稍坐片刻,我收拾一下东西就跟大人动身。”知府大喜。
书生果然跟着知府来到浔阳,当日知府便召集手下议事,布置书画义卖之事。第二天,浔阳城富商听说“江南一支笔”举行赈灾义卖,纷纷前来抢购。书生现写现画,果然是神笔非凡,当下把义卖所得银两全部捐献给灾民。由于书生开了个头,浔阳城本地书画人士也积极效仿,把赈灾搞得热火朝天。许多灾民因此得到及时救治,一个大水灾,竟然没有饿死人,那支神笔功不可没。
书生临走时给知府画了一幅画,画面是一江清水,远处隐约现出一座屋亭,旁题四个字:清水衙门。书生说,这是他唯一的一次破例主动赠给官员的字画。
不久,“江南一支笔”的名声传到了京城,朝廷下旨宣他进京,为当今皇帝写字作画。
消息传来,整个南康城都震动了。想不到一个穷书生,能有如此好运,进京享受荣华富贵了。书生却很为难,他最不愿意的就是与官府交往,如今还要给皇帝写字作画,虽说荣耀无比,可他心中还是一百个不愿。但不听皇帝的旨意可是要杀头的呀,怎么办?
这天,他来到黎山拜访了空大师,大师只“呵呵”大笑,指著书生手中的笔,并不回话。书生似有所悟,返回途中,在一处山道上竟然遇到了赐笔姑娘。姑娘先是给书生道了谢,然后开口道:“此为最后一面,书生好自珍重。”书生问姑娘此话何意?姑娘看了书生一眼,低下头道:“当初,我是羡慕书生才华才忍痛把身上的毛发制成紫毫笔送与你的,见笔如见人,能终身与书生相伴,此生足矣。后又难为书生力救父亲,如此大恩感激不尽。如今小女要闭关修炼,再要相见,只有隔世了。”说罢,姑娘泪如雨下。书生一把抓住姑娘,说:“你我心心相应,何不白头偕老?”姑娘摇了摇头说:“你我非属同类,小女修练未到,不能与公子相伴。如若有缘,来生再见!”话说完,姑娘飘然而去。
回来的途中,书生恍恍惚惚,回想赐笔姑娘所说的话,心中陡然一亮,作出了一个决定:他要躲进深山磨练,只为技艺,不图眼前富贵。
却说差官来到书生家里,早已不见书生踪影,只见书桌留有一纸条,上书:笔为神赐,吾为民书。
三百年后,南康又出了一位书生,人称“江南一支笔”,那支笔也是紫毫白玉杆,熠熠生辉。所不同的是,书生身边有一紫衣姑娘为他斟茶磨墨,相伴一生。
先前他一个穷书生,父母早亡,只有一间茅屋安身,媒婆见了都要绕道走开。如今名声大了,上门提亲的媒婆把门槛都快踩平了,可书生毫不动心。为啥呢?只为这支神笔。当初得到神笔时,书生明明看到有个漂亮姑娘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可一眨眼就不见了,只留下了这支笔。书生对那姑娘一见钟情,时刻铭记心中,他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除非找到那赐笔姑娘,否则终生不娶。为寻找那姑娘,书生曾多次重返得到神笔的那个地方,可找来找去,根本就找不到那个洞口,更不要说见到那个赐笔的姑娘了。
有天晚上,书生刚刚睡去,忽见一人影飘到床前。书生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原来此人正是他日夜思念的赐笔姑娘。姑娘见了书生,没有欢喜之状,而是满面泪流,书生大惊,问:“姑娘何故如此悲伤?有什么难处请说出来,书生一定全力相帮。”姑娘叹了口气道:“只因家父今遇一难,书生若能相帮,小女感激不尽。”之后,姑娘在书生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话,书生连连点头。姑娘脉脉含情望了一眼书生,转身离去。书生伸手去拉,一下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虽是梦境,可姑娘刚才说的事书生却记得一清二楚。
第二天,书生按照梦中姑娘的指点,来到南康府的一条小街上,果然看见有个猎户站在那儿大声叫卖:“快来呀,刚猎获的大野兔。”猎户身旁的笼中,一只大灰兔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书生立即上前应道:“多少钱?我买了。”猎户伸出了一个指头,正要开口,不料旁边过来一个人大声说:“此兔本大爷买了!”书生回头一看,认得是府衙刘捕头家的仆人,忙说:“我先来,我已买了。”哪知那仆人说:“谁说是你先来的?不信你问这个卖兔的猎户。”仆人转头眼睛狠狠地盯着猎户说:“刘大人特地命小人来的,误了刘大人的大事你可担当不起啊!”猎户只好小声地对仆人说:“你先来,我卖给你。”书生急了,拼死也不能让猎户把兔子卖给那仆人。
正在争执间,正好刘捕头经过小街,他认得书生,知道他的字画值钱,见了这般情景,便向书生提出一个要求,就是书生要给他写一幅字,他才把兔子让给书生。情急之下,救大灰兔要紧,书生只好破例当场给刘捕头写了一幅草书:“狐假虎威。”刘捕头本就不识几个字,当下欢天喜地捧着字走了,书生这才把大灰兔买下,急急赶了回来。
书生进得深山,按照梦中姑娘说的路线,左转右转,终于在一处山崖前看到一个洞口。呀!这不就是那次得到神笔的地方吗?书生把大灰兔放出来,那大灰兔没有立即跑进洞,而是捧起前脚对著书生作了个揖,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洞穴中。
当夜,书生又梦见了那姑娘。姑娘再次向他道谢,走时还说了四个字:“后会有期!”
这天,书生正在书房泼墨挥毫,忽有人来报,浔阳知府求见。书生一怔,心想,自己与浔阳知府从未有过来往,今天他上门求见,定是为讨要字画之事,这事真让人为难。这浔阳虽与南康仅一河之隔,属于邻地,按说应该多多走动交流才是。可书生有一怪癖,凡是官府求字画者,一概不理,只与文人雅士交往甚密。如今这浔阳知府来访,是理还是不理?
没等书生想好如何回复,那知府大人已闯进了他的书房。书生恼怒道:“你纵然是官府之人,也不能私闯民宅吧?”知府大人急道:“请不要责怪本府,只因有要事相求,才如此冒昧,还望海涵!”书生问:“何事有劳大人如此慌乱?”知府脸色一沉,说:“救人!”书生冷笑道:“我一介书生,一不能舞刀动枪,二不会出谋划策,拿什么帮你救人?”
话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大巴山上,医疗卫生事业极差,人们贫穷落后,看病吃药全靠民间医生。别看那些民间单方和草药医生,虽然不像现在这样必须具备执业资质,但在那时,缺医少钱的人们还真的离不开。
有一年,村里一位年青貌美的少妇,不慎扭断腰身,卧床不起。丈夫赵六和家人四处求医取药,都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听说几十里之外有个叫袁加益的医生,会拿脉捏骨,疏经活络,治疗跌打损伤是一把好手,被称为神医。可他有个坏毛病,爱在患者身上摸摸捏捏。这对于男性倒无所谓,可对于女性患者,让人看了就很不是滋味。所以,人们又称他为风流神医。
赵六请了多名品行端正的医生都毫无办法,只好无奈的去请那位风流神医袁加益。
袁加益果然就来了。吃罢饭,他把那病人一看,又摸了摸少妇的腰身,立马对赵六说:“给她换上一条宽松的扎腰裤,并且用稻草作裤腰带。”
那扎腰裤是一种没有裤袢和裤扣的裤子,就是拴得牢牢实实也容易滑落下来,更别说用稻草作裤腰带了。赵六把医生的行为一看,又听他这么吩咐,心里那个恨啊,真消得狠狠的揍他一顿。可是。人家是医生,有什么办法呢?只好照着他的吩咐去准备。
好不容易才给妻子换上一条宽松的扎腰裤,袁加益又吩咐把病人背到屋外去,还必须站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断了腰的病人如何站得起?他就让两个人帮扶着。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开始在少妇周围前后左右的转起圈子来,边转边盯少妇的腰身,仿佛在窥视什么,看得少妇和丈夫的心头直发毛。这时,只见他把手伸进少妇的腰间,对帮扶的两个人说:“等病人站稳了,我叫你们走开你们就马上走开。”
帮扶的人和少妇不知他葫芦里卖的啥药,只好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
“准备,站稳,走开!”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口令,帮扶的两个人_走开,他就一下扯断少妇的裤腰带,箭步飞开。
只见宽大的扎腰裤一下滑落。那少妇在众人面前,哪里顾得上疼痛,一个弯腰,羞得提起裤子就开跑。就这一个弯腰提裤开跑的连续动作,把腰间整得咯吱一声响,少妇顿时觉得腰身一下好多了;待她停下来时,嘿,站也站得稳稳当当的了。
-观众无不大惊失色。这时,只见袁加益嘿嘿一笑,对少妇两口儿抱拳施礼道:“对不起,对不起,得罪你们啦。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因为这是腰椎脱榫,外力哪里使得上,只有借助病人自己的力量才行啊。若非这种办法,又如何借得病人自己的力量呢?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风流神医就是这样来的,人们无不感激和佩服。
芬兰共和国位于欧洲北部,境内湖泊众多,森林密布,有大小湖泊6万个以上,素有“万湖之国”的美称。这正如郭沫若诗句所描绘的那样:“倍是千湖国,港湾分外多;森林疑岭立,岛屿似星罗。”
在芬兰,森林被称为“绿色的金子”。一位芬兰朋友说:“要是没有森林,我们的农民和国家都活不了。”的确,芬兰全境仅森林面积就占70%,森林是芬兰人民生活的一项重要资源。据统计,每个芬兰人平均拥有5公顷森林,即15亩林地。在芬兰,至今还有一些传统形式的农舍,不仅房屋建筑是纯木结构的,而且室内陈设大部分也是木头做的;置身房中,宛如进入了木头世界。芬兰的工业化过程,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发端于以工业手段对森林资源进行大规模的开采和利用。有人说,芬兰是以森林起家的。看来,这种说法并不夸张。
蔡国是很“菜”的国家,位于咱河南的上蔡一带。中原有几十个小国家,比如管、蔡、、霍、鲁、卫、毛等等,当初分封时,是很神气的,大都是西周王族家门的子弟(全都是姬姓)才能分到这样的好地方。但是这点土地,他们越来越守不住了。反倒是分封得远的异姓国家,比如齐国、楚国、越国、秦国等等,地盘越来越大,力量越来越强。中原小国不得不在夹缝里生存,蔡国就源源不断地向周遭的国家输送媳妇。齐桓公成为春秋五霸之一,蔡穆侯赶紧挑了个好看的妹妹蔡姬,给齐桓公送去做姨太太。
蔡姬是个年轻活泼的姑娘,齐国又是沿海开放国家,商业尤其发达,甚至有红灯区。蔡姬从那封闭保守的中原小国出来,呼吸这带着海的味道的敞亮空气,日子过得十分明媚。齐桓公老了点,足以当她父亲,不过,他算个不古板的君王,看着蔡姬淘气,他哈哈大笑,很欣赏的样子,蔡姬就越发淘气起来。
这一天,蔡姬和齐桓公在湖上泛舟,蔡姬见了水,就顽皮起来,向齐桓公泼水,齐桓公也笑着回敬几下,好像在乡野荷塘中初恋的少男少女似的,还蛮恶心的。一阵玩闹,船猛烈摇晃起来,齐桓公害怕,大声道:“好啦好啦,不要闹了啦!”
蔡姬觉得齐桓公害怕的样子还蛮好玩的,干脆故意让船摇晃得更剧烈一点。齐桓公大声喊:“好啦!不要闹啦!我不会游泳!”
蔡姬说:“没事的,你淹水了我救你!”蔡姬是熟悉水性的,天知道她什么时候学的游泳,难以想象春秋时候的公主穿着高叉泳衣是什么模样。齐桓公年龄大了点,吓得紧紧抓住船帮,脸色煞白,好像第一次在坐过山车的老汉,他越是害怕,蔡姬越是开心,把船摇得像游乐园的海盗船。
齐桓公一脸阴沉地上了岸,对蔡姬说:“明天就把你退回蔡国!”
蔡姬怎么也想不通:从前也玩闹过,这老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哩?[
跟老头玩闹,是要小心的。有些玩闹,让老头很高兴,觉得自己还很年轻;有些玩闹,让老头很气恼,觉得自己老得很没用,受了欺负——比如出老头的洋相。
齐桓公不是说着玩的,第二天就派一辆马车,把蔡姬载着,退回蔡国。蔡姬觉得自己没犯什么大错,却遭到退货,十分丢脸,一路哭泣,一路颠簸,灰头土脸地回到蔡国。
蔡穆侯看妹子嫁了齐国,竟这样狼狈地被撵回来。十分恼火:你齐国有什么了不起哩?我妹子青春无敌,又不是嫁不出去。
一转手,又把蔡姬嫁给了楚国的楚成王。
齐桓公本来只是要蔡姬回家反省反省,怕助长了她的娇气,就没说将来还要接回齐国的话,等她反省好了来求情。谁知小媳妇并不留恋他,跑到南边重婚去了。
齐桓公一怒,就带着八国联军讨伐蔡国 ,蔡国不经打,一打就投降了。齐桓公又挥师南下,讨伐楚国。
这场战争的由头,很像古希腊的特洛伊战争——因为绝代佳人海伦被拐跑,于是爆发了长达十年的惨烈战争。
齐军到了楚国,楚国人十分惊讶,因为两地实在隔得太远,而且一向没有什么往来,楚国用了“风马牛不相及”的生动说法,本意是“即使发情的马和牛也扯不到一起去”。
齐桓公不好说“是来抢媳妇的”,就乱扯了一些陈年旧账,比如“楚国为什么不给西周上贡了呀(其实那时诸侯国都不怎么上贡了)?”“周昭王南巡到楚国的时候,为什么死在楚国了呀?(其实是楚国人使坏,把他乘坐的船搞漏,让他淹死了)”楚国人的回答也很有意思:“周昭王死了,问我们做什么?你们问河水去!”
这场战争,就是以军前骂架的形式进行的。双方都派出了最强的国嘴上阵,齐国是管仲,楚国是屈完。最终齐国理屈词穷,被骂走了。
对比特洛伊战争,这场因为女人引起的战争,实在是可爱到极点了。想想那些士兵,从齐到楚,也就是从山东到湖北,一路上穿过了不少国家,饱览了不少风光,哪里是打仗?根本就是公费旅游。
齐桓公回师经过蔡国的时候,各路诸侯又帮着蔡侯求情,齐桓公因为划小舟引发的莫名恶气,终于消了。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 这就是春秋时期的战争,起因比较无厘头,过程比较儿童化。到春秋末期,特别是战国时候,出现了一些伟大而可怕的军事家,他们服务于太有野心和霸气的君王,便瞧不起从前小儿科的无聊战争,发明了很多诡诈和残酷的战争技术。动辄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地围歼对手。“可爱的战争”一去不复返了。
黄岩县有位孝女,名叫夏阿九,年龄才十五岁。有一天,阿九跟着父亲和一个邻居到山里砍柴。
父亲走在前面,遇到一只老虎,那个邻居非常害怕,急忙爬到树上逃命。
阿九眼见父亲被老虎叼走,边喊边冲上前,拿起柴棍,使劲的打虎,一边打,一边哭喊救命,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安危。
那老虎走了十来步远,被阿九打疼了,便丢下阿九的父亲,回头把阿九吃了。
夏阿九的父亲,终于被女儿救了下来。
我是一个纯粹的中国人,因为找不到工作,头脑发热才进入美军部队。我第一次踏上伊拉克,是在2003年5月11日,在伊拉克执行了8个月的任务。
当兵是我的工作
我隶属于美国陆军第十山地师突击连。可能出于军事教官的错觉,他们认为亚洲人适合侦察。美军重视战地培训,很多新兵一入伍就派遣到伊拉克。虽然新兵都是一起招募的,但上了战场,会和老兵甚至多兵种混编,很多军事学校也派人过来,有的还带着课题,例如组织、战术、规则、训练计划等等。
我们到达伊拉克后,有90%的人重新被混编。最初的新鲜感在一周内就消失了,随后就是莫名其妙的恐惧,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干,特别害怕出去,特别厌恶联合部队的各种接待任务。
美国给予地面部队的薪水很优厚。说实在的,我加入美国军队,主要看重其待遇优厚。至于入籍(美国军人可以无条件成为美国公民),我倒并没有看重。
关于薪水,参加战斗的人员收入最多,最危险的工作收入最多。普通美国人,年薪不到3万美元,但部队福利还算可以,对穷人而言,具有很大吸引力,对富人来说,最高补贴也没用。美国政府想给所有带到战场的东西都买保险,包括车辆、人员,甚至武器,但他们自己并不支付这笔保险费,而是强迫供应商去和保险公司打交道。我有朋友在这样的公司工作,我的朋友说,卖给美国部队的军火鲜有赚钱的。但他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那是因为,美国人用过的武器,就是一次成功的世界级广告,那些公司宁愿在美国这里做赔钱买卖,也不愿意失去这个最好的广告代言人。
我们上过徒手搏斗的训练课程,但真打起来就是靠蛮力的那种,没什么技巧。我们是普通士兵,而不是什么特种部队,训练没他们那样苛刻,所谓职业军人,对我只是一种工作而已。
美军不是装备疯子
很多国内的朋友比美国士兵还熟悉装备,但真正做个美国士兵,你会发现你感兴趣的永远是外军装备。例如,我的很多美国朋友,都非常想知道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装备。我们部队有人甚至收藏了解放军的解放鞋。他们的评价是:这种鞋才是真正用来打仗的,简单、耐用、透气性能好。
在美陆军部队里,连级以下的机械化部队,允许士兵改造坦克;士兵可以对枪支进行任何更换,如果是因为改造枪支而将其损坏,可以马上更换。战场的第一原则是随手、方便,而不是制式。比如一些步枪的子弹,很多时候都被削掉1/3的弹头,这样做的目的,是让子弹进入人体内翻滚,而不是穿透,枪管的来复线被人为的磨平,也是为制造这样的效果。
我曾经不带手枪而换猎枪,自己锯短枪管。这样,近距离的时候,心理感觉很好。那枪也是别人给的。所以,我想让大家了解,美国兵其实根本不是一群装备疯子。
美国部队似乎要把任何一个军职都弄出个专业分工来,例如,开军车的不能开坦克,战术上说那是混淆系统。这样混淆的后果,是把本来熟悉的变成不熟悉的,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因为开过坦克的人开轻型车辆,会潜意识地提高驾驶速度或者增加车辆的消耗。空军的人到了地面,就和瞎子一样,他们只熟悉伊拉克的天空,是站在天空的角度思考问题的。机械化部队的技师也不允许上战场,因为他们会因为某次作战对车辆的构成产生片面的改造欲望,但这是不全面的,那是评估系统的事情。
有一次,我们的车出了问题,发现是轮胎跳动,有伙计就说,可能是螺丝松了,于是我就拿扳手过去拧,拧完,轮胎还是跳,机械师过来,问了问情况,他也拿扳手拧,他拧过之后,车立刻就好了。我问为什么?他说,因为每个螺丝拧进去多少、几圈都是有力学道理的,六圈就松弛了,七圈就紧了,这是写在车辆维修手册上的。在伊拉克执行的军车,被打坏了多少没人统计,但堆积如山是肯定的,他们一个人修理过多少台,我不知道,但部队的修理和一般修理不一样,要么就废弃,要么就必须马上修理好。所以这些人的功夫都是真刀真枪的,我们开的军车刚挺下来,他就可以告诉我们,子弹现在穿进去多少,现在在哪个位置呆着。
防备冷枪有高招
有一次,我们去巴士拉执行保护新闻记者的任务,有个士兵就是因为去给他们打水而遭遇冷枪袭击,被打死了。我宁愿永远巡逻而不愿意换城市,距离大的话要搭乘直升机,那几乎等于是当靶子。所以,开攻击直升机的薪水,比开运输机的低很多,因为前者打人,后者是被人打。我2003年7月在经过科威特边界的时候就遇到过爆炸,晚上不敢再移动。整个晚上,一百多个驻地部队通宵鸣枪,噩梦连连。
对地面部队而言,真正危险的地方是丛林。伊拉克的地形视野辽阔,最倒霉的就是航空兵和城市战的地面部队。为什么在伊拉克战场的美国飞机出事比较多呢?主要是因为沙暴对发动机的磨损异常大,军用车辆经常要更换发动机。悍马车运输进来时,都是两台车附带一个发动机,也安装了很多改造装置,特被是更换发动机的吊架。按照排级部署,六名士兵必须在两小时内更换一台发动机。另外,我想说一下,悍马车大部分是不防弹的,只是后面加装了盔甲和保护层,它的致命位置是尾部。因为大部分车都加装了副油箱,被击中容易起火,这样,整个车就都没了。后期的车就把油箱想方法安排到了中部。
我曾经因此被人打过。那次我在多国部队驻扎的新闻办公室附近抽烟,靠在车尾,听到很闷的一是声,四处看看,找不到是哪里发出来的。一个伙计走过来,说:“你看看你头上。”车上捆着7个大箱子,子弹穿透了其中的5个,把里面法国新闻记者的设备打得稀烂。周围至少2公里是平地,我想象不出这子弹是哪里来的,这个人难道埋到沙漠里去了?想着就伤脑筋。
联军值勤的位置还是很安全的,因为周围都有伏击的狙击手。伊拉克人的子弹,超过1000米就没什么意义了,所以真正的危险是巡逻时候。巴格达北部有很多零星的抵抗,有时候是第一队刚过去时发生了交战击毙了袭击者,一看,好象不是伊拉克人,是约旦人。总部于是下令马上回来补充弹药,第二队出发检查身体。这是世界上最荒唐的事情,一支部队开过去,穿越10公里的狙击范围,就是为了检查那个约旦人的身份和给他拍照。
但我们防备冷枪总算找到了高招。当然,这需要驾驶员对道路烂熟于心。从一个地点到另外一个地点的时候,我们在车前面捆绑了大量的树叶,起开动的时候,整个汽车都笼罩在灰尘里,狙击手根本无法看清楚。我们用了这种办法后,很多伊拉克人甚至连几台车都没看清楚,就让我们晃过去了。
中国军人真牛
那帮人很厉害,能把车开出巴格达还能开回来,最乱的时候,城里什么都缺,他们甚至跑到了约旦弄吃喝,联军都拿他们没办法。
想起在伊拉克的时候,也就是去年7月14日广场巡逻,经常要经过一栋飘着红色旗帜的建筑。有两次路过,压根就没有注意,后来才知道是中国大使馆,以后就非常留意起来。
有一次路过,正好遇到街道上有几名全副武装的军人在搬东西,我一看,不是制服,但都佩有枪支。他们原来在搬运架设在路上的一堆路障。
我在车上没下去,开车的是我们的头,他提醒我不要下车,却把车停了下来。我大声问:“需要帮忙吗?”我用的是普通话,他们全停下来对我笑起来。一个哥们问:“你是中国人?”我说:“是啊,你们需要帮忙吗?”他说:“昨天晚上,有人用卡车运来这些东西,不是拦截你们的,就是拦截我们的,反正不是好事。”
离开之后,有个哥们大声对我说:“我叫某某某,以后咱们回国见。”听了后特别激动。
以后,我一直找机会往那边走动,但再也有遇到过他们。我见过联合国部队的中国朋友,但他们明不是那些士兵,感觉不同。其一,那些士兵的年纪都比较大,多在28岁到30岁;其二,都没穿军用靴,而是穿着帆布旅游鞋,应该属于非军事编制的人员。不过,他们很壮实。后来,听部队老兵说,在7月14日广场动乱的时候,有人攻击中国使馆,中方狙击手打点射,就朝着冲在前面的那帮匪徒身边开枪,枪枪打在脚印上。武装分子被震住了,就没敢上楼。
我说,不会那么准吧,估计有八百多米远。以后遇到组尔公园的哥们,他们说,中国人那里比较安全,那个地区没怎么遭抢。
这都是听说的,以后越传越神,但是,直觉告诉我,他们应该属于卫戍部队的成员,绝对不是一般驻军。
二十多岁的黑柏林年轻力壮,这一年的初秋时节,他到文山前的一块地里割谷子,在割到地中央的时候,黑柏林忽然发现那里谷子倒了一大片,中央还有一个大洞,好奇心促使黑柏林探头朝洞里看去,却见洞里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只是听到了里边传来吱吱的叫声,细细一看,那竟然是一只狼崽。
黑柏林把狼崽抱回家后,喂它啥它都不吃。黑柏林的爹说:“快扔了吧,养个白眼儿狼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黑柏林的娘信菩萨,说:“别扔了好歹是条命,不如让他三叔家的大黄狗奶着得了。”那只大黄狗五六十斤,才生了一只狗崽。黑柏林听了娘的话高高兴兴地抱着狼崽去了三叔家。
黑柏林把狼崽放在母狗的乳头上,那只狼崽竟然拼命地吃起狗奶,大黄狗性格很温顺,也没有拒绝狼崽,没过几天,大黄狗就把狼崽当成了它自己的孩子。因为小狼崽通身黑色,黑柏林就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小黑。
小黑在大黄狗的哺乳下长的很壮实。慢慢地小黑长成了大黑,它个头不亚于一头小牛犊,顶着一身油黑发亮的毛发,威风极了。村里最年长的杨四爷说:“看这狼崽子的派头,要是放回山中,是个狼王的材料!”
有一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黑柏林一家在三月三这天去海边的亲戚家串门,回来后一敞开大门,他们惊呆了。家里养的鸡鸭全被小黑咬死了,那个血腥的场面叫人毛骨悚然。一气之下黑柏林拿起一根棍子追打小黑。小黑东躲西藏的,还是挨了好几下,俗话说:狗急跳墙,小黑被打得急了,一下子跳出了矮矮的围墙,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一九三八年五月十二日,黑柏林的爹去赶南湖集,这竟然成了和家人的永别:日本人驾着飞机轰炸了南湖集,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集上的人乱成了一团,四散而逃,被炸死的、踩死的就有三四百人之多。黑柏林在集上找到了爹被炸烂的衣物和残缺的肢体后就把爹埋葬了。第二天,黑柏林给娘磕了三个响头就到甲子山参加抗日游击队去了。
一九四三年的八月十五这一天,已是侦察排长的黑柏林和战士张茂堂、李兆芝奉命到石臼港侦查敌情。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可是在返回的路上他们和十个鬼子遭遇了。经过一番惨烈的战斗,张茂堂和李兆芝当场牺牲了,黑柏林的胳膊也受了伤,黑柏林凭着对地形的熟悉,钻进青纱帐一个劲的往甲子山方向跑,跑到日照城西的一大片玉米地后,黑柏林再也跑不动了。黑柏林在玉米地里坐了下来,他看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胳膊,黏糊糊的沾满了血。
天色已晚,外边的情形又不知,黑柏林决定躲在玉米地里,度过一夜明日再作打算。他望着天上惨淡的月光,想起牺牲的两个战友,心里难过极了。就在伤感之时,他觉得背后冷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黑柏林回头一看,可把他吓坏了,七八头狼眼里冒着绿光把他圈了起来。他知道狼是闻到了他胳膊上的血腥味而来的。黑柏林想这下完了,今夜非葬身狼腹不可。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狼群并没有立即对他发动攻击,一只个头很大的黑狼围着他转了两圈,还用鼻子使劲嗅着他。黑柏林细一看,他认出了,这正是当初自己养大的那只狼崽小黑。看着它那双放着寒光的眼睛,黑柏林叹道:“日本鬼子要杀我,你要吃我,你们都是丧尽天良的畜生。”就在这时,一路追赶的日本鬼子已经发现了黑柏林的踪迹,把黑柏林包围了。因为天色已黑,他们不敢擅自进玉米地,就在外边喊着什么,估计就是缴枪不杀之类,黑柏林的子弹打完了,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心说:“这下完了,连与鬼子同归于尽的本钱都没有了!”
正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小黑突然发出“呜”的一声长啸,接着就带着狼群调转身体,向玉米地外的日本鬼子冲去,日本鬼子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慌乱之中,他们举起枪朝着狼群射击,群狼顿时倒下了好几只,但剩下的几只依旧疯狂的扑向他们。看这不要命的架势,鬼子们哪里还敢恋战,他们回头四散而逃,但他们这两条腿的禽兽哪如四条腿禽兽跑得快,狼群很快就追上了鬼子,然后就开始咬他们的脖子、胳膊、大腿……鬼子兵顿时发出一声声惨叫,好几个鬼子倒下了,剩下的几个屁滚尿流的向日照县城逃去。
战斗完毕,几只狼对着鬼子的尸体大快朵颐,而小黑却转头向着黑柏林跑过来,还没等到他身边,它摇晃一下就倒了下去,杨柏林不知出了啥事,赶紧走近并抱住了小黑,却见它胸前鲜血淋漓,原来它刚才挨了鬼子一枪。黑柏林把小黑抱在怀中,热泪盈眶,连说:“小黑,我误会你了,我误会你了……”
全国解放之后,在战争中因伤致残的黑柏林复员回到老家,他出钱请人在小黑的殉难处竖起了一块高高大大的石碑,上刻:兄弟小黑之墓。
雷英夫,1921年生于河南省孟津县。1938年入伍,成为八路军的一员,并于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抗战时期,任军委总参作战部资料研究室副主任,叶剑英参谋长军事秘书。解放战争时期,任北平军调处执行部代处长,第三野战军师参谋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周恩来总理军事秘书并供职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1961年晋升为少将军衔。雷英夫文韬武略兼备,理论实践能融,被毛泽东誉作“洛阳才子”,然而关于他的一些传奇经历却鲜为人知。
“天生吾材必有用”
1938年8月,年仅18岁的雷英夫,历经长途跋涉来到久已向往的延安,被编入抗大六大队学习。一日,毛泽东来校接见抗大的同学们,雷英夫激动地递上一个笔记本,请毛主席给题个座右铭,毛泽东当即欣然命笔,给其题写了两个遒劲的大字“斗争”,由此,雷英夫深受鼓舞。
11月,中央军委依据工作需要,为加强参谋工作,决定在抗大总校成立一个参谋训练队,学员由各中队选派优秀者组成。
1939年春,抗大参训队正式开学,毛泽东、陈云等人担任教员。毛泽东开宗明义讲的第一堂课便是《中国革命的战略问题》。毛泽东讲得深入浅出,高屋建瓴,学员聚精会神,边听边记。课间休息时,毛泽东要抽查几位学员的笔记本,而重点则落到雷英夫身上。毛泽东看了雷英夫的听课记录簿后,向身边的滕代远询问雷英夫的情况,滕代远实话实说:“他来延安是逼上梁山的!”
一句话,引,起毛泽东的兴趣,遂追问:“何以言之?”于是,滕代远向毛泽东介绍了雷英夫的身世。雷英夫原在洛阳读初中,因家境贫寒,学费凑不齐,仅差16元,学校限期缴纳,否则勒令退学。‘万般无奈,只得辍学,去考铁路扳道工,由于无力缴押金遭闭门羹。后欲考小学教员,仍因押金无着而被拒。之后又多方奔走,报考文书、当布店学徒工等皆因无钱无保人而不成。雷英夫走投无路,只好仰天长啸,重复着李白的苦闷“天生吾材必有用”来到延安。
1939年菊黄时节,周恩来自重庆返延安汇报工作时,谈及目下南方局工作繁重,“叶剑英亟待两名参谋作为助手”。毛泽东胸有成竹地说:“好!我给你推荐一个良材:雷英夫。”
笔下祸福起波澜
1941年1月,“皖南事变”后,叶剑英奉调回延安任中央军委参谋长,雷英夫随行。在延安,雷英夫任八路军总部作战部资料室主任,又兼《解放日报》军事副刊编辑。
1942年6月下旬,适值苏德战争爆发一年之际,雷英夫应时写了一篇文章,题为《苏德战争一年》。文章对苏德双方一年来的战况。进行综合研究,有理有据,《解放日报》作为重点文章在显要位置发表了,并且连载两日。
一日,叶剑英去毛泽东处,看见毛泽东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解放日报》,上面刊有《苏德战争一年》一文,细观之,只见上面有许多圈圈点点,多处标记。当毛泽东向叶剑英提到这篇文章时,叶剑英忙说:“是小雷写的。”毛泽东赞许道:“这娃娃有出息啦!”接着毛泽东提出要到王家坪走走,去面见雷英夫。
会面后,毛泽东紧握住雷英夫的手说:“你写的《苏德战争一年》我看了,很好,准确地反映了战争的情况和我党的观点,文字通顺。说服力强,我一口气把它读完了。”
雷英夫谦虚地说:“是报社交给我的任务,算是勉强交差……”
毛泽东继续夸奖说:“听叶参讲,他舌战群儒的讲演稿是你写的,还有南方局揭露皖南事变真相的传单,也是由你执笔,真不愧为‘洛阳才子’哟!”
1943年8月18日,一篇题为《军事教育必须从实际出发》并署名“朱德”的文章,延安《解放日报》以大字标题刊登于“军事副刊”。该文是参照朱德的思路与观点,由雷英夫执笔写成的。
文章强调军事教育必须从实际出发,旺盛的战斗士气务需与良好的战斗技术相结合,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文章面世后,在高级干部中引起强烈反响,一致称赞文章旗帜鲜明,分析深透,抓住了当前军事教育的要害。唯独林彪跳出来唱反调,指责这篇文章是“单纯军事观点”。“违背了我军政治建党的原则”。一天,林彪在王家坪自己的住处将雷英夫叫来,劈头就是一顿训斥,声色俱厉地说:“你是文章执笔人,应该好好检查检查,要从世界观上找问题!”为此雷英夫深感苦闷与忧虑,他找到朱老总。朱德说:“你不要害怕,历史自有公论。”此事后为毛泽东所知,他严肃地批评林彪在不适当场合,随意批评军队主要领导人,做法是错误的,并指出他对“政治建军”的理解是片面的。如是,雷英夫笔下引发的这场“公案”方得平息。
欧阳浩住在快乐星上,快乐星是一颗和地球差不多的星球。
欧阳浩家有一个祖传的宝贝,名字叫做救命神草,它被装在一个精美的箱子里。救命神草的神奇之处是离开了土壤,水分也不会散发,也不会被弄断,晃一晃就会产生香气,病人闻到这香气就会恢复健康,救命神草是可以治百病的。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他们家这里刮了一场龙卷风,龙卷风把它家的房子连根拔起,卷到天上去了,不知被风卷到了多远的地方。多亏刮龙卷风的那天,欧阳浩一家一起出去串门去了,这样一家人才幸免于难。
这场灾难给欧阳浩一家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尤其让全家人痛心的是,传家之宝救命神草也被龙卷风卷走了。由于欧阳浩粗心,装救命神草的箱子没有锁,救命神草肯定从箱子里掉了出来,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么,若要找回救命神草,不知道它落在了何处该怎么办?这一点还是欧阳浩的祖先考虑得周全。欧阳浩的祖先提前考虑到,万一救命神草被弄丢了,要有法子再把它找回来才是。于是他们发明了一个神草位置探测仪,然后把探测仪藏在了家附近的一个山洞里。神草位置探测仪的功能就是可以探测出救命神草所在的位置,以便在它丢失后再把它找回来。而那个山洞则叫做地星洞。
欧阳浩有个侍从,叫做阿博,还有个丫环,叫做阿艺。欧阳浩决定带领阿博和阿艺去把救命神草找回来。
首先,他们要去的就是地星洞,他们得先把神草位置探测仪取出来。地星洞里有很多妖魔鬼怪,三个人为了到时对付那些妖魔鬼怪做了充分的准备。
他们每人带了一个包,包里装着准备用来应对可能遇到的各种麻烦的用具用品。由于地星洞里难免光线不足,他们还带了一个火把。
他们来到了地星洞,用火把照明。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程,忽然听到了一阵音乐声,这音乐声是几个衣袂飘飘的女妖用笛子吹出来的,这音乐使人听了以后头脑昏沉,心乱如麻。三个人快支持不住了,这时,欧阳浩说:“快,拿出小音响!”阿博和阿艺心领神会,他俩拿出了小音响,并用最高的音量放起了一种很吵的摇滚歌曲,这歌曲的声音盖过了那迷魂曲的声音,那迷魂曲的迷魂作用也就失效了。三个人趁机拿出宝剑,上前与几个女妖一番打斗,最终除掉了这几个女妖。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忽然见前方出现了一片水域,阻住了去路。三个人正准备穿上泳衣,游过去,水中现出了一个水怪,张牙舞爪地向三个人扑来。说时迟,那时快,三个人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射电器,向水怪连射了几下,水怪被电得发懵了,三个人就穿上泳衣,手持宝剑,游到水怪跟前,把水怪除掉了。
三个人仍旧往前走,走着走着,只见前面一片冰天雪地,几个冰人拿着冰制的刀剑向三个人冲来。三个人很快就想到了对付冰人的办法。他们拿出了一个放热器,向冰人喷出了一股热气,冰人跑着跑着就化成了水。三个人轻轻松松地就过了这关。
三个人又往前走去,忽然,欧阳浩开始往下陷去,原来这是一片沼泽。阿博和阿艺走在后面,连忙拿出一根绳子,把绳子的一头扔给欧阳浩,欧阳浩抓紧了绳子,阿博和阿艺把他从沼泽里拉了出来。接下来,三个人商量如何过沼泽,商量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三个人把一根长绳子的一头系上了一样带强力胶的东西,然后把这东西向山洞顶扔去,这东西就粘在了山洞顶上,三个人拉了拉绳子,见粘得牢固了,就往后退了些步,然后持着绳子往前跑,荡个秋千,过了沼泽。三个人用这根绳子,依次过了沼泽,然后把绳子就扔在这儿,待回来时再用。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走到了一堵墙跟前,墙上有缝隙,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墙那边有闪闪发光的东西。欧阳浩兴奋地说:“那就是神草位置探测仪!”阿博说:“有墙隔着,怎么把探测仪拿出来呢?”三个人试着用锤子锤墙,却完全锤不动。锤了半天,也没有结果。阿艺说:“咱们看看这墙有没有松动的地方吧。”欧阳浩和阿博说:“好。”于是三个人试着把墙的每个部位都锤一锤,果然有一处是松动的。欧阳浩用力锤了锤这个部位,发现这个部位竟是一块可以活动的四方砖块,锤掉了这块四方砖块,欧阳浩伸手把神草位置探测仪取了出来。三个人十分高兴,拿着探测仪,原路返回了。
三个人通过神草位置探测仪得知,救命神草现在在一个叫做“远古森林”的森林里。他们回到家,准备好了一些需要的东西,就往远古森林来了。
三个人进了远古森林,走了没多久,就听见有流水声。再往前走,透过树木的空隙,大老远地就可以看见一条河,再仔细看,河中竟然排挨排的都是鳄鱼,那该怎么过去呢?三个人决定沿着河的方向走一走,看看河的其它段还有没有鳄鱼。可惜,走了半天,仍只见河中的鳄鱼排挨排的。三个正一筹莫展,忽然间旁边过来了许许多多的鹿,它们狂奔着过起河来,鳄鱼们纷纷被吸引了过去,三个人便趁这这空当游过了这条河。
三个人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出现了许多的狼。那些狼瞪着发着绿光的眼睛,不时地还发出嗥叫声,吓得三个人腿都有些软了。三个人在一起合计,如果与这些狼硬拼,恐怕会寡不敌众,不如使用一些巧妙的方法来驱赶这些狼。三个人拿出了三个小火把并点起了火,然后挥舞着火把,希望能把这些狼吓跑。这些狼开始的时候似乎有些怕了,纷纷往后退了几步,但后来似乎反应过来这只是哄人的,又往前逼近了。三个人见这招不好使,只得拿出杀手锏。欧阳浩拿出一个手榴弹,引燃之后向这些狼掷去,只听一声轰响,狼们虽然没被炸到,但也真的害了怕,很快就撤走了。
三个人又往前走。走着走着,天色已晚,三个人正琢磨着怎么过夜,忽然见前面现出一栋房子来。欧阳浩说:“咱们在这儿借宿一宿,怎么样?”阿博和阿艺齐说:“好。”欧阳浩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婆。老太婆得知三个人的来意以后,把他们带到了客厅里,给他们三人每人倒了一碗茶。茶毕,老太婆把他们引到一间屋子里休息,三个人都很乏困了,很快就睡着了。等一醒来,三个人发现这里的房子不见了,三个人都被绑在了树上。只见那老太婆身旁还有一位少女。那老太婆与那少女手拿着两碗酒,喝了几口。老太婆说:“昨天咱们吃得太饱了,所以让这送上门来的美餐多留了一宿,今天咱们都有点饿了,正好掺着这酒,好好美餐一顿吧。”那少女说:“好。”这时那老太婆和那少女大概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一下变回了原形──狐狸,但马上又变了回来。那老太婆说:“咱们精神精神,动手来吃美餐吧!”那少女说:“是。”说着,老太婆和少女就拿着刀往三个人起来。这时欧阳浩发现自己绑得并不结实,就试图把绳子解开,他真的把绳子解开了。欧阳浩从旁边的包里抽出一把剑,向老太婆和少女砍去。那老太婆和少女见势不妙,化作两股烟,不见了。
欧阳浩把阿博和阿艺松了绑,三个人又往前走来。三个人走啊走,发现走着走着就走回原处。欧阳浩说:“咱们这回把经过的树木做上标记吧。”另两个人都说:“好。”三个人把经过的树木都做了标记,可最终又回到了原处,还是没能走出这“森林迷宫”。三个人又商量了一下对策,最后决定以透进森林里的阳光作为基准,在地上画笔直的直线,沿着直线走,他们实施了这个方案以后,果然走出了这处“森林迷宫”。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冒出两个土匪,那两个土匪大笑着说:“哈哈,我们好久没有吃人肉包子了,这回送上门三个美味!”三个人与两个土匪斗了几回合,那土匪果然武艺高强,把阿博和阿艺都活捉了。阿博和阿艺叫欧阳浩快跑,欧阳浩只得暂且先逃跑,再慢慢想对策。欧阳浩见那两个土匪没有追过来,就顺着自己的脚印回到了刚才双方交钱的地方,然后又顺着强盗的脚印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见前面有一座山寨。他有心进山寨里查探个究竟,可是山寨门口有两个把门的。欧阳浩正一筹莫展,忽然这边跑过来两个狍子,那两个把门的见了,就拿着猎枪来追。路过欧阳浩躲藏在其后的那棵大树时,欧阳浩绕到来两个人背后,两拳就把两个人都打昏了。欧阳浩跑进了寨子。他先来到了一个房间外,只听得是那两个土匪的声音,他们正在和他们的家眷说着吃人肉包子的事呢。欧阳浩又来到了一个厢房,从窗缝向里望去,阿博和阿艺正被关在这里。厢房的门锁着,但这难不倒欧阳浩。欧阳浩拿出了一根像钥匙似的金属丝,弄了几下,锁头就开了。欧阳浩把阿博和阿艺救了出来,三个人正往山寨外跑,不料土匪发现了,那两个土匪追了出来,追了一会儿,把三个人追上了。那两个土匪这次举起了枪对准了欧阳浩他们。欧阳浩等三人迅速地爬上了树,土匪开了枪,却并没有打中他们。欧阳浩又采用了老方法,撇出了一颗手榴弹,这才震住了两个土匪,两个土匪撤回去了。
三个人绕过山寨所在的区域,继续往前走。忽然欧阳浩兴奋地说:“看!那就是救命神草!”阿博说:“救命神草不是只有一棵吗?这里怎么又一大片呢?”阿艺说:“是呀。”欧阳浩说:“救命神草确实只有一棵,这一片草中,其它的草只是长得像救命神草,它们不可能有救命神草独具的那些神奇特性,比如说晃一晃就会发出香气。”三个人一起动手挨棵晃动这些草,看看哪棵能产生香气。结果费了半天劲,却没找到一棵能产生香气的。阿艺说:“还有那么一大片这种草呢,咱们什么时候能全都晃一遍啊?”欧阳浩灵机一动,来了个新主意,他说:“不如这样吧,咱们把这片草都拔了,看看待会儿哪棵草不萎蔫!”三个人把这片草都拔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全部的草都萎蔫了。阿博说:“难道这里没有真的救命神草?”欧阳浩说:“可是宝贝探测仪也显示,救命神草就在这附近啊!”这时,阿艺喊道:“快抬头看,这棵参天大树上有个袖珍房子!”阿博说:“是啊。还有,那袖珍房子是带阳台的,阳台上长的,好像就是救命神草,那救命神草都探出头来了!”三个人爬上了参天大树,袖珍房子上果然有几株草是救命神草的样子,这回草的数量少,三个人很快就发现了其中有一株草只要一晃就能散发出香气,三个人闻了闻救命神草,连手上划的伤都立时好了。三个人高兴极了,原路返回,出了森林,只是过满是厄运的那条河时,费了点周折,被鳄鱼咬伤了,但是有了救命神草,伤很快就被治好了。其余的路段走得都是一帆风顺。
三个人找回了救命神草,全家人都高兴极了,他们把救命神草好好地保存了起来,而且从此再也没有遇到龙卷风使得神草丢失。
明朝万历年间,长江边上有个云溪县。县上有个姓黄的富庶人家,只有一个女儿叫玉珠。玉珠在七岁那年,就和陈家一位少爷订下了“娃娃亲”。两家商议好,只等玉珠年满18岁后,陈家就来迎娶。
不料玉珠在满18岁的前几个月,满头乌黑的秀发竟然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掉光了,成了一个光光的“尼姑”头。玉珠服用过县上那些名医开的药,却丝毫不起作用。
陈家听到这个消息后,赶到了黄府。黄家夫妇面面相觑,怕他们提出退婚。没想到陈家夫妇只是让玉珠安心地养病,说会让儿子准时来迎娶的。送走了陈家夫妻后,黄老爷和夫人商量着,既然陈家如此重情重义,于是便决定了将黄家一半的财产都作为玉珠的陪嫁。
送走了亲家,黄老爷一下子想到了下游邻水县的柳郎中。五年前,他们一家到邻水县去踏青,玉珠不小心跌伤了头部,就是让当地有名的柳郎中包扎的伤口。没有几天,玉珠的伤口就长好了。当下,黄老爷就派出管家和家丁去邻水县接柳郎中,并嘱咐管家先不要泄露了小姐的病状,也可以再试探一下柳郎中的医术。
不到一日,管家便领着柳郎中来到了黄府。黄老爷喜滋滋地出来迎接时,不料看见的却是个陌生的年轻人。管家对黄老爷解释着:“老爷,柳郎中去年就过世了,这是他的儿子。人们都夸他医术也是一样了得。”黄老爷一听,只得请这位年轻的柳郎中进内堂为玉珠看病。
柳郎中隔着竹帘为玉珠把起了脉,向黄老爷问道:“小姐是否有脱发的症状?”黄老爷不禁点头表示赞许。柳郎中解释道:“这是因为小姐前一段时间心情紧张、焦虑引起血虚所致。”他起身到外厅开好了药方递给管家,交代着要用小姐的少许青丝做药引,服上半个月就能见到疗效;连续服上半年的话,即可痊愈。黄老爷听说需要玉珠的头发,又连声叹着气说道:“小女的头发早在几个月前就落光了,已经找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柳郎中沉思了一下,安慰着说:“我这就回邻水一趟,去找药引子吧。”黄老爷听说有替代物,立即转悲为喜。
柳郎中第二天晌午便赶回了黄府,将一些黑色细末放入草药中,让玉珠服用。就这样,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玉珠的头皮上果真生出了短短的发桩。
待玉珠的生日过后,陈家风风光光地把玉珠迎娶到了陈府,黄家夫妇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三天后,当玉珠和陈家少爷一起乘轿回娘家看望二老时,黄家夫妇发现女婿对玉珠很是体贴。黄夫人看着女儿有些憔悴的脸,悄悄地交待她虽是新婚的夫妻,也要注意节制房事,玉珠只是满脸羞怯地点头答应。黄夫人又不厌其烦地交待着,让她好好记住安排家丁去找柳郎中给她看病的时间。陈家少爷连忙对黄夫人说着:“岳母大人您就放心吧,我们陈家不会亏待玉珠的。”送走了恩爱的小两口,黄家夫妇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三个月后的一天,陈家的少爷来到黄家,说是来接玉珠的。黄家老两口听完这话大吃一惊,因为玉珠并没有回这里!当下翁婿二人一起,急急忙忙地到县衙报了案。县令传来陈家的两名轿夫,两名轿夫跪在公堂下都说少奶奶在离黄府不远处就要求下轿,他们当下人的不好多问,就只有按照少奶奶的吩咐,打道回府了。
光头新娘(2)
县令差人去打探消息,衙役查了几天也毫无头绪。更奇怪的是,几天后,陈府那两名轿夫也同时失踪。据陈家少爷说,两名轿夫失踪前,家里还丢失了一大笔钱。
这四人连续的失踪案让县令忙得晕头转向,四处派人打探消息。可是衙役们查来查去,依然没有任何线索,黄家和陈家也在惶惶不安的心情下,期待着玉珠能平安回来。
陈家少爷受到新婚妻子失踪的打击,一病不起,昏迷中一直喊着妻子的名字。几日后,陈家的老爷和夫人又满腹心事地到黄府来拜访,悲伤地说儿子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希望亲家能答应他们再为儿子娶亲来冲冲喜。黄家夫妇一听这话,虽觉得他们有些操之过急,不过想到如果女婿有个三长两短,这对谁都没有好处的,当下便点头同意了女婿再娶。陈家也信誓旦旦地承诺着,如果玉珠平安归来,正房的名分还是她的。
不久后,陈家为儿子娶了一房姨太太,陈家少爷在身体逐渐恢复后,也到黄家去探望岳父岳母。黄家夫妇看着孝顺的女婿,感慨着老天爷待他们不薄。
两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摇摇晃晃的陈家少爷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纤巧女子的身影向他飘过来,他一把将女子揽进怀里。那女子柔声地叫着他“相公”。陈家少爷睁开迷糊的眼睛时,只见竟然是一个光光的头在对着他,他立即把怀中的女子推到在地,然后吓得连滚带爬地喊道:“鬼呀!有鬼呀!”地上的光头女子这时幽幽地说道:“相公,有什么要说的,我们到公堂上去说个清楚吧!”当下从街角旁边冲出几个衙役来,将面如死灰的陈家少爷绑到了县衙的公堂上,县衙外也挤满了从附近赶来看热闹的人们。
夜半的县衙内灯火通明,此时的陈家少爷早已被衙役们的吼声吓清醒了,头上已经冒出了层层的汗珠。他困惑地对县令说,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妻子失踪那么久了,可能是死了,才喊有鬼的。
县令又命令手下“传证人”。堂上又来了两个打扮香艳的女子,陈家少爷直说自己并不认得她们。两个女子跪在公堂上说,她俩本是青楼的女子,有一个晚上,陈家的两个家丁到青楼找上她俩。喝了几杯后,他们便高兴地说自己快发财了,等拿到少爷给他们的那一笔奖赏后,就会为她俩赎身,然后过平常夫妻的日子。可是自从那晚上他们走后,她们等来的却是那两人失踪的消息。
此时,陈家少爷依然一口咬定说自己与这几起失踪案毫无关系。县令再拍惊堂木,不急不缓地问道:“本县再问你,我已经吩咐牙婆检查过你妻子的身体,为何迄今为止,她还是处子之身?”陈家少爷哑口无言,终于支撑不住,全身瘫坐在了地上,招认了所有的犯罪经过。
原来,就在成亲的那天,在红烛摇曳的新房内,他一把拉开玉珠的红盖头,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我们家真的这么稀罕你?那是我爹娘看中你家的财产,才强迫我娶你进门的!我才不会和一个光头尼姑同房呢!”说完便走出新房,留下玉珠和小红哭到了天明。玉珠在娘家从来就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委屈,但是她侥幸地想着可能是相公一时冲动才那样说的,假以时日,他一定会被自己的贤良和温柔所感动的。于是让小红一定要为她保密,不得在娘家二老的面前泄露半点秘密。
三天后,玉珠夫妇带着小红一起回娘家时,陈家公子在岳父岳母面前对玉珠表现得极为体贴的样子。玉珠看着双亲,为了不让他们伤心难过,只得强颜欢笑。小红站在一旁,也不敢多说半句。
玉珠在陈家生活了不到半个月,头上才冒出的发桩又全部落完。小红想着要偷偷跑回黄家去向老爷禀告,但是每次都被陈家的家丁们挡住了。主仆俩就这样在陈家被软禁着,有苦说不出。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玉珠正在房里和小红相拥而泣的时候,少爷跨进来不耐烦地说她们哭坏了自家的运气,拽着小红就往屋外走,并将玉珠的房门反锁上。可怜的小红被陈家少爷拉到柴房奸污后,含恨冲出柴房,哭着叫小姐多保重,然后跑到园中投井自杀了。
光头新娘(3)
当玉珠听说陈家少爷吩咐家丁要将小红的尸体扔到江里的时候,她苦苦哀求着他:“念在小红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就让我卖掉自己的首饰去把她安葬了吧……”陈家少爷看着这个急得快要疯掉了的光头妻子,竟然开恩答应了这个请求。
天明之后,玉珠到江边准备安葬小红。旁边的两个家丁却架着她的胳膊,在她耳边说着:“少奶奶,你不要怪我们啊,这都是少爷安排的。”便将她一下就推进了波涛汹涌的江水中。之后,两个家丁又将丫鬟的尸体也一气扔进江里。后来,那两个家丁在县衙为少爷做了假证,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在不久之后,他们自己也遭到了报应……
在黄家的“好女婿”假装重病、再次成婚后不久,黄府来了一个送信的人。黄老爷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柳郎中写来的信。信上说前一段时间有一艘邻水县的渔船捞上来一个没有头发的女子,辗转被送到他那里医治,目前还在昏迷中。他在黄府并没有见过小姐的相貌,所以不敢肯定是不是黄家的小姐。黄老爷和夫人本想马上去通知陈家这个好消息的,但是又想到万一不是女儿,到时候只会让女婿干着急的。所以老两口便急急忙忙地赶到邻水县,找到了柳郎中的家。一进门,黄夫人便伏在失而复得的女儿身上哭开了。
柳郎中告诉他们,小姐的昏迷不碍事。可是又受了江水的刺激,只怕头发在短时间内是不能长出来了。黄家夫妇从柳郎中那里把昏迷中的玉珠接回云溪家中后,因为觉得她落入江中这事很蹊跷,因此就多了一个心眼,打算先不通知陈家,而是悄悄地禀报了县令。在柳郎中的悉心调理下,玉珠终于醒了过来,哭着把嫁到陈家的一切都告诉了父母。
而今晚的陈家少爷的“遇鬼”事件,也是明察秋毫的县令安排的。
陈家少爷在公堂之上画了押,看到了悲切的双亲。他瞪着眼睛向他们怒吼道:“这就是你们贪图钱财的后果!哈哈……”陈家二老万分悔恨地跌坐在地上。
县令宣告,云溪的四人离奇失踪案就此结案,人犯罪大恶极,关入牢中,秋后问斩。
几天后,柳郎中向黄老爷辞行。黄老爷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柳郎中:“上次你说小女的药里面需要她的头发来做药引,你后来回到邻水,是用什么东西来代替的啊?”柳郎中尴尬地说道:“黄老爷,不瞒您说,我上次回去找的药引,正是小姐的青丝……”
柳郎中这一席话令黄老爷和夫人大吃一惊,柳郎中赶紧解释道:“黄老爷,五年前玉珠小姐在邻水游玩的时候,头部受伤。在我家包扎完伤口走了之后,我就把小姐的头发收了起来,系到了门前那颗老槐树上。”
这个柳郎中在五年前就悄悄地喜欢上了玉珠,后来又把玉珠包扎伤口时剪落的发丝小心地系在树上。他不敢奢望得到玉珠,只是每天都对着老槐树念着“平平安安”四个字,祈祷玉珠能健康快乐地过一生。没想到玉珠的头发竟然在几年后恰好做了药引。
此刻黄老爷和夫人都已经泪流满面,当即向柳郎中问道:“玉珠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你还会喜欢她吗?”柳郎中躬身回答说:“真正喜欢一个人,不会因为对方的容颜改变而改变的。如果二老放心,请让我来照顾玉珠的一生吧!”玉珠在帘后悄悄地听着他们的交谈,也被柳郎中的一片深情所感动。
不久之后,黄家便为玉珠和柳郎中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婚后两年中,玉珠不间断地服用了丈夫配制的药,后来果真又长出了一头乌黑的长发……
民国末年,谯城出了位响当当的枪手,叫文举。
按谯城方言,“枪”即为“铳”。谯城人喜放铳,无论婚丧嫁娶、满月寿辰,但凡有红白喜事,均需吹响(唢呐)鸣枪,以示庆贺。
说起来,文举也是出身名门,其祖父文怀山曾是前清举人,做过多年的督学。到了文举这一代,老爷子希望他能读书举第、光宗耀祖,故为其取名文举。但,小文举自幼却不喜读书,偏爱舞枪弄棒、燃鞭放铳。
文举8 岁那年,正是祖父70大寿。当时,文家的寿宴摆得排场,“响”请的是谯城著名的隋家班,“枪”请的是威震豫皖刘一枪。
然而,让文家人想不到的是——等寿宴结束后,却里里外外再也找不到了小文举。后经家人四处查访,方知是文举痴迷放枪,偷偷随刘一枪学艺去了。
时光如烟,等文举再回到谯城时,已是10年后的春天了。
这一日,正是文举堂兄成婚的大喜日子。上午巳时,忽有一清瘦少年手持4 杆长柄铁铳前来道贺,此少年正是文举。
婚礼开始,文举主动请缨,要求放上几枪,为婚礼添点喜气。来文家放枪的崔大头,对这横插一杠子的少年很不以为然,提出要和他当场对枪。
崔大头先声夺人,吹旺手中火绳,连放6 记响枪,声震庭院,威势逼人。
待到文举出场时,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引信、装药、夯实、封土,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而后,左手握4 杆长铳,右手执一燃香,朝铳尾轻轻一拂,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但听呯呯呯呯12声巨响,如平地惊雷,似惊涛拍岸,连珠而发,声声震天。
众人叫好声中,文举快速装填枪药,而后脱长衫、持铁铳、走行门、迈过步,献了一套谯城人前所未见的“花枪”绝技。此“花枪”乃是融放铳、武术、杂耍于一体,但见他闪转腾挪、勾挂抛甩,时而举火烧天、时而苏秦背剑、时而二郎担山、时而夜叉探海,将一杆铳舞得上下翻飞、风雨不透。随着一声声呼喝报号,但闻枪声震天、枪风霍霍。舞毕,忽而左手一甩,右手一抓,手中铳已不知去向,右手中竟执一折扇,轻轻摇动。
“好!真是神了!”,随着人们不迭声的鼓掌喝彩,一旁的崔大头早已惊得目瞪口呆,怔在了当场。
自此,文举被誉为“谯城枪王”。再有人办婚丧之事,均以请到枪王为荣。
尽管如此,却有人打心眼里瞧不起文举,认为一个富家少爷学此下九流勾当实为不务正业。这其中,就有益寿堂掌柜洪七。
洪、文两家世代交好,洪掌柜有一女,名唤翠云,自小与文举青梅竹马。昔年,洪掌柜曾将翠云许配文举。当得知文举浪迹十载,只是学了一手放枪手艺时,洪掌柜愤然解除婚约,将翠云改许梁中医之子梁武。
翠云出嫁那天,文举不请自到,定要亲自放枪,为新人祝贺。
也是旧情难忘,迎娶途中,翠云悲悲切切,躲在轿中哭了一路。
婚宴间,文举心中不忿,闷头狂饮,不多时便喝得大醉。待到要放“送客铳”时,这一枪竟走了火,将半边脸炸得血肉模糊。
此后,枪王再次隐遁,消失在谯城人的视线中。
民国28 年春,日本人打进了谯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国难当头,谯城有志之士汇聚涡北芦家庙,拉起一支抗日自卫队,推举识文断字的梁武为队长,游击作战,屡创日寇。
翌年秋,由于内奸告密,在一次自卫队集会时,日军包围了会场,当场活捉队长梁武,打死打伤队员30 余人。
为杀人示威,震慑百姓。日军少佐山本下令,于农历九月初八,在涡河西河滩摆庆功枭首宴,并强逼隋家唢呐班奏乐助兴。
九月初八上午,天气阴沉。宽阔的西河滩广场上,一溜摆开了百余张方桌,日军官兵耀武扬威,散坐桌旁。北侧临河的柳树上,赫然吊着一人,此人正是抗日自卫队长梁武。
午时,庆功宴开始。山本少佐一番训话后,令隋家班奏乐鸣铳,为皇军助兴。
隋家班主亲掌大笛,吹了一曲悲切呜咽的《江河水》。
唢呐声里,忽闻围观人群中有一女子哭声甚悲。众人看时,见这女子正是翠云。
山本拔出战刀,正待发怒,隋家班中霍然站起一面罩火神面具的青袍客。
青袍客抱拳施礼,太君息怒,在下愿献一套“驱鬼降魔枪”,为皇军助兴。言毕,手握4 杆长铳,径直步入广场正中。
准备停当,青袍客铳头一顺,亮开门户,舞将起来。“此乃‘钟馗捉鬼’、此乃‘神出鬼没’……”随着一声声报号,青袍客愈舞愈快、愈舞愈奇。但见广场上青影闪动,烟尘四起。随之,铳声震天,连珠响起,如雷、如霆、如涛、如洪。间或,隐隐似有鬼哭狼嚎之声。
众人喝彩声中,青袍客忽而一个金鸡独立,左脚为轴,右腿蜷曲,尤如一个巨大的陀螺,飞速旋转起来。
蓦地,两道红光呈扇状射出,一道射向吊人的柳树,另一道径直射向山本。
随着天崩地裂的两声巨响,但见梁武的绑绳从中断裂,而山本所坐的首席顿时炸开了花。
“梁队长,快跳河逃走!”轰响过处,青袍客快速奔至,一把拉起倒地的梁武,推入河中。
硝烟弥漫,枪声乱响,醒过神来的鬼子纷纷拔枪射击。
“哈哈哈哈……”青袍客威然转身,怒视敌人,纵声大笑。
这天傍晚,当附近百姓从河滩上找回尸体时,才发现这戴火神面具的青袍客,竟是失踪多年的枪王!
苍山万花溪下面的村子里,有个白族姑娘名叫阿秀,心灵手巧,精于绣花。她绣的花,惹得蜜蜂来采蜜,引得蝴蝶舞蹁跹,因为远近闻名,人们都争着来请她绣花,她母女二人,就靠此为生。
阿秀虽然天天替人家绣绸缎,可仍是顾得了吃的,就顾不上穿的,长成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连一件好些的衣裳都没有,天天都穿着洗了又洗、补了又补的粗布单衣,戴着旧头巾,但这丝毫也遮掩不住她如花的容貌。多少小伙子请媒人来说亲,门槛都快踏烂了,没有一个合阿秀的意,最后还是她自己看上了一个打猎的小伙子,他叫小郎,人长得很周正,也很忠厚,再过一个月就要成亲了,母女俩十分焦急:没有嫁妆也算了,可连一件新衣裳都没有呀,怎么成亲?
一天,阿秀到溪边洗衣,看到自己的单衣破旧得不像样了,瞧着瞧着禁不住掉下泪来,叹了口气道:“唉!我亲手帮人家绣过的绫罗绸缎,不知可装几箱几柜,而自己却连一件嫁衣都没有!”
这时,忽听得后面山洞内有人叫她一声:“阿秀呀!”回头一看,是一个不相识的漂亮女子,笑嘻嘻地对她说:“好妹子哟!没有衣裳,我送你一件。”说着把手里的衣裳一抖,是一件绣花的新绸衣,那花儿又新鲜又好看。阿秀绣过百样花,竟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花,便对那女子说:“阿姐,多谢你好心帮助,这么好的衣裳,还是你自己留着穿吧!”
那女子道:“不碍碍,我有的是,你不要嫌弃呀!”
“不是嫌弃,像你绣的这种花,我长眼睛都还没见过呢!”
“这是映山红,说实话,平常是看不到的。”
“映山红?听是听说过,就是没见过。”
“她虽说是压盖万花,可偏偏生在深山幽谷里,真的难得见。”阿秀还要问,不想那女子把衣裳往阿秀身上一披,就不见了。
阿秀又惊又喜,高兴地把衣裳拿回家来,把经过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阿妈,阿妈听了,高兴地说:“女儿呀,这一定是个好心人送你的,她不愿我们感谢她,她才躲了,就算是花仙赐给你,不用怕,你就先穿起来吧!”阿秀穿上一看,不大不小,刚刚合身。阿秀妈瞧瞧新衣,又瞧瞧女儿,欢喜地说:“阿秀呀,你穿上这件新衣,就像个仙女哩!”
就在阿秀穿上新衣的时候,土官的驼背儿子闯了进来,他一见阿秀这么漂亮,先掉了三魂七魄,接着就像苍蝇见了蜜一样,叮上了,撵也撵不走,驼子仗着他爹是土官,就缠着要讨阿秀做小老婆。
阿秀妈说:“我家阿秀有婆家了,再说我的白缎子似的姑娘,咋个来做你的小老婆!”
阿秀气呼呼地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不要做梦,快给我走!再嚼几句牙巴骨,当心你的嘴巴!”驼子碰了一鼻子灰,恨恨地出了门,说:“看你再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驼子回到土衙门,对他爹说:“阿爹,我妹妹要出嫁了,帮她找个绣嫁衣的来吧!”
土官问:“去哪点找?”
驼子便说:“万花溪下面那个村子有个叫阿秀的姑娘,手艺好,又不要工钱,请她来绣花吧。”土官打发人去叫阿秀,阿秀不肯,但哪里由得她,被衙役硬拖来了。
阿秀把土官家小姐的嫁妆一件一件地绣完,土官想放她回去,驼子却想霸占她,想方设法不让她走。春去夏来,阿秀和小郎的婚期早过了,阿秀日思夜想:咋个才能跳出驼子的手掌心,和小郎相见?
驼子不断打着鬼主意,他怕土官觉得无花可红绣,打发阿秀走掉,三番两次地说:“阿爹,这姑娘有件绣花绸衣,你没有见过,可好看哩!让她照样绣给我妹子一件吧!”
土官逼阿秀拿出花衣,一看,不觉看呆了:“啊呀,是哪样花这么好看?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有见过哩,真是稀奇!”
阿秀脱口说:“映山红!”
“这是仙花,你见过么?”
“见过。”
“在哪里?”
“苍山万花溪。”
“我派人跟你去,连根挖它几棵来,栽在我花园里,再照样绣一件花衣,我就放你回去。”
驼公子和两个衙役随阿秀来到万花溪,映山红却一棵也没有找到。阿秀想:那位送花衣的大姐,就是在这里不见了的,这阵子能够见她一面该多好呀!正想着,山洞里忽然放出红光,射得人眼花缭乱,洞里的映山红树又高又大,开满了洗脸盘那么大的花朵,把整个山峰、溪水都映红了。只见那位大姐笑嘻嘻地站在洞口,阿秀欣喜若狂地奔过去,大姐一把拉住她,让她躲进洞里,自己堵住洞口。驼公子和衙役们追了过来,想抢出阿秀,只听“哗啦”一声,山洞门关上了,那三个家伙惨叫着,一个个头闷眼花,倒在洞外。
第二天,土官带着人来找,见驼公子和两个衙役昏死在那里,阿秀却不见了。土官命人把三人抬回去救治,但那作恶多端的驼公子已死掉了,土官不甘心,派人四处去搜查阿秀,连个影儿也找不着,又派人去抓阿秀妈。也已无影无踪,后来有人说:“阿秀跟着花仙去了。”又有人说:“花仙把阿秀连她妈和小伙子一起,搬到苍山云弄峰北面的上关去了。”
从那以后,云弄峰下蝴蝶泉、上关一带便有了映山红,其他各种花也愈来愈多,愈开愈旺,这就是上关花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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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清咸丰八年秋。这天早上,河阳县衙捕快班头王桥接到知县黄夔的命令,带着徒弟米东阳,化装成采买山货的生意人,去黑风口打探匪首余杰的下落。这黑风口乃千年古镇,水陆两通。匪首余杰五十出头,率百余匪众盘踞在与黑风口毗邻的天王山上,打着“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旗号,专干强取豪夺、杀人越货的勾当,遭殃的全是黑风口周边的豪富人家。官军曾几次前往围剿,都无功而返。余匪素来奉行兔子不吃窝边草的策略,从不滋扰黑风口周边百姓,还对孤寡贫病人家多有安抚,深得四方百姓拥戴。因此官军一至,来不及逃避的山匪便改头换面藏匿在百姓之中,让你奈何不得。
前几天,知府大人亲临河阳县,说是有一位已经卸任的殿阁大学士即将从黑风口经过,归养田园。知府大人责成河阳知县黄夔,要他确保这位三朝元老从那里安全通过,不得有任何闪失,否则定将他革职查办。接到命令的黄知县苦不堪言。按说这黄夔在河阳县衙已经有些年头,早就该卸任他就,朝廷也曾两次派人接替。谁知继任者都是在通往河阳县的必经之处黑风口惨遭劫杀,身首异处。黄知县的锦绣前程也就此被耽搁下来。这一次知府大人亲临河阳督办此事,为了表示自己剿匪决心,当着知府大人的面,黄夔命王桥即刻前往黑风口,摸清余匪行踪,再配合官军,制定剿匪对策。
王桥和米东阳傍晚时分到了黑风口镇。这黑风口虽是千年古镇,人口繁密,但开客栈的却只有镇西的运通客栈一家。两人商量一番后,便去那里投宿。运通客栈是一座坐北朝南的两层小木楼,楼下是大通铺,多住些贩夫走卒之类没有身价的散客。楼上客房全是单间,多为官宦商贾的栖身之所。这王桥和米东阳因是来寻查余匪行踪的,自然有许多机密之事要商量,住大通铺多有不便,就要了楼上的单间。客栈老板周桐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见有客来,赶紧笑脸相迎,又听说要的是单间,连忙说:“巧了,就剩最后一间,像是专为您二位留着的。”
周桐这边正要引客人上楼,就见门外匆匆忙忙进来一个中年汉子,便赶紧上前招呼,王桥听周桐唤他董二爷。那董二爷瞥了王桥和米东阳一眼,便附在周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周桐听了眉头紧蹙。董二爷说完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周桐转过身来,一脸歉意地对王桥他们一抱双拳:“二位客官,实在抱歉。刚才来的这位是本镇地保董二爷,已经定了楼上的那个单间,说有公干。小的不敢违拗,只能委屈二位爷了!”
王桥一愣,问周桐:“住店不是讲究先来后到吗?我们明明先定下来的,怎么反而让他占了先?”周桐连连作揖道:“他是官府的人,小的即便胆子再大,也不敢和官府对着干吧?二位爷,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再给你们想想办法,反正让你们住上单间就是!”周桐当即安排人将楼上那间置放杂物的单间腾出来,让王桥他们住了进去。
按照王桥的吩咐,晚饭时,周桐派烧饭的柳妈将饭菜送上楼来,还额外奉送了一坛客栈自酿的土烧。柳妈说,这是周老板的意思,算是赔罪,王桥连连称谢。二人刚在桌边坐定,米东阳就要倒酒,被王桥一把拦住说:“这酒万万饮不得!”米东阳奇怪,问:“人家周老板好意送来与我们解乏的,你怎么还多起心来了?”王桥指指门外,示意他小声,又拿指头蘸着酒水,在桌子上写下了“隔墙有耳”四个字。
王桥压低声音告诉他,刚才那个柳妈送饭菜进来时,眼睛到处乱瞟,看得出这个女人不是善茬,根本不像做饭的。身近匪窟,得处处提防才是。万一这店家不善,抑或柳妈就是土匪的眼线,在这酒里下了迷药,岂不是诸事未成一命已休?米东阳听了,连连点头称是。吃完晚饭,王桥将那壶酒全洒在桌子和地上。米东阳直犯迷糊,说:“你这唱的是哪一出?”王桥冲他摆摆手,然后去开门,招呼柳妈上来收拾残席,自己故意踉跄着去睡了。
半夜时分,王桥似睡未睡,耳边突然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楼梯“咯吱咯吱”地响。听得出来人很小心,像是怕惊动了谁。王桥一惊,醒了,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来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框上听外面的动静。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王桥知道那人就站在他们这间房的门外,甚至可以听到来人的喘息。显然,对方是奔着他们来的。王桥心里一紧,门外这厮会是谁?难道说余匪已经得知他们来到了黑风口,派人上门盯梢的?这客栈会不会就是匪窟?
王桥还在那里纳闷,米东阳也醒了。见王桥站在门边发愣,便问他:“师傅,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站在那里干吗?”王桥赶紧向他摆手,米东阳知道是自己说漏了嘴,吓得一缩脖子。门外那人大概听到了屋内的动静,脚步声轻轻地下楼去了。王桥猛地拉开门,探头去看,只见一个女人的身影在楼梯口一闪便不见了。王桥吃了一惊:这不是柳妈吗?她来干什么?
王桥关上门,悄声对米东阳说:“看来这客栈有问题,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从现在开始,我们轮流睡觉,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米东阳一听这话,脸都白了。王桥看出了他有些害怕,便安慰他说:“没事的,也就是警醒着点,别栽在他们手里,丢了咱爷俩的面子!”
二
王桥让米东阳先睡。米东阳刚躺下不久,就开始打起呼噜来。王桥还在想着刚才的事,他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柳妈果真是余匪的探子,那运通客栈的老板周桐就脱不了干系,因为事情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他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柳妈还在他这里做事。还有那个董二爷,抢在他们前面订了客房,说是公干。这间房究竟是给什么人定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见有人入住?
想着想着,王桥的瞌睡也渐渐上来了。正想倚在那里打个盹,突然听到门外动静又起。王桥一个激灵立马就清醒过来,赶紧贴近门边仔细凝听。从楼梯颤动的程度来判断,上楼的应该有几个人。脚步声一路从门前经过,在隔壁的那间客房前戛然而止,接着就听到开门的声音。王桥知道,这几个人大概就是地保董二爷说的来公干的房客吧。
王桥想拉开门去看个究竟,没想到门却拉不开。再拉,竟纹丝不动,显然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王桥吃了一惊:自己刚才并未睡着,这房门是什么时候被锁上的?是谁干的?还有,这几个神秘来客究竟是什么人?王桥在那里急出了一头汗。这时,就听隔壁的房门关上了,门外又是一片寂静。王桥正在着急,米东阳来到了他身边,轻声问他:“师傅,你这是怎么了?”王桥赶紧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告诉他说:“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我分析这事肯定跟刚上楼的那几个房客有关。”
王桥示意米东阳在门口听动静,自己去北窗口看看。客栈的这座小木楼显然有些年代了,木质窗户的边框已经朽坏,中间有两根圆木护挡也已折断。王桥用手轻轻一拉,那半截木护挡已经握在手中。王桥探头向外一看,只见沿窗脚处有一条仅能容一人通过的栈道,大概是建房时留下来的修缮通道。王桥回过头冲米东阳点点头,又用手指了指窗外。米东阳会意地点了点头。
王桥抓住窗沿,轻轻翻到窗外,双脚落在栈道上,用脚试了试,便放心地踩了上去。他手扶墙壁,向隔壁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摸过去。到了窗下一看,那房间里并无一星灯光,悄无声息的。王桥奇怪,刚才明明听见有人进来,难道都睡了?王桥慢慢贴近墙边,想再仔细听听。没想到头刚靠近窗口,就听窗子“哗”的一声被推开了,王桥一下被从窗子里伸出来的几双手拉了进去,房间里的几盏灯也被同时点亮,照得如同白昼。
王桥睁开眼睛一看,站在面前的竟是客栈老板周桐和店里的几个伙计。只见周桐皮笑肉不笑地冲王桥点点头说:“王老板,你一个生意人,半夜三更的不好好睡觉,怎么做起鸡鸣狗盗的勾当来了?”王桥翻了他一眼,不卑不亢地说道:“周老板,你一个开客栈的,怎么私设起公堂来了?”
周桐正要说什么,只见布帘后面走出一个人。王桥再抬头一看,竟是知县黄夔,不由大吃一惊,赶紧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道:“大人,您怎么在这里?小人有负重托,罪该万死!”只见黄夔“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在周桐搬过来的那把椅子上坐定,说:“王班头,你是本县信得过的捕快班头,本县一直想重用你。你虽然跟随本县几年,但其实并不了解本县的真实想法,一心只想着剿匪。这匪岂是你能剿得了的?再说了,匪都剿尽了,天下太平了,你上哪儿去挣饭吃?”
黄夔这几句话,让王桥听得一头雾水。他看看黄夔,又看看周桐,不明白黄夔这是唱的哪出戏,更不明白一个堂堂的知县大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样一个乡野客栈?而且看上去,他和开客栈的周桐倒成了一伙。王桥还在发愣,只见米东阳被人押了进来,反绑着双手,嘴里还塞着一团破布。见到王桥,米东阳委屈得泪流满面。王桥问周桐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对他们师徒下黑手?
周桐正要说话,就见黄夔向周桐点了点头,周桐会意,上前给米东阳松了绑,又取下了他口中的布团,然后转身出去,不过片刻工夫,从外面带进一个人来,王桥见了大吃一惊。进来这人和黄夔年龄仿佛,连模样都像,只是形容猥琐,目光呆滞,见了人一声不吭,只是木木地站在那里流着哈喇子。王桥的眼睛在那个男子和黄知县之间来回扫了几遍,不知道黄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见黄夔站起来,走到那个男子的身边,轻声对他说:“告诉他们,你是谁?”
那男子木木地看了看黄夔,说:“我叫黄夔,河阳县知县,是当今朝廷的命官。”周桐上来重重地甩了他一记耳光,鲜血顿时顺着他嘴角流了下来。那男子赶紧用手擦去血迹,哆嗦着说道:“我叫黄锋,是从河南逃难过来的。我罪该万死,不该冒犯大人的名讳,请大人恕罪!”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让王桥毛骨悚然。
三
黄夔来到王桥的面前,指着那个自称黄锋的男子说:“王班头,你听到他的话了吧?但你可能还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叫黄夔,还是叫黄锋?其实他开始说的是对的,他就叫黄夔,是咸丰五年的进士,授河阳县知县。而我——”黄夔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才是他刚才说的那个叫黄锋的人。家父早年经商,家境颇丰。后来家父在烟花巷里认识了我的母亲——当时的头牌名妓小桃红,就花了一大笔钱把她赎回了家。母亲刚刚生下我,还没出月子就被活活气死。第二年,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来到了这世上!”
听到这里,王桥大吃一惊,原来黄知县和这位爷是亲兄弟!黄锋告诉王桥,说当年他和黄夔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境遇迥异,甚至后来连书也没读成。黄锋的父亲长年在外经商,家中全由后娘做主。一年难得见上父亲一面,父子关系也被后娘挑拨得水火不容。黄夔后来皇榜高中,授了河阳知县,成了朝廷命官。而他却四处漂泊,流落他乡,最后化名余杰,在天王山落草,成了山大王。
眼前堂堂的河阳知县竟然是山匪,王桥顿时目瞪口呆。黄锋冲他一笑,说:“王班头,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地看着我,这年头官匪本就是一家。那年我领着弟兄们下山剪径,竟然遇上了省亲归任的黄夔,我当时便要宰了他。因为我早就听说他在河阳这几年,卖官鬻爵,鱼肉百姓。”说到这里,黄锋一指周桐说:“我有心为民除害,被他死活劝住,说留着他自有用处。”
黄锋说,周桐见他俩长得像,就出了个偷梁换柱的计策:先派人拿了黄夔的妻儿做了人质,再让他去河阳县取黄夔而代之。周桐干脆下山,在黑风口开了一家客栈作掩护,掳掠四方财富,为黄锋的县衙提供财政支持。黄锋念黄夔和自己毕竟是兄弟,便未夺他性命,只拿迷药坏了他的神经,将他养在客栈里,每日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听到这里,王桥问道:“这以假乱真的事竟然瞒了几年,这要何等手段?”黄锋“哈哈”一笑,说:“且别说我俩长得如此相像,即便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又有何妨?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舍得银子,哪有办不成的事?再说了,我在河阳这几年,何曾骚扰过地方百姓?朝廷所拨库银,根本不够打发上面下来的那些讨债鬼。河阳县衙一应开支,全出自本老爷我的天王山上。至于后来的继任者皆命丧黑风口,那全是我安排人干的。我就是不想离开河阳,这里接地气!”
黄锋挥挥手对王桥说:“今天早上当着知府的面,我也是不得已才让你们来黑风口的。其实你人刚离开县衙,我的人就从后面追过来了。我怕他们不知情,坏了你们的性命。送走了知府,我即命人快马送信给董二爷,只说要来巡视,让他替我先定下客房。毕竟我是堂堂知县,不能黑来黑去,让人见了反而猜疑。又悄悄告知周桐,让他小心伺候你俩!”
正说着话,就见柳妈神色慌张地推门进来,说:“老爷,不好了,客栈被官军包围了,好像是董二爷领着他们来的!”黄锋一听大惊失色,问周桐:“是董二爷出卖了我们?”话音刚落,只见刚才还傻站在那里的黄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指着黄锋说:“好你个山匪,我等此时已非一日。你既然懂得有钱能使鬼推磨,怎么就不知道我也能拿银子买通了董二爷?”
黄锋大吃一惊,问他:“当初已经给你服了药,怎么……”黄夔又是一阵刺耳的大笑,说:“兴你暗算我,就不兴我暗算你?来呀,给我将黄锋这个匪首拿下,其余的一律既往不咎,有功者跟我回县衙领赏去!”王桥在那里早已明白了是非曲直,觑人不备,从腰间抽出匕首,将黄锋捅翻在地。周桐一干人等见死了老大,纷纷跪地求饶。王桥当即和米东阳把几个山匪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押着黄夔下楼。
刚到楼下,就见董二爷从外面进来。一见这情景,董二爷当即变了脸色,说:“这位爷可是货真价实的知县大人。”王桥也不和他搭腔,走上前去“噗”的一刀,董二爷当即倒下。黄夔大吃一惊,问他:“你怎么连董二爷也杀了?他是我的人!你想干什么?我怎么没见过你?”
王桥死死盯着他,冷笑道:“我来河阳当差时,老爷已经身陷匪窟,自然不知。今天我亲眼目睹了手足相残的血腥场面,我实在不敢相信!不过我现在也算是想通了,天下官匪原来真的是一家。既如此,我为何还要把这知县的位置让给你?”黄夔听了大惊,问他:“你、你想怎地?”话音未落,王桥早已将匕首扎进了他的胸膛。
一旁米东阳吓坏了,他问王桥:“师傅,你这是干什么?”王桥拔出匕首,在身上擦净了血迹,冲米东阳挥挥手说:“走,跟师傅回河阳县做官去。万一不成,再去天王山落草为寇也不迟!”米东阳说:“师傅你糊涂了吧?那黄锋虽说是假的,毕竟和黄夔长得相似。就您这副模样,知府大人那一关您就过不了!”
王桥一笑说:“你以为知府大人当初真的没看出来?那是被银子晃花了眼!走吧,去迟了就没咱爷俩的位置了!”王桥才走几步,只觉得一柄冷飕飕的利剑扎进了自己的后脊心,他猛地一哆嗦,回头一看,米东阳的手里正拿一把滴血的短剑。王桥吃惊地指着他说:“你——你——”
米东阳说:“师傅,不是我狠心,是知府大人派我来的。知府大人其实早就知道黄锋是假的,让我来监视他,万一不行就除掉他。现在你这样做岂不是要坏了知府大人的好事?我就只有先斩后奏了!”
“你——”王桥只说了一个字,便訇然倒地。
1944年的某天,一个叫龙门的地方,发生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血案。这血案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发生,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只是此案甚有些离奇:父亲欲杀逆子,结果却殃及了爱妻。
此人叫刘宋朝,娶富家女秦氏为妻。刘宋朝以机智果断,武功奇崛闻名乡里。秦氏天生丽质,貌若仙女。婚前,上门求婚者无数。有位叫张雄的富商,闻讯从吉峰镇外赶来提亲。在张雄想来,以自身财势,以及力战三五人不在话下的武功,捞娶秦氏轻而易举。没料想秦氏放言,唯刘宋朝不嫁。张雄求婚遇挫,恼羞成怒,扬言要与刘宋朝决斗。刘宋朝笑而应答。决斗当日,观者如潮。刘宋朝仅出手三招,张雄便趴倒在地,动弹不得。
秦氏为刘宋朝生育两男一女,女儿远嫁吉峰镇张家。大儿子几年前已去部队,只有小儿刘远智待在身边。
刘宋朝内心炽热,外表冷酷,把忠、勇、仁、义几个字,看得比命还重。
大儿子像刘宋朝一样,勇猛彪悍,传说当年进部队时,刘宋朝曾和他有过一番争议,他想顶替儿子从军。
不行!大儿子说。
父亲问,为什么不行?
儿子告诉父亲,首先是年龄问题。再说父亲您有家人要照料。父亲问,你以为我年龄很大了是吗?告诉你,我五十不到。儿子问父亲,你跑得过我吗?你跳高爬山有我厉害吗?父亲反问,你以为呢?父子俩相争不下,决定比赛分胜负,谁胜谁去!三场比赛结束,父亲一胜两败……令刘宋朝痛心不已的是,儿子进部队两年就当上了排长,在一次和八路军争抢地盘的战斗中丧命。
刘宋朝发誓要为此雪恨……并将一切希望寄托在小儿子刘远智身上。
刘远智乖巧俊秀,十岁就显示出锦绣气象。那时候的龙门还没有小学,刘宋朝请了一位私塾先生来家教识儿子。没事的时候,刘远智便骑上最喜爱的那头水牛,在门前的荒坡或稻田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吹奏当地颇为流行的一首牛郎曲。
这天早上,刘宋朝精神矍铄地和他的妻子上山干活去了。时序九月,农忙已过,农闲不闲,虽然稻谷已经收割完毕,地里还有芋头、红薯要收。
刘宋朝妻子背着背篓,刘宋朝扛着枪,他们上后山去收割玉米。天气很好,云彩飘逸,秋风送爽。
刘远智闹着要随父母亲前去。他说,他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
不准去!刘宋朝说。
妻子说,远智想去就让他去吧,反正林先生这两天回家去了,布置的作业远智也早做完了。
不准去!好好在家给我呆着,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屋里干了坏事,小心你的骨头!刘宋朝虽然很爱儿子,嘴上却半点情面也不留。
刘远智低头不语,心里不服。母亲站在一旁,只能干着急,找不出让远智跟去的理由。
刘远智看着父母亲逐渐远去的背影,无奈地蹲在屋旁的石头上,一会儿看着天上变幻莫测的云层图案。一会儿看着枝头上飞来飞去的小鸟。捡起一枚石子往树上砸去,鸟儿飞走了。他又摘下一片木叶放在唇上吹奏。木叶老黄了,缺失弹性,没能发声。又过了一会,回到屋里,牵出他喜爱的水牛,跨上牛背遛弯。这时,屋子前方突然传来枪响声。不久,一个人出现在小路上。
一看就知道是个当兵的。
这个拄着拐杖、倒提着枪的人,一跛一拐地来到门前。刘远智好奇而又警惕地问他,你是哪个部队的?
伤兵喘着粗气告诉刘远智,他负伤了。
刘远智看出来了,他虽是个当兵的,但制服和哥哥的不一样。哥哥左右肩膀上各有一块肩章,这人没有。
伤兵只想找个藏身的地方。他扫了一眼牛栏旁边那堆柴禾,想,只要挖个洞钻进去,然后把柴禾掩上,或许能躲过这场灾难。
刘远智问,什么人追你?
伤兵焦急地望了一眼来时的小路尽头说,小兄弟,日本鬼子很快追上来了,你快帮帮我!
刘远智说,这关我的事吗?
伤兵说,我是革命队伍里的人。
我不知道什么叫革命。
追我的是日本兵,日本兵你应该听说过吧?所以你应当帮助我。再说,我知道你父亲的大名,他是这一带的大英雄,知道他的人都很敬佩他。
这与帮助你有关系吗?
伤兵生气地说,就不怕我把你见死不救的事情告诉你父亲?
刘远智朝屋后头望了一眼,他知道父母亲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于是,他翻了翻眼珠狡黠地对伤兵说,你有让父亲惩罚我的机会?
伤兵想,这个软硬不吃的小家伙,一定想捞取些什么,于是从内衣深处摸出一枚子弹。这枚子弹很特殊,子弹的腰间套着一枚戒指,这枚戒指是妻子回赠给他的结婚礼物。这份礼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刘远智是见过子弹的,但这枚子弹不同于父亲的子弹,父亲的子弹黑小,也没有戴戒指。对此,刘远智心里十分喜爱,却并不急于取到手。
伤兵急得冒汗,他说,就它了,你想要钱,我可没有……
刘远智是想要钱,但他更喜欢这枚戴着戒指的子弹。但他知道,这是违背父亲训戒的,父亲不准他拿别人的东西,尤其不准拿陌生人的东西。陌生人的东西有毒,知道吗?父亲接着又说,如果让我知道你拿了别人的东西,可别怪我要你的小命!父亲的话字字句句如锥在耳,但刘远智还是抵挡不住眼前的诱惑。他向伤兵缓慢地、像小爬虫一样地伸出手去。没想到,小手刚伸到半道又缩回来了。他转身朝他的水牛走去。伤兵连忙拽住他,说小朋友,你帮帮我好吗?刘远智看了小路尽头一眼,小手不自主地、闪电般地把子弹抓进了手心,说,你不会告诉我父亲吧?
伤兵说,不会。
日后你会对别人说的。
绝对不会!
你用什么担保?
伤兵举枪顶住自己的下颔说,那好吧,我不想死在日本兵手里,我死在你手里好不好?刘远智的眼睛大了,连忙说愿意帮助他。说着,他把伤兵引到柴禾堆旁边。如同伤兵想象的那样,刘远智很快地把柴禾挖开一个洞,伤兵立即钻了进去。刘远智重新把柴禾掩上,又撒了些稻草在上面,还抱来一只母鸡和几只鸡崽放在稻草上面玩乐。他拍拍母鸡让它们安静下来。转身又把伤兵遗下的几滴鲜血用土末掩盖掉。转眼间,七个日本兵出现了。
小孩!走在队伍前面的应该是个队长,队长朝刘远智竖起大拇指说,小孩,你的大大的好。
刘远智好像听不懂似的摇了摇头。
你的,大大的好的小孩!队长又夸了刘远智一句。
是吗?刘远智仿佛听懂了似的。
队长说,我知道你父亲,他的龙门了不起的人,你的知道?
队长赞扬父亲,刘远智有些得意。
队长和刘远智说话时,其他几个日本兵已经冲进屋里,上下搜查了一遍。不一会,一无所获地回到队长面前,告诉队长,没有查到可疑人。队长示意再搜查。两个日本兵向牛栏旁边的柴禾堆走去,柴禾堆上的鸡们吓得四下逃窜。日本兵猛地朝柴禾堆连捅几刀。队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远智的脸。刘远智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地弯下身子,捡起一枚石子,抬眼望着远处的大树,好像树上有鸟儿吸引着他。日本兵坚信,他们追踪的那个八路军伤兵,肯定藏进了这里的某个角落。他身上带着一份极其重要的军事情报。这份情报要是送出去,他们的部队会遭遇灭顶之灾。
队长眼睛骨碌碌地飞转着,他一直审视着刘远智的心理动向。但是数分钟过去了,刘远智的表情始终镇定如一,看不出任何破绽。队长突然拔出手枪,抵住刘远智的脑袋说,你的大大的坏了坏了的有!队长见来软的不行,转而使用威慑手段,企图逼迫刘远智说出他们想要的情况。
刘远智面不改色地问,我什么坏了的有?
你窝藏反皇军的人,就是大大的坏了坏了的有。
我私藏什么人了?刘远智问。
队长被问住了,他想,难道这小孩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或者说,他想得到什么才肯说实话?又过了一会,队长终于发现刘远智的心迹。于是,他朝刘远智扬了扬手枪说,你的想不想有这样一把手枪?它可是大大的好玩。
刘远智的眼睛顿时绿了,他太想拥有一把手枪了。当年哥哥回家探亲,曾带回过手枪,他痴迷地玩着哥哥的枪不肯吃,也不肯睡……从那时起,他就幻想着有一天,他也要拥有一把手枪。现在,这把更为漂亮的手枪在眼前晃悠,撩得他心痒难熬。但他知道,日本兵是不会平白无故把手枪送给他的。
小孩,你的真的喜爱它?队长的枪柄已经触着刘远智的指尖,刘远智的心更加奇痒难熬。他笑着问,你真想给我?
不知队长做了个什么动作,弹夹已被他卸下。随即,手枪便到了刘远智手里。刘远智红着脸,心里比吃蜜还甜美。可瞬间,手枪又回到队长手上。
刘远智说,这枪我不能要。
那你想要什么?队长已高高吊起的喜悦从山峰上跌落下来。他烦恼地想,支那人的心怎么如此难以捉摸?不过,转眼间他又和颜悦色了。他说,小孩的,你的是不是想要钱?说着,队长从衣袋里抓出一大把银元,银元哗啦啦地在队长的手心里跳跃,就像猴子在树上翻滚那样。但它吸引不了刘远智,能吸引他的只是手枪。刘远智之所以还了回去,是惧怕父亲,要是父亲知道他拿了日本人的东西,肯定会剥了他的皮。再说,他不知道把枪藏到哪里。
队长早已读懂了刘远智的心,他说,你的小孩子的不要怕,你可以好好地把它藏起来呀。再说,这样的好枪,你上哪找去?啪!队长做了个扣动扳机的动作。这个动作姿态优美,准确有力……接着,手枪又触碰在刘远智的指尖上了。刘远智的手尖有一种触电的感觉,它是如此的畅快,比第一次捕捉到小鱼的感觉还要奇特。他已经无法拒绝了,在他把手枪抓进手里的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指向了牛栏旁边的柴禾堆。日本兵立即扑了过去。很快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露出身来。因为流血过多,伤兵昏迷了一段时间,日本兵把他弄醒了。伤兵趔趔趄趄地被押到屋子前面,还没站稳,就见刘远智得意地玩着日本兵的手枪。愤怒的火焰燃烧着他,他破口大骂刘远智,他说兔崽子,你是刘宋朝的儿子吗?如果你真是他的儿子,他就枉为世人送他的英雄称号。
他不是英雄是什么?见伤兵骂自己的父亲不是英雄,刘远智的心被灼伤了。
伤兵朝地上直呸唾沫。还不解恨,他试图飞腿去踢刘远智,被日本兵架住了。伤兵抬头望了一眼队长说,你能帮我包扎一下吗?我流血太多了。
队长点了点头,下令士兵给他包扎伤口。
伤口包扎好后,伤兵说,我告诉你们,想从我身上获取什么,你们会大大的失望的。而且我走不动了。你们要是不把我就地解决,就给我扎副担架,抬着我走。
没关系,没关系的。队长皮笑肉不笑地说。
刘远智红着脸走到伤兵跟前,把他送的戴戒指的子弹掷在他脚下。刘远智知道,他不配再拥有它了。伤兵痛苦地看着他的戒指在地上滚来滚去,他伸手去捡,一个日本兵踩住他的手。他的手破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子弹上的戒指进了日本兵的手里而痛苦万分。
这时,屋后的小路上出现刘远智父母的身影。刘宋朝的妻子背着满满一背篓玉米棒子。刘宋朝背着枪跟在后面。他们看见屋子前面聚着一队日本兵。日本兵荷枪实弹,杀气腾腾。刘宋朝的第一个反应是连忙把妻子拽到一棵大树后。刘宋朝想,这些日本兵是不是来抓自己的?他迅速地举枪瞄准,并轻声地向妻子发出指令,快把背篓放下,准备战斗!他这样说,是因为妻子也能打枪,而且他时刻为她准备着一杆枪。这会,他把另一支枪交给了她。
他们借助树林的掩护一步步往前移动。刘宋朝发现,日本兵围聚的地方,坐着一个伤势很重的人。站在一旁的是他的儿子。几个日本兵正手忙脚乱地用他家的牛草绳扎担架。另一个兵往担架上撒稻草。刘宋朝非常惊诧,儿子怎么会拿着一把手枪?他一会儿痴迷地看一眼手枪,一会儿又紧张地扫一眼父母回家的方向。负伤的人愤怒地盯着他的儿子,儿子却不敢正视负伤的人。一切都明白了,儿子肯定干了什么好事!那个负伤的人说不定就是儿子送给日本兵的战利品。刘宋朝不由怒火中烧。
这时,另一幕发生了,日本兵已扎好担架,负伤的人躺了上去。刚才朝刘远智微笑的队长,让刘远智把手枪还给他。刘远智不干。队长伸手去夺,刘远智大骂队长骗人。
队长凶相毕露,举枪瞄准刘远智,说,小孩子的,你的大大的坏了坏了的有。
刘宋朝举枪瞄准队长的脑袋。其他几个日本兵回头发现了刘宋朝,他们的枪口一齐瞄准刘宋朝夫妇。事态千钧一发。只是谁也没有事先开枪。
队长的枪口凶悍而冷酷地抵着刘远智的脑袋,他扭头向着刘宋朝喊,刘英雄,我们不是来对付你的,我们对付的是地上这个八路军,他手上有我们大日本皇军的情报。我们能够抓住他,这份功劳,是你儿子的赏赐!从这个意义上说,你对我们有功。
孽畜!刘宋朝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怒火同时烧向躺在担架上的八路军,他想,我的大儿子就死在你们这些人的手里。
队长见状阴险地笑了,说,你的大大的英雄。
刘宋朝黑着脸对队长说,既然知道我,就请不要动我儿子半根毫毛,否则你的脑袋会第一个开花。
队长笑了笑问刘宋朝,我的脑袋开了花,你呢,你能逃掉我们的枪口?我想你应当把枪放下,我叫我的人也把枪放下。刘宋朝知道此等情形下己方不易取胜。再说,他也看出日本兵要的不是他这一家子。他说,那么我们同时把枪放下?
队长应允了。
这时,伤兵指着刘远智问刘宋朝,这狗崽子是谁养的?
刘宋朝说,他是我的儿子。
伤兵说,我听说过你的不少英雄事,没想到哇,原来竟是个汉奸英雄!
刘宋朝的头脸被汉奸两字顿时炸得鲜血淋淋,却找不到语言驳斥。
队长朝他的士兵挥了挥手,他们抬起伤兵,往来时的小路像退潮的脏水一般缓慢地退去,最后消失在小路尽头。
刘宋朝一把夺过妻子手里的枪,愤怒地砸在石头上,枪杆顿时折为两段。
大约三分钟,刘宋朝的怒火仍然无法浇灭。火焰燃烧着他的眼睛,燃烧着他的胸,燃烧着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他感觉自己整个儿被烧得烟雾腾腾。
刘远智脸色漆黑,浑身颤抖。他轻轻地叫了一声父亲。刘宋朝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也不愿看他。刘远智回头又叫了声母亲。母亲的回答声像苍蝇一样细声细气。她知道大事不妙,因而身子抖得比儿子更厉害,仿佛风中的枯枝,随时可能被大风摧折。
父亲!儿子满面泪水地移步向父亲走来。
不要靠近我!父亲威严的目光和口气迫使刘远智停住。刘宋朝回头问妻子,这个混蛋,他是我的儿子吗?
他是,他怎么不是你儿子呢?妻子几乎哭了。
刘宋朝冷冷地笑道,他是吗?我看他根本不是我儿子,而是头畜生,甚至连畜生都不如。末了,他冲刘远智大吼一声,孽子,还不给我跪下!
刘远智浑身哆嗦地跪下。刘宋朝的枪口抬了起来。儿子满脸泪水地央求刘宋朝不要杀他,他说父亲,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贪心拿人家的东西,我更不应该出卖人!刘宋朝打断刘远智的话说,你还知道出卖二字?平常我跟你说的仁义气节,全让狗吃了?
妻子说,远智还小,他还不懂什么叫义气。
刘宋朝吼叫说,他懂,他不仅懂,他还懂得拿贪欲之心去博取财物,他的心简直比日本兵的心还狠毒!
妻子说,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呀!说着,她哇呀一声也跪在刘宋朝脚下。
滚开!刘宋朝用膝盖撞了一下他的妻子。妻子像皮球一样滚到一旁,不过,她立即扑了上来重新跪倒在刘宋朝脚下,泣不成声说,远智还小,请你一定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
刘宋朝指着地上的刘远智问妻子,告诉我,他是不是你我养的?
我求你了,真的求你了!妻子泪水满襟。
妻子越是求他,刘宋朝的怒火越加炽烈,妻子已经闻到丈夫胸中的杀气了。她吓坏了,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神智,并央求丈夫说,即使你一定要杀他,总该看个时辰吧,政府枪杀犯人还要看时辰呢。
刘宋朝想了想点头应允了妻子。
妻子说,我进屋去和家仙们说一声,然后再看一个不犯煞的时辰,到时再动这个孽畜不迟。然而,一进屋,她就从后门跑了出去。她进屋不是去求家仙,也不是去查看什么时辰,而是找叔公去了。刘氏族中,唯一有一线希望能救下远智的只有叔公。然而,天不佑人,叔公以及家人全不知上哪去了。她在叔公的房前屋后风轮一般地旋转找人,并声嘶力竭地呼喊救命。
凄楚悲凉的呼叫声飞过山林,飞过田野,飞越叔公的屋脊,飞入叔公屋里,惊碎叔公门前大树上一只鸟儿的心脏,却没有叔公和叔公家人的应答。
这些天一直没有停吹的风,突然间大了起来,阵阵黑风自子午谷口往龙门里狂扑,顿时飞沙走石,昏暗漆黑一片。她的天黑了,大白天看不见路了,她的儿子将没命了。她想,假如儿子果真要离开她,离开这世界,她也就不活了,她将随儿子去到另一个世界。在那个冰凉的世界,有她陪着儿子,儿子就不会孤单。但转念一想,不对,儿子绝不能去那个世界,她要让他活着。假如老天只允许他们母子中的一人留在世上,这人肯定是儿子,而不是她。她将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从丈夫枪口射出的子弹,让那枚烈焰般燃烧的子弹把自己吃掉,然后自己一个人在那个漆黑冰凉的世界一直等待儿子长大,并渐渐地变老,最后来到身边陪她。这个决定一经浮现脑海,她便没命地往回赶。
妻子跑进屋去的几分钟,对刘宋朝来说就像是几个世纪。几个世纪的每一分每一秒钟,都在咀嚼着他的心。不能再等了,刘宋朝想,再等下去就下不了手了。就在这时,跪在眼前一直低头不语的刘远智突然抬起绝望的眼睛望了他一眼。他觉得他就要离开这里,他该最后望一眼父亲,因为他舍不得父亲。正巧这时刘宋朝也朝刘远智望去,父子俩的眼神顿时相撞,就像两颗子弹在空中爆炸一般。刘宋朝感觉心像撕裂一样疼痛。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令他站立不稳。他太熟识这眼神了。更令他心惊的是,他发现儿子的眼睛里有自己的影子,这一发现使他的心仿佛被黄蜂蜇了一下。一瞬间,他想起父子间一起度过的许多美好时光。儿子骑上他的肩头,哈哈地笑着去吉峰镇赶圩;他们在收割后的稻田里追逐躲藏,学牛犊顶架;他们还一起下田摸泥鳅,一起去密溪江抓鱼;过年的时候,他们一起点燃鞭炮;他上山干活累了,回到家里,他给他打洗脸洗脚水;他生病时,他把汤药送到床头;他在灯下教他读书,在林间教他射击……他的眼睛模糊了。
然而,接踵而至的另一幕突然闯入眼帘,那个八路伤兵对他父子的憎恶眼神,以及被抓走后的绝望表情,尖刀般深深地扎入他的心肺,全是这个孽畜干的好事。他竟敢违背他的训示,违背他自己的誓言。他不是他的儿子,他是头畜生,是他刘家的叛徒!败类!这时,从子午谷口袭来的漫天黑沙和骤然降临的暴雨,重重地撞击着他的大脑神经,并撞开了扳机。
啪——枪声响了,长空划过一道尖厉的哨声,天空中飞行的一只乌鸦突然坠地,撞在一块锐利的石片上,顿时毙命。同时,这声枪响,把刘宋朝的心顿时粉碎成一地玻璃碴。又好像是一片枯叶在狂风中,飘来飘去,找不到落脚之地。他睁大眼睛细看时,倒在血泊中的竟然不是逆子,而是他的妻子。妻子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又怎样挡住了子弹?又或者是妻子眼见情形危急,慌乱中自己撞响了扳机?刘宋朝一塌糊涂,全然弄不明白。但是,他也不要活了,他倒转枪口,抵住自己的下颔,他要亲手结束自己的性命。然而,一个矮小的身影迅疾扑向了他。他是刘远智。刘远智撞偏了刘宋朝的枪口,枪响了,子弹掀翻刘家的瓦檐,瓦砾与尘土在枪声里纷纷散落。闻讯赶来的乡亲,蜂拥而上,夺下刘宋朝冒青烟的枪,他们同时把刘远智掩藏起来。
刘宋朝两眼失神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妻子,他没有哭,也没有其他动作,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场面是如此的静,静到使人骨头发寒。刘宋朝傻傻地站着,呆若木鸡地看着蜷缩着身躯的妻子。灵魂仿佛已经不在他身上。时间过去了一小时,又过了一小时。乡亲们看不下去了,他们嚷着想帮助刘宋朝把妻子埋了。刘宋朝睁大发呆的眼睛说,妻子是他打死的,不用别人为他操劳,他要亲自动手。乡邻们揪着沉重而痛楚的心,看着刘宋朝僵直着身子把妻子埋掉。此后,刘宋朝不吃不喝,坐守在新土旁边两天两夜。刘宋朝的脑海里,不停地浮现着噩梦般的一切,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妻子,是自己杀害她的呀。他痛心疾首地擂自己的脑袋,无论怎么擂,妻子再也回不来了。后来,他又想到对不起被儿子出卖的那个八路伤员,他对他的被出卖抱有深切歉意。虽然他是杀死他大儿子队伍上的人,但肯定不是他开的枪。他接着又想,一切恶果的发生,全是孽畜刘远智干的好事,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育好他。他觉得必需前往吉峰镇外一趟,打探他是否还在人世。如果还在人世,将设法营救。
第三天凌晨,刘宋朝踉踉跄跄地离开村子,往吉峰镇方向走去。
前往吉峰镇,必需翻过坤龙山,坤龙山下有一条宽且敞亮的清江。北岸大部分土地已被日本兵占领,南岸仍然为国民政府军踞守。
翻过山,来不及朝远处张望一眼,刘宋朝就感觉气氛不对,转眼间,迎面来了三个警察,他们奉命前往龙门办案。虽然强敌压境,气氛紧张,但是,吉峰县政府的职能依旧运转。县长一身豪气,刚正不阿。他誓言,绝不因敌逼家门而贪生渎职!
警察们步履匆匆,神情肃穆、庄重。
刘宋朝暗吃一惊,他们是来抓我的吗?然而,已无可回避,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前去。与警察擦身而过时,他被叫住了。警察疑惑的眼神在刘宋朝身上上下扫视,仿佛浏览某件工艺品似的。
警察问,你是刘宋朝?
刘宋朝机械地回答说,我是!话音未落,警察亮出手铐,对刘宋朝说,我们奉吉峰秦县长之命,带你回衙问话。说着,就把刘宋朝铐住了。
刘宋朝没分辩,也没反抗。假如他要反抗,别说三个警察,就算多上一倍也不是对手。
警察问刘宋朝,一命抵一命的道理你可知道?
刘宋朝闭着眼睛静静地说,知道。
警察说,你打死了你的妻子,她娘家人把你告下了。
刘宋朝说,我想到了。
警察又说,我们秦县长知道你大名在外,但是你命案在身,眼下虽然大敌当前,形势紧张严峻,该履行的职责还得履行。
这时,前方出现一阵密集的枪声。眨眼间,小路拐弯深处出现一个受伤的女子。她是八路军的侦察员,她接替了那个被日本兵抓走的男侦察员的工作。现在,几个再次绕开国民党守卫军防线的日本兵正在追击她。
眼见情况危急,一个警察留下看守刘宋朝。另两个急忙跑上前去,把女伤员带进身后的矮树林里。很快地,又返回到原地。这一切似乎全被追踪而至的日本兵捕捉到了,他们立即兵分两路,一队往矮树林扑去,一队怒火冲天地将警察围住。
就实力而论,警察不是日本兵的对手,但警察们似乎并不惧怕。其实他们也知道,就算怕也没用。
日本兵根本没把警察放在眼里,仿佛他们是几根木桩似的。他们凶狠地逼问警察把女伤兵藏到哪里去了?
警察说,他们根本没发现什么女伤兵。日本兵闪着寒光的刺刀抵住警察胸脯。其中一个的胸肌已被挑破。
日本兵嚷道,你们的,良心的坏了坏了的有!赶快把八路的交出来,否则全部死啦死啦的有!
这一切,刘宋朝看得十分清楚,他们就是几天前出现在家门口的那几个,其中一个是队长。
日本兵也早看清楚他了。
队长转身冲被铐住双手、坐在石头上的刘宋朝叫了一声,刘英雄!
刘宋朝没理睬他。
队长皱着眉头又喊叫了一声刘英雄。刘宋朝厌烦地回了一句,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英雄!
你是刘英雄,可你的儿子不是。刘宋朝愤怒地扫了队长一眼。他憎恨这些日本兵,他也恨他的孽畜儿子,他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日本兵不再理睬刘宋朝,转而,他们锋利的刺刀又挑破另一个警察的胸衣。
警察紧闭双目,拒绝说话。
八格牙路,日本兵大怒说,再不说,一刀捅死你!
警察大义凌然,一副慷慨赴义之状。
日本兵会意了一下眼神,意思是,再不说就全部干掉。
直到这时,警察心里还妄想着日本兵不会真动手。没想到,日本兵的刺刀已往一个警察的心脏捅来。千钧一发之际,刘宋朝飞身上前,顷刻间扫倒两个。队长避开了刘宋朝快如闪电的连环腿的致命袭击,举剑朝刘宋朝胸部捅来。刘宋朝身子一晃,一伸腿,击中对方命门,队长木桩似的倒下了。
一阵繁密的枪声骤然响起。
警察倒下了,刘宋朝也倒下了。子弹是扑进矮树林搜查无果、返身而回的日本兵射来的。只是刘宋朝的倒下,不是被前方的子弹射中,而是被身后一个突然醒来的日本兵的冷枪放倒的。
几个日本兵迅速地围拢过来,凶悍的目光一一扫过躺倒在血泊中的人。
一个警察死去,两个还在喘息。看上去,伤势不轻。刘宋朝已经没气了,但是日本兵仍不放心。他们知道,刘宋朝是最危险的人物。
一个日本兵指着刘宋朝问,他真死了?另一个狠劲地踢了刘宋朝两脚,说真死了。第三个却不这样,他想,证明一个人是否真死了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头给割下来。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远智出现了,他是听到枪声后跑来的。几天以来,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感觉父亲要出事。这天早上,父亲离开母亲坟头往山外走去时,他注意到了。父亲在前面走,他悄悄地尾随其后……这会,发现父亲面临致命危险,就没命地扑上前去,拨开日本兵的刺刀,扑在父亲身上。
日本兵想把刘远智拽开。刘远智大声喊叫说,日本兵不是我父亲杀的!
日本兵皱了皱眉头,心想你个小混蛋,找死吗?接着,他飞起一脚把刘远智踢开。刘远智皮球似的弹了回来,又扑在父亲身上。日本兵再次把他踢飞。刘远智又扑回到父亲身上。他扭头问,你们忘了吗?
日本兵满脸奸笑地问他,我们忘什么了?刘远智泪流满面地央求他们,不要割他父亲的头,他说,那几个日本兵真不是他父亲杀的。他接着又说,我帮助过你们的。
混蛋!刘远智这样说,反而挑起了日本兵的鄙视。他们佩服的是他父亲、而刘远智是个贪图钱物,出卖灵魂的家伙,他们瞧不起这样的混蛋。但是,他们也没打算杀他,他们只想把他踢开。
这时,在死亡关口游走的刘宋朝朦胧地感觉到儿子来了,他想把他喝斥开,这样才不会死在日本兵手下。可他丝毫也动弹不了,轻如鸿毛的朦胧意识像风一样在空中翻飞。对此,刘远智丝毫也感觉不到,他只有一个念头,要救父亲。哪怕日本兵把自己杀了,也不能让他们割下父亲的头。
刘远智又挨了狠狠的一脚。这一脚踢得很重,日本兵已经失去耐性。
刘远智被踢得失去理智,他一面往父亲身上爬去,一面大声喊叫,你们要杀就先杀我,是我杀死了你们的人!刘远智这样说时,感觉内心深处一股力量像洪水一样滚动,他要用这股力量保护父亲。他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这点。
日本兵被激怒了,他们说,小混蛋,你真想死是吗?那好!他们突然举起发寒的刺刀冲刘远智的背心捅了下去。
枪声响了。子弹从矮树林方向射来,它是女伤兵射的。女伤兵藏进矮树林的草丛里。草丛四周长着一丛丛刺树。日本兵在林中反复搜查,竟然没有想到里边有人,因此无功而返。女伤兵暗暗尾随到林边,发现情况紧急,举枪便射。两个日本兵中弹倒下,另两个连忙调转枪口还击。也是女伤员命不该绝,刘宋朝醒来了,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同样的腿脚功夫瞬间踢中两个日本兵的命门。随后,自己也倒下了。
刘宋朝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满身血污的女伤员怀里。她告诉刘宋朝,日本兵全死了,还死了一个警察,两个负伤的回吉峰镇去了。说到这里,女伤员狠狠地咬了咬牙,仿佛要把满口牙咬碎似的。
刘宋朝知道女伤员有话要说,他说,有话你说。
女伤员指着吉峰镇方向骂道,那两个真不是东西!
他们怎么啦?刘宋朝知道她指的是谁。
女伤员说,你几次救他们,他们还想铐你,真想把他们一道解决了。
刘宋朝说,他们是你的救命恩人。
那他们也不能对你这样。
我这是罪有应得。
你不是故意的。
刘宋朝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女伤员告诉刘宋朝,乡邻们已把刘远智埋在他母亲的坟边。
别跟我说那个混账东西!
女伤员含着泪说,他是你的儿子,而且他救了你。
刘宋朝哽着喉管问,被押走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他是好样的。
刘宋朝使劲地摇头,他觉得他的被抓走,是自己的过错。
女伤员说,你怎么这样想呢,一切都是该死的日本兵干的!
刘宋朝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山洞里养伤。他终于能坚挺地站立时,先给妻子上了坟,然后在儿子刘远智的坟上插了三炷香,还上了些他喜爱吃的食物。乡邻发现,刘宋朝在儿子坟前流了许多眼泪。
数月后,刘宋朝组织起一支乡勇队伍,潜出龙门,往吉峰镇方向摸去。一场血舔剑锋的血刃之战,顷刻间在清江隔岸打响。
四个徒弟
乾隆年间,江阴那地方有个叫刘松的,是个皮影艺人,家境殷实。他不满清朝统治,暗中组织农民起义。刘松收有四个徒弟,老大、老二嘴皮子利索,鼓动了大批农民加入反清组织;老三、老四武功厉害,两人联手,曾突破数百捕快的重重围捕,老四还写得一手好字。
乾隆二年,农民起义再次被镇压,刘松的徒弟老四萌生退意,但他看上了师父的家产,便暗中和另外三个师兄商量,打算杀了刘松,然后一同瓜分他的财产。
三个师兄听了都有点犹豫,最后,老二出来打圆场,说:“刘松毕竟是我们师父,想想总下不了手,不如我们把他告发到官府,到时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这话似乎说得在理,于是众人点头称是。
当夜,刘松一人前往城西演皮影,顺便暗中宣传起义。谁知刚到那里,就被一伙捕快抓了个正着,领头的捕快笑道:“刘老板,你的四个徒弟都知道弃暗投明了,你这做师父的还这么执迷不悟啊?”刘松被投入大牢,对四个徒弟无比心寒,狱中给他的徒弟们写下一封信,信上只有两句诗:“纵使逆天成了事,倒行日暮不知还。”这诗就是讽刺四个徒弟算计虽深,却迟早会遭报应。
当年秋日的一天,刘松被问斩,行刑前,刘松仰天长笑:“我刘某人一生纵横,没想到被四个孽徒出卖!”他对天立下毒誓:“化成厉鬼,也要将这四个不肖弟子的皮剥下,做成皮影。”
刘松死时的毒誓,四个徒弟自然没空去理会,分了刘松的财产,三个师兄都寻欢作乐、各自快活,唯独老四,整月闭门不出。
刘松死后刚满三年,大徒弟就惨死在桥西河边,双臂还被人取走了,真叫一个死无全尸。不仅如此,第二天,老二也是相同的死法,不过这次被拿走的是双腿。
这下一直深居简出的老四坐不住了,他收拾了家中的金银细软,装进一个大箱子,驱散了奴仆,逃到了老三那里。
老三自然也听闻了两位师兄的死讯,他琢磨了一下,对老四说:“取走了双臂,取走了双腿,那就是师父说的,要做成皮影了?师弟,依你我二人的本事,就算真是刘松化作厉鬼来我们也不怕,你现在住我隔壁,一有动静我们相互照应。”
当晚,老厨子推门进来,端来了饭菜,老四不放心,叫住了厨子,让他先尝一口,看看饭菜里是不是有毒。
老厨子没办法,夹起饭菜尝了一口,老三笑着摆了摆手,让老厨子退下,说:.“四弟莫要担心,这个厨子跟了我多年,若想要下毒杀我,哥哥我早不在了。”
老四接过话,说:“老三,这可不像你啊,今时不同往日,咱哥俩还是小心为妙吧。” 说着,他还是不放心,拿出银针,在老三想要吃的饭菜里扎了几下,看到银针没有变色,方才放心。
老三、老四吃了饭,各自回房歇了。第二天天亮了,仆人看到老三死了,死法和他的两个师兄一样,这次被取走的是胸腹;再看看隔壁,老四也陈尸在地上,他的脑袋被取走了……
和尚指点
小镇上顿时流言四起,说是刘松在刑场上说的话应验了,这四个孽徒,欺师灭祖,现在遭了报应。可打更的却说,那天夜里,他看见一个身影从老三家中闪出,此人身形敏捷。镇上的人纷纷猜测,说那人是刘松的儿子,刘松死后,他北上少林,练就一身武功,下山报仇索命,悄无声息地取了四人性命;也有人说,刘松的儿子是个读书人,没有习武,进京赶考,早已做了官。众说纷纭,难辨真假。
事情越传越神,县衙的捕快也赶来了,可老三、老四武艺高强,杀了他俩的人,捕快哪敢惹?一群捕快装模作样地勘察了一番,便打道回府了。
老三死后,仆人各自散去,家里空空荡荡的。老三的老婆从娘家赶来,想暂留几宿,卖了田地再作打算。
第二天,一个穿着袈裟的老和尚路过,敲开老三家的大门。这老和尚似乎是知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对前来开门的老三老婆说:“施主的丈夫做了什么事,想必施主也有所耳闻吧,可有一點,施主恐怕还不清楚……”
老三的老婆不知这和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说:“还望大师指点。”
老和尚说:“施主可知为何四人死后都被取了身体的一部分?”
老三的老婆赶忙说道:“求大师点拨。”
老和尚微闭双眼,说:“贫僧曾看管少林寺的禁书库,其中一本书中记载过一种制作皮影的邪功,取四人躯干剥皮,拼成一整张皮影。以此法制成的皮影,可附鬼神,但这种方法对炼制者伤害极大,亲手炼制这皮影的人必死无疑。刘松的儿子怕是死了,可他爹刘松冤魂不散啊!”
老三的老婆一听,赶紧问道:“怎样才能除了这妖孽?”
老和尚答道:“当年你的丈夫分了刘松的家产,现在必须变卖家产,将银子交由贫僧封存到紫金坛下,方能破解此灾。”
老三的老婆哪会信这老和尚啊,可嘴上还是说:“大师,我家实在是没有什么家产了……”
老和尚不紧不慢地说:“贫僧就住在城西的一所破庙里,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当夜月明星稀,老三的老婆心神不宁地坐在房里,猛一抬头,她亲眼看到房梁上站着一个男人,赤裸上身,披头散发,肩膀和手臂、脖子和头的交界处还滴着血,就像是刚拼成的活皮影似的,死去的老四的头,正安在这个男人身上,老三的老婆顿时吓得昏死过去……
老三的老婆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夜,天一亮,赶忙跑去报官。
那些捕快,谁敢去呀?当地知县也是个昏官,一听此案与农民起义有关,便断定四人是逆贼,死有余辜,直接结案了。
老三的老婆见报官没啥用,又想起了老和尚说的话,赶紧跑到城西的破庙,跪在老和尚面前,哭着说:“大师,我愿意变卖家产,您救救我啊!”
三天后,老三的老婆就将家产全部变卖,把大半箱金银送到了城西破庙,老和尚当即作法。那天晚上,老三的老婆回到家中,她惴惴不安,所幸劉松的活皮影没有再出现……
原来如此
那天,在苏州的一座大院内,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提笔写字,笔锋犀利,透着一股得意,他不是别人,正是早已“死”去的老四!
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鬼神,而是人心。老四是个狠角色,从分得刘松财产那日起,就惦记上了三个师兄分得的金银。
老大、老二两人都不会武功,杀他们易如反掌,老四轻而易举地下了手,并装模作样地取走了双臂、双腿,让人以为刘松“活皮影”的话应验了。最不好对付的是老三,老四明白,此人武功不输自己,如果直接动手,一番打斗,势必惊动旁人,而且老三做事小心,只吃他的厨子做的饭菜,实在不好下手。不过,老四还是想到办法了,他趁着两人一同吃饭,假意拿出银针试毒,其实那根本不是银针,而是淬了毒的铁针,老四就在老三的眼皮子底下把毒给下了。至于他自己屋子里的那具无头尸体,那是他从荒坟墩上找的,因为没了脑袋,没人认得出不是老四的尸体。
当然,老四费尽心思整了这么一出,是为了拿走老三全部的家产,可老三最值钱的是他买的地,这东西老四拿不走,因此他大费周章地假死了,又买通了一个老和尚,用“活皮影”来哄骗老三的老婆。老三的老婆开始不信,后来亲眼见了梁上的“活皮影”,这才不得不信,可她哪知道,这梁上的“活皮影”竟是老四装扮的。
老四也知道,自己的计划并非天衣无缝,但能糊弄过知县、捕快已经足够了。事情办妥后,老四从江阴搬到了苏州,过起了太平日子。这当儿,他把毛笔搁下,看着自己写的两句诗洋洋自得。他写的正是当年刘松在狱中写给他们四个徒弟的,“纵使逆天成了事,倒行日暮不知还”,师父当年对他们四个徒弟的诅咒,如今看来多有意思!老四“哈哈”大笑:“报应?自己有本事逆天成事,就不怕那狗屁报应!”老四直接就将这幅字挂在了自家的墙上。
造化弄人,这幅字给老四惹来了杀身之祸:一年后,苏州地区查办文字犯禁案,这两句诗被人举报为讽刺当今朝廷,老四全家满门抄斩。
有人说负责查办此案的大官似乎是姓刘,此人父亲早亡,由母亲一手拉扯长大,考中了状元,前不久收到一封密信,便向皇帝请求,专程前往苏州督办文字犯禁案……
徐苟三家里很穷,十二岁那年被迫辍学去给周湾财主家放牛。
一天,他从周湾回来,见路旁的水田边有许多青蛙,心想,两手空空的如何去见母亲?不如逮几只青蛙回去孝敬她老人家。于是他便到路边捉起青蛙来。
忽然听得一阵喝叫,转眼过来一乘官轿,轿内坐的乃是知县黄老爷。这老爷到乡下去察访一桩公案,此刻正打道回府,不想大轿受阻,好不焦躁,提起大红袍下轿来。正要发作,定眼一看,原来是个半大孩子身穿绿袍在捉青蛙,觉得有趣,不由出联戏道:“井中青蛙井中栖,井中青蛙穿绿衣。”
苟三抬头一看,看见走来的黄老爷身穿红袍,便顺口道:
“锅里虾子锅里跳,锅里虾子着红袍。”
黄老爷见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嘴巴却如此厉害,有意与他耍耍,于是又道:
“绿头苍蝇,绿头绿发绿身干。”
徐苟三望了那老爷一眼,见他酒气掀天,满脸赤红,又回道:
“红脸金猴,红发红毛红屁股!”
黄老爷听了勃然大怒,喝道:
“无知小燕雀四处乱窜,岂知王法王规?”
徐苟三也恼了,冷笑一声,立即答道:
“阔嘴屎克郎漫天横飞,哪知味臭味香!”
黄老爷听了更是气得满面发紫,浑身直颤,又指着苟三道:“残席桌前馋嘴小儿郎,盼的是珍肴到手一口两口三口……”
徐苟三不慌不忙地对道:“罗汉堂内大肚泥菩萨,喜的是人间供奉百年千年万年!”
黄老爷见与他对了半天歪联,还是难不倒他,好不气恼,见路旁有几串野花顺手掐了几朵,捏在手中恶狠狠地说:
“路边新开花,先摘先开,先开先摘;”
徐苟三毫不示弱,指着一旁的枯叶答道:
“树下隔年叶,老叶(爷)当死,当死老叶(爷)!”
黄老爷听了顿时气得口吐口沫,头脑发昏,双眼瞪直,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师爷见势不妙,忙将黄老爷扶进轿中绕道而回。
一看这狼就是“吃小红帽”的那种大灰狼,似乎也十分神气,那步态有点惟我独尊的味道,但当车予在它面前停下时,它马上又变成了一只受惊吓的兔子,一切的一切看得都快傻眼了,直到同伴的提醒,才举起相机,对准大灰狼;但怎么就是“打不响”..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志愿者有一个拍摄一组狼的近镜照片的愿望,想以此作为礼物送给他的女儿,原因是他女儿喜欢小红帽的故事,故事里有一条大灰狼,只可惜他女儿没有见过真正的狼。
以前他也去过阿里,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没有拍到狼的镜头。最近的一次可是下定决心要完成自己的愿望,可是其中有两次机会分别因为天黑和距离太过遥远而与拍摄失之交臂,这样的遗憾在他半个多月的保护站生活里常常发生。其实,在其间也拍摄到一组大灰狼的相片,那样一个场景是让人心疼和愤怒的,完全是人们对所捕杀的狼的“杰作”,他不愿也不能将此组照片作为礼物送给女儿,因为如此只会毁坏女儿对自然界和人类的美好印象。他始终相信机会一定会来到,就在可可西里就能帮他实现愿望!
机会终于来了,一天,他们开车前往格尔木,突然发现离车子50米处有一条狼,欲从公路的左边跨过公路向右边走,车子向着它开去,越来越近,它在离车子20米处上了公路。
一看这狼就是“吃小红帽”的那种大灰狼,似乎也十分神气,那步态有点惟我独尊的味道,但当车子在它面前停下时,它马上又变成了一只受惊吓的兔子,一切的一切看得都快傻眼了,直到同伴的提醒下,才举起相机,对准大灰狼,但怎么就是“打不响”..!原来是由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大灰狼而激动得以至于没有打开“保险”——镜头盖没有打开。
而当他打开镜头盖时,那条大灰狼已经跑出几十米远了。而此时那长焦镜头发挥了作用,对着大灰狼猛拍了几张,把它那原始的野性魅力和对人类的“不服”留在了镜头里。而在这时,作为志愿者的他终于可以长嘘一口气了,因为他实现了自身的愿望,可以给女儿一个非常好的礼物,使她的“人、自然、动物”的美丽童话可以很好的延续……
这个故事,发生在遥远的法兰西大帝时代。
有一年,波尔多领地的公爵去世了,他那九岁多的儿子胡恩继承了爵位。
胡恩聪明好学,很快就将波尔多治理得秩序井然,欣欣向荣。七年后,波尔多的富饶甚至超过了巴黎。
这时,年轻的胡恩公爵也练就了一手好剑法,成了远近闻名的勇士。
有一天,法兰西大帝听近臣们谈起了波尔多的变化,他默算了一下,波尔多已经七年没向巴黎朝贡了,新公爵基本成年,应该诏令他立即赴巴黎宣誓效忠,否则,他将取消胡恩的爵位,剥夺他们家对波尔多领地的继承权。
胡恩接诏后,不敢怠慢,立即带着他的弟弟杰拉尔德和十二名骑士,火速奔赴巴黎。
但是,这时另有一个人对波尔多领地垂涎三尺:这里沃原千里,物产富饶,气候又特别宜人,古代诗人对这里的吟诵,并不少于巴黎!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法兰西大帝的长子,皇太子凯凡。
这位皇太子野心勃勃,诡计多端,他认为胡恩年轻无知,可以任他摆布,就与他的跟班阿莫斯密谋,设下毒计,要在胡恩去巴黎朝拜的路上设下埋伏,找机会把他杀死。这样,皇上在巴黎久等不到胡恩,定会生气地将他们的继承权一笔勾销。到那时,他皇太子再开口素要,那块宝地就唾手可得了。
皇太子和阿莫斯带着十五名骑士,隐藏在通往巴黎的森林里,日夜等候着胡恩的到来。
这一天,波尔多的朝贡马队出现了。杰拉尔德意气风发,腕上托着猎鹰,胯下骑着白马,跑在最前面。
皇太子将头盔压得低低的,对手下人说:“我先一个人出去对付,免得他们早存戒心。我一举手,阿莫斯就带大家冲出来,把波尔多人全部干掉!” 说完,他隐蔽在一棵大树后,等朝贡的马队靠近,突然冲出森林,横马拦住了杰拉尔德的去路,嘿嘿冷笑道:“年轻的外乡人,巴黎就在前边,何必走这么急呢?咱们尽可以玩上一会儿……” 杰拉尔德十分厌恶他的无理挑衅,皱着眉头说:“请你让开,骑士先生。
我们确是外乡人,到巴黎去有要紧事呢。” 说完,他想避开对方,从旁边冲过去。
谁知,皇太子趁他不防,举起长矛,一枪就刺中了他的肩胛,把他挑下马来。杰拉尔德疼得大声叫喊道:“胡恩,我的好兄弟,快来对付强盗!” 胡恩一听,策马过来,对着皇太子凯凡叫道:“你身穿盔甲,俨然是位骑士,怎么可以暗害一个赤手空拳的孩子呢?你太卑鄙了!” 皇太子看见已将胡恩引出来,心中好不得意,他一面催马挺枪刺向胡恩,一面挑衅道:“什么孩子!你也吃我一枪!” 这时,胡恩像所有好汉一样,立即闭紧嘴,猛地抽出剑,只一挡,就震得皇太子两手发麻。趁对方正在发呆,胡恩又兜头一剑砍去,直砍穿了他的头盔,砍进了他的脑壳。
皇太子来不及惊叫一声,就跌下马呜呼哀哉了。
胡恩收起剑,对大家说:“巴黎的欢迎仪式很特别,先来一位不经打的强盗骑士,会不会再有第二位、第三位呢?” 这时,还在树林里埋伏着的阿莫斯和十五位骑士已经看到了胡恩的厉
害,他们躲着再也不敢动弹了。他们眼巴巴地看着胡恩亲手为杰拉尔德包扎伤口,又让人将他放上担架。等他们走远了,阿莫斯才钻出林子,把皇太子的尸体横放在马背上,垂头丧气地运回巴黎。
胡恩到了巴黎,立即叩见法兰西大帝,送上了一份珍贵的礼物。法兰西大帝见胡恩年轻有为,十分高兴,还对巴黎近郊强盗拦劫他们的事十分愤慨,他对着司法大臣说:“这简直是丢京城的脸!这帮强盗死有余辜!你得给我尽快查明!” 法兰西大帝的话音刚落,阿莫斯却把太子的尸体抬来了。他匍匐在大帝的脚下,说:“陛下,皇太子被人杀死了!凶手就是那个波尔多人,他脾气暴烈,为了一点口角,就趁皇太子不备,一剑砍了过来……” 法兰西大帝顿时怒不可遏,拔剑向胡恩乱劈。胡恩掉头就跑、在宫殿里转来转去。法兰西大帝提着剑,边骂边追,恨不得将胡恩剁成肉酱。
晚清时期,朝政日衰、卖官的事很盛行。滕县吴树楫举人就是花钱买的功名。
吴举人的父亲吴玉函,是滕县“义丰银楼”的掌柜。金银堆成山,是滕县的首富,过往的达官贵人,皇亲国戚都在吴家修造的官邸吃住。捐官买爵的都要向他借贷。他不但放了高利贷,也放了人情债:受贿的有的成了京官,有的成了州官,有的成了府官,也有的成了县官。他的官网从地方一直伸到京城。花钱买了个举人当那只是小事一件。顶考完毕,喜报传来,滕县人人惊讶,个个唾骂,特别是几个有真才实学的秀才更是气不过,商量着在祭孔之日弄他个难看。
祭孔之日到了,秀才们抬了财神走进文庙,一个秀才大声朗诵:“吴举进圣庙,孔子哈哈笑。你什么时候中的举,我怎么不知道?”;另一个在财神后边的诵道:“财神忙回答,夫子你不知道!吴树楫中举,是我作的保!”这事传出轰动全县。
为了堵住众人之口,吴举人大摆宴席。席间忽一人站起指吴举人说:“我教你念过《百家姓》、《千字文》,你应念我启蒙之恩,谢我两千吊钱。”众人一看,是“讼师头”毛颍。如果私下交涉,千二八百吊钱吴树楫是不在乎的。可今天当众提出,又带威胁口气,丢了他的面子,吴举人气愤愤地说:“没有!”毛颍说:“不给我告你拿钱买官!”
“请便!”
毛颍挨个窝脖,他就更得修本上告。告到县,县官不理;告到州,州里不问;告到府,府里驳回。毛颖越告越气,索性进京去告。
在北京找了个小店住下。店家问他来京何于,他应酬说是访友。过了几日,毛颖渐渐和店家混熟了,就打听摄政王戴沣的行踪。店家说:“摄政王与别的王爷不同,只要他上朝罢朝,都要静街。”毛颍记在心里。忽一日,毛颍闲坐小店,店家慌忙关门,毛颍问:“关门干什么?”我不是给你说过,摄政王爷罢朝了!”毛颍心中暗喜,拿着状纸在门缝中瞅。他一见旗锣伞扇一过,便是八抬大轿,他估摸这就是摄政王了。就猛然开门闯出,迎轿跪下,高声呼:“王爷明鉴!”“什么人!”武士刀枪棍棒压了他一身。“慢!”摄政王下轿问明来由,接过状纸看了一遍,气愤他说:“竟有这等事!”他向边傍近臣说:“调吴树楫来京面试!”
圣旨一直下列滕县。县官如火燎,急备轿去吴府送信,吴举人一听如雷轰顶。县官说得快快想想法子。这时州府也派人来,他们也怕事情败露受到牵连,大家象热锅蚂蚁坐立不安。直到入夜还没拿定主意。“报丁忧!”府里的师爷献计说。”对!想躲过面试只有丁忧!”什么是丁忧,吴举不解地问。“就是叫令堂自尽!吴学兄,就这么定了吧!为了你,为了各位大人。你不忍心下手,我们派人进行!”吴举人站起来:“我和老母商量商量再说。”
吴举人跪在地上磕头,吴老太太总是摇头落泪。吴举人见老母不答应只好走出。众人见他进来忙问,“怎么样?”吴举人摇摇头。大家都泄了气。“不过我有办法。”吴举人一抬手招呼大家,四人头对头,吴举人说出办法,大家点头,吴举人抬头看看自鸣钟已到早晨五点,急忙喊:“来人!送五碗人参汤!”不多时丫环用玉盘送来。分送于四人,吴举人面前两碗。“去吧!”吴举人喝退了丫环,便从室内取出一包东西,轻轻地打开,慢慢地倒在一个碗中。随后端起碗晃了晃,走进他母亲的卧室。
三位官员尾随在他的后边,偷偷地贴窗偷看。只见吴举人的母亲端起碗一饮而尽。三位官员都松了口气。再看时,吴母已站起来,左手扶胸,右手指着吴举人,往前走了两步,扑通栽倒了。“上好砒霜!”县官赞叹。说着三个人急忙进屋,七千八脚把吴母拖到床上,用被子盖好,然后四个人就放声大哭起来。
吴家忙着发丧,府县忙着呈报。吴举人亲自拜求高翰林,请他动身进京活动并找到毛颍说情,答应给他拜师礼。高翰林动身进京,各部送礼,到处托人。后来找到毛颍赔礼道歉,当面付给白银两千两。毛颍也就见好就收,返回滕县。到了家,用这两千两银子开了个“汇远丝行”当起老板来了。
一个平常人的事,因为传闻顿然美丽起来。
胡其明玩女人。
宁志祥在向班主任桂老师报告这事时,我正好在旁边。
“在围墙外边的麦草垛边,我看见他裤子褪到脚脖子,面对面地搂个女人。那女人裤子扔在麦草上,他们正热火朝天地做体操。”当时,桂老师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上课,听宁志祥说到这,突然停下来问:“体操?什么体操?”“就是就是……”刚才还讲得声色并茂的宁志祥被桂老师一问,反倒口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
“噢,你说男女关系。”桂老师忽然有所悟,说。
“对,男女关系。”那时我们所在的学校是一所乡村中学,坐落在柳镇边。几排红砖瓦房被一米多高的围墙一圈就是。围墙外是麦场,堆着一垛垛灰蘑菇般的陈年麦草;再往远处看,便是一望无际绿油油的麦子。到了我们上高三时,由于农村孩子上学大都迟,所以几乎都是二十两边站的人了。记得高三下学期刚开学,因为课程比较紧,我和胡其明、宁志祥等几个家离学校比较远的学生,便搬到学校来住,在一位长期住校的老师家里搭伙吃饭。
直到现在,我也记不起来我当时因为什么去了办公室,并且正好听到宁志祥在打胡其明的小报告。听宁志祥一说,我心里就有谱,这次胡其明非弄个开除学籍不可,他这可不是头一回了。上学期有一次和镇上理发店的蔡白玉,事后因为少给人家五元钱,过了半个月人家竟讨到学校来,弄得满校风雨、师生皆知。本来学校要开除他,没想他恶人先告状,找了桂老师又找老校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自己是受骗者。他说自己去理发,蔡白玉见店里没人,就搂着他的头向她怀里揉,他不干,她就变脸。变脸就变脸呗,当时也没怎么着,谁知过了十多天,她才来整他。
真是歹毒女人心哪!直说得声泪俱下,让老校长改变主意,让他写份保证书完事。
其实谁都明白,校长放了胡其明一马。
宁志祥说完,桂老师想了想问:“你看清楚没有?”“绝对错不了。”宁志祥说,“当时月光十分标致。”桂老师点点头。
宁志祥接着又说:“那女的屁股好白!”这下,本来就一直沉着脸的桂老师更加严肃,对宁志祥说:“上课去!”宁志祥也自知漏嘴,脸一红,跑了。
上午上课,因为胡其明还蒙在鼓里,自然若无其事。看桂老师,却也像没事一般声色不露。只有宁志祥反倒如坐针毡,一会儿瞅瞅桂老师一会儿又转过脸瞅瞅胡其明。我想,这事桂老师也许不会给捅出去,怎么说也是跟了自己两三年的学生,能没一点感情吗?况且又临近高考,这事弄出来,谁也不会多美气。
中午吃过饭,我见教室没人,就问宁志祥为什么要打胡其明的报告。
宁志祥似乎也有些后悔不该,嘟哝着说:“谁让他前天夜里睡觉被子不许我盖,害得我昨天夜里还在拉肚子,要不也不会被我昨夜起来撞见。”我说:“我说你他妈挺损的。”宁志祥就低下脸不看我。过了一会,他忽然咧着嘴和我说:“对了,那女的是蔡白玉,她妈的屁股真像白玉!”“白玉怎么样,有本事你也去搞。”宁志祥又说:“骗你是孬熊。”到了下午最后节课,桂老师正在朗读范文,校长走来把桂老师叫到教室外,不知小声说些什么,就进来把胡其明叫走了。当桂老师再重新朗读范文之前,我发现他狠狠地瞧了宁志祥一眼,后来读范文的声音就没有刚才那么有力。过一会,一位其他班的老师匆匆跑来,神色异常地喊桂老师快去办公室一趟。桂老师一听,就放下手中课本,说声“自习”便急步离去……桂老师重新回到教室时,放学铃已经响了,我看见他在收拾东西时满头大汗。
等到学生走得只剩下我和宁志祥时,桂老师问宁志祥:“你什么时候和校长讲的?”宁志祥一听,连忙分辩:“没有哇没有。”桂老师盯着宁志祥的眼问:“真的?”宁志祥更急了,说:“没有,真的没有!”桂老师便转过身,自言自语说:“难道还有别人看见?”后来,我们才知道,在老校长逼问胡其明时,胡其明依然连呼冤枉自己是无辜的绝没有的事,肯定是谁在陷害。
校长问:“谁陷害你有什么好处?”谁知胡其明一听,竟从口袋里摸出一粒药狗用的“三步倒”一下丢进嘴里,幸亏当时办公室里几个老师身手快,按的按、抠的抠,活生生把那粒圆药丸从胡其明的嗓眼里挤出来,又拖着送到镇上的卫生院。
听说,老校长吓得都快瘫在椅子里。
不用说,胡其明学是不能上了。他是在一个黑月夜来拿的书包。那夜,都十一点多钟,胡其明、我、宁志祥三人翻墙出去,到镇上柳月饭店,由我和宁志祥凑钱请胡其明。那一夜,我们都第一次喝酒;那一夜,回到学校,宁志祥醉梦中总是说:我没有;那一夜,胡其明拎著书包走在黑夜里。
以后,关于胡其明,我们几乎没有见面,只能风言风语地听到些有关他的传闻。
又过了两三个月,由于高考临近,整天钻在书堆里,两个脑袋都忙不过来,哪还有时间分心。渐渐地,在我们中间就很少有人提起胡其明。
直到高考结束,宁志祥考上省大,我虽然只考入区师院,大家忧乐参半的时候,于是不约而同地想起胡其明。其实,要说胡其明的成绩,总是在宁志祥和我之上,脑瓜也特活,要不怎么上学时就能玩女人?换了我,还不知从哪下手呢。
就在我们准备进入新学校时,柳镇发生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老校长因为嫖女人被派出所抓去。
被嫖者:蔡白玉。
传闻:胡其明去了北京一个叫大兴的郊县。
我们毕业那年,正是外流打工的高潮,所以胡其明这个心比天高的家伙就很自然地卷上行李和别人一块去了大兴。
胡其明到了大兴,在一家菜地上班。刚开始,他信心十足,认为自己孬好也是个有点“墨水”的人,踏踏实实地学些种菜技术,以后回来,也自己搞个菜场,还能愁吃愁穿?要说胡其明这么想,路算走对了。可,可是胡其明此人我知道,一直都是把自己的未来想象得非常美好,从来不估计也不去仔细考虑前途会有多少坎坷的人。似乎我在十岁背诵古诗时,我大哥就反复给我讲解命途多舛这个词,但是胡其明没有大哥抑或大姐,他又不爱想这些,换句话说胡其明是个不太实际的人。
果然,在菜地干了一年,胡其明的心情便开始浮躁起来。当时菜地每月只能给工人发300元工资,他总觉得自己不止这个价,他要去寻找更高的目标。
胡其明又从大兴把行李卷了回来。
传闻:宁志祥在省大读了一年多书时,因为患了肝炎,所以只好休学在家,恰好胡其明那时刚从大兴回来不久,两人常常你来我往玩在一起(当然这一切都是在胡其明从未想过宁志祥曾告过他的状的前提下)。两人在一起,便说到以后做什么的问题。
年轻人很多都是这样,干久了想闲,闲着闲着又觉得闷得慌,就想找点事做。胡其明其人同是如此。
宁志祥有个表姐在银行工作,有一天来宁志祥家串门,正好胡其明也在,便互相介绍,很快,两人便厮熟。有一次话又说到找点什么事做时,宁表姐就说要干就往大处干,自己做东,也免得给别人使唤。比如,现在农村正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前大伙的茅草土坯房肯定要换成砖瓦房。所以,据说,在今后十年内,在农村办砖厂,绝对赔不上,实赚。
这一次,宁志祥也说不错,胡其明就来了兴致。
胡其明说:“那也得要钱,没资本怎么干?”宁表姐一拍胸膛,说:“想干,没问题,资金包在我身上,三万五万都行。”胡其明话头一转,问宁表姐:“你今年多大啦?”宁表姐说:“没狗大,二十二岁。”宁志祥也在一边鼓励说今后有时间有什么点子,绝对给胡其明使。
好,说干就干,不懂钱上。
这世界算起来还真数时间快。不足半月,胡其明的这家私营砖厂一切准备就绪。
胡其明、宁表姐和宁志祥三人一碰头,议定好上马的日子。
宁表姐说:“要不要搞得热火一点?”胡其明说:“搞得太火,万一以后砸了,不好收场,干脆简单些。”宁志祥说也有道理。
宁表姐又接上说:“再简单,有些人是少不掉的要请。比如村长、乡税务所长、主任、土地办主任;还有派出所长,是千万省不掉的。”宁志祥说:“要说村长、税务所、土地办这帮人请一回也未尝不可,毕竟是人家拿棒槌顶咱脑门的人,可这派出所的人请有什么用,咱们又不犯法?”宁表姐说:“这你就外行啦,我们以后人手不足,不可能面面都能照看过来,万一丢个东被人偷了个西的,或者工人蛮搅,拉上派出所总是个靠吧?”胡其明说:“可是真的,只是这村长、土地办本来就是吃虎队,一请准到,可派出所、税务所的人就很难说,我也不熟。”宁表姐:“这个没关系,税务所所长姓吴,主任姓单,因为平时业务和银行有联系,经常碰面,我去说说,应该没问题。至于派出所的祝所长,我想这么着,明天咱们先买两条烟送去,跟人家讲一下,谅他一个派出所长有多大的官,能说不通?”胡其明说:“也行。只是这些天办砖厂不办砖厂,宁表姐倒是操了不少心,人帮忙钱也帮忙。”宁表姐却一板脸说:“咱其它不说,只是丑话说在前头,钱,倒是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还有利息,砖厂办亏了拿头也得还。至于人帮忙,到时发了别忘了宁表姐就是。”胡其明说:“中。”宁志祥这时插话说:“胡其明你可不能有非分之想啊。”胡其明脸顿时有些红,说:“打死我也不敢。”宁表姐开始没明白,等想起来了,就拿拳头捶宁志祥,一时脸上也挂不住。
于是,三人又说笑一回,天色不早,宁表姐说要回去,胡其明提出去送一送,宁表姐说:“不用不用,今天这事就这么定,想送,来日方长。”就散了。
第二天,胡其明和宁表姐在柳镇碰面,买了两条烟,觉得礼太轻,又买两瓶酒提着。到派出所祝所长家一敲门,正好祝所长刚吃过早饭,看着提东西的两个年轻人,便笑容可掬的把人让进屋。两人一看祝所长兴致挺高,宁表姐就先说:“祝所长真是好官。刚来时我们都有点怵,害怕祝所长你不肯见我们呢,没想这么顺利,可真是大官好见,小人难求。”祝所长一听,反倒收起了笑容,说:“现在什么年代,共产党都领导天下几十年了,你们以为还是旧社会?见个当官的比登天还难。当然,我也不算什么官,一个公仆,办事员而已嘛。”胡其明说:“哪里,祝所长太谦虚吧。”祝所长脸上又开始挂上笑容,说:“当官还能谦虚?再说,脱离民众,脱离基层,以为做点小官就不得了,这也不是我的一贯作风。”当然,胡其明和宁表姐此时只能拣好听的说。聊一会儿,话就进入正题,胡其明把事情前后一说,祝所长拍拍脑门想想,说:“你可别说,要是今天我还真没时间,好在还有两天,那时我有空,一定去。”宁表姐说:“祝所长日理万机,很是劳苦。其实,工作是大家的,身体可是自己的,我劝祝所长还是多多偷闲,养心怡性。”祝所长说:“这孩子真会说话,只是我哪敢!”于是,大家都笑。
这时,胡其明看见祝所长家墙上挂着鱼竿什么的,就说:“有时间,祝所长可以到我们家去钓鱼,我家有一亩地水塘,鱼特肥。”祝所长就说:“你可别说,现在捕鱼的太多,要想钓个鱼,还真是个难。既然你家有鱼塘,我可先谢谢,以后只要你别讨厌就是。”宁表姐说:“怕还请不到呢。”话说到这么个分上,都客客气气热热亲亲地,祝所长就问胡其明什么文化程度,以前都干过什么,胡其明就一一如实回答。祝所长听了后便连说前途无量前途无量,随即话锋一转,问胡其明:“愿不愿再干个什么的?”这一问,两人都有些懵,不知怎么回答,祝所长一笑,说:“是这样的,柳镇是一个大镇,地宽人稠,单靠派出所的四五个人,有时难免顾头顾不了尾。所以,镇派出所决定下设一个机构——柳镇治安联防队。准备从社会青年中招聘四名觉悟高、责任心强的高中毕业生,以配合派出所的工作。正好,胡其明你还是够条件的。”两人一听,心里自然高兴,都说真应该好好谢谢祝所长。
祝所长就从包里拿出一份表格,让胡其明填。
事情就这么简单。
表填好,祝所长先看一遍,认为不错。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祝所长就拿眼看墙上的钟,两个人知道该走人了,便起身,祝所长口里说再坐一下身子却从沙发上起来,做出送客的姿态。
临出门,胡其明说:“祝所长到时请你务必光临!”祝所长点点头。
宁表姐想了想说:“要不,到时让胡其明再来接你?”祝所长连连摆手:“没必要没必要。时间我记住就行。”出了派出所,两个人才明白祝所长不让来接的原意——大明大白的被人接去赴宴反而不好。但是胡其明又为治安员这件意外事而一脸得意。宁表姐见了,说:“别高兴太早。”胡其明问:“怎么的?”宁表姐说:“你以为当个治安联防员就怎么的?告诉你吧,既然犯到治安队的人,肯定也没一个善主,到时你可别抓了老虎尾巴——要甩还不敢呢——真是一个不知道路坎坷的人!”由宁表姐这么一说,胡其明的得意立即僵在脸上。
宁表姐肯定是第一位和胡其明说道路多艰的人。
宁表姐说:“怎么着,以后还是把心思放在砖厂上,那可是你下了大本钱的事,是不?”胡其明不好意思地附和:“本来我也是这么想嘛。”传闻:一挂鞭炮,半天热闹,该请的请过,该来的来过,胡其明的砖厂算是正式投产。
第二天,宁志祥要回学校。
那天,胡其明和宁表姐一块到车站去送宁志祥,转回来时,宁表姐要胡其明去银行坐坐,胡其明说那等我买点东西。按说我真得给你送礼呢。宁表姐一把拉住他说别扯那么多,要说给我送礼还早,再说你口袋里有多少钱?礼轻我还看不起。这样,两个人说着笑着来到银行。
宁表姐以前家也住柳镇,是后来从金融学校毕业分配到县银行的。她住在三楼单人宿舍。进了宁表姐的宿舍,胡其明才觉得下身憋得慌。原来一路来时,有宁表姐在身边,他一直也没好意思找地方方便,没想那东西现在反倒来的急了。于是就转身想出门找厕所,宁表姐又一把拉住他,其实宁表姐以为他又要下楼去买东西。
宁表姐说:“既然大家是朋友,你可不能见外不外的,怪作践人的。”胡其明说:“其实我只是想……”说着胡其明就去掰宁表姐的手,宁表姐却紧紧抓住不放,等到两人都忽然想起什么时,不觉脸都红到颈子。这样两人便都自觉有些不自在,胡其明打心里忽然想多在宁表姐宿舍里多坐一会,可两人又找不到能说到一块的话题,一杯茶的功夫,胡其明便要回家,宁表姐也没强留。
一路上,胡其明心特乱。
传说:胡其明砖厂生产半年,红火了半年。这半年也是胡其明在柳镇最风光的日子。
腰里有钱又管着柳镇的治安,惹得镇上许多元老也知其名闻其姓;惹得许多年轻人眼红。他可以在镇上逢集时,在人流中吆五喝六,稍有不顺眼的,哪怕是一个小菜贩子的摊位稍微向街心入了那么一点点,他立刻就会“唰”撕下一张罚款单扔过去,三元五元不等,你就等着掏钱吧。谁要不服,谁没好下场,也还没人不服,派出所的祝所长都常去人家那吃饭钓鱼。他现在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蔡白玉理发店,而每次蔡白玉都会笑脸相迎。谁也不知道胡其明的头发怎么长得那么快,三天两日就得找一次蔡白玉。
噢,对了,关于蔡白玉,柳镇许多人都传闻她是狐狸精超生,上辈是狐狸的女人个个妖冶嫣媚,勾引男人是拿手好戏,但被勾引者个个都没好下场。
当然,传说也正如传闻,不可全信。
那么要是真如此呢,胡其明应该说也是在劫难逃。
转眼到了十月份的一天,胡其明在对讲机里接到祝所长派下来的一项任务——为了配合全县扫黄,柳镇也要做出行动。祝所长在那头思忖半天,对胡其明说:“听群众反应,柳镇理发店有个叫蔡白玉的,一向不太规矩,我看这次重点目标应该放在她身上,要从她身上找突破口。”祝所长最后还一再叮嘱——捉奸捉双。
胡其明心里这阵子说实在的有偏袒蔡白玉的念头,这当然与他从蔡白玉那里得到过的好处有关。可祝所长的话他又不敢不听,况且联防队里有四名成员,他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徇私。
当夜,四个人在黑暗处守到十一点钟,没发现动静,正准备收兵,却忽然一个黑影走到蔡白玉的理发店前敲门,而那门似乎根本就没闩,悄无声息的一开,那人就钻了进去。
胡其明此时心里有一股酸溜溜的味儿,可又不好说什么,只估计时间已差不多,里面该弄事也开始了,就开始行动。
不用说,门被一脚踢开,四把手电一照,光柱下的两个白物还在扭动。
胡其明大喝一声:“你们的体操可真精彩。”但出乎意料的是,等看那男的,却是老校长。
老校长去年和蔡白玉的事被派出所抓去,后来被罚款三千元,大家都还以为他们俩再没这事了呢。
谁知……老校长、蔡白玉被带进派出所,分开关在两间房子里。
在关蔡白玉的房子里,胡其明单独在时,蔡白玉说:“明哥,你倒挺能干的,过来把手上的绳子松松,快勒死我了。”胡其明说:“疼吗?捆的时候我根本就没用劲。”蔡白玉说:“亏你还有点良心,那过来帮我把衣服扣好,别人看见怪不好意思。”说完,她就把胸脯往胡其明面前挺,胡其明就看见两个肥嘟嘟的大奶子。蔡白玉说:“还没看够吗?我身上哪块肉你不熟。”胡其明伸出手却一下子插进蔡白玉的怀里,她随即一声低吟,这时正好有人在喊:胡其明,胡其明,过来一下,这老王八现在还不老实,叫着要放他走。
有人喊,两个人就不敢放荡。胡其明很快帮蔡白玉整好衣服,又在奶子上“啪叽”拍一下,就出去了。
到了关老校长的房间,老校长一见胡其明,便不再吭声,只把一张脸对着墙。
胡其明却怒打心起,走近前去,照着老校长的后腰就跺过去,谁知就这么一下,老校长便当即倒地。
传闻:第二天,派出所的院子里,那根经常铐人的水泥柱上,铐着我们的主人公胡其明。
老校长昨夜被胡其明一脚就跺断了脊椎骨,夜里就被送进医院。看来,下半辈子就只能躺着过日子喽!院子里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那些平时对胡其明有怨气的,这时都乘机来看笑话。
祝所长走近胡其明,一脸严肃,注视良久,一摔手,胡其明的脸上就有了五个紫红色手指印。看热闹的人群里便有人在笑。祝所长对着人群说:“没想派出所竟发生这样的事,真是对不住大家,也令人太感遗憾!”祝所长说完,转过身眼尾紧收,低声对胡其明说:“我也是身不由己,你自己保重吧!”看着祝所长,胡其明忽然明白一点什么,就在心里骂:老狐狸!没大会儿,胡其明被公安局派来的人押走,从此结束了他在柳镇的辉煌时代。
在胡其明被公安局带走的当天下午,柳镇也不知谁先传出一条谣言:原来祝所长要抓老校长,也是为了争风吃醋。就是说祝所长和蔡白玉也有一腿,只是更隐蔽罢了。老校长去年被抓,听说也是祝所长整的。这次,祝所长早就发现老校长和蔡白玉瓜葛不断,就出心整他,只是没想到事情被胡其明弄成这么个结局。
说穿了,胡其明充当了别人的靶子。
蔡白玉在当天,又交了三千元罚款后走人。
活该胡其明去坐牢。
传闻:从这次以后,蔡白玉就关了理发店的门,人却疯了似的隔天就去公安局,带着吃的喝的去探望胡其明。开始,看门的不让进,后来次数多了,看门人也感其诚心,就隔着铁栏带胡其明出来。而每次胡其明看见是蔡白玉,掉头就往里走。他不愿见蔡白玉。
每次胡其明隔着铁栏掉头往里走时,蔡白玉就喊:“明哥,明哥!”两颗泪珠也就顺着眼角往下滚。
胡其明在公安局蹲六个月,蔡白玉去了一百次。
传闻:在胡其明被带进公安局的第二天,柳镇派出所祝所长走在街上总是用手捂着半个脸。诚然如此,人们还是发现祝所长的脸上有几道血痕。便有受过其难的经验者讲,那是女人用指甲留下的。看那深深的血痕,就知道那女人有多狠。
传闻:有关胡其明一事,宁表姐是数天后才听说的。
当她匆匆赶到公安局去探望胡其明时,他隔着铁栏抓着宁表姐的手泣不成声,说:“宁表姐,我是再也没有机会啦!”宁表姐心里也颇难过,只好说:“你这样说本身不对。早知你这么认为,我也不来看你。现在不就二十多岁,怎么就有机会没机会的呢?你现在应多想实际问题。”胡其明停止哭泣,说:“我听你的。宁表姐,你说我这次会不会被判刑?”宁表姐想了想说:“也许不会,也就那么简单的事,我想最多在里面呆个一年半载就算了不起了。常言说无事要小心,有事要胆大,再说谁能保证一生不倒个楣什么的。”胡其明听着,点点头,说:“我现在在里面,砖厂肯定也办不成了,看外边是不是有人愿买,就卖了,也省得荒芜。你看着办吧,便宜一点也没什么。卖了钱首先把贷款钱还上,免得宁表姐你受扯连。剩下的,那个老校长肯定还要索赔药费什么的,你看着花吧。”宁表姐点头说:“我可以办好,谁让你我相识一场,只是你在里面要照顾好自己,多往好处想,我会常来看你。”胡其明又眼泪汪汪地,说:“你若没空闲,就不要来,我会照顾自己。只是等我出去那天,宁表姐你一定来接我。”宁表姐说:“放心。”胡其明擦着泪走进去。
传闻:老校长也自知理亏,没太把这事往大里闹,其中宁表姐又托人从中斡旋,此事便以赔老校长一万三千元完结。
所以,胡其明在公安局呆了六个月。
出来那天,宁表姐老早就等在外边。等到胡其明办完手续出来,宁表姐却忽然转过身来看天,说:“今天天气真好!”胡其明听了,也抬头看天。
宁表姐又说:“在这样的天空下,如果有人等我,我会一辈子跟他走。”胡其明:“跟——他走!”这时,宁表姐又咯咯笑起来,笑得胡其明也莫名其妙,但很快莫名其妙的胡其明便明白了。因为,在真好的天气下真的站着一个人!是一个女人。
记得后来有一次见到宁志祥,他一脸惋惜地说胡其明这人败在女人上!听着宁志祥说这话,我想,你还好意思,难道你不记得当初你向桂老师报告胡其明玩女人时的飞扬神彩?但这话我没说出口。
时隔一年,转眼到了二十一世纪,春节回家,有一次和母亲上柳镇,远远看见一个人,觉得挺面熟,后来想起是胡其明时,心想怎么就二十几岁头发却白了一半。
当时他正站在一车大白菜旁,忙着给人过秤。看来他在北京一年菜没白种。车边站个女的,在忙着收钱,肚子却大大的挺着,怕是有七八个月的气候啦。这时,只听胡其明叫:白玉,五斤,一元五。旁边就有半大孩子接上说:不是白玉,是白菜五斤一元五。引来众人一阵哄笑。
胡其明说:没教养!又开始给另一个过秤。
明朝年间,潮州有个小孩名叫邱玖华,因为他的原籍是海南琼上县,人人称他位邱琼山。
九随那年,适逢城里考录秀才,他吵着要父亲带他赴考,父亲只好再考试当天领着他来到试场。试场上人山人海,挤德水泄不通,父亲干脆让他骑再自己肩膀上进场。许多考生见状,都不禁哈哈大笑。有个人指着他讥讽地说:“以父作马!”谁料玖华不加思索应着说:“望子成龙!”众人厅后甚是佩服。
县试放榜。邱玖华名列榜首。众人都议论开来,都说:“宗师有弊,录取九岁孩童。”这话传到宗师耳中。宗师姓薛,江北人,平素为官清正,一听这诬陷之词有点恼火,命人把华玖召进衙门,见他果试一个孩子,决定当面试试他的才能,就说:“听说贤契家乡海南岛,有一坐五指山,山的形状如何,可作一诗来。若作得不好,就将你除名。”玖华便吟咏起来:
五峰如指翠相连
擎起炎州半壁天
也舆银河摘星斗
朝探碧霞寻云烟
雨余玉笋空中见
月出明珠掌上悬
岂是巨龙伸一臂
遥从海外数中原
薛宗师一听,暗暗佩服。再出上联让他对:
点灯登阁各观书
他即对下:
移椅倚桐同赏月
薛宗师更加佩服,这时邱玖华却提出:“宗师大人,学生也有一联,若大人对得上,我愿受你除名!”他把上联说出:
岭南地带难容雪(薛)
薛宗师一听,明知这是有意讽刺他,但一时对不出下联,心中更加佩服这各小生员,玖没有把他除名了,再场得人,都称赞他是各“神童”。
邱玖华后来矢志放奋读,得中进士,到江北做官,拜访了薛宗师,薛宗师说:“贤契还记二十年前难倒老夫对子么?我现在才想出下联来了。”至此,他才把下联对上:
江北田多不数丘(邱)
玖华听后,连声称赞,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蒲公英有好多好多小绒帽,其中,白色的小绒帽漂亮极了。
风娃娃说:能送给我一顶吗?
蒲公英说:好呀!
风娃娃不好意思地说:能再给几顶吗?还有小蘑菇、小松鼠、小蚂蚁呢!
蒲公英说:请拿吧!
风娃娃拿走了六顶。蒲公英的小绒帽不多了。
老树说: 能给我几顶吗?
蒲公英说:小绒帽太小啦,你戴不上。
老树说:给我小孙女戴哩。
蒲公英给了老树八顶小绒帽。哈,她只剩下一顶了。
雨娃娃来了。
雨娃娃说:能给我一顶小绒帽吗?
蒲公英说:哎呀,我只剩下一顶了。
雨娃娃就要走远了,蒲公英让自己的最后一顶小绒帽飞着追上了雨娃娃。
雨娃娃戴着美丽的小绒帽飞远了,她不停地招着手说:再见!再见!
宋朝宣和年间,武松在阳谷县当都头。有一天,他奉县令之命,到东平州公干,归途中经过一个叫八里庄的村子,这时大雨如注,武松随路上遇见的一个叫何得久的人进了何家避雨。
何家一排三间北屋,何得久放下筐担和刚在集镇上买来的鸟笼。他父亲见儿子身后跟着一个身着公服、腰挂佩刀、威风凛凛的大汉进来,不禁诧异道:“久儿,这、这是为何,你犯了什么罪了?”何得久见老父惊慌,晓得他误会了,便上前笑道:“爹哎,您老莫要多言,这位公差,乃是孩儿今日在集镇上刚结识的朋友,为避雨前来咱家的。爹哎,快快泡茶,不可怠慢了客人。”何老汉听罢此言,才安下心来,笑道:“原来如此。”这时,何得久娘子听说有客人来,便从东厢房来到北屋,给武松泡茶。宾主刚要饮茶,何得久蓦地想起了鸟笼,忙提到他父亲面前:“爹哎,您瞧这只鸟笼怎样,是否中意?”
何老汉一见鸟笼,急忙起身离座,将鸟笼提起来仔细观赏,一边察看一边连声叫好,并向武松夸道:“我的儿子、媳妇,真是贤慧孝顺。春上我老伴去世后,他夫妻俩怕我烦闷,便商议着让我每日去河边钓鱼作耍,近日见我对钓鱼有些厌烦了,又托人给我买只鸟笼,让我喂只鸟儿,提着鸟笼,每日村外走走,增添乐趣。你瞧这鸟笼,做工精细异常,难为他夫妻一片孝心了。”老汉说罢,竟止不住流下了几滴热泪。
何得久见父亲当着武松的面夸他夫妻俩,不觉脸儿红了,嘿嘿憨笑着刚要说句什么,不料,这时就听得老汉哎呀一声惊叫,手中鸟笼扑哒一下落在地上,老汉也倒在地上。何得久和武松见此情景,都大吃一惊。
何得久急忙上前扶起老汉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
何老汉身颤手抖,惶恐地惊叫道:“蛇……蛇……毒……毒蛇。”
何得久和武松闻听此言,感到诧异,一看,老汉的手指上果然已鲜血直流了。
武松心想:怪事,好好的鸟笼,哪来的毒蛇他便把鸟笼提将起来,转动着瞪眼细看,在上边并没发现什么,又把鸟笼翻转过来,这才瞧见鸟笼底部嵌着一层薄薄的木板,木板一侧有一小指厚的空隙,有一条不大的蛇,正从这道空隙里把头伸出来。这条蛇被人捆绑在那层薄木板上,蛇头可以任意伸缩,身子却不能爬出来。
何得久见鸟笼底部有毒蛇,心中大怒,猛地将鸟笼提起就要摔出门外,被武松一把拦住。武松说:“慢着,你快去照顾老人家,我来除掉它。”说着,“唰”地抽出腰间佩刀,照着鸟笼底层木板空隙,用力一绞,将那毒蛇拦腰斩为两截。武松看着死去的毒蛇,心中暗暗思忖道:这事儿蹊跷,是何人在鸟笼中暗藏了毒蛇?为什么要残害何家人?难道何得久要害死他的父亲不成……武松心中正在猜测,忽听何家夫妻二人放声大哭,武松上前一看,何老汉七窍流血,已气绝身亡了。
武松破毒蛇案(2)
武松目睹此状,也不觉感伤至极,流下泪来,劝说何得久夫妻道:“你们莫要悲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俺觉此事有些奇怪,老人家不可草草入殓进土,把事儿查明后再料理后事不迟。”
何得久抽泣着点点头。
武松问道:“得久,你这鸟笼是哪里来的?”
何得久脱口道:“我的朋友许秉送的。哼,此事必定是他干的!”说罢,倏地跳起身来,怒目喷火,“俺非杀了他,让他偿命不可!”何得久顺手操起一把切菜刀,如疯子一般冲出门去,武松见状欲拦时,已经来不及了。何得久娘子大惊,急冲冲奔出门外喊道:“夫郎不可莽撞!”何得久哪里肯听,武松迎风劈面急追过去。
许秉赶集也刚刚到家,正在屋内脱换淋湿的衣服。何得久闯进许家,也不言语,举刀就砍。许秉猛然抬头,见何得久举刀砍来,不禁大惊失色,急忙闪至一旁。何得久一刀扑空,抢上前去又砍。这时,武松赶上前来,从背后猛喝一声,伸手攥住了何得久的手腕,夺下了菜刀,阻拦道:“你如此莽撞,只怕误伤了人命,待问明了情由,再作处理不迟。”
何得久顿足焦躁道:“还问什么,那鸟笼是他送我的,用毒蛇害人,不是他还能是谁?”说罢,怒不可遏,上前又要同许秉厮打。
武松喝道:“莫要再动拳脚,只待俺慢慢问来,便知分晓。”说罢,上前问许秉:“你与何得久同村居住,又是邻居,你为何在送他的鸟笼里暗藏毒蛇,加害于他,你与我实言道来。”
那许秉闻言,不禁连声叫苦,惊诧骇然,说道:“那鸟笼是我送的不假,可我哪里知道鸟笼里暗藏毒蛇呀平时,得久哥见我家境贫寒,父亲又患痨疾,时常以银资助,我报恩还来不及哩,怎会有害他之心?”
“哼,你休要花言巧语,如今我父已被毒蛇咬死,你还想抵赖不成!走,莫再口罗嗦,我与你到县衙去打官司,非让你抵命不可。”何得久说罢,上前扯起许秉就走,许秉挣扎着,连声求告道:“冤枉,冤枉!得久哥,我实在是冤枉啊!”
武松在旁言道:“那毒蛇是何人所藏?”
许秉说:“这我实在不知道。”
“你的鸟笼是哪里来的?”
“是我从鸟店里买来的。”
“这么说,你真的不知道毒蛇一事了好,你带我去鸟店。”
八里庄离镇上不足三里,这时,外面风停雨住。武松与何得久、许秉三人一起上路,不一刻工夫就赶到了鸟店。鸟店老板听说出了人命案,吓得面如土色,说鸟和鸟笼都是他收购来的,他自己决不会干这种缺德事。
何得久火爆性子又上来了:“哼,鸟笼是你卖的,你休想脱得干系!”
鸟店老板忙扯住武松衣服:“请老爷明鉴,我哪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武松破毒蛇案(3)
武松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好,你收购的是谁家的货清楚吧!”
老板点点头说:“老客户有四家,小的知道。”
“这鸟笼是哪家货你清不清楚?”
“不清楚,因为鸟是统一的画眉鸟,鸟笼也是统一式样,他们四家要是制式不合规范我就不收货。所以,小的也搞不清楚他们各家的货有什么区别。”
“这四家住哪里,你去把他们叫来。记住,不要告诉毒蛇之事。”武松吩咐完毕,又令何得久赶快回家把那个鸟笼拿来。
再说做鸟笼的四家人,见老板邀请,不约而同赶到鸟店。武松早摘去佩刀,打扮成一副商人模样。店老板依武松吩咐之言行事,对做鸟笼的四家主人说:“这位是京城来的客商,姓武,他看中了我鸟店的鸟笼,要现货五百只,我没有现货,他就请你们四位来,赶制一批。但是,他有个条件,你们要向他介绍自己的鸟笼制作是何特点,便于他订货时考虑要谁家的货。”
这四人一听,争先恐后谈论起来。
一个姓王的说道:“客官,我们王家做的鸟笼最讲究做工,你看,这就是我家做的。”他顺手从众多的鸟笼中拣起一个给武松看。武松很惊奇,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随便地问道:“这些鸟笼被老板排在一起,你任意拣一个说是你家做的,有什么凭据?”
“客官,你有所不知,这鸟笼是按店老板要求的统一格式做的,但我们有暗记。你看这上面,有个天王画像,对,就这么一丁点,不细心没人看得出来。”姓王的扎匠得意地告诉武松。
武松说:“好,你把你家做的鸟笼全部拣在一起,让我仔细看看再说。”
那个王扎匠不一会儿就将他家扎的鸟笼全部拣了过来。武松仔细一看,不错,每个鸟笼上面都有一个天王画像。
这时,有个姓俞的扎匠迫不及待地也将自己扎的鸟笼递给武松看,武松如法炮制,也叫他把自己的鸟笼拣在一起。俞扎匠将带有鲤鱼图案的鸟笼统统拣了过来,并且拍着胸脯说:“我敢担保,这些鸟笼如不带鲤鱼标志,我这二十年手艺算是白干了。”武松仔细一察看,何得久拿来的那只双层底鸟笼也被俞扎匠拿过来了。下面两个扎匠也急着拿鸟笼给武松看,武松说:“不必要了,俞扎匠,这鸟笼是你亲手做的?”俞扎匠定睛一看,见是一个双层底鸟笼,脸色陡变:“这不是——这不是我扎的。”
武松指着鸟笼上的鲤鱼图案说:“恐怕你是赖不了啦,好一个鲤鱼图案我问你,蛇是从什么地方放进去的?”
俞扎匠浑身打颤,头上的汗珠像豆粒一般大,扑哒扑哒朝下滴,他知道掩盖不住,便说:“大人,请恕我直言,这双层底鸟笼是我的侄儿三天前请我特制的,我只知道他丢官归家,知错不改,在乡里横行霸道,他唆使一班狐朋狗友,欺男霸女,白日抢劫,夜晚行盗,什么坏事都干,但我不知他叫我做鸟笼有何用途。”
武松破毒蛇案(4)
“你的侄儿叫什么名字?”武松紧追不放。
“他叫俞彪。”俞扎匠刚脱口,许秉从内屋冲了出来:“就是俞彪帮我拣这个鸟笼的。”
武松惊诧地问:“他怎知道你要买鸟笼的?”
许秉说:“俞彪住在我姥姥家那个庄上,我常去姥姥家,认得他。几天前,我在姥姥家无意中谈起得久哥孝敬父亲,想给他父亲买个鸟笼,俞彪不知怎的对这事感兴趣,约我今天上街,特意为我选择了这个鸟笼。”
武松说:“毫无疑问,杀人凶手是俞彪。”
何得久也从内屋出来,见武松这般说,就问:“武二哥,何以见得?”
武松说:“快跟我去抓俞彪,到时你必定知晓。”
说毕,武松让许秉引路,径直赶往俞彪家。
俞彪见有人来捕他,吓得屁滚尿流,想从后门逃走,却被武松一把抓住:“胆大恶贼,你为何谋害何家人?”
“这个……”俞彪还想抵赖。
“讲!”武松亮了亮佩刀。
俞彪吓得丢魂落魄:“是,是,我说。十天前我去赶庙会,途中在一处破庙里避雨,忽见庙中有一秀才和一位娘子也在庙中避雨。我看那娘子非常漂亮,便想抢她回家。那秀才和娘子死活不从,我便把他俩骗到院中,将他们推到水井里淹死了。谁知,何得久做买卖刚巧经过,我不知道他是否看见了,生怕他告官,便想杀死他,正愁没有好法子时,听他的邻居许秉说何得久要买鸟笼,我就想出了这个主意。”
武松又问:“那毒蛇为什么到何家才出来咬人?”
俞彪回答道:“那是小人设了暗开关,不拿鸟笼杆子,毒蛇的头是没法伸出来的。”
至此,蛇案真相大白,武松将俞彪押送县衙问罪。
宋高宗年间,有一官员姓杨,名益,字谦之,被授为贵州安庄县知县。
那安庄县地处岭南,交通阻塞,气候恶劣,瘴疫时行。当地居民以土人为主,习俗落后,崇尚鬼神,信服妖法,很难治理。杨益得了这样一个差事,不免忧心忡忡,有心不去赴任,又怕朝廷见怪,误了自己前程。想来想去,只得硬着头皮启程。
与杨益同行的有连州知县周望,两人约好一同赴任,到广东边界再分手。
两人从陆路来到镇江,雇了一只大船,准备沿江而上从湖南走水路到广东。
船大人少,周、杨两人连同随从只占用了几个大舱,船家又搭载了三四十人。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云游和尚,自称从伏牛山而来,要到湖南广武去烧香。
这和尚大大咧咧,言语粗鲁,同舱的十几个人都很讨厌他。但和尚却不知趣,反而要同舱的人烧茶煮饭给他吃。同舱的人不服,纷纷说道:“出家人在外,本应慈悲小心,不贪不嗔,你怎么反而要讨我们的便宜?” 不料和尚说道:“你们这一小帮人,我要你们服侍,是抬举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不知好歹!”口里小人长小人短地骂个不停。
众人见和尚如此蛮横无礼,个个来气,围住和尚,不是打,就是骂,闹成一团。和尚挣脱出来,口中念念有词,不慌不忙地抬起手,指着骂他的人说道:“不要骂!”那骂的人马上就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和尚又指着打他的人说道:“不要打!”那打他的人顿时动弹不得,手瘫足软。有几个不曾打骂和尚的人,见同伴如此模样,都惊慌起来,叫道:“不好了,有妖人作怪!” 喊叫声惊动了船舱里的周望、杨益两人,他们走出来见到这番模样,也不由大吃一惊。那和尚见周、杨两人身穿官服,不待他们询问,便起身和掌行礼,说道:“小僧是伏牛山来的僧人,随宝舟前去武当,被这帮小人打骂欺负,请两位大人作主。” 周望说道:“打你骂你,就算是他们不对,你这样惩治他们,也不是出家人慈悲为怀的道理。” 和尚听周望这么一说,嘻嘻一笑,回道:“既是两位大人替他们讨饶,我就不与这帮小人计较了。”说着走到那帮人旁边,摸摸这个的嘴,晃晃那个的手,口中念叨道:“说吧,说吧!动吧,动吧!”于是哑了的人又说起话来,瘫了的人又活动起来。看看和尚像耍把戏一样,满船的人大笑起来。
这时,周望悄悄对杨益说:“这和尚肯定有法术在身,要是能镇住当地那些行妖惑众之人。你何不趁此机会请他到你舱里去住?” 杨益道:“老大人说得正是,我空身一人,舱里没有女眷,正好住得。”杨益随即对和尚道:“长老既然与众人相处不合,不如到我舱里委屈几日。
粗茶淡饭,自当供奉,请长老不要嫌弃。”和尚大喜,连称打扰,就随杨益到官舱住下。
船行江上,水天一色,烟雨茫茫。闲来无事,杨益就与和尚谈天说地,讲古论今。那和尚一改粗鲁之态,谈吐之间,颇有几分高僧之风范。杨益暗中更加称奇。渐渐地杨益就把话引上了正题,说起自己要去安庄县上任的事。
和尚听了,沉吟半晌,慢慢说道:“安庄县的风土民情,小僧略知一二。大人若去那做官,要各处安排妥当,做好防备,才可前去。”杨益说道:“下官家贫,无力在朝廷权贵中打点走动,才被打发到这么一个地方做官。圣旨一出,就得赴任,哪里有什么安排准备呢?” 和尚见杨益说话老实,就说道:“小僧本姓李,老家就在大人赴安庄的途中。我索性不上武当去了,就陪你南下广东,到老家去替你寻个有法木之人,让他随你到安庄上任,保你无事。”杨益闻言大喜,再三致谢,又把心头的愁闷之事,一一说给和尚听。和尚见杨益敞开胸襟,以诚相待,更觉得他为人平易本分,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敬重。和尚起身,从褡裢内取出10来两上好的黄金,50两碎银,送给杨益,作为途中的盘缠。杨益起初还推辞一番,见和尚有些不太耐烦,便称谢收下。
清朝乾隆年间,山东省聊城县住着一户姓窦的人家。窦某中过武举人,武艺非常高强。他有3个儿子,一个女儿,个个都很勇猛、敏捷。女儿就是我们这里说的窦小姑。
窦某曾经给客商保镖,用红三角旗做记号,年年南来北往,很少出差错,因此客商们都很信任他,愿意请他给自己的财货保镖。后来名声越传越远,登门请求窦某保镖的客商也越来越多。窦家父子忙不过来,就又请了许多会些武艺的伙计,在城东射书台下开设了一座镖局。那时候在北方省有很多的绿林好汉,但没有一个不知道窦家的红旗镖是不可劫的。惟独直隶省某寨的强盗头子黄天狗,自恃自己力气过人,喽罗众多,心中不服。窦家父子有时偶尔押镖路过他的寨子,也小心提防,双方从来没在一起正式较量过。
一天,省城一位大官的仆人领着百多头骡子,驮着十几万两银子,要到京城去。因为银子的数量大,又要限期交纳,仆人怕途中出差错,就到窦家镖局要求保镖。正巧这天窦家父子都出去了,家中无人。仆人急得围着床头乱转,跺着脚一个劲地叹气:“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窦妻也没有办法,就想出来推辞。这时站在一旁的窦小姑说开了话:“要是路上失镖,当然会坏我们窦家镖局的好名声,但要是求保镖的来镖局请求保镖,我们不能接受,耽误了客商的大事,同样也会有损于我们窦家镖局的名声。”窦妻听了这席话,更不知该怎样办才好。小姑又说:“母亲大人不必心急,孩儿平日里曾跟着父亲学过武艺,这次要是女扮男装前去,我自信还能够胜任此事。”窦妻说:“我听人家说某寨主十分凶恶,你父亲都有些害怕,这一趟又必须经过那地方,一个女孩子家,你能行吗?”小姑坚定地点了点头说:“不妨试一试。”窦妻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就同意了女儿的请求。于是小姑换上男子的衣服,拿上弹弓,牵出马,赶着驮银子的骡子朝京城出发了。
转眼就走了六七天,快到某寨子的地界了。离寨子十几里远的地方有座大客店,小姑见天快黑了,就带领众人投店住宿。小姑坐在店外,马弓往墙上一靠,拿着壶倒水喝。不一会儿,一个小孩用火柴点火,在小姑身边玩耍。
她没当回事,而那小孩却趁小姑不留意的时候,偷偷地烧焦了她的弓弦就一溜烟地跑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小姑他们吃完早餐,就催着驮银两的骡子继续赶路了。
走了几里路,突然从林子里冲出一群强盗,牵着骡子就跑。小姑一看知道遇上了强盗,连忙举手拉弓,那弹子还没射出,就听“崩”的一声,弓弦断成了两截。小姑仔细一看,方才明白昨天夜里小孩点火是有来头的。小姑不敢多作久留,掉马头返身逃走。在离强盗稍微远点的地方勒住了马,剪下自己的长头发接起了弓弦。用力试了试,果然还挺结实,于是小姑又策马往前去。
到了某寨门前,见驮银的骡子已经有一半进了寨门。小姑大声喝道:“大胆的强盗,你们也不看看老子是谁,竟敢来抢镖银,想来寻死吗?”话音刚落,“扑通”一声,一个强盗就被小姑射出的弹子击倒在地。小姑连连拉弓,手中的弹丸还没发尽,百步之内已经躺下了十具尸体。寨主黄天狗一看小姑果然身手不凡,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连忙摇头说:“别打了,别打了!小子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贵镖,请不要怪罪。”说着又连忙回头呵斥手下喽罗退去。过了一会,天狗又凑上笑脸:“早就知道您要路过敝寨,特意让手下准备薄酒一杯,不知英雄肯不肯赏脸光顾?”小姑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干脆答应了黄天狗。小姑和黄天狗并排骑着马进了寨门。驮银子骡子以及随行的仆役伙计等,都在寨外休息。临走时,天狗还命令手下人就地供应饮食、草料。
小姑和黄天狗进了寨子,丰盛的酒席已经备好。敬过三遍酒后,黄天狗不怀好意地用一把匕首叉起块肉,站起身对小姑说:“敬您一点吃的,望您不要推辞。”他想趁小姑开口之机,顺势将匕首直刺她的咽喉。小姑只说了声:“不敢当。”就用口接住肉块。还没等黄天狗用上力,小姑已把刀头咬断了半寸,这时正好有几只燕子在屋梁上“吱吱喳喳”叫个不停,她用力一吐,“噗”的一声,刀头飞了出去,燕子立即掉了下来。黄天狗一看,吓得出了身冷汗,连忙对小姑说:“虎父无犬子,确实如此!今天我差一点错过机会,请您务必把我收在门下,做您的徒弟。”他又和小姑商量说:“你们家镖局的红旗,人家常常假冒,今后要是在旗上加上两根白带子,那样燕、赵一带的寨子,就没人再敢拦劫了。”说完,黄天狗叫手下哆罗把抢来的东西,全部奉还。小姑出了寨,见大官的仆人被吓得半死,小姑只得让人强把他扶上马,好一同赶路。
这事过去一年后,绿林好汉才知道小姑是窦某的女儿,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说:“女儿都这样厉害,父亲和儿子就可想而知了!”从此,窦家镖局更是名震天下了,人们常常把窦家镖局旗上的白带,开玩笑他说成是窦小姑的裹脚布。
九月初,小镇上来了个姓齐的中年汉子,他兑下了镇上的客栈,整修一番,从此成了掌柜。
转眼间大半年就过去了,这天傍晚,有七八个人骑马来到小镇里,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上去都是武林中人。小镇上再没有第二家客栈,这些江湖人很自然地来到齐掌柜的店里。
看到有大生意上门,齐掌柜高兴得眉开眼笑。他热情地招呼这些人坐下,问他们都要些什么。领头的年轻人没说话,一个跟班模样的人趾高气扬地吩咐:“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然后把客房好好拾掇拾掇,我们今天晚上就住这儿了。”
“好咧。客官稍坐,酒菜马上就好。”齐掌柜兴奋地应了一声,然后下去准备。一个时辰后,这些江湖人吃饱喝足了,纷纷来到后面的客房休息,齐掌柜告诉伙计收拾好后就打烊,然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进了屋子后,齐掌柜立刻把门插上。他把眼睛贴在门缝上仔细看看,确定没人跟踪后,也不点灯,径直摸黑来到床上,掀开床板,里面露出一排铜管。齐掌柜小心地将耳朵贴在其中一根铜管上,铜管里顿时传来了领头年轻人的声音:“袁行,你真的确定欧阳林的墓就在镇外的七顺山上?”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说:“放心吧花公子,这个消息绝对可靠。”
年轻人说:“好,如果真能找到财宝和秘笈,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尖细的声音又奉承几句,两个人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齐掌柜的脸色大变,他快速地放下床板,一下子钻到被里。很快,他的房门被人轻轻敲了三下,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门外说:“掌柜的,快起来,我找你有事。”
齐掌柜叹了一口气,然后下床点亮油灯,将房门拉开。门外是那群江湖人中唯一的女子,她见到齐掌柜后也不说话,一闪身跨进房里,回手又把门插上,然后毫不避讳地坐在齐掌柜的床上。
齐掌柜也不惊讶,他平静地说:“慕容小姐,没想到你跟着他们来了。”此时,齐掌柜的声音也变成了柔柔的女声。
慕容小姐一愣,马上又恢复正常:“居然被你看出来了。不过想想也是,武林四公子之首的欧阳林,最擅长的就是易容之术,身为他贴身婢女的春兰,自然能看穿我这点小手段。”
化妆成齐掌柜的春兰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劝道:“慕容小姐,公子和夫人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你还是把他忘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这也是公子生前的愿望……”
“住口!”慕容小姐变得很激动,她低声训斥春兰:“林哥生前最倚重的人就是你,可是他死后你却不敢为他报仇,只会在这里懦弱地守墓。哼,没关系,这仇我替林哥报。告诉你,我已经计划好如何行动了,你到时候可别出来碍事。”说完她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自己的房里,慕容小姐怎么也睡不着。她回想起当年欧阳林带领其他三公子纵横江湖时,自己只能偷偷地喜欢他,林哥也知道自己的心思,可他只把自己当成妹妹看待。后来林哥夫妇莫名其妙地死了,她经过大半年的调查,终于查出一点线索:林哥的死很可能跟二公子花百寻有关。后来她乔装改扮接近花百寻,参加到这个队伍里,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杀死花百寻为林哥报仇。
第二天,花百寻一行人匆匆吃过早饭,结账后直奔七顺山而去。看着他们走远了,春兰也跟着走出小镇,然后抄另一条小路上山。
花百寻带着众人来到山顶,山顶有一块平地,平地的中央是一座土坟,坟前的墓碑上刻着“欧阳林之墓”五个大字。花百寻一挥手,众人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镐头把墓刨开,露出了里面的楠木棺材。
花百寻运足内力一掀,一下子就把棺材盖掀了起来,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棺材里居然是空的,什么也没有。看到这个情形,花百寻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突然提起棺材扔到一边,露出铺在下面的青石板。花百寻笑了,他一挥手,那个跟班走上来把青石板掀开,露出一个洞口,洞口处有台阶通到下面,由于洞里黑暗,只能看到五六级。花百寻伸手一指,示意袁行在前面探路。
袁行不敢违抗花百寻的命令,只好点亮火折子走进洞口。走下台阶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甬路,甬路两边的墙上镶着夜明珠,将甬路照得通亮。
望着这些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众人的眼里都露出贪婪之色。花百寻沉声说道:“诸位,光外面就用了这么多夜明珠,很显然里面的财宝更珍贵。现在不用着急拿这些夜明珠,等把所有的财宝都聚齐了大家再平分吧。”
众人都点头称是,他们走完这段甬路,来到一间很大的石室里。石室里仍旧有许多夜明珠,但是却没别的财宝。在正东的方向放着一口青石棺材,很显然,这才是欧阳林真正的墓室。
一个红脸的少年性子急躁,他见没有预想中的财宝,就直奔青石棺材而来。他的手刚要碰到棺材,一把飞刀从背后飞来,正扎在他的后颈上,红脸少年立刻气绝而亡。众人大惊,目瞪口呆地看着发出飞刀的慕容小姐。此刻,慕容小姐伸手揭开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因兴奋而涨红的脸:“你们都是害死林哥的凶手,今天我要在林哥的面前替他报仇。”说完她从怀里掏出几颗蜡丸,猛地向地上一掷,蜡丸碰到地面后砰地一声爆开,喷出了黄色的烟雾。在烟雾中,花百寻等人一个个地倒下了。
过了好一会黄烟才散尽,慕容小姐预先服了解药,她是唯一站着的人。慕容小姐跪在青石棺材前,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林哥,我今天终于替你报仇了。等一会我就把他们的狗头砍下来祭奠你的在天之灵。”说完她提着剑走向花百寻,正要挥剑,原本一动不动的花百寻猛地跳起来,一下子点中了慕容小姐的穴道。
不光如此,除了袁行,所有人都慢慢爬了起来。花百寻看着又惊又怒的慕容小姐,得意地笑着说:“你猜对了,当初就是我们合伙把欧阳林弄死了。后来听说他的墓里有宝藏,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所以一直小心提防。本来以为要对我们不利的人是袁行,没想到是你。”
慕容小姐恨恨地说:“算你们这帮狗贼命大,我生不能报仇,死后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花百寻恶狠狠地说:“哼,落在我手里,你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说完他淫笑着向慕容小姐的胸前抓去。眼看慕容小姐就要受辱,青石棺材盖忽然被掀开,春兰一下子从里面蹿出来,她手里握着匕首,正扎在花百寻的小腹上。只听叮的一声,匕首居然被挡住了,就在春兰愣神的工夫,花百寻一掌将她击飞,撞在墙上不知生死。
小杨村的张二爷是个苦命的人,他有两个儿子,老伴去世早,他屎一把尿一把把两个儿子养大成人,没想到到头来,两个儿子都是娶了媳妇忘了爹的人,双双把他给赶出了门。无奈,张二爷只好一个人住在村东头的一个废弃的窝棚里,每天就靠出外捡点破烂,勉强维持生活。
这天,张二爷又出门去捡破烂,来到镇上的垃圾场里,张二爷正埋着头,在臭烘烘小山似的垃圾堆上翻找着有用的废品,突然,不知从哪跑出条皮赖毛秃的老黑狗,远远围着他直打转。张二爷吓了一大跳,该不会是条疯狗吧?要不它干吗对着自己虎视眈眈?
他一跺脚,狗一扭腰,跑开了,可没多会儿,又跑了回来,摇着尾巴远远地看着自己。瞧这狗不像是疯狗,它的眼神明亮,摇着尾巴低低地叫唤,那声音弱弱的,分明有着乞求。张二爷仔细再看狗,肚子瘪瘪的,难道它是饿了,想找自己讨点吃的?正好他怀里揣有两个窝窝头,于是就试着掏出一个,朝狗扔去。狗汪的一声窜了过去,叼起馒头,贪婪地吃了起来,边吃边不时抬起头,感激地看着张二爷。
估计这狗和自己一样,老了无用被人扔掉的,张二爷叹了口气,说,得,苦命人配条苦命狗,真要有缘,你就跟着我吧。狗摇着尾巴向他走了过来,还伸出舌头亲热地舔了舔他的脚面。他背起捡来的破烂回了家,那狗果真摇着尾巴跟了上来,一路跟着他回到了窝棚里。
一人一狗就组合了个新家,一起生活。每天张二爷出去捡破烂,狗就跟在他身后,伸出爪子帮着扒垃圾,多了个伴,张二爷倒觉得生活多了些滋味。不知不觉几年时间过去,狗老了,人也更老迈了,张二爷发现,自己的手脚比起前两年迟缓了,捡不到多少破烂了。加上金融危机,原材料的价格都一路暴跌,更不要说废品了。价格下降,捡到的破烂又少,二爷的生活更是难以维持,经常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张二爷忍不住老泪横流,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硬挺下去有什么意思?不如一死解脱算了。这样一想,他爬上村子后面的一座悬崖边上,闭上眼睛正要纵身往下跳,突然有什么东西拉住了自己的裤管,二爷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老黑狗,它居然一路跟了过来。
老黑狗喉头呜呜地低叫着,死死咬住二爷的裤管不放,二爷肚子咕咕作响,他勒了勒腰带,对老黑狗说:“老啦,没用啦,与其活活饿死,还不如纵身往下一跳,给自己一个痛快呀!”
老黑狗摇了摇尾巴,放开二爷的裤管,扭头从身后叼上个东西,二爷一看,不由得愣住了,是把刀!
老黑狗叼着刀直往二爷手里送,二爷接过刀,一脸茫然,难道狗想送刀给自己抹脖子?老黑狗四脚一趴,两眼垂泪卧在二爷的面前,二爷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老黑狗是让自己杀它的啊!他把刀子远远一扔,紧紧地抱住老黑狗:“我怎么舍得吃你?就你这皮包骨的模样,就算杀了你也剥不下几斤肉来啊。好,有你这样对我,我一定要努力活下去,捡不了破烂,我就和你一起去乞讨,多活一天就是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的胜利啊!”
第二天,张二爷带着老黑狗踏上了乞讨的道路。他们一路乞讨着走到镇上,经过一个木器加工厂,发现里面围了好多人,二爷好奇心起,带着老黑狗走过去看热闹,一问,原来是个工人使用电锯的时候,不小心锯断个指头,此刻,人们正忙着给他止血呢。
看了一会儿热闹,张二爷正要离开,老黑狗突然汪的叫了一声,冲了上去,二爷吓坏了,这老黑狗想干什么?他忙喝叫老黑狗回来,可一向听话的老黑狗这回却充耳不闻,径自冲了上去,张二爷正手足无措的时候,老黑狗做出了惊人之举,它一口叼住了掉在地上的那个手指头,咕的一声吞下了肚!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手指头还得拿到医院做再植手术呢,现在给狗吞下肚了,这还了得?骚动中,有人一声大喊:“不能让狗跑了,快逮住它,杀狗取出手指头来!”
狗大概给吓坏了,也没跑,很快给人放倒在地。张二爷流着泪,却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别人把老黑狗四脚分开,用一把锋利的刀子划开了它的肚子,血淋淋把胃整个给掏了出来。奇怪得很,老黑狗的胃胀鼓鼓的,张二爷糊涂了,家里都两天没米下锅了,老黑狗吃了什么,能把个肚子吃得这么饱胀?
胃切开了,指头完好无损,而老黑狗的胃里居然有着个圆溜溜的东西在里面,像个小皮球,却石头一般坚硬。“老头,是狗宝呀,这么大的狗宝我们还是闻所未闻呢,是无价之宝,你发达啦……”有人高声嚷了起来。
接过温热的狗宝,张二爷看了地上的老黑狗一眼,老黑狗早就断了气,但一双眼睛还是大睁着定定地看着自己,就在一瞬间,它的眼眶里,分明滚落了两颗大大的泪珠!张二爷什么都明白了,他蹲下身,紧紧抱住老黑狗,放声大哭起来……
张二爷厚葬了老黑狗。卖了狗宝的钱,他全部捐了出来,让人们盖了间敬老院。而敬老院就紧挨着老黑狗的坟,张二爷要让老黑狗永远守护着敬老院,让他可以看见这里的老人,个个都是那么快乐而又幸福地安享着晚年。
过去有个秀才,为炫耀自己有学问,不论说话还是写文章,都喜欢咬文嚼字。
有一天夜里,他睡到半夜时,被蝎子蜇了,便急忙说:“贤妻速燃银灯也!夫为毒虫所袭!”妻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没有吭声。秀才急着解释道:“贤妻贤妻,一虫钻我被里,身如琵琶,尾似钢锥,快点亮子,看是什么东西?”
妻子仍听不明白他的话,秀才疼得实在受不了啦,急忙高声喊道:“老婆老婆快点灯,蝎子蜇了我屁股了!”妻子边点灯边笑着说:“这都怪你乱转文,这教训要牢牢记在心!”
无论是开心还是伤心,无论是得意遏是失意,它都会笑。国为它是狼,狼是很少悲伤的。
狼只会啸,狼也只会笑。因此在人眼中,狼永远孤傲冷漠。
一条孤独的狼顶着呼啸的北风在艰难的迈着步伐。它去往的目的地和它何时会停住脚步,一切的一切无人知晓,或许就无所谓终点,如果说有的话,是它心中那片传说中的草原。
但它会一直走下去,毫不放松,直到倒下。
因为狼知道,在遥远的北方只有它一个,不会再有其它狼的帮助和关心。而且,因为它是狼,孤傲冷漠的狼的本性和对世态炎凉的深刻认识使它深深懂得它最好的朋友便是孤独。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除孤独之外,什么朋友终将会离开自己。
狼也在孤独中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它睁开它的双眼,向天地间长啸一声,以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接着,微笑着向太阳升起的地方飞奔。虽然笑容中带有些许伤感和凄凉,可是它还是在笑。无论是开心还是伤心,无论是得意还是失意,它都会笑。
因为它是狼,狼是很少悲伤的。狼只会啸,狼也只会笑。因此在人眼中,狼永远孤傲冷漠。
狼也曾想跟小狗小猫一样找一个避风的小屋,但狼永远是狼,没有它们柔软雪白的毛,也没有那温柔多变的眼睛,因而狼只会在荒野中长啸以倾吐心中的郁闷。所以狼虽然一度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小屋,可是最终还是失败了。剩下的只有一身的伤痕和一想起就会心痛的往事。可是狼只能默默的承受心中的痛苦,静静的去舔自己的伤口。
狼本来天真的以为真诚能让上帝为之动容,现在终于明白,上帝相信的是风花“血”月。
狼现在也终于明白了风花“血”月的真谛。风是呼啸的狂风,花是飞舞的雪花,血是伤口流出的鲜血,月是天上的一轮残月。迎着茫茫风雪,向孤独的残月长啸,是何等的惬意与潇洒!
狼在舔干了自身伤口的血以后又要开始新的旅程。狼又默默地唱起了那首为它写的歌:“我是一头来自北方的狼,在无垠的荒漠中飞奔,呼啸的北风吹过,茫茫的风沙掠过,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一两声长啸,不为别的,只为了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1986年12月初的一天,在大西洋上,37岁的美国航空公司随机工程师怀特·魏雅特独自驾驶着双引擎飞机从拿骚岛起飞,准备用一小时左右飞到迈阿密。
在拿骚岛时,他接连三天参加了当地组织的三场足球比赛,充当猛攻猛打的前锋,踢得十分过瘾。不过,当他神气活现地钻上飞机准备发动时,却发现机上的导航设备已经被小偷拆个精光。怀特敏锐地感到:那是输了球的空军地勤人员干的,他们埋怨怀特渗和到敌对的足球队里去,败坏了他们的声誉。
怀特不想去追回导航设备,他参加球赛赢来的钱,足够买两套设备了。
他想,只要自己睁大眼,没有导航设备也能飞到迈阿密。
但是,起飞后不久,天空就乌云密布,哗哗下起雨来。一小时后,怀特隔着雨向下观察,希望能见到迈阿密的影子,但下面白茫茫一片,飞机似乎仍在大西洋上空盘旋。
身旁唯一的那只罗盘指针不断旋转,怀特这才明白,自己已被这只损坏的罗盘误导,偏离了向西飞行的航线。他睁大眼睛,将飞机降至乌云下面飞行,终于看清了一串被浪涛冲激的礁石。他估计这些礁石是通往波密尼岛的链状礁屿,但是这又是一个错误,他被这个所谓的“陆上标志”引导得越飞越弄不清方向了。
怀特只能打开无线电话,向空中发出呼救讯号。这时,一架飞往迈阿密的牙买加客机答复了他,还将他的呼救讯号传播给美国海岸警卫队。一架游隼式搜索机立刻起飞,但由于另一个呼救讯号和雷雨的干扰,将近一个钟头才找到了怀特的双引擎飞机。
机长布兰肯上尉通过无线电话对怀特说:“撑住,再过几分钟,你就可以到达西南方一个小型机场了!” 但是,怀特的左右引擎接连发出咳嗽似的熄火声,飞机急速向海面下坠。
他将襟翼完全放下,希望飞机能减速,但是,飞机失去控制,轰隆一声撞向海面。
游隼搜索机上的救护人员都吓坏了,他们让喷气机倾侧着低飞掠过,但海面上什么也找不到。一架空军运输机向海上投下了一个配有降落伞的照明弹,但布兰肯他们来回飞掠了4次,还是没有找到怀特。他们的燃料也快完了,只能飞回去加油。
原来,怀特的飞机落海时,他的前额在仪表板上撞破了,鲜血滴滴渗出。
他抓起两颗信号弹,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右机翼。他拉开活塞使救生背心充气,又敲击一颗信号弹的点火帽,希望它能燃亮,指示营救人员找到他。但是,信号弹只嘶嘶发出几点火星就熄灭了,另一颗信号弹也毫无用处。偏偏这时,那架游隼式搜索机掠过了他的头顶! 机翼很快在他脚下滑落,机头像海豚似的向海底钻去,刹那间就消失无踪。
怀特在海面上半沉半浮,30分钟后,他已全身颤抖,两腿开始痉挛。接着,他的救生背心又开始漏气,充气管从接缝处滑出来,形成了一个空洞。他立刻对着那个空洞拼命吹气,使救生背心重新膨胀起来,又将自己手指硬塞进去堵住漏洞。
做完这一切,他的信心又来了。他努力回想这几天在拿骚岛上的足球赛,三场他竟进了12个球!平均每场4个!对方的后卫拦得又猛又凶,每次都想撞他一个跟头,但都被他巧妙地躲过,反而利用对方遮挡了守门员的视线,巧妙进球。
他在第一场比赛时进了6个球,对方球队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贝利”吓坏了,想方设法要轰他走,但他调皮地躲来躲去,第二场比赛一开始,他又露面了。
想到这些,他开心地笑了。
但是,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个移动的坚硬物体在碰撞他的脚!——这儿不是球场,这儿是危险的海洋!这个移动的家伙,一定是条吃人的鲨鱼! 怀待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但他马上想:这是一场生与死的比赛,我既无枪,又无刀,只能靠刚赢过球的脚了! 他将救生背心又重新吹足气,望了一下天空,这时云团散开了,星星在天上转动,一颗流星忽然划过,四周宁静得出奇。
在一条蜿蜒曲折、杂草丛生的山路上,有两位农民装束的人正匆匆往前赶路。走在前面的,年岁稍长,肩宽体壮,两眼有神,步子迈得很大;跟在后面的,是个小青年,他不时地小跑几步,才能跟上前面那人。
爬过一道小山坡,拐过一个弯道,突然前面那个人停了步子。他侧过身,仔细倾听了一会,又机警地往后扫了几眼,悄声对跟上来的年轻人说:"注意了没有,后边有人跟着呢。"年轻人机灵地蹲下身子,装出鞋子里进了泥沙的样子,手却伸进了腰间。
年长的那位立刻按住了他的肩头,轻声说:"不要动,随他跟着,可能能对我们有用。"然后他故意大声说:"怎么样,是不是走不动了/"
"才不是呢!是沙子进了鞋。"年轻人心领神会,也大着嗓子说。
两人继续往前赶路。大约又走了二十分钟路,前面忽然变得开阔起来,他们来到一个小山村。这山村坐落在一个山坳里,四周被树林包转着。沿着山路走下去,在村子的中央,有个小茶馆。
两位赶路的进了茶馆,叫掌柜的泡了壶茶,笃悠悠地歇起脚来。一会儿工夫,茶馆里走进了一位瘦高个子。他同样叫掌柜的泡了壶茶。
瘦高个子刚坐定,还没来得及端茶喝,那肩宽体壮的赶路人突然站起身,解开衣服扣子,腰是赫然露出了把亮铮铮的盒子枪,喊道:"警卫员!"
"到!"那年轻?quot;啪"的一个立正。
"立刻通知排以上干部和村里的民兵中队长前来开会,有紧急任务布置。"
"是!"年轻人转身要走,肩宽体壮的又喊住了他,关照说:"等等,通知民兵,把全村的路都给封锁了,只许进,不许出。"年轻人转身奔出了茶馆。
那肩宽体壮的人随后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旁桌那位瘦高个子说道:"这位老乡,你好像不是山里人吧?"
瘦高个正盯着那把手枪发愣,忽然听到发问,慌乱地回答:"啊,是,噢,不是不是!"
"那你来这山村里干啥子呀?"
"我,我是山下瓷器店的伙计,上山来收购稻草的。"
"哈哈,那可是太晚了,这个时候可是一根稻草也收不到的。"
肩宽体壮的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是啊,是啊。"瘦高个被笑得乱了方寸,"请问,这位大哥尊姓大名。"
"我嘛,姓陈名毅。"
"啊!"瘦高个一下愣坐在了椅子上。
的确,这位肩宽体壮的正是威名远扬的新四军一支队司令员陈毅。原来这天早上,陈毅带着警卫员去新四军司令部开会,在往赶的路上,突然接到我交通员的报告,说是煤山一带有很多山民为反抗日本鬼子的屠杀和抢掠,自发地组织起来,袭击了鬼子的一个小分队,缴获了十多支枪和几箱子弹。日军头目嘉平次郎气得亲自带了200多个日本兵和伪军进山进行围剿。经过一天的战斗,山民们眼看就要弹尽粮绝了。地下党闻讯后,火速派交通员前来请求新四军支援。
情况万分危急,回去调部队已经来不及了,于是,陈毅只带着警卫员直接进了山。
这时,十几个青壮年一下拥进了茶馆,虽然都是农民装束,但腰间全鼓鼓的,显然都带着家伙。
陈毅站起身,让大家坐定后说:"嘉平次郎已中了我的圈套,现在我们要马上集中所有埋伏的部队,里应外合,把敌人全部消灭掉。具体的,我们分工一下--"陈毅突然停了下来,对那个完全吓呆了的瘦高个说:"对不起了,我们有重大军事行动,只能委屈你一下了。"说罢,挥了挥手,两位民兵立刻上前,把瘦高个押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
凭着丰富的对敌斗争的经验,陈毅早就识破了这瘦高个正是一路跟他们进山的敌探。陈毅就是想利用他作为诱饵引敌人上钩。
山里的夜来得特别快,瘦高个被关在黑黝黝的房间里,心里又怕又急。屋外不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跟上!跟!"的口令声。等声音完全消失后,瘦高个扒着门缝往外一瞧,不由喜上眉梢--门口看守他的两位壮汉已换成了两位妇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顾不了细想,推开窗子,一跃而出。
此时,被鬼子围困的山民正借着夜幕进行休整和商量对策。一天一夜的战斗,加上没吃没喝,他们全都累得筋疲力尽了。突然,"啪!啪!"夜幕中响起了两声清脆的枪声;紧接着"噼里啪啦 "枪声四起,还夹有"轰!轰"的炮声。山民们不由得紧张起来,要知道他们现在已没有多少力量和敌人抗击了。
其实,这"啪!啪"两下枪声也同样让敌人感到纳闷--是从哪打来的?那个日军头目嘉平次郎更是紧张万分,因为刚才那两枪完全是冲他而来的。
嘉平次郎吓得赶紧躲到石头后面指挥部队准备迎战。就在这时,四周响起了更密集的枪声,还有"隆隆"的炮声和隐隐约约的喊杀声。"难道是新四军的大部队来了?"嘉平次郎搞不懂了,他明明得到情报,说是新四军主力不在这里,怎么这么快他们就出现了?
就在这时,翻译官把瘦高个给领来了。这家伙一见嘉平次郎,就把自己如何在山上跟踪两个人,如何在村里被陈毅捉住,如何冒险逃脱的经过说了一遍?quot;太君啊,我看咱们还是撤吧。这新四军可是大部队呀,全躲在老百姓的家里,我亲眼看他们出来的。"
嘉平次郎起初还将信将疑,见这家伙说得绘声绘色,联想到平日里多次上陈毅的当,便赶紧下了撤退的命令。
那些日本兵和伪军一接到撤退的命令,完全乱了套,争先恐后的逃命。被围困的山民此时已搞清新四军前来支援了,顿时精神大振,奋勇地冲杀过来。陈毅指挥着民兵,与山民们两面合击,把鬼子和伪军打得晕头转向,不一会儿全跑下了山。
两支队伍汇合后,山民们握着陈毅的手,纷纷表示感谢,但他们没有见到新四军部队,而且发现周围全是附近村里的民兵,手里的"武器"竟是爆仗、汽油桶和破脸盆等。露出惊讶不解的神情。陈毅哈哈大笑道:"你们看,真正的新四军只有我们两个。"他指了指自己和身旁的警卫员,"真正的枪也就是两支盒子枪!"
恍然大悟的山们们不由得从心底里敬佩陈毅的果断和机智。
传说古来的朔县,南山脚下有四大老财,被人们称为“四大无数。”
张家嘴田家老财土地无数,据说以“照”算地。所谓“照”,在朔县有手搭凉棚遥望的意思。以“照”算地,就是田家老财往梁上一站,看到哪里,哪时的地就都人家所有。
王万庄关家老财饥荒无数,是说关忠是家老财,但平时为人为善,人缘好,喜欢借,走到哪里跟人把财物借到哪里,债主都不好意思讨要,以至于到处是饥荒,被戏谑为“饥荒无数。”
青钟蔚家老财也叫红老财,是粮食无数。
何庄何家老财也叫五马老财,是元宝无数(也叫钱无数)。
何家老财的元宝从何而来,倒是有一个惊人的传说。说何家老财家有一个羊倌,是个傻子。傻子羊倌放羊回来没事干,就把落了的羊毛收集起来,捻羊毛绳绳。羊毛绳绳一般用来织袜子,结实,暖和。放羊临走前,就把“拨掉儿”(朔县方言,捻线、细绳的工具)放在椽头下。
有一天,何老财无意间进了傻子羊倌的小屋里,看到了这个拨掉儿,就取了下来。这一看不要紧,惊得何老财目瞪口呆。原来,人们一般找一截榆头短棒或一块细长条石头,在上面打个眼儿,插根筷子或铁丝,就可以捻线或细绳了。而傻子羊倌的拨掉儿,非木非石,下面坠的竟然是个金元宝。一个又穷又傻的羊倌,哪里来的元宝?莫不是偷了东家的?
等傍晚傻羊倌放养回来,何老财于是探问拨掉儿的来头,只听傻羊倌说:“东家啊,我在南山沟里放养,前些日子老听着山里有个东西在叫啊叫。说是‘出啊出啊!’我开始以为是谁在跟我开玩笑哩,也没理它。没想到我一到那里,就有个东西中叫‘出啊出啊’,我一动气,说‘你想出就出来哇’。啊呀东家,我刚说完,那崖头就倒下一半儿,我吓了一跳,后来看看没事儿,就过去瞧了瞧,你说那里的石头那个精致啊,我就拿了一块回来做拨掉儿。”
何老财一听这还了的,傻子羊倌可是说,半座山都变成这种石头了,这岂不是说里面有半山的金元宝吗?3
何老财叫傻羊倌领了,到山里看了,果然一沟的元宝在那里闪闪发光,于是赶了大车一个劲儿地拉,拉了几天几夜才拉完。
青钟蔚老财粮食多,自然财大气粗,说话有份量,谁见了也给人家空一份儿。见了何家老财,当然就是另一回事儿了。于是,蔚老财对何老财说:“你家有啥哩!我家的粮食口袋挨口袋,能从青钟排到朔县东门口。”
何家老财说:“你排一个口袋,我就能在上面放一个金元宝。”
蔚家老财说:“我的粮食可是青一色的。”
何家老财说:“我的金元宝是一个样儿的。”
两家打赌,结果谁也没有取胜,最后打了个平手,因为他们都说到做到了。
很久很久以后,据说什么神仙都眼红蔚家老财,在蔚家老财办事宴(朔县办红白喜事)时,派了大量“吃口”(传说人在那天无论如何都吃不饱),要一举吃完人家的粮食。这边的人吃了一碗来不及一碗,那边的饸餎上不及,整整吃了整天,蔚家老财的粮食纹丝不减。神仙没办法,最后竟然使了一场洪水,把所有的粮食冲掉了。传说青钟附近的什么河里,到如今都有好多高粱一样的红石头,说那此红石头都是高粱变的呢!
俗话说:“秧好一半谷,妻好一半福。”乡亲们都说徐苟三走了好运,娶了个好妻子。
这话一点不假,苟三娘子虽说是尼姑出身,可是人生得象天仙不说,扒家又能干,做起活来,薅草割麦,纺纱织布,描花绣朵是样样在行。
这事传到财主伍阎王的耳朵里,蚂蟥听不得水响,这天清早,他就溜到徐苟三的家里来了。
苟三娘子正在屋里纺棉纱,见来了客,忙站起身来打招呼,递茶端板凳。
伍阎王见苟三娘子,果真好看,浑身的骨关节都酥了。两只老鼠眼睛都不住地在她身上转来转去。苟三娘子见他一个劲的瞄自己,就说:“我们当家的下田去了,你郎是谁呀?”
伍阎王一听苟三不在家,暗暗高兴。他说:“我是东湾伍财主,徐苟三欠我三斗五升高梁。”苟三娘子忙说:“你郎坐会,我去叫他回来。”
伍阎王一看她要出门,忙说:“莫叫莫叫,我还要送样东西你呢。”说完掏出一根簪子,往苟三娘子面前递去。
苟三娘子一见,心中明白了八九分,知道这个吃喝嫖赌出了名的伍阎王没安好心,想了想接过簪子说:“多谢你家费心,你坐会,我去厨房打几个鸡蛋你郎吃。”说罢不等伍阎王开口,一转身走了。
伍阎王一见鱼儿上钩,喜得不得了。哪知苟三娘子出了后门,一口气跑到田里给徐苟三说了。徐苟三听完,在妻子耳边说了几句话,让她先回屋去。
过了一会,苟三娘子端了一碗荷包鸡蛋走进堂里,伍阎王一见,双手去接过碗后,顺手拉起了苟三娘子的胳膊。
苟三娘子突然一声惊叫:“快放手,当家的回来了。”伍阎王一听,果然是徐苟三哼着山歌走来了。心里一惊:就要从大门出去。苟三娘子说:“他是从大门进的,碰见了不大好。”伍阎王一听忙要走后门,苟三娘子说:“你郎从大门进,后门出,人家见了会起疑心的。”伍阎王又退回来,急得团团转。苟三娘子指着屋角的一只大黄桶说:“这里头是空的,你郎受点委屈,进去躲一下,等他出了门你郎再出来。”
伍阎王一听有理,揭起盖子钻了进去。苟三娘子马上将黄桶盖了个严严实实的。刚一盖好,徐苟三进来了,他对妻子眨眨眼,苟三娘子端起桌上鸡蛋递给他的手里,笑着说:“我刚打的,趁热快吃。”徐苟三会意地说:“娘子放心,看我慢慢收拾他。”
伍阎王困在黄桶里,声不敢出,气不敢喘,闷得头昏脑胀,汗巴水淋。忽听得苟三娘子说:“东湾伍老爷来过,说欠他三斗五升高梁。”徐苟三骂道:“这个老黄魂,高梁种还刚播下去他就上门讨债,见个鬼!”说罢一拳头擂在黄桶盖上,把个伍阎王震得眼睛火花直冒。徐苟三又说:“这口黄桶反正没得什么装,推出去抵债算了。”于是一脚将桶蹬倒在地。伍阎王在里面一头撞在桶盖上,额头马上起了一个血包,没等他叫出声,身子象砣螺直滚起来。徐苟三和妻子把桶滚出了大门,一直向东湾滚去。
七滚八滚,伍阎王浑身都快滚散架,连喊救命,徐苟三只当没听见,一直滚到伍阎王家大门口才停住脚手。喊伍阎王的老婆出来看桶。
伍阎王的老婆听说徐苟三推着个黄桶来抵债生怕吃了亏。跑出门一看说:“谁要你这桶,滚回去。”
伍阎王一听,赶紧挣扎着从黄桶里伸出头来,骂老婆:“滚你娘的蛋,再滚一趟,老子还有命吗?”
1982年6月24日,爪哇上空7英里的高度上,一架由伦敦飞往新西兰的巨大的波音747客机在夜幕中平稳地飞行着。再过3个小时,这架载着239名成年旅客和8名儿童的英国航空公司009次班机,就要在澳大利亚的佩里着陆了。
客机正朝着印度洋飞行。机长埃里克·穆迪站在主舱通往上层机舱的螺旋形楼梯下面,同客舱服务主任格雷厄姆·斯金纳聊天。12名男女服务员正在收拾晚餐的杯盘。在巨型喷气客机头部的驾驶舱里,副驾驶员罗杰·格瑞夫和机械师巴里·汤力·弗里曼坐在驾驶椅上,仔细观察着仪表。这时,飞机依靠自动驾驶仪以550英里的时速飞行着。
晚上8点40分,格瑞夫先是发现挡风玻璃上出现了斑斑点点绿色的静电火花,接着,他惊叫起来:“快瞧发动机!”随着他的喊声,汤力·弗里曼透过侧窗往外看去,只见右舷的一台发动机闪着耀眼的亮光,好像镁光照明弹在里面燃烧。这时候,穆迪机长已经回到驾驶舱里。他发现他这一侧的发动机也发出白炽的亮光。这是他17年飞行生涯中所看到的最奇异的现象。
客舱里,事务长理查·阿布雷正帮着一位服务员挂银幕,准备放电影。突然,他发现了缕缕烟雾,他以为是哪位旅客不小心掉的烟头。阿布雷和这个服务员赶紧朝前走去,仔细检查每一个座位。在楼梯附近,他们碰到了神情紧张的格雷厄姆·斯金纳,这时,烟雾更浓了,斯金纳连忙飞奔上楼去报告机长。
驾驶舱里,穆迪和格瑞夫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金属气味,这使他们迷惑不解。接着,他们感到飞机在微微震动,就在这个时候,汤力·弗里曼喊叫起来:“4号发动机停车!”
30秒之后。
“2号发动机停车,3号也停了……见鬼,4台发动机全停了!”
穆迪立即命令格瑞夫发出遇险信号,与此同时,他驾机向左转弯,指望向北滑翔,在距离最近的雅加达机场降落。可是,就是这个机场,也还有120英里。
格瑞夫急促地按动发报按钮,“呼救,呼救,呼救。我们的4台发动机都失灵了!”
失去动力的飞机开始从37000英尺的高度向下滑翔。首先跃入驾驶员脑海的是:“我们的操作出了什么问题?”以往,一架现代喷气飞机上4台发动机同时失灵的情况极为少见。这种情况是由于飞机的防冰系统和燃料系统发生故障造成的。可是,这架飞机除冰装置有效,燃烧系统也正常。眼下,别无选择,只有重新启动发动机。这种操作,他们在模拟飞行训练中实践过。
穆迪对重新启动还不是十分担心。从理论上说,在空中重新启动波音747的罗尔思—罗伯斯RB211发动机,空气密度最为有利的高度是28000英尺。每次模拟练习,他都是在这个高度点燃发动机的。可是,模拟驾驶舱是牢固地安装在地面上的,而现在,他上不挨天,下不着地,手心里还攥着262个人的生命。
穆迪机长驾驶飞机向雅加达滑翔,他拼命保持着飞行高度。格瑞夫和汤力·弗里曼有条不紊地尽力重新启动。他们按动开关,试图点燃各台发动机,可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们一次又一次反复启动着。这时,没有燃烧的燃料从发动机里淌出来,在流到的地方燃烧着。
飞机迅速下降,已经降到28000英尺了,可发动机还是毫无动静。当飞机降到26000英尺时,警报器划破了驾驶舱里紧张的沉寂。由于没有发动机的动力,加压系统失灵了。驾驶员必须戴上装有话筒的氧气面罩。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格瑞夫的氧气面罩出了毛病。
穆迪机长坐在操纵器前,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珍惜每一英寸的高度,但又不能失去同副驾驶员的联系,不能让他因为缺氧而昏迷。无可奈何,他决定俯冲,降低飞行高度,这样就不需要氧气面罩了。这会儿,滑翔着的飞机的下降速率猛增到每分钟8000英尺。
这架290吨的飞机急剧下降,机身抖动着,像是要散架子似的。飞机上,去墨尔本一家电视台工作的比尔·莫里斯,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呆在一架突然失灵的电梯里,一下子掉了下去。客舱里的灯光忽明忽暗,莫里斯魂飞魄散,几乎吓瘫了。他一把抓过一张纸,潦草地给爹妈和对象写下了诀别书。来自佩思的达芬妮·米尔斯扑在同伴的身上,叫着:“啊,不,不要就这么死了!”
飞机降到20000英尺,格瑞夫想方设法修好了氧气面罩。穆迪马上把飞机拉平,又进入滑翔状态。
可就在这个时候,客舱里的气压骤然下降,因此,旅客们也需要呼吸氧气。当黄色的氧气面罩突然从乘客座位上方的顶篷上摇摇晃晃地垂下来时,他们大吃一惊,有的人吓得尖叫起来。
离雅加达机场还有80英里,机场和飞机中间还挡着一座10000英尺高的山脉。滑翔中的飞机是不可能飞跃这座山脉的。如果重新启动的尝试失败,穆迪机长就不得不把飞机降落在印度洋里了。
穆迪机长正与以前任何一位飞行员都没有遇见过的“恶魔”搏斗着,几乎没有时间让他去思考。飞机目前的状况旅客们已经了解到什么程度,他心里没数。在15000英尺的空中,他抓住一个机会向旅客们讲话。客舱里的扬声器劈劈啪啪地响着,传出穆迪镇静的声音:“我们遇到了一点儿小小的麻烦,4台发动机都停车了。我们正在竭尽全力使它们重新转动。希望各位不要过于忧伤。客舱服务主任请到驾驶舱来。”
他的最后一句话,实际是通知客舱服务人员采取应急措施的信号。下面的工作是帮助旅客们穿上救生衣,准备在水上迫降。
只有13000英尺了。穆迪机长往窗外扫了一眼,发动机不再闪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亮光了,但仍旧闷不吭声。顶多再过6分钟,这个庞然大物就会掉进大海。以前,从未有谁驾驶一架大型喷气机在水上迫降,更不用说是在茫茫黑夜之中。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袭上穆迪的心头。
这架波音飞机整整滑翔13分钟了。巴里·汤力·弗里曼又一次重新启动。突然,他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只见发动机仪表盘的指示灯闪了一下,紧接着,随着隆隆的轰鸣,30000匹马力的4号发动机转动起来。过了80秒,3号发动机启动了。跟着,1号和2号也以低沉浑厚的嗓子加入了“合唱”。他还从未听到这么美妙的声音!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穆迪机长居然把飞机拉起来了。可是好景不长,没过一会儿,挡风玻璃上又出现了这种不可思议的静电火花。穆迪机长赶快把飞机降到较为安全的高度。当静电火花消失的时候,2号发动机又开始不断回火,穆迪只得命令关掉2号发动机。
飞机朝着雅加达一古脑地降下去。格雷厄姆·斯金纳注意到,许多旅客都紧张得握紧了拳头。当这架巨型飞机越过那座山脉,穆迪机长开始以2000英尺的飞行高度接近机场时,驾驶员们感到,挡风玻璃莫名其妙地变得模糊不清,飞机前方景物全看不见了,几乎连跑道灯也看不见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机场盲目着陆系统发出的无线电导航信号也不准确。罗杰·格瑞夫只得启动一个装置,测量飞机与跑道最近端的航标灯的距离,计算正确的三度下滑航线——每英里下降300英尺。接着,他开始向穆迪喊话:“距离机场6英里,保持高度1800英尺……距离机场4英里,保持高度1200英尺……”
穆迪机长驾驶飞机沿着看不见的斜度向雅加达机场降下去。客舱里,21岁的银行职员大卫·卡尔也是搭乘这架机去新西兰探亲的。他莫名其妙地觉得不对劲儿,怀疑飞机的起落架是否受得了这么大的冲击力。看到周围的人都用双手护着头,把防撞气枕搁在大腿上,似乎在等待飞机“轰”的一声坠毁。
穆迪机长发现,透过侧面4英寸厚的挡风玻璃,他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得清楚点儿了。他向左弯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模模糊糊的跑道灯,飞机以160英里的时速接近跑道。现在是晚上9点20分,从发动机停车到现在,整整40分钟。飞机终于安然无恙地着陆了。当飞机沿着跑道,滑过等在那里的救护车和消防车时,一位旅客拍起手来,接着,又是一位,又一位,整个客舱响彻热烈的掌声。
在雅加达的一家旅馆里睡了几个钟头以后,穆迪、格瑞夫和汤力·弗里曼开始返回机场,去检查他们的飞机。他们看到机场的机械师们正从发动机的滑轮叶片上凿下黑乎乎的附着物。机翼前缘的涂料已经剥落,好像是被喷沙机打掉的一样。挡风玻璃已经不透明了。这些现象表明,他们坚持开回来的是一架严重损伤的飞机。直到那天快结束的时候,他们才分析出飞机出事的原因:
嘉朗贡是西爪哇的一座活火山。在这架飞机飞过这个地区上空90分钟以前爆发了。浓密的火山灰云在空中翻腾。火山灰通过空调系统钻进飞机,像烟雾一样出现在客舱里;火山灰撞击着挡风玻璃和机翼,产生了静电;火山灰被吸进发动机,它们像沙子扑灭火一样弄熄了发动机。只有在火山灰云下面清净的空气中,才可能重新启动发动机。
王昭君为大汉王朝和匈奴永世修好,毅然接受皇帝的封赐,以公主身份下嫁给匈奴君主,成就了“昭君出塞”的美丽传说。可是,比她年长的君主一夜间病亡后,按照匈奴的传统,她必须嫁给君主的儿子——新即位的单于。对于从小接受汉朝礼教的王昭君来说,这实在够难为她了。迫不得已,她写了一份奏章,派人送回长安,请求大汉皇帝恩准她回家乡了此残生。没想到大汉皇帝迫于边关局势,要她嫁给单于一心一意留在匈奴。但王昭君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回一次家乡。
这天深夜,单于正在王昭君这儿寻欢作乐,突然有人来报,说匈奴北部的莆拉巴国进犯,正千军万马杀向王城。单于大吃一惊,召集大臣商议后,亲自率领大军抗敌。此时,整个王城宫殿乱作一团。单于带兵走后,王昭君知道逃离匈奴的机会来了,她连忙和侍女德美乔装打扮,趁王城骚乱之际,顺利地策马出城。可是,第二天的黄昏,单于就带领数十人马急追上来。王昭君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狼的嚎叫声。此时天色昏暗,狼的叫声响在旷野十分吓人。德美欣喜地说:“有救了,公主,我们快走。”德美朝王昭君的马尾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那马撒开四蹄,飞跑起来。
再说单于,当狼叫声在四面八方响起的时候,他不得不命令人马停下来,准备抗击野狼。草原上的野狼十分凶残,它们往往倾巢而出,少则几十只,多则上百只。此刻,一声一声的狼嚎,使那些战马受了惊吓,个个发出刺耳的哀鸣。可是,当单于做好迎战狼群的充分准备后,那些狼却根本不攻击他们,只是一个劲地嚎叫,叫得人心惊肉跳。
狼叫声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渐渐地听不到了。单于觉得奇怪,他连忙叫几个侍卫去查看。侍卫不久就回来了,气急败坏地说连一只狼都没有见到。单于满腹狐疑地说:“这就怪了。昨夜说莆拉巴国来进犯,明明听到千军万马的嘶叫声,迎上去一看,不见一个人影,是不是真闹鬼了?”一个侍卫长说:“单于,我看这不像闹鬼,我们出去迎敌,没见到敌人,可汉朝来的公主不见了。我们追到这里,又有狼来袭击,但是过了这么久,一只狼也没有。这事一定与她有关,她是不是使了什么妖法?”
这样一说,单于也觉得有道理,赶紧上马要去追王昭君。但是迟了,只见远处灰蒙蒙一片,真正的狼来了。黑夜里,四面八方的狼朝单于等人包抄过来。单于急忙下令迎战狼群,但狼群来势凶猛,难以抵挡。单于带着残兵逃回王城,一气之下,立即点了十万人马赶往与汉朝的交界处。他先派人给西北部的汉朝边关守将送信,说王昭君私自逃离匈奴,务必扣留她。如果放她进了汉朝境内,匈奴的十万大军不会无动于衷。单于知道,王昭君和她的侍女都是弱女子,一个比一个娇滴滴,哪里禁得起在草原上没日没夜的奔跑之苦,而且她们不管走哪条路,都须从汉朝的边关守城进去,量她们插翅难飞。
王昭君她们果然一路走来都十分艰难,但是,凭着一颗回归家乡的迫切之心,她们以非凡的毅力来到了玉门关。然而,玉门关的守将贺天祥已经得到单于的口信,王昭君逃离匈奴可是灭门大罪,如果放她进了城,引起边关战火,他一家老小就会变成刀下鬼。于是,他一面派人将这个消息用八百里加急传回长安,一面严防进城之人。王昭君等人来到玉门关外,望着高大坚固的城墙进退两难。城门口盘查森严,她们又没有任何信物,更不能说明身份,该怎么进去呢?如果不从这里进去,到别处既要耽搁时间,又永远停留在别人的地盘上,死了不照样是客死他乡吗?
正在王昭君一筹莫展的时候,德美带着一个人来到她面前。这是个三十几岁的汉子,看长相是汉人,但说话口音带着浓重的匈奴味。德美说他叫严实。严实对王昭君说:“公主不用为进城发愁,我有办法让你们进去。”王昭君虽然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严壮士,你有什么办法呢?要不要我们配合?”严实指了指自己的嘴算是回答。见王昭君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德美说:“严壮士的嘴非同一般,他运起气来,可以发出千军万马的声音迷惑别人。那天晚上就是他在王城外施展嘴上绝技,引出了单于。”“这不是我们汉人最擅长的口技吗?”王昭君恍然大悟,说,严壮士,你这样帮我,我该怎么感激你?”严实道:“公主为了大汉,在匈奴吃尽苦头,令人敬重。老单于死了,皇上本来该把你迎接回去的。可是,他为了巩固边陲,又要牺牲你,我们这些走江湖的人实在看不过去。于是,我来到匈奴,一住就是好几年,为的是能将你救回去。前不久终于见到了德美姑娘。”王昭君顿时泪流如注,说:“我不是不为大汉考虑,我只是想回家乡去看看,可是单于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现在走到这一步,也是逼不得已。”
当天夜里,玉门关的西门外响起一阵凄厉的哭泣声。那哭声尖锐刺耳,凄惨悲愤,这里哭了那里哭,哭声不断,好像有成千上万的鬼魂涌来。在他们的哭声里,还有下油锅的惨叫、上刀山的哀嚎、阎王的训斥、小鬼的怒骂、判官的吆喝,与凄惨的狼叫声、虎吼声、鸟鸣声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守城的士兵什么也看不见,他们都吓得瑟瑟发抖,拼命掩住耳朵想不听那些声音,可是,那些声音却越来越近,好像一起涌到了城门口。接着,拍门声、叫门声、踹门声,声声不绝。风呼呼地刮着,小鬼们拿腔捏调地叫着,真是阴风惨厉。“开门哪——”“开门哪——”“我们是死在关外的将士,我们要回家乡啊——”“不要我们进城,我们的冤魂无处归呀——”“爹呀——”“娘啊——”这一声声惨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恐怖,令人毛骨悚然。守城的士兵不约而同地来开城门,想让野鬼们早点散去。城门外的严实此刻鼓着一张脸,嘴里的各种声音是那么自然地发了出来,连隐藏在他身边的王昭君也听得心惊胆战。当城门“嘎吱嘎吱”地打开后,严实停止了口技,转身道:“公主,你进去吧。进去后直接从东门出城,我会在那里接应你们。德美姑娘,小心保护公主。”王昭君知道此刻说谢谢显得多余,她点了点头,和德美进了城。
次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王昭君在离城二十里的地方,被贺天祥带人给堵住了。原来,贺天祥怕王昭君采用非常手段进城,就预先在这里守株待兔。尽管王昭君主仆二人已经化装,但她们严密包裹着脸的模样,还是引起了贺天祥的注意,王昭君被认了出来。贺天祥跪在她面前哀求道:“公主,你知道你这一走会是什么后果吗?匈奴的十万大军已经向玉门关逼过来……”王昭君当然相信,单于本来就有进犯汉朝的野心,自己这次出逃,很可能成为他动武的借口。想回去,又觉得已经到了汉朝的地界,不回趟家乡就会成为终生遗憾。王昭君左也难右也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严实一直跟在王昭君身后暗中保护着她,这时不得不现身。他走到王昭君面前,说:“公主,我听你一句话,前进,我为你开路。后退,我护送你。”王昭君抹了一下泪水,长叹一声说:“我不能为了自己而害死无辜的百姓,我回匈奴。”严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几天后,严实迎上了匈奴大军,要求见单于,单于哪肯见他这个无名小卒?这天夜里,单于忽然从睡梦中被一阵厮杀声惊醒。一个侍卫急忙来报,说怪事出现了,明明听见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声音,可是,等大家进入战备状态时,又是一个敌人都看不到。话没说完,又一个侍卫惊慌地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一个人一路闯过来,明明看见他是一个人,但他的身后却好像有数不清的人马。单于急忙出了帐篷,只见严实昂首挺立,嘴里的人仰马翻声、震天的喊杀声、兵器相交发出的轰鸣声,使得匈奴大军乱成一团。找不到敌人的仗该怎么打?单于这回看清楚了,所有声音都是从严实嘴里发出来的。这是一种什么魔法?
“英雄住口,英雄住口,敢问英雄是何方高人?”单于慌忙迎上去叫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刚才表演的只是普通的口技而已,在我们中原没什么特别的。”严实说,“我来打扰单于,只是想请你恩准公主回一趟家乡看望亲人。如果单于答应,我立马就走。相信单于没有兴趣和十万只狼虫虎豹打一场难分胜负的仗。”此时的单于对严实的口技惊叹不已,心想何不借此机会将他收到自己帐下?便说:“好,我允许王昭君回家乡一次,但有个条件,你要到我们匈奴效力。”严实心想,王昭君返回匈奴后,说不定还会有别的麻烦,我既然帮了她,就要帮到底,便说:“我愿意在匈奴效力,但是,你得保证不进犯大汉,而且不追究公主私自逃离匈奴之罪。”
在严实的帮助下,王昭君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乡。单于倒也是个守信之人,给汉朝皇帝修书一封,说王昭君思乡心切,等不及他护送才给玉门关守将添了麻烦。王昭君也遵守诺言,轻装简从回家乡住了两个月后回到了匈奴。严实在匈奴一直住到王昭君去世后才悄悄回到大汉……
她是高密奚姓人家的媳妇。名叫阿纤。
奚家是高密当地的小商户。奚家长子奚山在一次贩货途中偶然遇见阿纤,惊异于她清纯秀美的容貌,自作主张,向阿纤的父亲求婚,为自己的弟弟奚三郎聘定了她。
一个月后,阿纤走进了奚家的门,成为三郎的新娘。
做为新娘的阿纤只有十六岁,垂头坐在一头驴上,鬓发齐整,红袄绿裤。那时候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寡居的母亲跟着她来到奚家。
方圆百里,她算得上最美的女子了。去过济南、到过南京或者下过杭州的人看见这位奚家的三儿媳,都说,这样的相貌,在繁华都市里也难得一见,三郎真是有福之人。
她温和贤惠,与三郎恩爱异常。可惜她在奚家只住了三年。那三年也是奚家最兴旺的时期,通家和睦,买卖昌隆。同样的好日子以后再也没有过。
三年后的某一天,她突然不辞而别,离开三郎,带着母亲走了。没有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从此奚三郎失魂落魄,完全变了一个人,而奚家也一天天衰败下去。
奚家的衰败肯定与阿纤的离开有关系,但包括三郎在内,全家人却都说她走得好,因为他们都认为:阿纤那副美丽的容颜是变幻出来的,真正的她其实是一只老鼠。
是奚山最先对阿纤身世生出怀疑。这种怀疑让奚山矛盾重重,陷入尴尬的境地——当初阿纤是奚山自己相中的,前前后后的事他应该比谁都清楚;如果阿纤确属异类,那么就是他害了三郎,做为长兄,他将悔恨终身,愧对先人;而在心底他是喜欢阿纤的,虽然无法解释与她相关的种种怪异之处。
奚山是在访客时偶然遇见阿纤一家的。
阿纤的家住在沂蒙山中的一个小镇上。那年夏天,贩货的奚山路过那个小镇。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正下着大雨。奚山带着仆人,冒雨找到一位古姓朋友的家,在门外拍打喊叫了半晌,里面也没有人答应。后来隔壁走出一位老汉,请奚山进去避一避雨。
那就是阿纤的家。
奚山说,看上去,老汉的模样没有特别之处,神态谦逊,言语随和。当时自己印象最深的是老汉家中的摆设,几间屋子里都没有平常人家的桌椅橱柜,空荡荡的四壁之间,只有一张短足的木床,而老汉就在那张木床上招待奚山。
奇怪与不舒服的感觉是几年以后才有的。单就那个雨夜来看,奚山其实在老汉的家里过得非常舒坦。奚山盘腿端坐在短足木床上,和老汉聊得很投机,他见多识广,谈资颇丰,随便用一些逸闻趣事来取悦这位容留自己的热心人,一边享用着主人家滚烫的香茶、浓烈的白酒和简单而美味的饭菜,而那些酒饭当时正是阿纤一手料理的。
十六岁的阿纤柔美轻俏,奚山第一眼看见她,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奚三郎。
老汉告诉奚山,这是他惟一的女儿,正是贪睡的年纪,却体谅自己的老母亲,深夜起来招待客人。老汉说,普通人家,使唤不起一个佣人,也就不讲究什么避讳,让妙龄的女儿出来见客人了。
做为商人,奚山走南闯北,见过许多美貌的女子,但那些都是在城市的街道上,在店铺或者戏院里。那种场合的女人们经过了精心修饰,花枝招展,她们的美丽虚幻而遥远。而眼前的阿纤素面朝天,柔美可亲,家常的衣饰简单洁净,旅途中的奚山不禁生出温暖的喜悦之情,想起了弟弟三郎。
奚山望着阿纤。作为兄长,这些年奚山一直暗中为三郎物色合适的女子。阿纤和三郎,是多么相配的一对少年啊!
有了这样的想法,奚山突然对老汉一家生出一种亲切感,吃喝得也很实在。当屋子里剩下他和老汉的时候,他便向老汉求亲。奚山说,可能是酒喝得太多了,求亲时他的心“突、突、突”跳得厉害,直跳到嗓子眼那里——他真心喜欢阿纤,害怕老汉拒绝。
老汉答应得非常爽快。他说,阿纤择婿,标准只有一条,就是挑选厚道善良的人家。自己在这样一个雨夜与奚山相遇,为女儿阿纤和三郎定亲,称得上天赐良缘。
那个雨夜,奚山醉得一塌糊涂。
奚山真正怀疑阿纤,怀疑她一家的来历,是在两年以后了。
奚山再一次路过小镇,拜访古姓朋友,与他谈起当年自己为兄弟谋成的亲事,称赞阿纤,眩耀自己的相人之能。古姓朋友听后大吃一惊,说隔壁的那一处大宅院是他老伯的,十多年来一直空闲着,哪里会有什么老汉、什么阿纤?
古姓朋友说,那处宅院盖成以后便邪祟不断,老伯住着不安,只得另寻住处,也没有人敢来租住,所以一直闲置着。古姓朋友说,两年前,大概就在奚山来访的那个夏天,宅子里发生了一件怪事:一场大雨中,宅院的后墙倒了,老伯在坍塌的土墙下发现一只垂死的大老鼠,个头比一只普通的家猫还大,压在墙下,尖声啼叫,一条拇指粗细的尾巴还露在外面摇晃。等古姓朋友带领众人闻声赶到的时候,那只大老鼠已经不见了。进到宅子里查看,荒废己久的的房屋里有许多可疑的痕迹,象是一直有人住在这里,而尘封的门窗看上去却数年不曾开启过。
古姓朋友因此断定:奚山当年遇到的善良老汉并不是人,很可能就是压在土墙下的那只大老鼠,阿纤也必定是一个幻化而成的假美人!
古姓朋友忧虑重重:一只老鼠能长到那么大,不知道已经活了多少年,如果它想用什么伎俩迷惑人,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再进一步,如果它们预备害人,后果就更不敢想了。古姓朋友劝奚山赶快回家,仔细观察阿纤,多多提防,发现异常之处,还是早绝后患为好,免得害了三郎。
疑虑重重的奚山回到家里,从此多了一份心事。
从阿纤的言谈举指间,看不出丝毫可疑之处。每天浆洗缝补,纺线织布,没有半刻停歇的时候,而且待人随和,性情温顺,从不与人斗气。
也不见三郎有什么异常。阿纤嫁过来以后,一向狂妄轻浮的三郎如同换了一个人,沉稳安详,学业的长进非同寻常,越来越显露出一副成就大事业的模样。
再回头审视几年来奚家的变化,奚山发现,阿纤进门后,奚家一年比一年富裕了,虽然年景不好,但自家田地的收成在乡里总是最好的;贩货的生意也比过去兴隆得多。
像阿纤这样一个女子,真会是一只老鼠吗?
家中仆人的态度则要坚决得多。仆人说,阿纤究竟是什么,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所以他反而能看得更清楚。他敢肯定,阿纤就是一只老鼠。
仆人说,那个雨夜他跟着奚山走进阿纤的家,奚山与老汉喝酒的时候,他就蹲在炉灶边烤衣服。阿纤进进出出,围着灶台忙碌,一边与他说些闲话。印象中,阿纤做活很有路数,干净利落,加上那副俊模样,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好女子。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第二天他们离开那个的小镇,西去贩货,一个多月后,在回来的路上竟然再次遇见阿纤。这一次,仆人看到了许多蹊跷之事。
仆人说,当时为了捎带些土产,奚山临时决定绕道东南,那条路离阿纤家的小镇很远,可某一个黄昏,他们竟然在路边遇见了阿纤。
她怎么知道我们这时候回来?又怎么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仆人说,当时我就非常纳闷,好像她专门在路边等着我们似的。
仆人说,当时天快黑了,阿纤和一个老太太坐在路边,看见我们,阿纤就扯一扯老太太的袖口嘀咕。老太太叫住我,问我家的主人是不是姓奚,确信之后便对着我们哭诉起来,说家里出了大事,老汉几天前给倒塌的院墙砸死了,现在只剩下孤女寡母,没了主心骨;托老天的照应,让她们今天在这里遇见奚公子,眼下也不能讲究什么了。既然阿纤已经许配给奚家,不如早点儿嫁过去,母女俩也算有了一个依靠。
联系到后来古姓朋友提到的那只大老鼠,仆人断定:被院墙砸死的老汉,肯定就是古姓朋友的伯父发现的那只大老鼠,时间和地点都差不多。
仆人说,奚山听了老太太的哭诉很难过,但也有几分高兴,因为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为三郎成全好姻缘了。
仆人说,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老太太在路边遇见他们主仆二人,哭哭啼啼,磨磨蹭蹭,一直捱到天完全黑下来,才带着他们回家。可那并不是上一次到过的家。仆人说,虽然摆设和上一次差不多,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屋子里的一切都非常潦草,而且最明显的一点:这里的位置不对!仆人私下里把心中的疑惑说给奚山,但此时的奚山已经昏了头——三郎的婚事就要完成了,更重要的,是阿纤的嫁妆大大超出了先前的想像。
阿纤的嫁妆,没有金银绸缎,没有箱柜被褥,只有满满的一窖粮食!
老太太指给奚山看粮食,说这些都是一家人多年积蓄下来的,这几天已经谈好了买主,卖得的钱全部做阿纤的嫁妆。老太太说,今天晚上就把这些粮食给买家送过去,明天大家带着粮钱一起动身,顺路买上新娘的必备之物,然后连人带物进到奚家,就算给三郎和阿纤成婚了。
仆人说,种粮人家,大多都会建一个粮仓,或者修几个粮囤,存放粮食,防霉防蛀,可阿纤家却与众不同,把粮食存放在一个地窖里。
那个地窖里的粮食塞得满满的,仆人下去向外搬粮食时,心中怪怪的。看起来,地窖里的粮食肯定有不少年头了,可是一点儿也没有变质发霉,真让人不敢相信。
仆人独自牵着他的毛驴,按照老太太的指点把粮食驮到买主那里去。天黑路生,仆人根本辩不清方向,稀里糊涂,只管牵着驴向前走,感觉是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而那条路只通向一个地方,那就是买主的家。
四十多岁的买主长得肚大头小,尖细的下巴上,稀疏的胡须又长又直,一双小眼睛,目光漆黑,闪烁不定,话音尖锐而短促。
当天夜里,仆人牵着毛驴,与买主派来的两个人搬运粮食。粮窖里的粮食可真多啊,三个人整整忙了一夜。
如今回忆过去,仆人坚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如果说对阿纤一家人的种种疑惑中还有许多猜想的成分,那么,那位大肚子买主的长相和作派却不容怀疑——他活脱脱就是一只会说人话的老鼠!阿纤一家和这种人交往密切,不是老鼠又是什么呢?
仆人说,自己一个人私下里想这件事的时候,脑子清楚得很,前前后后,所有的疑点和细节连缀起来,答案不容置疑。但每次在奚家的大院子里遇见阿纤,看见她对自己微笑,亲亲热热打招呼,他总对自己生出一份怀疑,对阿纤生出几分愧疚。
像这样的一个好女子,能是一只老鼠吗?
奚家大院中,除了三郎,与阿纤最亲密的,就数奚山的女人了。奚山的女人说,她向来认为奚山和仆人的话不可信,认为他们瞎猜乱想,胡说八道。但自己与阿纤相处得越深,心中越多一份困惑。
奚山的女人说,无论从品貌、性情还是从女工上看,阿纤都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女子,她喜欢阿纤,虽然有时候心里多少有些嫉妒,但自从阿纤进门,妯娌俩一直亲亲热热的。
奚山的女人说,可往往就在她与阿纤最亲密的时候,心里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那种时候,两个人面对面挨得很近,那时候的气氛,那时候阿纤的一个细微的表情,甚至空气中那一种奇怪的味道……奚山的女人无法说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说,三郎一定也会有相同的感觉,他整日厮守着阿纤,可为什么没听他提起过呢?
奚山女人的话莫名其妙,不着边际。
阿纤进门以后,常对奚山的女人说,咱们家没有一个像样的大粮窖,大哥为什么不造几个呢?她说她还有一些积蓄,愿意拿出来造粮窖。奚山听说后,不以为然,借口自己要忙生意,说既然阿纤出钱,就让三郎来造吧,如今三郎已经成家了,也应该学一学生计了。到秋天,几个深深的粮窖造成了。奚山的女人取笑阿纤,你让三郎造了这么几个大家伙,可用它们装什么呀?不是成心要累累你的傻男人吧?但某一天,六辆满载粮袋的大车停在门前,是阿纤从前的乡邻来偿还旧债,六车粮食正好把几个粮窖装满了。
阿纤私下里常说,沂蒙之地多怪异,奚山兄贩货,最好另选一条路。她托奚山的女人转告奚山,如果再走沂蒙,千万不要对人提起她,不要再对人说起她的家世。
奚山的女人认为,以上种种,只能证明阿纤善于安排,谨慎多虑,是个人癖性,不足为怪。
奚山和仆人对阿纤生出怀疑之后,奚山的女人向亲友讨来两只猫养着,她特意挑选善捉老鼠的,给它们起名叫大宝二宝,说这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与阿纤坐在一起闲聊的时候,她总要把大宝二宝招到身边。
去找你婶子!奚山的女人经常对大宝二宝这样说,一边把两只猫推向阿纤,或者突然把其中的一只投进阿纤的怀里。
仔细观察,阿纤并不曾流露出对猫的恐惧,但只要有两只猫守在眼前,她的手里总是握着一只鸡毛掸子,大宝二宝靠近了,就被她用掸子赶开。她说她讨厌猫,它们看上去太阴险,相对而言,她更喜欢狗,因为它们比猫善良厚道。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阿纤渐渐流露出了去意。
她开始整日忙碌,为三郎置办衣帽,纳鞋缝袜,好像要为他备齐一辈子的穿戴。
她越来越多地在奚山的女人面前提起三郎,谈论三郎的种种好处,议论三郎的相貌与身材,她甚至说到三郎在闺房中的一些荒唐事,一点儿也不害臊。
要是哪一天我离开了他,不知道三郎会多伤心。阿纤说,低头看着指尖,微微笑着,眼中泪光荧荧。
他会习惯的,对吗?阿纤问。我能给他的东西,换别的女人,也一样能给。
她说,三郎其实还是个孩子,他需要一个好女人照料生活,不然,他会过得一塌糊涂。
她的脸慢慢胀红了,说,有时候把三郎的头搂在怀里,看着他,就想,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这样一个大儿子?儿子比丈夫好,因为母子间的血脉谁也割不断,不管走到哪儿,他总是属于做母亲的。
奚山的女人盯住阿纤,眼前这张脸俊美异常,却被贪婪和粗鄙弄丑了,很容易让人想到某种野兽的嘴脸,空气中腾起一股腥气,淡淡的,闻上去如同眼前展开了一小块水湿的动物皮毛。
奚山的女人因此确信,阿纤肯定是某种精怪幻化而成,或者像大家猜测的,是一只老鼠。
奚山的女人突然感到恐惧,害怕忘情的阿纤把持不住,一下子在自己面前变成一只硕大的老鼠……
有关阿纤的种种议论,三郎知道得最晚。阿纤自然不会对他说,而且最初,一家人也都未曾向他提起,因为他们认为:作为阿纤的丈夫,三郎其实是最没有发言权的一个人。
——他没有去过小镇上阿纤的家,没有当面倾听古姓朋友的诉说,他没有经见仆人遇到的那些怪异的人和事,他第一眼看见的阿纤,是骑在驴背上的那个新娘,他的新娘,鬓发齐整,红袄绿裤,一个从天而降的美人儿。
而且大家都认为,阿纤来奚家,冲的就是三郎,她当然会用尽一切手段媚惑三郎,让他完全蒙在鼓里。
所以,等到三奚有所察觉的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三郎满腔怒火,死也不肯相信,等待着家里人来向他说明他们的发现,来和他谈论阿纤可疑的身世,来劝告他采取相应的行动。三郎想好了,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会把他(她)臭骂一顿。
可惜没有人来。那时候的阿纤容颜憔悴,整日郁郁寡欢。三郎告诉她,别在意那些人说什么,他们的鬼话谁会信?你是我的女人,只要我相信你,哪个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阿纤说,他们怎么说怎么看,我不在意——对奚家我问心无愧。我也知道你对我好,处处护着我。可我实在受不了了。三郎,你知道吗?他们每天早晨第一次遇到你,都要上上下下把你仔细打量一遍,全家人都是这样——好像他们要找出你和我过了一个夜晚,比昨天又多了什么可疑之处。我最害怕他们看你的那种眼神,简直把人羞死了。
三郎笑了,他们是看我,又没看你,怕什么?咱们还年青,有许多时间向他们证明。我可以做出一番功业,咱们也可以生出一大帮孩子,几年之后,他们一个个都会为自己的猜疑感到羞愧。
阿纤苦笑,三郎,你太天真。时间没有用。我来奚家几年了,奚家的日子和美丰裕,他们尚且这样,如果哪一天奚家衰败了,他们更会把我当成灾星。
阿纤说,也许现在离开最好。我有预感,奚家可能要遭些变故,我留在这里,将来会更惨。
要走,咱们一起走,三郎说,离开他们远远的,过自己的生活。
阿纤叹息,就算跑到天边,在他们眼里,我也还是一只老鼠。泪水从阿纤的眼中落下来,如果哪一天,你也这样看我,怎么办?我害怕。
终于,在某一个秋天的夜晚,阿纤带着她的母亲不辞而别。
阿纤离开以后,奚山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这是最好的一个结局。三郎发疯一样四处寻找阿纤,奚山视而不见,远远避开,不去招惹。奚山明白,阿纤既然打定主意要走,绝不会再让别人找见。所以奚山特意打发几个人跟着三郎出去,暗中叮嘱他们小心照看,别让三郎做出什么蠢事。入冬以后,奚山觉得时机到了,花大价钱从邻县买回一个女子,年龄也是十六岁,相貌与当年的阿纤相仿佛。
对大哥买回的女子,三郎看也不看一眼。奚山的女人把女子推到三郎身边。三郎垂头而立,默思良久,突然伸出手放到女子的屁股上。女子扭了扭身子,无法摆脱那只热乎乎的手,她用眼角左右查看,发现满屋子的人其实都已经看见了三郎摸摸索索的手,于是女子如同被蝎子蜇了,闪开身子躲到奚山女人后面去。
三郎笑了,说,哥,这一个好像没有尾巴,不是耗子。
奚山让他逗乐了,胡说!哪来的什么耗子?你好好看看,一个多俊的媳妇!
三郎嚷起来,光看可不行!阿纤的脸蛋还俊呢!大哥,你也过来摸一摸,弄清楚了再娶。
奚山干咳两声,端起茶杯喝水。
三郎说,当初,你见到阿纤,怎么不先摸一摸她的屁股?你把她当个好人给我娶回来,娶进了门,你又说三道四的!
奚山板起脸,“吸溜溜”喝水的声音很大。他的女人恼了,老三,你怎么不识好歹,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她明明是个精怪!还留着她?
三郎提高了嗓门,谁说她是精怪?我天天摸她的屁股,摸了三年啦,光溜溜的,从来没有摸到过一根尾巴!你们哪一个摸过?你们凭什么说她是老鼠?三郎哽咽了,热泪盈眶,那么好的一个媳妇,没做过一样错事,你们怎么忍心糟蹋她?!都摸一摸自己的屁股吧,看那里有没有一根豺狼尾巴?
这是三郎最后一次说硬气的话。
三郎到底还是按照奚山的安排成了亲。在随后的日子里,奚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迅速走上一条衰败之路。三郎被迫放弃学业,开始为生计奔波。一天天一年年的,三郎逐渐露出懦弱无能的本性,顽劣粗俗,为窘困的生活苦苦挣扎,对阿纤的追想和思念也烟消云散了。
心里始终不能放下阿纤的,反而是奚山。
奚家前几年的兴旺,这几年的没落,是不是与阿纤的来去有某种关联呢?奚山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贩货的赢利越来越少,在那些疲惫而绝望的商途中,奚山顺带着暗中寻访阿纤的踪迹,向每一家客店的主人打听。
胶州的一位店主说,奚山打听的人可能来过这里。大约二年之前,有母女两个住进这个客店,操沂蒙口音,年青的不足二十岁的样子,相貌出众。几个月后,母亲病死,不久,年青女子也走了。
奚山再问下去,店主说当时的事全忘记了,只记得结算店钱的时候,年青女子给的是粮食。母女俩住过的客房里堆满了粮袋,粮袋里装着上好的小麦,店主却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小麦。
奚山因此断定,阿纤确实是一只老鼠,是人所不齿的异类。但当初把她逼出奚家,究竟是福是祸?经过了家庭的变故,奚山现在有些拿不准了。
清朝末年,政府腐败无能,致使洋人入侵。这天,在天津的一条大街上,一条壮汉正在打拳卖艺舞大刀。只见他手里的这把大刀长约三尺,宽约五寸,刀背少说也有半寸厚,整个大刀没有五十斤也有七十斤。壮汉把大刀舞得风雨不透,呼呼有声,围观的人看到刀光闪闪,还以为是梨花片片。
壮汉舞到高潮,突然停下来,抱拳深施一礼,双眼微红说道:“小人王四,山东人氏,家父被财主逼债逼死,只剩下小人以卖拳为生,望大爷大叔大兄弟们赏口饭吃。”围观的人们纷纷扔下铜板,王四感激地俯身去拾。
“慢着!”一个生硬的口音突然传了过来。王四抬头看见一个黄发蓝眼,高鼻细眉的外国人挤了进来。那外国人一脚踩住铜板,眯缝着眼睛说:“你们中国人,光说不练,没有……真功夫,不该拿这些钱。”围观的人中有些胆子小,一见洋人来搅场子,吓得赶紧跑了。
王四见观众都跑了,气恼地说:“你把我的人都吓跑了,知道吗?”那洋人的汉语说得极不标准,他说鸡(知)道鸡(知)道,说着一转身,冲身后打了个手势,一个日本武士又赶了过来。日本武士傲慢地双手抱臂,“你的,中国小伙子的,与我们比试,胜了,赔你钱,输了,像狗一样的滚。”
原来那黄发蓝眼的是美国使馆区的武官杰克,他在国内听说中国文化渊源流长,有五千年的文明史,可一到中国,看到中国平民一个个瘦小枯干、形容猥琐,整日为了生计劳苦奔波,根本不像是一个创造了五千年文明的崑民族,所以他就拉着也是个中国通的日本朋友山田太郎来试试中国人的份量。
这王四据说是谭嗣同的朋友大刀王五的堂哥,也擅使大刀。他见两个外国人如此欺侮自己,怒火顿旺,他说:“好,不知怎么个比法。”杰克正要说话,突然扑扑拉拉冲进几个巡逻的清朝兵勇,他们不由分说把王四抓了起来。王四大喊:“冤枉啊,冤枉啊!”可随后而来的官员却说:“冤枉什么?你对洋人寻衅滋事还喊冤枉?你知不知道,皇上、西太后都惹不过洋人才签了《辛丑条约》,进行庚子赔款,你他妈的给咱中国人找事啊。”说着上来就是一嘴巴。
这当官的在街上巡逻,突然见到前面围着一大群人,他一看竟是一个卖艺的要跟两个外国人比武,他想输了还好,要是赢了,外国人感到丢了面子,回去报告给大使馆那还了得。所以上来抓了王四就走,为的就是避免外交纠纷。
可那两个外国人不领情,他们早已摸透了这些中国官员的脾气,一怕上司二怕洋人,当下伸手拦住了,非让王四比了再走不可。那当官的见推辞不过,又知道洋人得罪不起,马上满脸赔笑:“好好,你们是外国人,是贵宾,我就让他比。”转过身板起脸,悄声对王四说:“你要是让洋人丢脸了,老子扒了你的皮,记住,一定得让外国人赢。”
王四心想:让我比,还不让赢,那不是丢中国人的脸吗?他眉头紧皱,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街上的苍蝇到处嗡嗡嗡地飞。王四指着头顶上的苍蝇说:“那我们就比废苍蝇吧,谁把苍蝇废得巧、废得妙就算谁赢。”杰克和山田太郎明白废了苍蝇就是把苍蝇弄残废,当下相视一笑,成竹在胸。
刚说完,一只苍蝇飞到了头顶,杰克大喊一声:“左眼。”也不见他怎么拔枪,只听“叭”的一声枪响,那苍蝇掉在地上。有胆大的人拾过来一看,神了,那苍蝇的左眼真的瞎了。杰克收起左轮手枪,得意地哈哈大笑。
山田太郎见杰克给美国挣了光,心想我也得给日本挣光。当下指着头顶上的另一只苍蝇说:“翅膀。”说罢,抽出腰刀,“唰唰”两下,苍蝇便应声而落。围观的人拾起一看,也神了,苍蝇的翅膀竟然给削掉了。
巡逻的那个当官的见此情境,松了一口气,他想:还好,不会引起外交纠纷。围观的中国人却都暗暗替王四担心:你能赢了外国人吗?
王四似乎听到了中国人的心声,微微一笑,指着头顶一只飞得正欢的苍蝇说:“请看。”说罢,抡起几十斤的大刀“唰唰唰……”地劈了起来,几十刀过去了,那苍蝇却还在“嗡嗡嗡”的飞,好象一点都没受伤。杰克和山田太郎见了,放声大笑起来,心说中国人真是徒有虚名,光说不练。山田太郎还猛出一刀,把那只苍蝇穿在了刀尖上。围观的中国人见了,也都低下了头。
王四回头对那当官的说:“大人,我可以走了吗?”当官的见没有伤着外国人的面子,巴不得他快些走,于是挥了挥手。杰克和山田太郎与那当官的客气一番后正准备回去,突然见有人拿着一个小纸条向他们走来,那人把纸条交给他俩说:“这是刚才那位使大刀的爷让送来的。”
杰克接过纸条,只见纸条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要知输赢,请用放大镜看苍蝇的肚子。”山田太郎急忙从附近的一家医院里借了一个放大镜,隔着放大镜,只见苍蝇的肚子上写着一行小写:“专阉苍蝇和洋人。”原来苍蝇已经被大刀阉了!
“呀呀呀”,两人气得哇哇乱叫,再去找王四,可是哪有王四的踪影?
杰克和山田太郎被戏弄后,发誓一定要报仇雪耻。他们回到使馆派人暗中打探王四的下落,决心除掉王四以解心头之恨。
一个星期后,他们终于接到探子密报,说郊区住着一个使大刀的,像是王四。杰克和山田太郎听了,晚上带着自各的武器便出发了。他们来到王四的茅屋旁,只见屋里还亮着灯。杰克一枪打去,灯便灭了。接着一阵狂风刮过,王四举着三尺长的大刀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王四看到又是他们两个,气不打一处来,大吼一声:“你俩又想来比试?”杰克一听,脸上一红,抬手就是一枪。王四知道这西洋火器厉害,见杰克抬手急忙向左一闪,劈开了这一枪,那杰克便手腕频抬,“叭叭叭叭”连发四枪。因为是左轮手枪,只有六发子弹,他打完五枪后,最后一发虚晃了一下,见王四往右边躲,急忙扣动了板机。王四身子还在移动,没提防他用这一招,等明白时右手腕已经鲜血淋漓,那把赖以成名的大刀也丢在了地上。
山田太郎挺着刀,狞笑着说:“怎么样,这会看我们阉你吧!”说着朝王四走来,竟是要动真格的。
王四中枪后,只感到手腕钻心的疼,他见山田太郎不怀好意地向自己走来,突然身子一拧,没有中弹的左手猛地一抖,两道寒光分射山田太郎和杰克。两人惨叫一声,几乎同时捂住了自己的下体。他们看到,那里插着一把飘着红缨的飞刀。原来王四不仅擅使大刀,对暗器中的飞刀也颇有研究。王四左手握着受伤的右手,缓缓地说:“没有大刀,我照样可以阉了你们!”
两人听了,用异样的目光望着这个中国人,似乎还不了解这个中国人。最后,他们慢慢倒下了。
天亮后,人们发现一个西洋人,一个东洋人,神秘地躺在地上。更神奇地是他们们都被人阉了,并且阉的手法干净利落,似乎是一刀净。
清朝道光年间,鸦片战争爆发,英军上校巴加率领军舰攻破了浙东门户宁波。道光皇帝大为震惊,立即任命兵部尚书载奕为扬威将军,调兵遣将赶赴浙东,光复宁波城。
当时,鄞县知县舒真被调至帐前听候差遣。这日夜深,他正在灯下苦思破敌之策,忽见两个士兵押进来一个人,禀报说抓住了一个奸细,该如何处置。
舒真仔细一看,认出此人是宁波有名的偷儿许二,便问他是怎么回事。许二交待说,他见军中混乱,混进来想弄几个酒钱,不料被巡逻的士兵逮了个正着。舒真颇为生气,斥责说:“如今国难当头,你却行此勾当,枉为三尺男儿!这次暂且饶你不死,以后如再行偷窃之事,绝不饶你!”
许二被羞得无地自容,谢过舒大人后,他暗下决心,要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舒大人瞧瞧。许二来到宁波城,看见满街的洋毛子兵后,眼前顿时一亮,计上心来。
第二天一大早,许二就拎着一个布袋子,到帐外求见舒大人。舒真有些纳闷,他义来干什么?命人把许二带进帐内。
许二见过舒大人后,双手将布袋子一递,说:“小的偷来一件礼物,献给大人!”舒真打开一看,心中不由一惊,只见袋内竟是一颗血淋淋的洋毛子人头!他又惊又喜,没想到许二竟有这等本事,当即带着许二去见载奕。
载奕看过人头后.心中大喜,命手下拿出10两银子赏赐许二。不料,许二却迟迟不接。载奕有些不悦,问:“你是不是嫌少?”许二回答道:“将军大人,小的虽是个偷儿,但也明白一个道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银子暂且存下,小的愿召集同行,多偷几颗洋毛子的人头,为大清扬威!”
载奕一听,转怒为喜,当场与许二约定:“偷一颗黑毛子人头,赏银20两,白毛子人头赏银加倍!”
许二回到宁波城后,召来一伙偷儿,把和将军的约定讲给他们听。偷儿们听后,纷纷摩拳擦掌,表示愿意拿出看家本领,杀敌立功。
到了晚上,偷儿们两人一组,兵分几路,开始大显身手。许二和同伙藏在弄口暗处,不一会儿,果然见两个巡逻兵肩扛毛瑟枪,一前一后走了过来。等前面的洋毛子刚走过去,他冲同伙打一手势,同伙猛地一下扑出来,一把勒住洋毛子的脖子,迅速拖进弄堂里,手起刀落,洋毛子的人头就搬了家。
前面的洋毛子听到响动,刚一转身,许二从他身后一跃而起,刀光闪过,肩上的人头已滚落在地上。
第二天,载奕看到许二等人一下子偷来十多颗洋毛子人头,十分高兴,对他们赞赏有加。他听完许二是如何偷洋毛子人头的叙述后,忽然问道:“你们能偷回来一个活洋毛子吗?”许二一拍胸脯,说没问题。载奕大喜,承诺道:“要是偷来一个活的,赏银100两!”许二抱拳一谢,说声:“请将军等我们的好消息!”
英军发现一夜之间就死了十多个士兵,立刻加强了防范,将巡逻兵扩增成四人一组,发现可疑之人,立刻开枪。
许二见状,改变策略,弄来了几套英军军服,化装成喝醉了酒的洋毛子,在夜色中胡乱游荡,等待下手的机会。终于,在一家妓院门口,他们发现一个洋毛子走了出来。洋毛子看见许二几个人,远远地跟他们打招呼。许二故意不应声,洋毛子忙跑上前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哈喽”二字刚出口,一旁的同伙已将布袋子套在了他的头上。几个人迅速扛起袋子,一溜烟儿的功夫就跑得无影无踪!
次日,英军一点名,发现又少了几个士兵,立即派人四处寻找,结果却连个人影子都没找到。许二趁机四处放风,说宁波城里出了天兵天将,专取洋毛子的脑袋,闹得英军的军心开始乱起来。
载奕闻听消息后,想起昨夜梦见英军仓皇逃走,觉得这是个打胜仗的好兆头。第二天立刻升帐,开始进攻宁波城,由于准备不充分,结果以失败而告终。
这日,许二他们又活捉了几个洋毛子,送到将军帐前讨赏。载奕刚吃了败仗,正闷闷不乐,对许二也没有了前两日的好脸色。
许二得知情况后,眼睛珠子一转,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对载奕说:“将军大人,小的有一个办法,不费一刀一枪,保证三天之后,叫巴加乖乖地滚出宁波城!”载奕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问是什么办法。许二却笑而不答,说了—句:“请将军耐心等候!”就走出了大帐。
许二回到宁波城后,同伙们问他是什么办法。他却始终不开口,好酒好肉吃饱喝足后,就蒙头呼呼大睡起来。到了半夜,许二等他们睡着后,悄悄起身,换上一身黑衣黑裤,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夜色之中……
到了第二天中午,众人见许二还在酣睡,推醒他说:“已经过去一天了,你还有心思睡大觉,还不赶快起来想办法!”许二揉了揉眼,从枕头下摸出一顶军帽,递给一个同伙,嘱咐说:“麻烦你跑一趟城外,把它交给将军,他要是问你,你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载奕收到军帽后,琢磨不出许二的意思,一旁的舒真也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当日半夜,许二仍是一人悄悄出去,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才回来。次日醒来之后,他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顶军帽,仍然打发那个同伙,送给了载奕。
载奕看过之后,左思右想,还是搞不明白许二的意思。一个副将说道:“大人,莫非许二在使什么花招?”舒真却摇头说:“许二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三日之后再做定论。”载奕点了点头。
到了第三日,许二再次派人送来一顶军帽。载奕什么话也没说,立刻派出探子,前往宁波城探听英军的动静。探子回禀说,英军没有任何动静。载奕沉不住气了,勃然大怒:“好个盗贼,竟敢戏弄本堂,来人哪,把许二给我抓来问罪!”舒真急忙上前说道:“大人请息怒,许二声称英军三日后才退,不如等到明日,如果英军没有退兵,再治他的罪也不迟啊!”
第四日一大早,许二不慌不忙地来到大帐。载奕怒声问:“你说巴加三日后会退兵,如今为何还未退兵?”许二惊讶地说:“大人,洋毛子已经退出宁波城了,你还不知道啊?”载奕不相信,再次派探子去探听。不久,探子回报说,英军已经登舰驶往北方去了。众人一听,又惊又喜。载奕十分好奇,问他用的是什么计谋。
许二这才说出了他的招数。原来,他三次潜入英军军营,先后杀死了三个不同级别的洋毛子军官,都把人头悄悄地放在了巴加的营帐之内。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在警告巴加,如果再不退兵,下一个脑袋搬家的就是他。巴加心中十分恐惧,这才弃城登舰北去。载奕听后,这才恍然明白,立刻吩咐手下,大摆宴席为许二请功。
载奕凯旋回京后,上奏道光皇帝,称他已收复宁波,在皇上面前只字未提许二。皇上大喜,不但升了他的官,还将最喜爱的一颗大宝珠赏赐给了载奕。
消息传到宁波,偷儿们都气坏了,决定好好惩治一下这个贪官!
载奕为了在众官面前显耀,请能工巧匠把宝珠用金链串起来,挂在脖子上,日夜不离身。
这日,载奕一大早坐上官轿去上早朝。行至午门时,隔着轿帘子,他见一顶八抬大轿匆匆而过,突然在前面停下,从轿中下来一人,长须飘飘,迎面而来,边走边叫:“轿中可是中堂大人?”
载奕听此人声音十分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以为是刚进京的一位封疆大员,急忙落轿走出来,应了一声。长须人走到载奕面前,笑着说道:“二十年前,本堂曾与中堂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你我都很年轻,真是岁月不饶人哪,今日相见,想不到中堂大人和本堂一样,胡须白了一大把啊!”说话之间,他用手捋着胡须,和载奕的胡子比了一下,感慨一番后,上轿匆匆而去。
早朝之后,载奕回到府中,脱下朝服,习惯地伸手去摸脖子,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脖子上的宝珠不见了!他吓得面如土色,此事要是叫皇上知道了,可是杀头之罪啊!载奕命人将内室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有找到宝珠。他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了早朝时碰到的那个长须人,急忙请来宫中的一位公公,把长须人的长相讲出来,询问究竟是何人?公公想了半天,摇头说朝中没有此人。
载奕这才明白,宝珠是被此人偷走了。他没敢声张,暗中叫来顺天府府尹,限他在七日之内找回宝珠。府尹不敢怠慢,接连追查了半月,此人始终渺无音讯。载奕只好作罢,心中为此一直惴惴不安。
再说舒真,闻听载奕将全部功劳据为己有,也替许二不平。他见朝廷腐败无能,推说身体染病,上书宁波府,来了个告病回乡。临辞之际,舒真给皇上上陈奏折,将载奕贪功为己的真相陈述其中。
道光阅后大怒,立刻摘了载奕的顶戴花翎,并命宁波知府找到许二,召他进京见驾。不料,许二却始终避而不见。
这日夜深,舒真正在书房看书,忽听门外一阵脚步声,他走出书房,外面却什么也没有。等他转身回房,忽然发现桌上放着一颗硕大的宝珠,熠熠发光,仔细一看,竟是载奕被盗的那颗宝珠……
二爷在三十岁上结的婚。
要是那年没有那场大雪,也许二爷这一辈子就这样光棍下去了。这是村上所有人的看法!二爷虽是个杀猪的好手,但因为好赌,一年下来就所剩无几。试想,谁会嫁给这样一个好赌的男人?二爷自己也是这样子认为,这辈子是打光棍的命了。可谁也没想到,那年的那场大雪,却给二爷送来个长得水灵灵的女人。女人是个逃荒要饭的,饥寒交迫路过二爷村上时,昏到在了二爷那间小屋前。二爷救了那女人,女人也就和二爷住在了一起。自那时起,二爷就戒了赌,也不知女人用了什么方法让二爷戒的,但也许是二爷自己用心戒的。反正,二爷除了外出杀猪,就是回家照顾妻子,再无心去光顾赌场了。二爷的日子就这样开始滋润起来。第二年,女人给二爷生了个女儿,夫妻俩给她取了小名叫香儿。二爷视她为掌上明珠,整天乐呵呵的。
转眼之间,二爷的女儿十六岁了,长得如她母亲一样水灵。邻村的一个小伙与二爷的女儿青梅竹马,愿意上二爷家当上门女婿,二爷也十分中意这小伙。于是,大喜的日子就定在了这年的冬天。可二爷家这美好的一切,却随着狗日的鬼子进村,给毁于一旦。
那天,二爷与往日一样,告别妻女,一大早就应邀去外村杀猪了。那天的生意特好,二爷一口气连杀了六头猪。当二爷哼着小曲满载而归时,天已近暮霭,临近村子,从村子那边吹来的风中夹带有烧焦了的木头味,还隐隐传来哭声,这让二爷觉得不对劲,他想,莫不是谁家房子着火了?这样想了后,二爷的脚步就快了起来。到了村子口。眼前的情景让二爷惊得差点当场昏到。被烧的房屋还在冒着缕缕白烟,几具村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二爷惦记着香儿母女,忙三脚并作二步朝自己家中奔去。还没走到家门口,二爷就“香儿”、“香儿”地喊了起来,没人出来应答。二爷心中一惊,暗叫不好。待他进得屋里,就见女儿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二爷没命地奔过去,“香儿”、“香儿”地痛叫起来。可香儿的身子早已僵硬。二爷站起身,环顾四周,寻找妻子。在灶间,二爷找到了妻子,也是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他哭着叫着妻子,幸好妻子还有一口气,过了一会儿醒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拼了命地说,香儿他爹,你得替俺娘儿俩报仇,是那个小胡子带眼镜的日本佬……害……害……话未说完,便头一歪气绝了。
二爷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在埋葬了妻子与女儿后,他在村里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两个月后,乡人才在县城街头的肉摊上见到了二爷。
乡人奇怪,二爷也真是的,放着好好儿的猪不杀,却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县城里卖猪肉了?
有一天,县城里一个小鬼子被人在公园用刀给抹了脖子。那鬼子留小胡子,戴着眼镜,名叫板恒一郎。从这以后,在县城街头上,乡人发现,二爷连同他的肉摊也一起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乡里人再见到二爷是在好几年之后的县城解放那天。乡人从进城的解放军队伍中的一个军官的脸上,依稀可看出这人就是当年杀猪的二爷。
明代正统年间,工部尚书吴中,山东武城人,贪污受贿,喜好声色,有宠妾数十人,他非常害怕自己的妻子。其妻十分正派。
吴中曾经接受皇帝的封赠诏书,他的妻子让他诵读给她听,听完后,她问吴中:"这篇诏文,是天子自己写的,还是儒臣代为草拟的?〃
吴中回答说:"是儒臣代为草拟的。〃这位妻子说:"代拟的文字,非常恰当,从头读到结束,没有一个‘清’字,也没有一个‘廉’字。你身为朝廷命官,不清不廉,何以为人?〃她的丈夫吴中,没敢发怒,默然而退。
为官不清廉,竟连妻子也鄙视,真够羞耻的了。
埠东村有个打铁铺,主人是个老太太,人称钟老太。她的丈夫早死,唯有个当兵的儿子叫林梓,但上个月在救火时,也壮烈牺牲了。国家给了钟老太30万元抚恤金。
女人打铁在农村很少见。儿子牺牲后,钟老太伤心欲绝,把上门学艺的几个弟子打发回了家,再不收徒,从此天天以泪洗面。
这时,有个叫魏碑的小伙子,自称是林梓的战友,到钟老太家来看望她,说是趁休年假的机会,专门来替他的好战友好兄弟林梓尽孝。
钟老太看到魏碑又想起了儿子林梓,心里难受,不免又流泪了。她让魏碑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在他们面前尽尽孝。魏碑说他父母早没了,现在钟老太就是他亲妈。
从此,魏碑住在了钟老太家,帮着钟老太打铁。魏碑有的是力气,没几天就成了钟老太的好帮手。钟老太觉得和魏碑有缘,还把自己不轻易外传的锻造铁杵的特殊手艺教给了魏碑。魏碑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很快就掌握了锻造铁杵这门手艺。
有时,钟老太和魏碑一块儿上街,大家见了都啧啧称赞,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母子呢。有魏碑陪伴的日子,钟老太暂时忘掉了丧子之痛,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可在一次打铁时,钟老太让铁屑泚了眼。这下可把魏碑吓坏了,他跑前跑后,到处求医问药,帮钟老太治眼睛。
钟老太的眼睛虽然用纱布蒙着,可是她能感觉得到,魏碑在她面前忙前忙后,一刻也不得闲。这天,钟老太叹了口气对魏碑说:“魏碑啊,我老太婆对不住你啊。”
魏碑一听,忙放下手中的东西,问怎么了,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钟老太说魏碑做得很好,正因为他做得太好了,她心里才感觉不得劲。刚开始时,她还以为魏碑是个骗子,是冲着她那30万元抚恤金来的,现在看来是她的思想太龌龊了,所以她感觉对不起魏碑。
魏碑给钟老太太倒了杯水,说:“钟妈妈,我一个月的假期眼看就到了,我准备后天就回部队去。我要走了,可是不放心您一个人,更让我担心的是您的眼睛。我准备给您请个保姆,您瞅着村里谁合适,我这就上门去请。”
钟老太对魏碑说:“保姆不用请,你看看咱家周边这些邻居们,一个个都对我很关心,你放心回部队吧,我这里一点事也没有。只是这些天咱娘俩处下来,有点舍不得你走了。”
魏碑鼻子发酸,说:“钟妈妈,以后我会经常给您打电话、写信。”
钟老太说:“你有这片心我就知足了。现在我想让你帮我办件事。”
魏碑对钟老太说:“钟妈妈,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办的,一定办好。”
钟老太说那30万元抚恤金放在家里,她整天睡不踏实,再说她打铁也略有积蓄,这钱根本用不着,她准备用儿子林梓的名义把这30万元捐出去。听说附近有个县发生了地质灾害,泥石流淹没了一个村子,这几天她正着急呢,自己年纪大了,帮不上什么忙,想把这钱捐到那儿去,让魏碑临走之前帮她把这心愿了了。
魏碑说没问题,他一定按照钟老太的意思,尽快联系有关部门,把钟老太的心愿了了。他想把捐款仪式搞得隆重一点。
钟老太说她不想搞出什么动静,她想悄悄把钱捐出去,也算对死去的林梓一个交代。说干就干,魏碑下午就拿着钟老太交到手上的30万元支票,悄悄办理捐款的事去了。
魏碑刚走,家里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矮,自称是林梓的部队战友,他们回家探亲,顺路过来看看钟老太。
钟老太很高兴,在跟他们说话时,提到了魏碑。高个子一听就急了,说林梓的战友当中没有一个叫魏碑的,这个人肯定是个骗子,当听说钟老太把30万元的支票交到了魏碑手上后,两个人更急了,看来这个自称魏碑的家伙是冲着这30万元抚恤金来的。
钟老太听了两个人的分析,也急了。矮个子说:“赶紧报案吧,事不宜迟。”说着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警察很快来了,听了案情后,立刻跟邻县那个被泥石流冲毁的村子取得了联系,他们并没有收到一个叫林梓的人捐的30万元善款。一切都明白了,魏碑是个货真价实的骗子,恐怕这会儿早跑远了。
警察说不用急,路上有监控呢。警察很快调取了那个魏碑有可能行走的路线,锁定了那个自称魏碑的家伙。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魏碑很大胆,竟然没有逃走,监控显示,他在离埠东村二十里外的一个村头,跟着一个女人进了一个大院,再也没出来。
警察一打听,那大院住着一个寡居的妇女,她丈夫出车祸死了,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个妇女前不久也刚刚拿到了10万元的抚恤金。
看来这个自称魏碑的家伙,真是胆大包天,刚骗了钟老太,不但不跑,还把魔爪又伸向了那个大院里的女主人。
警察立马组织人力包围了那个大院。
警察冲进院子时,看到了让他们吃惊的一幕:一个年轻人,烟熏火燎的,满身满脸都是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三个女人站在他左右,围着一个火炉打铁。三个女人,别看是女流之辈,却有一把子力气,那些大铁锤在她们手中,竟然跟纸糊的差不多,看不出费力气来。
脸上有灰的人,正是那个魏碑。警察很快把他控制了。一个高个子警察说:“你涉嫌诈骗,请跟我们走一趟。”
这时旁边的一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跑回屋里,拿出一个信封。
女人走到警察面前,伸手拦住了魏碑和她身边的警察,女人说:“我是这家的女主人,叫枣花。你们肯定是冤枉魏碑了。你们要找的是不是钟老太的30万元?给,都在这里。魏碑去钟老太那儿,都是我的主意。”
枣花说,她娘家是邻县那个发生泥石流的村子,她父母一家人,还有他弟弟一家,全部被泥石流淹没了。她悲痛欲绝。为了不让悲剧重演,她决定利用自己的特长,加固周边的山体,因为周围很多山体地质构造差不多,很容易发生泥石流。而加固山体的办法之一,就是用铁杵连成铁网,深深地插入地下。这些铁杵的锻造有特殊的工艺要求,钟老太正掌握着这门手艺。可是自从她儿子林梓牺牲后,她一直萎靡不振,连主动上门学艺的弟子都辞退了,没办法,枣花才让魏碑假扮林梓的战友上门“偷艺”的。没想到钟老太跟魏碑合得来,还放心地把30万元抚恤金交到他手上,让他捐出去。
魏碑学到了手艺,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尽快赶制出铁杵,因此第一时间到了枣花家里,跟她们一块儿锻制铁杵。
“你们看,这是魏碑写下的字据。证明他没有贪心,不是诈骗。”枣花说着话,把一张字条递到了警察面前。
警察接过字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30万元爱心款。钟老太之子林梓捐。”
“哈哈,太好了。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不知什么时候,钟老太来了,她高兴地拉着魏碑的手说,“好孩子,还没对象吧?大娘一定给你说个好媳妇,这样的好小伙儿,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钟老太的一句话,让魏碑红了脸,偷偷地看了枣花一眼。
陈刚今年五十多了,是一名令毒贩闻风丧胆的铁血刑警。一个夜晚,看完电影结伴回来的妻女在经过一条幽暗的小径时, 两柄飞刀呼啸而至,凶手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望着惨死的亲人,陈刚眼角滴血仰天怒吼:“毒蜈蚣,你还我亲人的命来!”
毒蜈蚣何许人?是个心狠手辣的大毒枭,擅使飞刀百发百中。因为屡受陈刚打击,毒品集团损失惨重,一众小喽罗尽数落网,只剩下他一人成了漏网之鱼。想不到他竟如此卑劣血腥地下了黑手!
时光飞快,陈刚一天天老了。因为常年高强度工作,更因为思念妻女,陈刚的身体越发虚弱,便提前退了休,他不知道黑暗中一双阴毒的眼睛已悄然盯上了他。
一直亡命天涯的毒蜈蚣潜了回来,他要杀了陈刚。此时的陈刚已步入衰弱的老年,加之没有了枪,现在对付他当是手到擒来。
可陈刚毕竟曾是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刑警,虎老雄风依旧在。毒蜈蚣不敢大意,决定寻觅一个最合适的万无一失的机会下手,于是悄悄监视起陈刚来。时间一长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陈刚每次吃饭时都在桌上摆三双筷子,那筷子远看上去黑沉沉的。
毒蜈蚣略一想明白了:姓陈的还没忘了妻女,一家三口一人一双筷子。哼,好极了,你让我的组织烟消云散,我就让你永远生活在痛苦中。
于是毒蜈蚣一天天跟踪着。这天终于找着了一个最好不过的机会:陈刚一个人来到了墓园。毒蜈蚣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几年前的今日自个用飞刀杀死了陈刚的妻女,现在是来祭奠他的妻女来了。也好,今天就让你们一家三口到阴曹地府团圆去。
偌大的墓园内空荡荡的,只有陈刚一人慢吞吞地在妻女的墓前放上祭品,当然还有那三双片刻不离身的筷子。陈刚不知道自个的一举一动尽收毒蜈蚣眼底,危险已近在眼前。
陈刚正和妻女哀怨地诉说着,身后不远处忽然有个粗野的声音响了起来:“姓陈的,不要急,你马上就能见到她们了。你看我是谁?”
陈刚一颤,回头一看,只见毒蜈蚣从一块墓碑后现出身形。几年不见,毒蜈蚣越发剽悍,而自个已垂垂老矣。毒蜈蚣之所以敢大模大样的现身,是因为他已稳操胜券,他的腰间插着两把锋利的飞刀,陈刚绝计躲不过,即使赤手空拳也必胜无疑。
毒蜈蚣正得意,忽见陈刚原本散漫的眸子慢慢收缩起来,直至收缩成一根钢丝相似!毒蜈蚣本能地一惊,姓陈的怎么还有如此惊人的无形杀气?
这时陈刚开腔了:“毒蜈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随身带着三双筷子吗?告诉你,这绝不仅仅是祭奠……”
毒蜈蚣心说不妙,伸手欲动,陈刚先动,他闪电般一扬手,便把一根筷子抄在手中,再全力一挥……
刹那间风起云涌天地变色,一缕破空之声如夺命梵音尖啸而起——那根筷子竟直奔毒蜈蚣射来!
毒蜈蚣大惊,此时他的手已抓着飞刀柄,一旦刀在手,陈刚将难逃一死,同时晃动身影要闪躲——来不及了,“哧”的一声,手背突然剧疼,再也无力握刀,他竟躲不开陈刚雷霆一击, 那根筷子硬生生刺通手掌!
那是一根一头削尖锋利无比、沉甸甸的铁筷子!
幸好左手同样可使飞刀!
心念刚起,尖啸声更急更猛,左手掌又是剧痛,是陈刚再次飞出铁筷,无情刺穿毒蜈蚣的左手,铁筷余势未了,带着手掌直撞在墓碑上,火星飞迸。
毒蜈蚣惨叫一声肝胆俱裂,好在自个年轻,陈刚绝计跑不过自己,刚迈步要逃,右腿剧疼,紧接着左腿一麻,顿时力道全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原来双腿各中一铁筷。
陈刚紧握着剩下的两根筷子一步步走过来,切齿叫道:“从你逃跑的那一天,我就天天等着你来。我岁数大了,也没了枪,可我自幼习武腕力还在,你用飞刀杀我妻女,我必须以牙还牙!于是我日日夜夜苦练飞筷,一分一秒都不敢懈怠,因为我苦命的妻女在看着我。”
毒蜈蚣在地上挣扎着、呻吟着,可哪里还有半分力气,一时间魂飞魄散,耳听得陈刚又说:“终于有一天,我嗅到了你的气息,我断定你在暗中监视我。你这样的蹩脚监视哪能瞒得过一个刑警?你不知道你在寻找下手机会的同时,我同样也是,然后我引你来到了墓园,我知道在这里你一定会现身的。”
陈刚像好多年前一样仰天长嘶:“我的亲人,今天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说完举起最后两根筷子,死死抵住毒蜈蚣的咽喉,铁筷锋利的尖端在阳光下令人胆寒,只需稍一加力便可穿喉而过。直吓得毒蜈蚣屁滚尿流,可是半天过去了,陈刚没有扎下去。
陈刚慢慢收回筷子直起身,目光坚毅地说:“我是警察,我无权杀你,你这渣滓就等着法律的严惩吧!”
县衙里的几个钱粮差役虎豹一样,每次下乡催捐总是喝得大醉,临走的时候还要草鞋钱、辛劳费。稍有不满意的地方就百般刁难,佃家不光要多交粮款,还要担一些惊吓。老百姓都恨死他们了。
一年正是火红大天旱,加之瘟疫流行天灾人祸,农家都为生计担心。眼看又到了催粮的季节,村里人都着急不了跑去请徐苟三想办法。徐苟三对乡亲们说:“这话好说,到时催捐的来了我接待,保证你们不吃亏。”
不几天,差役来了,路上爬山过岭,日晒汗流,累得半死不活,徐苟三见了,热情地端茶顺板凳,倒水递烟子。差役们坐在树下洗完身子,一小盆水成了湖浆,起身要倒水,徐苟三马上接到手中,说:“差爷,这水倒不得呀,你们不知道,我们这村子进五月来没下过雨,吃的水还是前天从莫员外那里买来的,一盆水还要抵担把谷,你不要看这盆水龌龊,我们就用明矾沉一下,等一会还要拿他烧中饭火呢!”
差役们听了这话,舌头伸出好长,看看天上的太阳,又看看盆里的脏水,别说吃,闻一下都恶心,当时一切念头都没有了,只有按规定拿足粮款,就饿着肚皮急急忙忙地下山去了。
乡亲们好不高兴。
1、小县令奋擒大钦差
县令施正迟头戴素金顶官帽,身穿黑缎平金绣八宝鸳鸯补服,望着大堂上方“明镜高悬”的牌匾,他心情很好。绍兴师爷吕仁奉上一杯热茶,施县令对他说:“身为一县之尊,地方太平,为善者多,为恶者少,实为本县幸事!”
“对对,这都是老爷您辛勤培育之果!不过今天是要忙乱些了。”师爷递茶给县令说。
“为什么?”
“老爷可知当今西太后慈禧老佛爷御前总管安德海安公公?”
“西太后身边红人,权倾朝野内阁宰辅、军机大臣见了他都恭敬七分,谁人不知?”
“这安公公奉旨采买龙袍,今日由本县过境,乡绅富贾已到城外十里相迎,可您……”
县令而露愠色:“你先生饱读诗书,可知道大清祖制严禁太监出宫?何来奉旨采买?”
“是是,龙凤袍乃是圣物,也是大清律明禁的!”
“本县又没有接到官文,自见怪不惊!倒要看看何人狗胆包天,敢破大清祖制招摇过市……”县令的话音刚落,一身钦差服饰的大太监安德海,带着一位身着四品文官彩绣雁补服,头戴青金石顶子官帽的叶富和商人打扮长袍马褂的李有财昂然进了县衙正堂。安德海用女人嗓音道:“今天就让你这七品小吏见识见识敢违大清祖制,狗胆包天之人!”并一脚踢开了要禀报的衙役。
举座皆惊。
四品官叶富喝道:“还不跪下?!”
师爷腿一软就要跪下,被县令一把拉住。安德海上前扯住县令耳朵把他拉下公座自己稳稳地坐了上去。
县令:“你是何人敢在公堂之上与本县动粗?”
叶富道:“这就是奉旨钦差,当今西太后慈禧老佛爷御前大内总管安德海安公公!你还不快行大礼?!”
县令说:“你不就是本县那个煤老板叶富吗?前两年你拜见本官,两个鼻洞里还满是煤烟,怎么如今就是四品的服饰啦?噢,我明白啦!你买了个官!你捐了个官!”
叶富很得意:“和县太爷同朝为臣,幸甚!”
县令:“我真想一头撞死!看看花钱买的候补官电对我指手画脚!”
安德海立起,他从靴页子里掏出几张纸选出了一张:“叶富接旨!”叶富跪下。“实授叶富正四品道员,择日赴京面圣领命。钦此!”
叶富:“领旨谢恩!”
县令大怒,冲至公案前一拍惊堂木:“大胆太监!我等寒窗苦读二十载才考得个功名,你给个官比吐口唾沫还容易!你收了多少赃银?”
安德海大骂:“本钦差口含天宪!你他妈的不如老子的一条京巴,居然敢如此冒犯!”
“大清国二百年铁律如山!你个太监矫旨冒钦差,这是死罪!还敢咆哮我公堂!还不从实招来?”
安大笑:“你凭什么?”
县令托起官印。
“凭这个?这值几两银子?”安德海把县令打倒在地,县令用官印狂敲地面,大喊:“升堂——升堂——”众衙役上堂,雁翅排开,刚挨了安德海一脚的捕头张虎照安德海就是一个耳光:“听你说话就是个太监,还装有鸡鸡的孙子!”
安德海连滚带爬又掏出一道圣旨,念:“安德海奉旨采买,沿途府道不得轻怠!……”
张虎一把夺过,交与县令。三人仔细看过有太后龙风笺大玉玺的手谕,绝对是真。这可怎么办?抓还是不抓?
县令说:“他是个干啥的?太后老佛爷的尿壶他都天天抱着,这懿旨弄几张还不容易?!”
和安德海同来的古董店老板李有财此时可是条斯慢斯理地说话了:“正堂之上,慢怠、殴打钦差,这才是死罪!
安德海一脚踏在官椅上,惊堂木一拍,高喊:“刀斧手——”刀斧手应声而上。“你个狗胆包天的芝麻绿豆官,今天我让你全家死个来回!”丢令牌于地:“给我绑去砍了!”刀斧手把县令拖下大堂,除去顶戴,“还有这个!”刀斧手也把张虎拿下,将二人按在地上,头上垫了木墩子,去了大刀的红封套子,张虎对县令说:“老爷,咱们下去和阎王伸冤去!我还跟着您老人家!”
安德海高喊“用刑——”
2、县太爷妙审腐败案
大堂外应声道:“刀下留人——”。疾步上来一位军官,对大家一抱拳:“标下是巡抚标营把总,有巡抚大人手谕。”说着挽起县令,交给他一封信。县令看罢,手一甩交给了安德海,安公公一看立时面色惨白,那是巡抚丁宝桢的手谕,上面写着:“疑安德海矫旨私自出宫,着即押送省城。”
县令高举手谕:“诸位看清了,这是本省巡抚丁宝桢的手谕。来人,把安德海给我拿了!”
“谁敢?”叶富叫一声,横在了安德海前面,安德海飞快地把一件白绢的什么东西塞给了叶富,冷冷地说:“我倒要见识见识你们这位不知死活的丁大人。”
县令叫李豹:“就由你将安公公送省城。”
“一路小心,千万不可逃了!”师爷又叮嘱。
见押走了安德海,四品道员叶富和古董店老板李有财也要开溜,“慢!”县令制止说:“给叶大人看座。我有几句话请教这位古董店李老板。”
李老板:“不敢,不敢,父台只管吩咐就是。”
县令:“我请问你可有功名?”
师爷:“功名就是有没有学历。”
李有财:“小的没有。”
师爷:“你没有功名,按大清律在大堂之上见了朝廷命官你该下跪的,为何不跪啊?是因为你仗了安德海和叶大人的势?!所以你不但不跪还羞辱县令咆哮公堂?”
李有财胸脯一挺说:“师爷,都怪小的腿硬。慢说是个小小的县衙大堂,就是知府、巡抚的大堂,俺也是不跪的!”
县令大怒,叫人:“给我先掌嘴二十!叫他腿硬嘴也硬!”
叶富慌忙离座高叫:“且慢,且慢——年兄您有所不知,这李老板的舅子就是吏部侍郎赛龙阿,还是不看僧面看佛面高抬贵手吧!”
县令一面示意衙役动手,一面恍然大悟地说:“噢,你就是本县鼎鼎大名的‘京他舅’啊!怪不得你们如此近密!这和你的顶戴相关吧?”
李有财挨了打,还是直挺挺地不跪。县令丢令牌于地:“重打二十大板来!”
师爷吓坏了:“等等等等,老爷,不能打了,你不想一辈子不升迁吧?!”
“太监都能成钦差,煤老板都能当这么大的官儿!我这小官不当也罢!打!”
众衙役把李有财按在刑架上锁定双手,边打边众人数:“一、二……”突然一件东西从挣扎着的李有财的身上滚落在地,张虎拾起交予县令,县令仔细翻看后面露狞色,把册页藏于靴页子中。这时李有财也告饶了:“父台大人开恩,小的狗眼看人低。”
“你看人低?”县令一把扯下李有财腰上的玉牌:“俭以养德,你佩这价值连城的玉牌,何德之有?如果辛勤致富,怎么舍得就随便挂在身上?李虎——你执这玉牌到‘京他舅’家里,先让他老婆认准了这玉牌,然后……”县令在张虎耳边低语了几句,张虎领命离衙。“押下李有财,看茶——”县令向叶福敬茶:“下官怠慢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您说这银子可是好东西?”
叶富大笑:“哈哈哈哈,当然啦!有银子就有荣华富贵、有钱就有势……”县令将茶杯一蹴,“也就能买了这官!一但做了官,就鱼肉乡里、盘剥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再去买更大的官!二百年的大清国呀!就这么毁啦!”
“住嘴!我可是得官正当……”
县令一挥手:“得官正当?我请教,买卖买卖肯定是一手钱一手货喽?”
叶富:“那是当然!”
县令:“那买官呢?你刚才可是顶戴到手了,可银子呢?你如果先付银子,谁敢保不鸡飞蛋打?!你敢跑到吏部、跑到宫里要银子吗?说买官的钱付了,可官还没给!你们一定是一手钱一手货!本官只想知道这银子是怎么给的?”
“你大胆!竟敢审讯本官!”
县令一笑:“你休得张狂,咱们就见分晓。来呀,升堂——”
“升堂——升堂——”衙役们雁翅排开:“威——武——”
叶富一跳:“你他妈的审我……”
“老爷,张虎复命。”张虎说着上堂、礼罢,起身交给县令一个包袱。
县令:“好,你说来!”
“嗻。李有财的老婆一见玉佩就知道我是自己人,告诉我,叶富花了八万两银子买的这幅画,已经让安公公的亲随退了回来,银子已交予了安公公的人带走了。”
叶富听了浑身乱抖,但仍强颜道:“你妈的毛驴钉马掌——小题大做!我替安公公买画,人家不喜欢,退回店里取了银子犯法了?”
县令和师爷仔细审看了那幅画:“这是一幅赝品,一幅赝品八万两银子?!”
“呸——哪个道是八万两?!只有二两!!”
“没错,账册上记的也是二两!你,一个四品高官花二两银子买幅人人识得的假画,送准?送给权倾朝野的大内总管太监安德海!!??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县令把假画一展逼视叶富。
“是啊!”师爷迎合道:“二两银子买幅画送给人家,人家不要了,按封签包装的店名退还了,这,哪里叫什么行贿呢?!按大清律这可不是行贿,假画也不是赃证。”
“而实际这幅画能到手八万两!这叫什么?官场上这叫‘雅贿’!八万两啊!我这七品的县太爷年俸也只有四十五两白银,大米二十石啊!再于i百年电买不起这么个官啊!!”县令边说边令李虎:“锁拿李有财妻,令其招供画押。你——”县令一指叶富,“还不将买官贿官据实招来?”众衙役齐喝:“威——武——”县令惊堂木一拍:“来呀,大刑伺候!”
师爷慌忙上前拦住:“老爷,拿安德海,咱有巡抚手谕。可这叶富,虽是买官他也是朝廷的四品大员呐!只凭一幅画您就动大刑,这可是拿身家性命赌输赢啊!”
县令从靴页子里掏出李有财的账册:“赃证俱在!这京舅子把通省官员在他店里行贿的流水都记到这上面了!”
师爷接过读后大惊:“啊?!这通省二百七十名在册官员竞有二百一十人都记在这账册上!”
叶富顽抗:“就算你有证有据,朝廷不割了我的顶子,你也休想审我!”
县令又拍惊堂木:“呸——你这买来的狗官还敢狂吠!本县乃进士及第的朝廷命官,虽然七品小吏但口含天宪手握生杀大权。你没听官场所言:杀人巡抚,破家县令。现官不如我现管!按大清律,你伙同京舅子李有财买官卖官,这是个剐罪!”
3、良家女堂会被迷奸
大堂外一阵喧哗,李豹双手托一妇人上堂跪下:“老爷,安德海已转押巡抚亲军标营,丁宝桢大人已上书东宫慈安太后,请询安德海是否奉旨出京……”
师爷:“西太后派差,丁大人向东宫太后请旨,安德海凶多吉少啊。”
县令指着那妇人:“这?”叶富见了那女子顿时面色惨白,颤抖不止。
“这妇人不知何故就吊在大堂外的老树上了,是标下砍了索子把她救了下来。”
县令:“救人!”
师爷等人掐人中、灌水,终于把小女子救了过来,有衙役认得:“这是唱戏的素玉,她爹是琴师。”
那素玉醒来环顾四周,眼睛盯在了叶富身上,她挣扎起来,挪步向叶富,拼命撕咬:“禽兽——禽兽啊——我要告他!老父母!青天大老爷,我要告他!”
师爷:“你确定要告他?”
“告——告——告——!”
师爷:“大清律,你布衣百姓告官可是先有罪啦!告还是不告?”
“告——告——告——!”素玉声竭而泣:“前天这叶大官人和古董店的京他舅李老板在叶家堂会,民女唱罢,他俩给我和爹爹各赏了一杯酒,就是这杯酒蒙倒了我和父亲,他他他先是糟蹋了民女,那李老板又……这两个畜生第二天扣了我爹爹,逼我到安德海的大帐里给那个太监暖脚!如果不从就杀了我爹。民女只好屈从,被那个阉人折磨了一夜,今晨逃出,到处寻我爹爹不到,又进不得叶家,我身蒙大辱,无凭无据,更知道民告官先有了罪,所以就吊死在大堂外……”
叶富上来就打:“你个娟妇血口喷人!”
县令一拦:“本县倒听得她句句是实!叶官人,那安德海送省城之时塞给了你一条白绢咱对吧?”说着劈手上前搜了出来,问素玉:“可是你的?”
“是。上面有小女子自绣的玉娘二字。”
县令:“这就是证据了对吧?”
“是他和京他舅糟蹋民女时二人都用过,被民女收起,昨夜又被安德海夺去。”素玉掩面嚎啕。
县令:“姓叶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明摆着胡言乱语!”
县令把那白绢展开在台上,“仵作来。”县令取尖刀递给仵作,仵作会意,用尖刀刺破手指,将血滴于绢上污处。县令说:“精血精血,不是他的就精血分离,要是他的就精血融为一体!”
仵作:“老爷请验,不融!”
县令将绢示与叶富,“现在该你啦!”
叶富拒验,县令招手衙役上前按住,刺破其指,众人大叫:“融啦融啦!”
县令道:“你有何话说?”
叶富嚎叫:“你这狗巫术,何以为凭!?”
师爷对县令说:“老爷,仅凭此绢是不足定论呐!”
一时间,大堂里鸦雀无声。素玉一番挣扎,突然指着叶富说:“如民女能指出这畜生身体形异,可算凭证?f”
师爷:“当然!他如不占你你何而知。”
县令:“讲!”
素玉长袖遮面:“这个牲口只有一个蛋蛋!”
叶富大骂大叫:“娼妇乱语!!无中生有!!”
县令:“是不是乱语验了便知,来人——”
“谁敢?”叶富一正帽子,“老子堂堂朝廷四品命官!哪个敢动?!”
县令一拍惊堂木:“来,先去了这厮顶戴!”张虎上前去了叶寓的官帽。县令:“扒!”
叶富还要反抗,被张虎、李豹摔倒在地,师爷、仵作等上前扒了裤子验后报:“老爷,素玉所言确实!”
4、七品官宣判四品官
县令:“来,大刑伺候——连那个京舅子李有财去给我一并验过了。”
“嗻——”师爷带众人下。
众衙役七手八脚把叶富用夹棍夹了。县令刚要吩咐用刑,突然一衙役冲上大堂跪下报:“老爷,河里捞上一具老年浮尸,并无衣着,颈上只有一枚康熙太平钱。”说着双手递上一枚大铜钱,素玉一看,惨叫了声:“爹——”就昏了过去。众人慌忙把她抬到后堂。
县令大喊:“动刑——”
众衙役奋力用刑,叶富惨叫:“老父母,老父母,我招我招我全招啊——”
师爷开始录口供。一名差官昂然进了大堂:“巡抚丁宝桢宪命。”县令率众恭立一旁,差官:“奉东宫慈安皇太后懿旨,安德海矫旨出宫,明正典刑、就地正法。县令施正迟两袖清风、一身正气、刚直不阿,着官升一级,赏单眼花翎!仍属县事,以祺国民。”
县令行礼接了手谕,敬茶:“那安德海砍啦?”
“砍啦。丁大人还命曝尸三日,现在老百姓正围观呢。那安德海还真是个太监。这样一来也清白了慈禧太后。”差官意味深长地说。又一指叶富:“老父台把这么大的官动了大刑?”
县令拿出李有财的账册,递给差官,差官览后大惊:“这通省官员岂不是要全军倾覆?”
“拜请您带回省城交予抚台大人裁夺吧。”县令说着送差官出衙。转身看过叶富的供词叫:“带人犯李有财。”李有财被押上跪下,县令惊堂木一拍:“叶富、李有财苟同京城官吏,诡用假古董欺饰,行贿受贿,买官鬻爵,又迷奸妇女、残害人命,稔恶贯盈,罪恶滔天!判:叶富剐刑、李有财斩,锁拿大牢,待秋后处斩——” “威——武——”
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地震发生前,郎明夷正挎着他的95式突击步枪,在海地的联合国维和部队总部大楼前值巡。因为刚刚有他的八个战友进了大楼正在向联合国的官员们汇报他们的维和工作。谁会想到,这进楼和没有进楼,楼里和楼外,竟会成为一个人的生死之隔呢?当大地震随即发生、当他被大楼倒塌的气浪推得老远,当他两耳塞满了世界末日的可怕的隆隆声,当尘埃中眼前的大楼变成一片废墟时,他只能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恶梦了。
他已经记不起接下去的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了。他只知道,离海地最远、位置在地球那一边的祖国的救援队是第一支赶到并且立刻投入救援的队伍;他只知道,他亲爱的战友,那八位烈士的遗体用专机接回家去了,而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在送走战友后,还得擦干眼泪,掸去蓝色贝雷帽上的尘土,继续战斗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而且,他们已经奉命调到太子港唯一的机场来维持乱糟糟的秩序了。
等他们到了机场,才看到仅仅一海之隔、却又姗姗来迟的美国大兵了。这些美国大兵也不知是谁给他们的权力,一到就控制了机场,还指手划脚吆五喝六起来,仿佛这里还是他们的迈阿密。其实,这些美国大兵也谈不上管理,这里的一切还是那么乱,从世界各地来的救灾物资还没有人去检查、飞机的起飞和降陆毫无秩序可言,美国大兵干的无非是确保他们美国飞机起飞降陆的安全而已。
郎明夷跟他的战友警惕地守卫在机场的出口处。盯着进进出出的每一辆车和车上的救灾物资。在这乱糟糟的地方,有他们这个岗哨,也只是聊胜于无。突然,车流里一辆工具车引起了郎明夷的注意。从车箱里站着那三条大汉的着装和肤色来看,他们象是从某一个阿拉伯国家来的。他们的胳膊上有红十字标志,不用说是来救灾的。工具车上装着四只浅蓝色的塑料桶就标明这一点。那塑料桶上都贴着“环境消毒药水”几个显眼的中国字。这几天,在海地、在太子港,尽管许多人不认识,但人们每见到中国的方块字,就会产生一种亲切感。也许事情做过头效果不一定好,让几个阿拉伯人押着几桶中国产的消毒药水,反而不那么自然。机场里面也没有分配救灾物资啊,所以,郎明夷跟他的战友小王一伸手,把那辆车拦下来了。
驾驶室里的大胡子这时只消递出有关的单据证明他们押运的物资的合法性就成。可那个大胡子却递给郎明夷一盒骆驼牌香烟。郎明夷急忙摇手,表示自己不抽烟。可就在这当儿,大胡子一踩油门,这辆工具车箭也似地开出去了。郎明夷好身手,一手抓住已经摇下来的驾驶室的窗框,一只脚得到一个支点,身子就挂在工具车上了。那个大胡子想把他甩下来,方向盘扭了几扭,可是这时的郎明夷已经死死地贴在车上了,岂是你这两个动作就甩得下来的?而且,太子港机场门口的路可不是你们那里的高速公路,来来往往乱糟糟有那么多车,还有,郎明夷的战友小王一边在后面追,一边对空鸣枪示警了。这辆工具车也就在开出不到百十米远后就一头撞在停在路边的一辆大卡车上。那四个阿拉伯人立刻跳下车来,逃进路边的丛林里,一转眼就没了影子。
由于车子这一撞,郎明夷反而被震下车来,等战友赶到,才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还好,身上没有要紧的伤。两个人望着车上那四桶中国产的消毒药水面面相觑:这四桶消毒药水即使是偷的、是抢的,你们犯得着这样玩儿命地跑么?
于是,两人多了一个心眼,把那四桶消毒药水弄回驻地来了。这事也引起了部队领导的重视,一个小时后,答案就出来了:原来这四只桶里,装的是一种液体火箭的燃料。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只不过用了几只中国制造消毒药水的塑料桶而已。
这一来事情就复杂了!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处心积虑地在救灾物资里夹进了私货,而且是这样一宗私货,这就不能不让人问几个为什么。这是些什么人?这火箭燃料是火箭专用品,它可不能用来当汽车或者飞机的燃料,就是说,在这之前或之后,已经有、或者即将有用它做燃料的火箭运到海地了。可这里,离美国也就一海之隔,能用这样的燃料做推进剂的火箭,完全能从这里飞向美国本土。那么,那些人是基地组织的人?要真是这样,这岂不是一个国际大阴谋?他们是不是又想制造一个“9?11”?
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部队是不敢擅自处理的,于是就立刻报告了联合国维和部队总部。不到一个小时,一辆美国军用吉普就急煞火燎开进了中国维和部队的营区来了。从车上下来两个美国大兵,一见到来的这两个人,郎明夷的气就一下子涌了上来。中午,就在机场解决用餐的那个大帐篷里,郎明夷就跟走在头里的的那位挂着上校领章的“奥巴马”大吵了一架。说他“奥巴马”,是因为他长得特象奥巴马,他好象也以此为荣,常常惟妙惟肖地模仿一些奥巴马的习惯动作。吵架的起因是郎明夷为了学习英语,裤袋里总放着一份英语版的《中国日报》,为了吃饭方便,郎明夷把报纸拿出来就随手搁在长条形的简易餐桌上。当天的报纸一条“奥巴马政府决定卖给台湾64亿美元的军火”标题还特别吸引人的眼球。在这个大帐篷里吃饭的除了郎明夷他们几个抽调到机场来值巡的中国蓝盔兵,大部分都是美国大兵。当时,就是这个“奥巴马”,手里拿着一份“三明治”刚刚从郎明夷身边过,显然,他也被报纸上的这条标题吸引住了。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拿起那张报纸,在郎明夷面前晃动起来:
“哈哈,中国的娃娃兵,被我们美国的军火吓得尿裤子了吧?”他的这句嘲笑郎明夷大部分听懂了。
郎明夷劈手夺回了自己的报纸,怒眼瞪着他。只可惜他的英语口语能力,他只能用中文回答他:
“如果你稍有点常识,这个世界上,在二战之后,还只有我们中国兵,让美国大兵在朝鲜和越南尿过裤子!”
这当儿,郎明夷的战友把他拉住了:可千万别开出国际玩笑来。还好,这些个美国大兵听不懂中国话,那位上校就象奥巴马那样耸耸肩,走开了。还真的没有想到,事情过去才两三个小时,被基地组织的火箭吓得尿了裤子的美国大兵,竟匆匆地寻上中国蓝盔部队的军营来了。
于是,一切按照外交礼仪来进行。在接待室的那张长条会议桌的两边,一边坐着我蓝盔部队的首长和即将要介绍情况的郎明夷小王及部队上的翻译官,另一边坐着那位美国上校和他的随员。除此之外,接待室里还一字儿排着那四只装满了火箭燃料的浅蓝色塑料桶。
“我相信,在反恐上,美国和中国是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上校的开场白响了,他的语气是谦恭的,很难相信三个小时前,会是同一副嘴脸发出那样的嘲笑,“请中国朋友介绍一下情况……”
于是,郎明夷说了发生在机场大门口的事。他详细介绍了那三个阿拉伯汉子和工具车驾驶室里那个大胡子的体貌特征。
“当年,苏联人曾经把导弹弄到海地旁边的古巴,我们美国人宁可冒着发生核大战的危险,也要苏联人把导弹弄回去。很难相信,今天的美国人还会再一次生活在恐怖分子的火箭炮口下。这些家伙跟当年的苏联人不一样,他们不按任何规矩出牌……谢谢中国朋友帮忙,让我们有可能避免了一场浩劫。”上校说,“为了破案方便,我恳请中国朋友允许郎明夷先生和小王先生参加我们的专案组,协助我们破案……”
部队领导点头了。于是,这四桶火箭燃料和郎明夷小王两个美国大兵眼里的中国娃娃兵,全都上了那辆美国军用吉普。本来,两个中国蓝盔兵说明天再去,那个上校说,案情太急,恐怕得连夜研究方案。还是一道去他们的营房吃美国大餐。这样,两人就上了车,就等着去享受美国大餐了。
中国蓝盔部队的驻地在太子港的城郊,车开出营房后天就完全黑了。别说这是在大震之后,即使在震前,世界最贫穷国家的海地供电也很不正常,这段夹在一片森林里的路从来就没有什么照明。于是,车子只有开亮了车大灯慢慢往前开。才开出一两公里,沙石路的前方就横倒着一颗树。郎明夷给小王做了手势,两人没等车停稳就跳下车去排除路障,谁知两人刚下车,郎明夷就听到不远处有异样的响动,于是,训练有素的中国蓝盔兵立刻做出战术动作,一下子在黑暗中滚倒在路边的排水沟里。在这同时,三只手电筒的光突然交汇在那辆美国军用吉普车上。四个阿拉伯汉子手持冲锋枪,跳到公路上,手电光和冲锋枪一起指向一动也不能动的吉普车。大概他们也知道,这地方离中国蓝盔部队的兵营太近,整个过程一枪未发。
“双手抱头,全部下车!”阿拉伯人用英语下了命令。
连开车的在内,一共也就三个美国大兵,乖乖地从车上下来了。手电光下,那个神气活现的上校的手枪还在他腰间的皮带上没拿下来。他反应迟钝可见一斑。现在,枪劈手被阿拉伯人缴了去。
“我们是本?拉登的人,你们被捕了!现在,每人扛一桶火箭燃料,跟我们走!”人物头下了命令。
三个美国大兵一人一桶,余下的一桶阿拉伯人自己扛了。这行人立刻消失到路边的丛林里。可怜堂堂上校,当起脚夫一点也不含糊。
东弯西拐地走了大半个小时,手电光下,他们进入一片林间空地,这里有一只帐篷,帐篷角上,挑着一只应急灯。看得见,在帐篷一边,已经支起四只用角铁焊成的火箭发射架,火箭都上了架了。看得出来,这些东西都是在地震发生后,夹在救灾物资中运进来的。当然,燃料是不能一起运的,要不,就没有这个故事了。看起来,本?拉登这支别动队入手不多,留在这里看家的也只有一个挎着枪的家伙。
于是,这些人立刻忙起来了。看押俘虏的看押俘虏,其余的人就忙着给火箭加注燃料了。四桶燃料,分别加注进四支火箭里,这又化了十几分钟。完事后,那个人物头从帐篷里抱出一只电瓶,分别给四支火箭连上了线。最后,他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就把香烟刁在嘴里,给押俘虏的做了一个手势,那个上校可怜巴巴地被押了过来。这当儿,他可真的尿裤子了。
“现在,海那边,美丽的佛罗里达,繁华的迈阿密的夜生话刚刚开始。上校先生,如果你想活命,就由你来为火箭点火吧。我想看到美国人亲手点火把火箭打到美国人头上去,这会很有趣……”人物头说着把击发器递给上校。那盒子上有一只按扭,看得出来,上校的手抖得厉害。
人物头抽出他的手枪,手枪对准了上校的太阳穴:
“我喊ONE、TWO、THREE,你不按的话,我就开枪,听明白了吗ONE——TWO——”
“THREE”还没有响,林间空地的四面八方,突然亮起不计其数的手电光,随之而起的是一片震天价的喊声:
“缴枪不杀!……”
几十个中国蓝盔兵有如飞将军从天降,一下子落到场子里。第一个飞身进场的,是郎明夷,那个人物头还没做出反应,他手里的枪就被踢飞了……
其实上校当时已经吓昏了,当他随即睁开眼睛时,他已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泪涕交加,一叠声地说“谢谢,谢谢中国朋友。谢谢深明大义的中国蓝盔兵……”
众人七手八脚地拆那些火箭时,郎明夷用刚学的英语对上校说,“我不明白,美国人自己不喜欢生活在火箭导弹下面,可为什么偏偏爱把自己的火箭导弹对向别国的人?包括中国人?你如果能够见到到奥巴马,就代我这样问问他……”
上校连连点头,说“我一定……”当然,他会不会食言,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接下来的几天够他忙的,他不是还要把新增的五个恐怖分子押到就近的关塔那摩监狱里去吗?
狼是一种群体生活的野兽,它们有着神秘的生活习性。它们出猎捕食等行为,都要听从本群狼王的指挥。公狼王是家族王国的最高统帅。
狼的死亡,除了在生存中发生意外,被天敌或人类捕杀以外,正常的生老病死,它们都要克服种种艰难险阻,到一个固定的地点去死,就是人们常说的狼死绝地。
早年我在大兴安岭做伐木工人的时候,曾碰到过狼到绝地去死的悲壮情景。
那是一个凉爽的初秋天气,我和同伴受命去勘察一个新的采伐点。我们穿过一片高耸入云的混杂林,天近正午时,我俩在林间共进午餐。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声。我们顺着枪响的方向望过去,不远处一个年轻猎人正在端着枪发笑。原来他在行猎中碰到一行五匹小小狼群,其中一头老狼体态瘦弱、疲惫不堪,它在四匹壮狼的扶靠下向前行走。猎人的规矩在“小雪”节气之前。是不捕杀皮毛动物的,更何况狼这种当时皮毛并不珍贵的兽类,猎人更不会提前猎取。只因这几匹狼贪婪至极,对猎人背着的飞龙和松鸡馋涎欲滴。有两匹狼几次欲对猎人实行偷袭,猎人不得已才开了一枪。不想这一枪正好击中疲惫老狼的后腿。只见它身子一晃,险些就地栽倒。两匹壮狼不顾危险,赶紧用身体从两侧挟靠老狼,如同抬着它像坐轿一样向林中走去。另两匹狼则一个引路一个断后,用黄澄澄的眼睛瞄着猎人,不慌不忙地撤离。
猎人对我们说,这是四匹壮狼送这只老狼到“绝地”去死。不信你们顺着血迹往前走,就可以找到那块“绝地”。那地方阴风习习,令人毛骨悚然,脊背发冷。猎人最忌讳去那种地方,因为那是“绝地”。
两天以后,我们在勘察中真的误入“绝地”。那是个林深树密、松涛轰鸣的地方,几棵粗大腐朽的古松,横七竖八互相倾轧躺倒在地上,天然形成一片小小的空旷场地。场地上有一汪汪发着腐臭气味的黑水烂泥,枯枝败叶里掺着一团团乱毛和白生生的骷髅骨架。一头老狼奄奄一息地躺在烂草上,几只秃鹫蹲在不远处的石崖上,用贪婪的眼光扫描着老狼,不时发出惨然的怪叫。无数只喜鹊、乌鸦在高处的枝头上鸣叫不止。
绝地之狼(2)
我们清楚地看到,老狼的臀部和后腿粘满了已经变黑的血迹。眼睁睁地证实猎人说过的话,我们进入了“绝地”!顿时感到脊背发麻,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步枪,赶紧倒退着向后撤离。
我们撤出几十米之后,害怕这里掩藏着狼群,赶紧爬上一株直径一米多粗的古松,骑靠在枝头上,用望远镜观察着“绝地”里的情况。
老狼干瘦的肚子还在缓缓地一起一伏,中过砂弹的大腿和臀部还在隐隐渗血,稀疏的青黄色狼毛微微随风闪动。老狼身边布满密密麻麻的狼蹄印,附近却没有狼的踪影。
突然间老狼的耳朵竖了起来,随后睁开了黄澄澄的眼睛,果然四匹壮狼从林子后面钻了出来!
四匹壮狼的嘴里叼着松鸡、野兔等猎物。它们来到老狼面前,恭恭敬敬地把猎物放在老狼的嘴边。这时我们还清楚地看到,在老狼的头部附近,散落着各色翎毛,无疑这是老狼来到这里后的进餐痕迹。
可怜的老狼晃了晃双耳,用呆滞的目光看着四匹坐在眼前的壮狼,已经无力把嘴巴张开,对这些鲜美的野味只能凝视。一匹壮狼站起来,以迅疾的速度把一只野兔的皮毛扯掉,叼起鲜嫩滴血的兔肉,送到老狼的嘴边。老狼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它把舌头伸出来,用舌尖舐了舐兔血,眼里的光辉却突然消失。头部猛然晃动几下,四肢和躯体微微抽搐,棱角分明的肋骨塌陷下去再也膨不起来。老狼留恋地呼出最后一口气息,安然地死去了。
四匹壮狼似乎一阵慌乱,急速站起身子,一齐把嘴巴送到老狼的嘴边,一阵探查嗅闻之后,确认老狼已死,就把嘴巴冲地发出惨烈的悲嗥。四匹狼对地嗥了一阵之后,又仰天齐声哀号起来。
嗥过一阵之后,一只壮狼叼起老狼的耳根,只轻轻一甩就把老狼背在背上。另一只狼跟在后面向树隙间走去。我们赶紧把镜头跟在二狼后面,看它们究竟要去往何处。二狼走了不到四十米,眼前出现了一股清澈见底的溪流。壮狼把狼尸放在溪流中,一齐用嘴巴和爪子梳洗老狼的身体,把斑斑血迹一块块嘶咬下去,把泥土和脱落的狼毛洗掉。两匹狼叼起水淋淋的老狼尸体,轻轻放在一棵躺倒的树干上,让林中的秋风吹刮狼尸。
绝地之狼(3)
秋风飒飒,片刻之后狼尸被吹干,壮狼又把它背回原地。这时我们才发现,没走的两匹狼。已经在泥土地上扒了一个很深的坑。壮狼把老狼尸体放在土坑里,突然丛树后窜出二十多匹野狼!群狼对着老狼的尸体,一齐发出凄惨的哀号,那悲壮而惨烈的嗥叫声,震荡着密林余音不消,让我俩的心情也掠过一阵哀伤。
吼叫过后,群狼一齐上前用四肢扒土,顷刻间就把老狼埋得严严实实。不知是哪匹狼发出一声低吼,群狼立刻停止扒土,在狼坑边排成一行,绕着坑边走边嗥。走了几圈以后,为首的一匹狼仰天发出一声长啸,转身向密林深处走去,群狼无声无息地跟在后面离开绝地……
等群狼消失之后,崖上的秃鹫,树上的鹰鸦鸟雀一齐飞下来,疯狂地啄食老狼没吃的野味。有限的野味立时殆尽,它们就开始刨扒泥土,瞬息间老狼的尸体就暴露出来,这些鸟雀们又抢啄老狼尸体。当我们从古松上爬下来时,眼见那老狼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我俩怕碰到别的麻烦,赶紧提枪离开这个狼死的“绝地”。
汉代末年,许昌地方有一富有人家,主人姓过名善,一生节俭,挣得一份产业,他已有50多岁,老伴早已过世,膝下只有一男一女。
儿子过迁,己聘下当地方员外之女为媳,尚未完婚。女儿过淑女,也未许配人家。
过善见儿子资质聪明,相貌出众,便自幼溺爱,一心要儿子读书成材,好好继承产业,荣宗耀祖。眼看儿子已经长大,就把他送往一个亲戚家的私塾读书。
但过迁却贪玩不爱读书,见了书本,犹如见了冤家,与私塾中几个纨绔子弟却十分投机,每日早出晚归,只是推说在学校读书,实际上常常瞒过老父在外面游荡玩耍。几年下来便慢慢染上恶习,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日子久了,方员外耳中便有所传闻,知道女婿过迁不走正道,便差人传话给过善。
过善不信,心中想道:“若儿子在外面果真这般放荡,那也得向我索取银子使用,但我平时掌握很紧,从不见他乞讨,他从哪里觅得?况且,天天在学校读书,奴仆日日去送饭,也不曾听学校先生、奴仆有什么话说、哪有这事?”
过了几天,方员外又让人来传话:“过翁怎么不管束小官人到学校读书,容他在外闲逛混日子?”
过善仍不相信,便派奴仆去学校查问。 到学校看时,果然不见过迁踪影。先生说:“小官人说家中有事,不少日子不来学校了。”
过善听说,勃然大怒,想不到儿子竟会说慌,手脚气得发抖。女儿淑女生怕气坏了父亲,只在一旁劝解。
到了晚上,过迁回家,父亲便把儿子痛骂一顿,见儿子俯首帖耳,痛哭求饶,父亲的满肚子气也自平下了一半,便吩咐:明日起不准出门,只是关在家中读书。
隔了两天,有人来过家把几百亩田卖给过善。议定价钱,写下文书,过善便到后房一只箱子里取银子。
开箱看时。吃了一惊——那箱内约有2000余金,但眼下 只剩下一半不到。 过善不知,原来过迁平时看得银两藏在这箱内,便私下配把钥匙,每晚等父亲、妹妹等人睡下后,便悄悄起床开箱,偷出些银子供明日花费,日积月累,过迁自己也不知偷了多少。
过善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得叫苦连天。淑女听说,急忙来问。父女分析,判定是过迁偷的。 过善寻了一根棍子,把过迁叫到面前,不由分说,一顿痛打,打得过迁满地乱滚,叫爹喊娘。
淑女在旁看不过,怕老父一时失手,便把过迁拉到一边,接住棍子,求爹爹宽恕。
过善气喘吁吁,喝道:“畜生,你是怎样偷的,在哪儿花费,实话说出来,还有个商量,若有一句谎话,定然把你活活打死!”
过迁被打急了,只得一一直说,连那私配的钥匙也当即从裤带上解下来。
父亲气得双脚乱跳:“留你这不肖之子被人耻笑,不如早死倒也干净!”又要上来打。
众人忙上前劝住,硬搀他去房内休息。
过迁这次被打得皮开肉绽,躺在床上几天不能动弹。淑女只得请医生到家为哥哥上药治疗。
事后,过善见儿子那般模样,也着实可怜;心里的气也平了不少。想想自己当日也是一时气不过才把儿子往死里打,不免有些心疼。但怎么才能使儿子回心转意呢?心下踌躇,无计可施。
家人出了个主意:“老爷只是把小官人关锁在书房,也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小官人已长大成人,何不给他完了婚事,有了娘子绊住身子,又日夜枕边用好言好语劝戒,料必不会再想去外边游荡,岂不两全其美?”
张孝基听说,立即婉言推辞不受,淑女也百般坚不接受。夫妇二人主张继续派人外出,四面寻觅过迁回来,将财产交给他继承。如确有好歹,也该把家财交方氏继承。
众人听说,认为言之有理。
但过善不依:“小婿之言,是害我。诸位,有我之日,逆子尚且如此,我死之后,又有何人能管束得了他?那我一生辛苦挣得的这份家私,不是要让他挥霍一光?那时,不说我老汉死不瞑目,恐怕祖宗在土之骨,也要暴弃荒野了。”说罢,号陶大哭,双唇铁紫,手足冰凉。
大家听过善说出这样的话,知道他主意已定,便对张孝基说:“你岳父执意如此,免得惹他生气,你就不要推辞了。”
张孝基无奈,只能照岳父的意思办了,并另外为方氏分拨良田300亩、银子200两,供她终生受用。众人饮酒后便各自散去。
不久,过善的病愈加沉重,又过了几天,便呜呼哀哉命归黄泉了。
张孝基尽力主持开丧受吊,料理岳父后事,选择墓地,葬在过氏祖茔。
北宋首府开封,有个李员外,生有一男一女,儿子早已娶妻成家,只是女儿翠莲还未许配人家。
翠莲年方16,出落得如花似玉,针线家务、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诸子百家。赋诗填曲无所不通,只是生就的快嘴快舌,心中有什么话就明白说出,不会有半点含糊。
一日,媒婆王妈妈上门来说亲撮合。
李员外同意把女儿许配给城中张员外的第二个儿子张狼。两家门当户对,只待选择吉日良辰成亲。
眼看吉日临近,李员外与夫人满面忧愁,私下商议:女儿各样都好,只是心直口快,到了婆家,若得罪了公婆姑嫂人等,便如何是好。必须好好吩咐翠莲才是! 老夫妻叫来女儿关照道:“因为你口快如刀,只怕到婆家多言多语,失了礼节,惹人见怪。你以后凡事千万少作声,切记切记!” 翠莲听完便道:“爷开怀,娘放意。哥宽心,嫂莫虑。女儿不是夸伶俐,从小生得有志气。纺纱织布会裁衣,三茶六饭一时备。到晚来,能仔细,大门关了小门闭,刷洗锅碗掩厨柜,息灶灭火进房内。铺了床,伸开被,点上灯,请婆睡,叫声‘安息’出房来。如此服侍二公婆,他家有什么不欢喜?爹娘且请放宽心,舍此之外值个屁!” 翠莲还没说完,李员外大怒,起身便要打她,夫人劝住说:“孩子,爹娘只因你口快才发怒。古人云:‘多言众所忌’。到人家后切记谨慎言语!” 翠莲说道:“晓得。” 迎娶前一天,翠莲与左邻右舍一一话别,哥嫂为翠莲收拾打点妥当。
一日劳累,大家早早安歇。李员外一觉睡到天明,便高声问翠莲道:“我儿,不知什么时候了,屋外天晴下雨?” 翠莲一脚跨进爹娘房中说道:“爹慢起,娘慢起,不知天晴是下雨。更不闻,鸡不啼,街坊寂静无人语。若非四更时,便是五更矣。且待女儿担水来,先把锅儿刷干净,烧些脸汤洗一洗,梳个头儿光光的。哥嫂也该早些起,不要娶亲的来了慌得脚不着地!” 翠莲说完,转身就去梳洗妆扮。不一会,又来到父母跟前说道:“拜告爹,拜告娘,蒸了馒头有索粉,果盒吃食件件整。收拾停当慢慢等,看看打过五更声。我家鸡儿叫得准,送亲的人从头再去请,姨娘不来不要紧,舅母不来不要紧,可恨姑娘没道理,说的话儿全不准。昨日许我五更来,今朝鸡鸣不见影。等会她进门没话说,赏她个漏风的巴掌当邀请。” 爹妈、哥嫂听说,为免生枝节,就让翠莲向祖宗牌位拜别。
这时,只听得门外鼓乐喧天,娶亲车马已到。于是家人 簇拥翠莲上轿。
一路上,王妈妈不断叮嘱:“小娘子,你到公婆门前,千万不要开口多说就好!” 不多时,就到了张员外家大门前,歇下轿子,一时鞭炮齐鸣,鼓乐高奏。
媒人王妈妈按习俗拿着一碗饭,掀开轿帘,叫道:“小娘子,开口接饭!” 只见李翠莲坐在轿中大怒,说道:“老泼狗,老泼狗,叫我闭口又开口,真是胡言乱语媒婆口。方才跟着轿子走,吩咐叫我休开口,如今轿子到门首,怎的又叫我开口?莫怪我今骂得丑,媒婆真是白面老母狗!”
翠莲的一番言语,恼得王妈妈没喝一滴喜酒,一溜烟地甩手走了,也不管翠莲下没下轿,拜没拜堂。
大家顾不得,也只能簇拥新人到了堂前,拜见公婆,和家里人一一见面。
拜堂后,送新人入洞房,按照风俗行“坐床撒帐”的仪式:张狼在前,翠莲在后,阴阳先生捧着米麦黍豆等五谷,跟随进入房中。
清朝初期的著名学者、史学家万斯同参与编撰了我国重要史书《二十四史》。但万斯同小的时候也是一个顽皮的孩子。万斯同由于贪玩,在宾客们面前丢了面子,从而遭到了宾客们的批评。万斯同恼怒之下,掀翻了宾客们的桌子,被父亲关到了书屋里。万斯同从生气、厌恶读书,到闭门思过,并从《茶经》中受到启发,开始用心读书。转眼一年多过去了,万斯同在书屋中读了很多书,父亲原谅了儿子,而万斯同也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万斯同经过长期的勤学苦读,终于成为一位通晓历史遍览群书的著名学者,并参与了《二十四史》之《明史》的编修工作。
正值夏月,大宋的御花园内百花争艳。花园里,嫔妃、公主成群结队一起漫步,共品秀丽江山。
花丛中银铃般的笑声一阵阵传来,大宋皇帝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最小的女儿玉灵儿在花丛中跳跃,洁白的丝纱飘舞在百花间。她就像一朵芙蓉花,那么剔透纯情,那一头乌黑闪亮的秀发是从她母亲纤妃那遗传而来,柔如冰丝。自从纤妃难产而死,玉灵儿就在皇上的百般宠爱下长大成人。如今,年方二八的她已经是一位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小娇女,她那沉鱼落燕的容貌令多少王公贵族倾倒,这正是她最美好的时光啊!
皇上望着玉灵儿纤瘦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西夏兵临城下,朕又怎会把心爱的玉灵儿送去和亲 ......”可怜的公主正在与蝴蝶嬉戏,今年京城的蝴蝶尤其多,也许它们是来与公主告别的吧。可惜,她却还不知道即将降临的厄运。
“启禀皇上,西夏使臣李木列达求见!”陈公公小声禀报。
皇上一个冷战,坐直了身子:“传!”
两位公公引着西夏使臣到了御花园,李木列达一副傲慢的神态,对花园中的百花任意践踏,皇上一腔怒火,却必须强忍下去。
见到皇上,李木列达并未施跪拜礼,只是拱了一下手:“大宋皇帝,臣奉西夏狼主之另来迎娶公主。请把公主请出来!”
皇上双目怒瞪:“回去禀告你们狼主,公主是出亲,不是作人质,朕自会派人送过去。”
李木列达蛮横地说:“不行!”
“大胆!你敢顶撞朕,你有几个脑袋?”也许是皇上的声音过于恼怒,惊动了园内的玉妃。
“皇上,您怎么了?”玉妃扭着纤腰,踩着碎步走出园来。头上的珠花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晃动。她是皇上的宠妃,一双桃花眼千娇百媚,眉目传情,樱桃小口欲诉还休,嘴上一粒美人痣更添几分风情,难怪皇上已入晚年,却还被她深深吸引。
“皇上,不要动怒。哦,早就听说西夏要来和亲,想必这位是西夏使臣了?”玉妃转向李木列达,秋波婉转,娇笑一声问道。
李木列达何曾在西夏见过如此风情万种的女子,此刻早已被迷得神魂颠倒,牙齿紧战:“这位 ......这位娘娘,李木列达有礼了!娘娘真是倾国倾城,冰雪聪明啊!”
玉妃一声娇嗔,笑问:“此次入中原,可是为了和亲一事?”
李木列达立刻答到:“正是。”眼睛早已在玉妃身上打转。西夏人远比中原人豁达,李木列达毫无忌惮大声赞道:“娘娘体韵有致,万分迷人啊!”
“放肆!”皇上怒叱,“你敢对娘娘无礼?你 ......你 ......”已入晚暮的皇上晕厥过去,被三位公公扶进寝宫。玉妃随后扶持,李木列达被冷在一旁,却见玉妃回眸一笑,百般媚意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七魂六魄立刻分毫不剩。
病榻上的皇上更现几分老迈,玉妃在一旁细心照料。皇上无力地摆摆手:“下去,下去,把玉灵儿叫过来!”玉妃轻声道:“是。”随手招示侍女们退下。
“父王,父王!”玉灵儿恰巧从寝宫外急急赶过来,玉妃拦住她轻声说:“公主,小声点,皇上刚刚歇下 ......”
“哼,要你假惺惺待我?让开!”玉灵儿一把推开玉妃,奔向皇上榻边。
玉妃柔声说:“公主既然不领情,那本宫先告辞了。”心里却在狠狠骂道:“小贱女,看你能威风几天!”
玉妃领着一班侍女下去了。
玉灵儿扑到皇上榻前,急切地询问:“父王,父王, 您好些了吗?”
皇上睁开浑浊的老眼:“皇儿,父王对不起你啊!”
玉灵儿惊问:“父王,您怎么说这种话?”
“西夏出兵中原,朕已经 ......已经将你和亲了!”
“什么?”玉灵儿大吃一惊,既而扑在皇上身上哭道:“父王,孩儿不愿离开您,孩儿 ......”
“皇儿,父王也是万不得已啊,你好自为之吧!”
“父王,玉灵决意留在你身边,谁要把玉灵嫁出去,我就与他拼了!”
“皇儿,你不小了,该懂事了!”
“不,我不,呜 ......”玉灵儿哭着跑出寝宫。
站在远处宝塔上望着这一切的玉妃,看到玉灵儿哭哭啼啼地跑出去,脸上露出一丝不一觉察的笑,回身对一个宫女说:“回宫!”
后宫一座华丽的殿内,玉妃把一只信笺叫给宫女:“ 快送给大将军!”“是。”采兰应声,正欲转身出宫,“慢着,”采兰转身跪下,玉妃道:“传西夏使臣到玉妃宫,要秘密行事。”“是。”
大将军接到信笺大喜,立即召开密议。将军府聚集了他多年招募的党羽,:“各位,玉儿已送信过来,老皇上卧床不起,西夏派使臣和亲,正是我们起兵的时机了!哈哈哈!”将军府一阵喧闹,大将军下令:“严七,老夫命你为大元帅,朱言武,你为金盾将军,率领东路两万军士 ......”一场兵变正在秘密进行中。
等待回信的采兰,躲在帘后,被这一幕吓得心惊胆战:“他们,他们要造反!”可作为一个普通的宫女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一切都埋在心里。
李木列达满心欢喜,整理一番到了玉妃宫,玉妃正在梳妆。李木列达深深鞠了一躬:“娘娘,有礼了。”玉妃转过身来,暗送秋波:“李将军,臣妾今日美吗?”
“娘娘真是太美了,胜过天仙。我 ......我 ......”李木列达挪到玉妃身边,用手试探着去触动她的发丝。玉非轻轻依入他怀中,嫣燃一笑问:“如果,如果臣妾有一件事相求,将军是否会帮忙?”
李木列达激动得浑身乱颤:“区区一件,何足挂齿。就是十件,百件,娘娘要求了,我也当赴汤蹈火 ......”
玉妃用玉指点住他的嘴:“不许这样,我怎么忍心。何况,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慢慢说与你听!”
李木列达拥住玉妃,她又抓住一个得力助手。因为他已经答应回不断纠缠皇上,给大将军充分的时间去准备战事。
得信回宫的采兰偷看到了玉妃宫里不堪入目的一切,他简直不能呼吸,绝望中她想到了死。
“玉妃宫采兰死了!”一声惊雷,宫里立刻乱成一团,玉灵儿觉得事有蹊跷,忙赶到停尸房,细心观察周围的一切。玉妃伤心地伏在采兰身上:“你有什么想不开,我替你做主啊!”玉灵儿厌恶地扭过头去,索性盯住采兰的尸体。咦?采兰手中握着什么?玉灵儿不动声色地用白布盖住她的手。
停尸房空荡荡没人了。门“吱呀”被推开了,玉灵儿轻轻跳了进来。她揭开布角,掰开采兰的手,是一团纸卷!
她打开纸团细看,慢慢地眼睛被愤怒充斥了。纸团上赫然写着:“玉妃与大将军造反,李木列达是帮凶,他与玉妃有奸情。”
玉灵儿抓住纸团,向皇上寝宫飞奔而去。
玉妃何等聪明,她也看到了纸团,此刻发现纸团不见了,知道东窗事发。忙通知大将军发兵。
城外,大将军帅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京城行近。
“父王,出事了。”玉灵儿赶到寝宫,“大将军造反了!“她把纸团呈上,皇上脸色立刻变了,
“玉灵,这如何是好?”
“禀!西夏狼主到!”陈公公报。
“下去下去!”皇上恼怒地将金扶掷到地上。公公退了下去。
“父王,我们怎么办?”“皇儿,祸不单行,父王回天乏术,天要灭我,天要灭我啊!苍天,我怎么向先皇交代啊?”皇上晕厥过去。
看着苍老的父王,玉灵儿打定了主意,她抹了一下泪,“宣西夏狼主入殿!”
大殿上,玉灵儿身穿一袭白纱,宛如一朵雪莲花,狼主暗暗惊叹中原多美女。玉灵儿道:“和亲之后,玉灵即是西夏国母,本国出事,狼主可会鼎力相助?”
“当然。”“好。”
玉灵儿将所发生之事一一诉说。然后说:“狼主出兵后,我即刻随你入西夏。”
“好!我马上调兵镇反!”
一场激战,兵变被镇压,玉妃一干人等被处以死刑。李木列达将回国受到最残酷的惩罚。
茫茫大道上,一顶代表皇族的轿子在风中停放,轿上的穗花随风摆个不停。玉灵向京城望了最后一眼,低声喃道:“父王,宋土,永别了。”
人马已进入西夏境内,玉灵儿闭上眼睛,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两行热泪顺颊滑落。
八抬大轿在沙漠上颠簸,后抬的脚夫隐约觉得有些反常,他猛然发现鲜血正从轿底一滴一滴渗下来。“血!血! ......”
狼主掀开轿帘,发现玉灵儿已经用一把锋利的尖刀割断了自己的动脉,鲜血染红了整个轿底。玉灵儿香消玉陨了。
奇怪的是,在血渍中宛然开了一朵雪莲花,纯洁多情。
狼主的眼睛湿润了,军士的眼睛湿润了。狼住转过身来,跃身上马:“继续前进!”送亲上午喜乐又响起来,响彻整个沙漠。
1880年的一天,雨季刚刚过去,明媚的阳光又普照着美丽的维也纳城。
树叶闪着绿光,多瑙河闪着蓝色,人们的脸上闪着红光。周围再也不只是那讨厌的沙沙雨声和无人的街道、森林、河岸,各种奇妙的音乐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伴陪着走出屋檐的男男女女,从傍晚一直活跃到黎明。
音乐家约翰·施特劳斯比别人迟了一点上街。半个月来,他像生了一场重病,整日坐在沙发里,没精打采地翻着他以前的曲谱,哼不满三页,眼皮就开始发涩,脑袋就要垂到胸前。这时,他勉强站立起来,走到窗前,强迫自己去看外面灰蒙蒙的雨景。但是,站在那儿,他的脑袋仍是空洞洞的,眼睛仍是酸叽叽的,从窗棂里钻进来的寒风刺激了他的鼻子,他猛地倒退着打起喷嚏来。
这时,他的妻子杰蒂总会赶过来,对他说:“亲爱的,你别站在窗户旁,那儿看见什么,只会使你不小心着凉。来吧,哼一只曲子给我听听。不能出去跳舞,我也觉得生活太单调了。你快哼吧,只要是你写的就行。” 施特劳斯跟着杰蒂来到屋子中央,杰蒂还拉着他的胳膊,似乎准备随着他哼出的乐曲翩翩起舞。
但是,施特劳斯情绪很差,他摔了一下胳膊,说:“天天都是这样:下雨、刮风,坐在沙发里乱哼哼、用餐、上床、失眠、头痛,接着又天亮,一切又重复来过。杰蒂,你想想,这有多无聊呀!” 杰蒂微笑着摇摇头说:“不下雨时,你盼着下雨,说,一下雨,多瑙河就变得漂亮了,维也纳也变得漂亮多了,灵感也就像上涨的何水,想止也止不住。但是,下了一星期雨,你整个儿就像垮了一样,连站也站不直了!” 施特劳斯望望自己肥硕的身躯,摇摇头,说:“雨下得太大了,伞对我这身躯来说,也太小了点。街上也没人。我的灵感,唉,都让这些雨冲走了!” 这时,杰蒂端来一杯热咖啡,说:“喝一点提提神吧。雨下得越大,雨季过得越快,我看,你马上就能恢复正常的散步活动了。”施特劳斯点点头,又坐到沙发上,一边翻动曲谱,一边喝咖啡。
雨季是随着一阵很响的雷声突然过去的。人们原以为雷响后会有一场豪雨,但是,风向一变,云开日出,美丽的维也纳刹那间像从阴霾中钻了出来。
施特劳斯正在沙发里打瞌睡,他被雷声惊醒后,仍旧闭着眼睛,竖着耳朵等待那爆豆似的雨声,但是,他竟听见大街小巷充斥着“天晴了”的欢呼声。
他睁开眼睛,看见阳光已经射进窗户。
杰蒂快活得声调都变了,对他说:“如果有力气,就上街遛跶遛跶去吧,我得去查看一下衣物,有几件得拿出去晒晒,还有一大堆衣服,要喊洗衣妇来拿去洗干净。” 杰蒂说完,又一阵风跑了出去,步子像是踩在什么节奏上,让施特劳斯心里涌起阵阵温暖。不过,他还是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咕噜了一句说:“已经是黄昏了,还晒什么衣服呀?” 但是,他也像要出远门那样,戴上帽子,披上外衣,夹着他散步时常带的手杖,脚步轻松地走出家门。
大街小巷到处是快乐的人们,到处是笑声、歌声、嬉闹声,有些小伙子和小姑娘不等音乐奏起,就急不可耐地数着拍子跳起舞来。
人们看见了作曲家,都尊敬地向他致礼问候,施特劳斯也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他穿过街道,一直来到闪闪发亮的多瑙河边。
雨后的多瑙河,变得更宽阔,更蓝,流速也更快了。鱼儿成群涌向支流的河口,鸥鸟贴着水面低飞,像在跟水里的鱼群比赛前进速度。船只稀少,倒是那些上游被雷电击倒的树木,常常挂着绿叶组成的“帆”,一批又一批向下游涌去。
谈起禅智内供①的鼻子,池尾地方无人不晓。它足有五六寸长,从上唇上边一直垂到颚下。形状是上下一般粗细,酷似香肠那样一条细长的玩艺儿从脸中央茸拉下来。
①内供是内供奉的简称,也叫内供奉僧,侍奉主佛的僧侣。
内供已年过半百,打原先当沙弥子的时候起,直到升作内道场供奉的现在为止,他心坎上始终为这鼻子的事苦恼着。当然,表面上他也装出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不仅是因为他觉得作为一个应该专心往生净土的和尚,不宜惦念鼻子,更重要的还是他不愿意让人家知道他把鼻子的事放在心上。平素言谈之中,他最怕提“鼻子”这个词儿。
内供腻烦鼻子的原因有二:一个是因为鼻子长确实不便当。首先,连饭都不能自己吃。不然,鼻尖就杵到碗里的饭上去了。内供就吩咐一个徒弟坐在对面,吃饭的时候,让他用一寸宽两尺长的木条替自己掀着鼻子。可是像这么吃法,不论是掀鼻子的徒弟,还是被掀的内供,都颇不容易。一回,有个中童子①来替换这位徒弟,中童子打了个喷嚏,手一颤,那鼻子就扎到粥里去了。这件事当时连京都都传遍了。然而这决不是内供为鼻子而苦闷的主要原因。说实在的,内供是由于鼻子使他伤害了自尊心才苦恼的。
①中童子是寺院里供使唤的十二三岁的童子。
池尾的老百姓替禅智内供着想,说幸亏他没有留在尘世间,因为照他们看来凭他那个鼻子,没有一个女人肯嫁给他。有人甚至议论道,他正是由于有那么个鼻子才出家的。内供却并不认为自己当了和尚鼻子所带来的烦恼就减少了几分。内供的自尊心是那么容易受到伤害,他是不会为娶得上娶不上妻子这样一个具体事实所左右的。于是,内供试图从积极的和消极的两方面来恢复自尊心。
他最初想到的办法是让这鼻子比实际上显得短一些。他就找没人在场的时候,从不同的角度照镜子,专心致志地揣摩。他时而觉得光改变脸的位置心里还不够踏实,于是就一会儿手托腮帮子,一会儿用手指扶着下巴额,一个劲儿地照镜子。可是怎么摆弄鼻子也从不曾显得短到使他心满意足。有时候他越是挖空心思,反而越觉得鼻子显得长了。于是,内供就叹口气,把镜子收在匣子里,勉勉强强又对着经几诵他的《观音经》去了。
内供还不断地留心察看别人的鼻子。僧供经常在汕尾寺讲道。寺院里,禅房栉比鳞次,僧徒每天在浴室里烧澡水。这里出出进进的僧侣之辈,络绎不绝。内供不厌其烦地端详这些人的脸。因为哪怕一个也好,他总想找个鼻子跟自己一般长的人,聊以自慰。所以他既看不见深蓝色绸衣,也看不见白单衫。至于橙黄色帽子和暗褐色僧袍,正因为平素看惯了,更不会映入他的眼帘。内供不看人,单看鼻子:鹰勾鼻子是有的,像他这号儿鼻子,却连一只也找不到。总找又总也找不到,内供逐渐地就懊恼起来。他一边跟人讲话,一边情不自禁地捏捏那尊拉着的鼻尖,不顾自己的岁数绊红了脸,这都怪他那惆怅的情绪。
最后,内供竟想在内典外典里寻出一个鼻子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好排遣一下心头的愁闷。可是什么经典上也没记载着目键连和舍利弗的鼻子是长的。龙树和马鸣这两尊菩萨,他们的鼻子当然也跟常人没什么两样。内供听人家讲到震旦①的事情,提及蜀汉的刘玄德耳朵是长的,他想,那要是鼻子的话,该多么能宽解自己的心啊。
①震旦是古代印度对中国的称呼。
内供一方面这么消极地苦心自慰,另一方面又积极地想方设法要把鼻子弄短,在这里就无须赘述了。他几乎什么办法都想尽了。他喝过老鸹爪子汤,往鼻头上涂过老鼠尿。可是不管怎么着,五六寸长的鼻子不是依然耷拉到嘴上吗?
一年秋天,内供的徒弟进京去办事,从一个熟捻的医生那里学到了把长鼻子缩短的绝技。那位医生原是从震旦渡海来的,当时在长乐寺作佛堂里的供奉僧。
内供跟平日一样装出对鼻子满不在乎,偏不说马上就试试这个办法。可同时他又用轻松的口吻念叨着每顿饭都麻烦徒弟,未免于心不安。其实,他心里是巴望徒弟劝说他来尝试这一办法。徒弟也未必不明白内供这番苦心。这倒也并没有引起徒弟的反感,毋宁说内供用这套心计的隐衷似乎赢得了徒弟的同情。于是,他苦口婆心地劝说起内供来。内供如愿以偿,终于依了这番热心的劝告。
办法极其简单,仅仅是先用热水烫烫鼻子,然后再让人用脚在鼻子上面踩。
寺院的浴室照例每天都烧水。徒弟马上就用提桶从浴室打来了热得伸不进指头的滚水。要是径直把鼻子伸进提桶,又怕蒸气会把脸(火通)坏。于是,就在木纸托盘上钻了个窟窿,盖在提桶上,从窟窿里把鼻子伸进热水。惟独这只鼻子浸在滚水里也丝毫不觉得热。过一会儿,徒弟说:“烫够了吧。”
内供苦笑了一下。因为他想,光听这句话,谁也想不到指的会是鼻子。鼻子给滚水(火通)得发痒,像是让屹蚤咬了似的。
内供把鼻子从木纸托盘的窟窿里抽出来之后,徒弟就两脚用力踩起那只还热气腾腾的鼻子来了。内供侧身躺在那里,把鼻子伸到地板上,看着徒弟的脚在自己眼前一上一下地动。徒弟脸上不时露出歉意,俯视着内供那秃脑袋瓜儿,问道:“疼吗?医生说得使劲踩,可是,疼吗?”
内供想摇摇头表示不疼。可是鼻子给踩着,头摇不成。他就翻起眼睛,打量着徒弟那脚都皴了,用慢怒般的声音说:“不疼。”
说实在的,鼻子正痒痒,与其说疼,毋宁说倒挺舒服的呢。
踩着踩着,鼻子上开始冒出小米粒儿那样的东西。看那形状活像一只拔光了毛囫囵个儿烤的小鸟。徒弟一看,就停下脚来,似乎自言自语地说:“说是要用镊子拔掉这个呢。”
内供不满意般地鼓起腮帮子,一声不响地听任徒弟去办。当然,他不是不知道徒弟是出于一番好意的。但自家的鼻子给当做一件东西那样来摆弄,毕竟觉得不愉快。内供那神情活像是一个由自己所不信任的医生来开刀的病人似的,迟迟疑疑地瞥着徒弟用镊子从鼻子的毛孔里钳出脂肪来。脂肪的形状犹如鸟羽的根,一拔就是四分来长。
错了一通之后,徒弟才舒了一口气,说:“再烫一回就成啦。”
内供依然双眉紧蹙,面呈温色,任凭徒弟做去。
把烫过两次的鼻子伸出来一看,果然比原先短多了,跟一般的鹰勾鼻子差不离。内供边抚摸着变短了的鼻子,边腼腆地悄悄照着徒弟替他拿出来的镜子。
鼻子——那只耷拉到颚下的鼻子,已经令人难以置信地萎缩了,如今只窝窝囊囊地残留在上唇上边。上面满是红斑,兴许是踩过的痕迹吧。这样一来,管保再也没有人嘲笑他了。——镜子里面的内供的脸,对着镜子外面的内供的脸,满意地腴了腴眼睛。
可是那一整天内供都担心鼻子又会长了起来。不论诵经还是吃饭的当儿,一有空他就伸出手去轻轻地摸摸鼻尖。鼻子规规矩矩地呆在嘴唇上边,并没有垂下来的迹象。睡了一宿,第二天清早一醒来,内供首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鼻子依然是短的。内供恰似积了抄写《法华经》的功行,心情已经多年不曾感到这么舒畅了。
然而过了两三天,内供发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有个武士到池尾寺来办事儿,他脸上摆出一副比以前更觉得好笑的神色,连话都不正经说,只是死死地盯着内供的鼻子。岂但如此,过去曾失手让内供的鼻子杵到粥里去的那个中童子,在讲经堂外面和内供擦身而过的时候,起先还低着头憋着笑;后来大概是终于憋不住了,就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他派活儿给杂役僧徒的时候,他们当着面还毕恭毕敬地听着,但只要他一掉过身去,就偷偷笑起来,这样已不止一两回了。
内供最初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相貌变了。然而光这么解释,似乎还不够透彻。——当然,中童子和杂役僧徒发笑的原因必然在于此。同样是笑,跟过去他的鼻子还长的时候相比,笑得可不大一样。倘若说,没有见惯的短鼻子比见惯了的长鼻子更可笑,倒也罢了。但是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内供诵经的时候,经常停下来,歪着秃脑袋喃喃地说:“以前怎么还没笑得这么露骨呢?”
这当儿,和蔼可亲的内供准定茫然若失地瞅着挂在旁边的普贤像,忆起四五天前鼻子还长的时候来,心情郁闷,颇有“叹今朝落魄,忆往昔荣华”之感。可惜内供不够明智,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人们的心里有两种互相矛盾的感情。当然,没有人对旁人的不幸不寄予同情的。但是当那个人设法摆脱了不幸之后,这方面却又不知怎地觉得若有所失了。说得夸大一些,甚至想让那个人再度陷入以往的不幸。于是,虽说态度是消极的,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对那个人怀起敌意来了。——内供尽管不晓得个中奥妙,然而感到不快,这无非是因为他从池尾的僧俗的态度中觉察到了旁观者的利己主义。
内供的脾气日益乖张起来了。不管对什么人,没说上两句话就恶狠狠地责骂。最后,连替他治鼻子的那个徒弟,也背地里说:“内供会由于犯了暴戾罪而受惩罚的。”那个淘气的中童子尤其意他生气。有一天,内供听见狗在狂吠不止,就漫不经心地踱出屋门一望,中童子正抡起一根两尺来长的木条,在追赶一只瘦骨嶙嶙的长毛狮子狗。光是追着玩倒也罢了,他还边追边嚷着:“别打着鼻子,喂,可别打着鼻子!”内供从中童子手里一把夺过那根木条,痛打他的脸。原来那就是早先用来托鼻子的木条。
鼻子短了反倒叫内供后悔不迭。
一天晚上,大概是日暮之后骤然起了风,塔上风铃的嘈音传到枕边来。再加上天气一下子也冷下来了,年迈的内供睡也睡不着。他在被窝里翻腾,忽然觉得鼻子异乎寻常地痒,用手一摸,有些浮肿,那儿甚至似乎还发热呢。
内供以在佛前供花那种虔诚的姿势按着鼻子,嘟囔道:“也许是因为硬把它弄短,出了什么毛病吧。”
第二天,内供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醒了。睁眼一看,寺院里的银杏和七叶树一夜之间掉光了叶子,庭园明亮得犹如铺满了黄金。恐怕是由于塔顶上降了霜的缘故吧,九轮在晨曦中闪闪发光。护屏已经打开了,禅智内供站在廊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当儿,内供又恢复了某种几乎忘却了的感觉。
他赶紧伸手去摸鼻子。摸到的不是昨天晚上的短鼻子了,而是以前那只长鼻子,从上唇一直垂到颚下,足有五六寸长。内供知道自己的鼻子一夜之间又跟过去一样长了。同时他感到,正如鼻子缩短了的时候那样,不知怎地心情又爽朗起来。
内供在黎明的秋风中晃荡着长鼻子,心里前南自语道:“这样一来,准没有人再笑我了。”
新任县官爱喝豆浆,写了封信,派了个差役到徐苟三那里去借东西。这家伙平时仗着主子势力,欺压百姓,徐苟三蛮厌恶他。这回差役一进门,又大口大气,吆三喝四道:“苟三,苟三,县老爷找你有事!”“你拿去看!”苟三知道他目不识丁,看过信后指着面前一付石磨说:“老爷家里等着用。”差役挑起石磨准备走。苟三又拿出一对玻璃灯笼说:“慢着,还有这!”说着,又把灯笼系在磨子下面,给了回信。
苟三家离县衙门十几里路,途中上坡下岭,十分难走,差役挑着两百斤重的石磨,压得汗爬水流,直喘大气,想歇又怕压碎灯笼,想脱衣服又挑着担子……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往回拖。好容易拖到屋,喊人帮着接下担子,差役已腰酸腿软,有气无力地倒地上了。县老爷惊奇地问:“你怎么挑这些东西来?”差役边喘气边说:“是你在信上要借的这些东西,徐苟三照信给的!”说完呈上回信,信上写着:“欺压穷人侮苟三,罚你挑担三百三。”县官看了,哭笑不得,差役自认倒霉。
团指挥所里,裴参谋将桌上的六份文件扔给对面的六名战士。接下来,他的讲述让六名战士感到万分震惊,并感到无上光荣。
两周前,我国一艘渔船在我领海内被P国武装分子绑架,我国政府通过外交斡旋未果。P国国内武装派别林立,P国政府军有名无实,一直未采取任何实质性行动。
“你们的任务就是把我方被扣船员解救回国,可以说难度大,风险高,同志们有没有信心?”“有!”响亮的回答在团指挥所内回荡。
“海航组建了一支后备队负责接应你们,一小时后出发。”说到这里,裴参谋突然放缓了语速,“现在给大家半小时,给家里写封信吧。”
一小时后,六名战士整装登上直-9运输机。裴参谋手握六封遗书,庄严地向他们敬了一个军礼。
两小时后,直升机在位于南海海域的“黄岩岛”号驱逐舰上着陆。舰长开始向战士们部署作战计划。
根据我方无人侦察机发回的数据,六名船员现被关押在一个名叫“朗戈”的三面环海的小渔村。当地居民与武装分子混居于此,我方决定迂回至朗戈西侧,从丛林潜入。
“田耕。”舰长把目光转向身旁的海军少校,“他通晓当地语言,熟悉该片海域,所以由他协助你们。”连长范震等六人立刻起立敬礼,谁知田耕不但不还礼,反而语带嘲讽地道:“早听说你们特种作战大队神勇无比,这次我倒是要领教一下。”面对他的挑衅,范震不卑不亢道:“田少校客气了。要说领教,恐怕去年的联合军演,你们已经领教过了。”“你……”田耕脸一红竟然语塞,舰长连忙岔开了话题。
休息室内,柳涛一脸坏笑地对郭新道:“那次咱们不是把蓝军的师指挥所包了饺子吗?那个田少校就是俘虏之一。”谜底被揭开,众人都来了精神。“闹了半天是个俘虏。”张猛一脸不屑。范震挥手阻止道:“这次任务,他是我们生死与共的战友。刚才我一时气急才驳了他的面子,都不准再提这事了!”连长说得在理,大家忙收敛了笑容。
凌晨一点,不速之客悄然登岛。七个人浑身湿漉漉地扎进了灌木林。行动指挥官范震命令杨凯和柳涛前行三十米布下警戒线,余下的人则在隐蔽地点短暂休整。
“露脸的买卖全让你们特种作战大队给占去了……”田耕小声嘟囔着。张猛刚要说话,范震按住他道:“这次任务是各军种协同作战,功劳不会是特种大队一家的。以前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多多担待。”“我直话直说好了。”田耕扭头看向范震,“以后别光顾着自己出风头,给兄弟部队多少留点脸面……”田耕话没说完,杨凯跑了过来:“报告连长,前方500米发现敌情。”
月夜下,一个肥硕的身影正在不断靠近。范震做了个手势,大家纷纷散开隐蔽。胖子一直走到距离张猛不足5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把挂在胸前的冲锋枪甩到身后,解开裤子正要撒尿,斜刺里蹿出的黑影一把将其扑倒在地……
根据胖子的供述,六名中国船员现被关押在渔村东侧的一间茅屋内,由两名武装分子看押。该组织有成员一百多人,渔村里有三十几个,其余大部分都在十里外的另一个据点。情况已经清楚,凌晨两点十分,小分队正式展开营救行动。
渔村规模不大,二十几间茅屋杂布其间。队员们很快就锁定了人质所在方位,解决掉看守的两名武装分子。众人冲了进去。
靠墙边一排倒着六个人,正是我方被绑架的六名船员。短暂的安抚过后,范震下令立刻原路撤离。虽然经受了半个月的折磨,好在船员们体魄强健,走路不成问题。但就在他们走出茅屋时,几声枪响划破夜空,我方行踪被敌人察觉了。
张猛哗啦一声拉开枪栓,大步上前做尖刀引导,连续几个点射把附近茅屋里钻出的黑影打哑了火,四周立刻恢复了寂静。但不到三秒钟,爆豆般的枪声再次响起,在小分队的归路上形成了交叉火力网。
“改用B计划!”范震立即作出决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左前方大约两百米处有一个浅水湾,十几艘渔船一字排开,大家顿时明白了连长的用意。田耕也不由得暗暗赞叹范震处变不惊的应变能力。
小分队成员立刻把船员们拖拽着往一艘渔船奔去。待小分队成员悉数上了船,渔村里的武装分子这才涌出来,分乘三艘渔船追赶上来。
南海亮剑(2)
“田少校,你熟悉附近海域,有什么建议?”范震注视着后面的追兵问道。“两个选择,”田耕手抓围栏高声说道,“要么一直向北,两小时后可与我方鱼雷快艇会合;要么向偏东方向行驶,一个半小肘后到达蓬贝岛,那里是我国领土——不过,P国人可不这样想。”
“去蓬贝岛!”范震迅速决定,“我们要在自己的国土上,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田耕爽朗地大笑道:“你小子又要出风头啊!”一路过来,特种作战大队的强悍作风令田耕折服,他心中的成见早已消除。
凌晨3点55分,小分队弃船登岸。队员们把船员安置在一个天然溶洞,随即返回岸边组织布防。
“同志们。”范震清了清嗓子,开始作战前动员,“作为和平时期的军人,能够为国土而战,这是我们的荣幸!无论对手是谁,只要他们敢侵犯我国领土半步,妈了个巴子的就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简短的动员引来群情激奋,大家叫嚷着士气高涨。“连长,是否请求后方支援?”郭新问道。范震摆了摆手:“清理战场的时候再通知也不迟。”
三艘敌船很快登陆,二十几个手持武器的武装分子冲了上来。一阵密集的火力过后,沙滩上多出十几具尸体,余下的掉头就跑。范震带领大家追了上去,而冲在最前头的竟是田耕。战斗很快结束了。范震拍着田耕的肩头笑道:“要说出风头,我看你比谁都不差呀。”队员们都笑了,田耕也叉着腰大笑起来。
“连长你听,什么声音?”杨凯的问话打断了众人的笑声。直升机旋翼发出的巨大轰鸣声由远及近,与此同时,海面上星星点点又出现了十几艘渔船。“他奶奶的,后援这么快就到了。”柳涛笑骂道。
形势不容乐观,范震很快做出了人员调整:田耕、郭新、李威锦三人返回溶洞保护人质,其余四人立刻向海岛纵深撤离,牵制敌人火力,转移敌人视线。命令下达,田耕马上提出异议:“作为海航的代表,我要求加入掩护小组!”范震眉头紧锁,几秒钟后,他同意了田耕的请求,让杨凯和田耕做了对调。
为避免空中打击,队员们分散撤离。跑出去不足百米,敌人的武装直升机就到了。一颗导弹从天而降,炸得沙石乱飞。“是英法合造的‘小羚羊’。”田耕边跑边通报敌情,“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货色,不禁打!”说完,他抬手就是一梭子。
此刻,敌船已陆续登陆,粗略估计有六七十人,无疑是从另一个据点赶来增援的敌兵。情况十分危急。此刻,郭新等三人已经返回了溶洞,将目前的处境和坐标方位及时向后方进行了通报。
凭借空中优势,敌人的增援部队肆无忌惮地追杀过来。所幸队员们已经进入密林,借助热带植物的掩护且战且退。直升机在密林上空反复逡巡,子弹如飞蝗般倾泻下来,队员们疲于应付。范震怒喝道:“妈的,先把这只羊给我打下来!”
话虽如此,但地面上的追兵又不能不防,队员们的处境十分被动。柳涛突然甩开步子拼命向密林深处跑去,不顾一切地追着敌机打。大家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打算激怒这只“羊”,把空中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为战友们争取反击的时间。范震、田耕、张猛三人顿感体内有热流涌动,他们要抓住战友以生命为赌注换回的战机,给这帮猖狂的追兵迎头痛击。
失去空中支援的敌军,被我方的精准射击打得连连后退,战局很快发生了可喜的变化。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柳涛狙击敌机的枪声也戛然而止。“柳涛!”范震大喊一声,转身向远处硝烟升腾的地方看去,泪水倏然滑落。
直升机的轰鸣声再次由远及近,有利局面似乎又要反转。大家眼含热泪仰望天空,却意外地发现“小羚羊”的尾翼拖着黑烟,在空中像醉汉一般摇摆不定。
“啊!”范震突然大喊一声,转身一边射击一边高声吼出战友之歌:“战友战友亲如兄弟……我们要并肩战斗夺取胜利!”歌声盘旋在海岛上空,久久不散。
机枪子弹已经打光了,三名队员纷纷换上手枪。枪声的变化立刻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他们很快便组织起来发动了反扑。一片血雾突然在田耕的身前升起,范震和张猛急忙赶到近前。子弹打穿了田耕的右侧颈动脉,鲜血汩汩流淌。田耕脸色苍白道:“这次老子比你们风光,老子是烈士了……”田耕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但他仍旧盯着天空,双眸中居然闪过一丝欣喜的光芒。顺着田耕的目光,范震和张猛看到天空中有朵朵伞花绽放。两架直-10直升机呼啸着飞临头顶上方……
我方六名船员安然无恙,登上了前来接应的鱼雷快艇。为保护他们的安全,负责留守的郭新同志阵亡。范震、张猛、杨凯、李威锦四人登上另一艘鱼雷快艇,在他们的身旁,并排安放着三位烈士的遗体。
正前方,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回首望,鲜艳的五星红旗在蓬贝岛上迎风飘扬。
阿廖靠在A6的车门上,笑眯眯的看着我,他身着阿玛尼立领T恤,脚穿白色尖头休闲皮鞋,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身材保持得很好。我问他保持身材有什么秘诀,他嗨了一声说,“能有什么秘诀,人只要不懒、多干活,身材就不会走形。”
阿廖是干餐饮业的,在全国开了上百家连锁店,品牌名字叫菜斗肉,他平日里就跟一个小员工一样,穿着工作服,每日里忙进忙出,不亦乐乎。从这一点上我还是挺钦佩他的,毕竟不是每一个大老板都愿意放下身段去受累的,否则我也不会接受他。
阿廖年轻的时候很苦,是从山区里出来的孩子,从小就养成了干活的习惯,什么杂活累活苦活都干过,你要是能看到他手掌上的肌肉,就会明白他到底炒菜颠勺颠了多久;看到他脚底板上的茧子,就知道他跑了多少路,送了多少货。幸亏这个大汉不憨,还有点心眼,也有毅力,才做到了今天的地步。
“小惠,你今天可真漂亮。”阿廖看着我,笑嘻嘻地说。我瞥了他一眼,“都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阿廖的妻子是难产去世的,我丈夫是车祸去世的,两个人因为机缘巧合走到了一起,却发现性格意外得很合得来。
子女们都在国外,因此我们两个老大不小的人几乎像是在谈恋爱一样,每天有大把的时间接触。阿廖别看人是个大老粗,但他好学,而且偏偏好学个浪漫,每天不是带我去个海边,就是突然放个烟花,而且情人节从来不送玫瑰和巧克力,就请我吃一顿他亲手做的包子。其实他做的包子,跟他菜斗肉包子铺里的包子是差不多味道的,但我每次吃完后都会给他捧捧场,说他做的包子比店里的还好吃,然后他就乐得不行,直说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有品位。
不过,阿廖现在悠闲的幸福可谓是苦尽甘来,每次阿廖跟我讲他从前的创业故事时,我都会感到心酸,因为换成是我,绝对做不到那些事。
公元1369年秋天的一日,大明都城南京一间暗房中,一人执笔久久悬于空中。
此人叫雒正,刚刚二十岁,朱元璋元年文状元,学富五车,清正廉洁,为天子钦定的全国科举执事大臣。
此时,雒正看着跪在自己眼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终于挥笔疾书。
“这两句诗您一定要牢记在心,好好领悟。”待老人看得仔细后纸在红烛上化为灰烬。
“雒大人恩德小老儿没齿不忘,如能高中红榜,我将终生效忠于大人。”老人眼里流出了浊泪。
那年,大明朝第二次全国科举因考题泄露而搞砸了。而考题来自一位叫何为的老秀才的两句诗:千栋古书消永日,一纸功名万里行。
这是当时诗坛盛行的“明尾追头”的写法。诗尾诗头四字为“日行一千”,也就是千里马,正切中考题。
一路正追究着,何秀才已畏罪自缢家中,雒正得知后投案自首。
雒正私泄考题,朱元璋认为他收受贿赂,判其“犯审犯”,铁刑入狱三十年。
“犯审犯”就是一种罚戒罪犯、变废为宝的用人方法。于是,公堂之上铁镣哗哗响,公堂之下也铁镣哗哗响,台上台下皆是囚犯,审案时囚犯看着囚犯。
铁刑就是铁镣束缚四肢,服刑期间不得摘除。这种刑法奇就奇在每隔半年手脚镣增加一斤,年纪越大反而重量越大,备受折磨。
雒正虽受铁刑之苦,却不想了此一生。故审案敬职敬责,查处了很多贪官污吏的大案要案。牵扯到狱外时,总不忘捎带查办一些其他案子。大路边,树荫下,地头边,客栈里无不是办案之地。虽铁镣叮当,囚服醒目,雄兵护卫,不伦不类,但其铁面无私,公正廉明,很快被世人尊称为“铁狱雒青天”。其在狱中时,常年枯灯一盏,案卷相陪。沉沉手镣下每写一字都十分吃力,但他咬牙苦苦坚持着。到最后那几年,卷宗几间房都装不下,脚镣、手镣已逾百斤。
三十年倏忽而至,雒正出狱摘除铁镣时双腿已经变形,走路左摇右晃,双手颤抖不已,加之人瘦如骷髅,走在大街上时就成了一道悲惨揪心的风景。
还不到一个月,让雒正更揪心的事又接踵而来。
一个深夜,雒正小院有不速之客拜访:“雒正,想不到三十年铁刑过身,你竟然还活在人间,看来是天意让我亲手报仇了。”
雒正一怔,凛然道:“你是何人,为何人报仇?”
“别管我是谁,你弄死那么多人,难道不该死吗?”
“他们贪赃枉法,罪有应得,皇恩浩荡,我雒正受御旨铁狱办案三十年,虽杀戮过多,但内心无愧。”
“何为也罪有应得吗?三十年前你为何要私露考题给他,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原来你是何为之后,当年是我的好心害了你父亲。千栋古书消永日,一纸功名万里行,这就是仕途书生的写照啊。我已在这个世上多活了三十年,而今能死在何为后人之手,也算对得起他。”
雒正闭目等死,却听客人道:“雒大叔,当年之事怪我家父。刚才是有意试探,没想到你对朝廷如此忠诚,实不相瞒,我现在已是皇上身边的带刀侍卫,现领皇命杀你而来,但我如何下得了手?乘夜深人静,你快快离去,走得越远越好。”
翌日,一深山寺院中,雒正虔诚跪拜。
那方丈早已认出雒正,道:“三十年磨难虽苦不堪言,但毕竟重生,比这青灯苦寺好得多,雒施主为何要出家?”
“为活命,也为疗心伤。”旧事重提,雒正禁不住老泪纵横。
“当今皇上苦心日月可鉴,现太孙朱允?即将继位,皇上急需把反腐倡廉、罚治污吏的国策延续下去,你枉法入狱三十年还能活在人间,正好让他大做文章啊!”
方丈查看雒正两手两脚,又细细号脉,良久道:“恭喜雒施主已身怀上乘的大力金刚掌和无上轻功。”
见雒正不解,方丈又道:“你三十年如一日,重手镣下审案件写卷宗,须指力、掌力、臂力三力合一,少林大力金刚掌练习时也不过每只手负重三斤起步,而你手镣已超五斤。我们是徒手练武,你是执笔写字。写字时五指在手镣重压下发力更难,却练法更妙,功效更好。少林轻功每只腿也不过两斤铁砂起步,而你铁镣已超十斤。你想想,三十年铁镣加身终日不除,每半年又增加一斤,练功岂有不成之理?你且随老衲到屋外来。”
在寺院内一宽阔处,雒正按方丈所言双腿蹬地用力一跳,竟然跃起一丈多高,在空中吓得自己面无人色,幸好被方丈轻轻托住。
雒正醍醐灌顶,又惊又喜,便跟随方丈学习吐纳气功,修文禅武道,成为朱元璋之后,明惠帝年间罕见的得道高僧。那时间,江湖上出现了一位蒙面武林高手,千里草上飞,铁掌惩污吏,成为广为传诵的佳话。至于是何方神圣,世人谁也没见过其庐山真面目,只是说那人身形奇怪,偶露光头。
徐苟三的婶娘请一个算命先生算命,被骗走了10文钱。徐苟三知道后,定要报复那个算命先生不可。
有一天,徐苟三在路上遇见了那个算命先生,说:“你算命全是胡说,一点都不灵。”算命先生有点不乐意地说:“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是赛神仙,没有哪个说我不灵的。”徐苟三说:“你说你灵,那你就给自己算个命吧,看你今天会不会挨打?”算命先生更加不乐意了,说:“你这话真是稀奇得很,我是个瞎子,谁打我呀?”徐苟三就不再做声了。
他们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一条沟边,沟上明明有一座桥,徐苟三却故作惊讶地说:“呀,桥上的板子被哪个短命鬼抽走了,我们怎么过去呢?”算命先生也着急地说:“前面湾里有两家还等着我去算命,这怎么办呀!”徐苟三想了一下说:“这沟里的水不深,我们干脆把裤子脱了号(走)过去好不好?”算命先生点头称好。
他们把裤子一脱就下了水。徐苟三一手替算命先生拿裤子,一手扶着算命先生在水里摸脚走。算命先生感激地说:“你这个人真好!是哪个湾子里的人,叫什么名字?”徐苟三诓骗地说:“我住在前面湾子里,叫李来看;:”算命先生说:“你的人好,这名字也叫得好,今后定要走好运、发大财。”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沟对岸。
徐苟三把算命先生扶上坡后,就悄悄躲在一个土坑里了。算命先生以为他站在旁边,就说:“你来看,快把裤子把我穿上,免得别人见了不雅。”他连说了两遍,见没有人回音,就大声地喊起来:“李(你)来看啦!李(你)来看啦!”
离这里不远的田里,有几个妇女在锄草,听到喊她们去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赶忙跑来一看,只见算命先生没穿裤子,裸露着下身,都骂他是流氓,把他打了一顿就走了。
徐苟三从土坑里跑来,对算命先生说:“我刚才去土坑里方便了一下,你在这里怎么啦?”算命先生摸着被打的疼处说:“我被人打了。”徐苟三说:“我先就叫你替自己算个命,看今天会不会挨打,你说不会的,结果还是挨了打,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最后,徐苟三还告诉他:“我不叫李来看,我是徐苟三。”算命先生一听,甘拜下风地说:“徐苟三,我知道你狠,我怕你该行吧?”
明朝时,海州“望海楼”酒家有一个叫武子元的小二,十七八岁,眉清目秀,聪明伶俐。店小二只是伺候人的主儿,没人把他当回事。可是,这个武子元在街上遇到知府的千金郑莺莺后,竟做起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梦。
郑莺莺年方二八,唇红齿白,面如桃花,一双丹凤眼好似一掬清水,顾盼流连间,闪着天真、顽皮的光。按说大家闺秀要待在闺房里,她却常跑到大街上嬉闹、欢叫,像只闹春的燕子。她还经常给乞讨的穷人银子。那天,她撞倒了扛着半爿猪肉的武子元,也只安静了半盏茶工夫,她瞅了仰躺在猪肉上的武子元一会儿,愣怔了一下,嫣然一笑。
今天,望海楼门外又响起了郑莺莺的笑闹声,在二楼招呼客人的武子元立马没了神儿,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下面,全忘了手上端的菜。客人一转头,碰到菜盘上,泼了一脸菜汁。
这客人大腹便便,满脸横肉,他抡起了巴掌,可见到武子元那痴呆呆的眼神,就收了手,笑道:“我说小二,你看清那是谁了吗?”武子元目不转睛地望着下面,喃喃地说:“为了她,我什么都舍得。”客人拍拍他肩膀,竖起了大拇指。
随后,客人转了转眼珠,凑近武子元耳边说: “我可成全你的好事,只要你……”他更放低了声音,讲了一大通。武子元满眼诧异,沉默好一阵子,才点了头。
客人说他叫郭福,山货商人。第二天,他又来到望海楼门前,肩上落着只鹦鹉。等到郑莺莺玩耍到跟前,那鹦鹉突然叫起来:“莺莺,莺莺!”郑莺莺脸上泛起桃红,伸手去抚弄鹦鹉的喙。不料,她的手刚碰上去,这鹦鹉就一头从郭福肩上栽了下来,掉到地上不动了。
郭福拦住郑莺莺吵嚷起来,说给多少银子都不行,非要赔个活鹦鹉,郑莺莺急出了眼泪。正闹着,武子元提着条肉过来了,他推搡着郭福,喝道:“你想拿这破鹦鹉敲诈吗!”他把那条肉丢到鹦鹉嘴边,只见鹦鹉扑棱立起,叨住肉一顿撕吞。
武子元说这是只食肉鹦鹉,几天不给它肉吃,一碰它就晕倒,闻到肉味立马清醒。他扭住郭福要去见官,郭福赶紧赔笑,说这只鹦鹉他养不起了,见小姐是大户人家女子,就想多敲点银子,没有特别为难的意思。郑莺莺听他这么一说,倒替他求情,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他一马吧。鹦鹉他养不起,我养。”说着,掏出5两银子扔给了郭福。
她对武子元笑笑,捧起鹦鹉蹦跳着跑了。跑出一条街,鹦鹉猛地从她手里挣出来,向回飞去,找到它时,它已在武子元手上。郑莺莺叹口气说:“它只认你,你就养着吧。”
打这起,她就天天来望海楼看鹦鹉,武子元闲着时,他们还带鹦鹉去郊外玩。没多久,他俩的手就牵到了一起,郑莺莺发誓这辈子跟定他了。武子元自然满心欢喜,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心里就压上块石头。不过到了旷野,他们就把烦恼忘了,只顾尽情游乐。
一天,一只鹞鹰从空中朝在草地觅食的鹦鹉扑下,郑莺莺情急之下掏出一小块银锭砸向鹞鹰。鹞鹰被吓跑了,鹦鹉却一口衔住银锭,呼扇两下翅膀,一掠身飞没影儿了。过了好一会儿,这鸟才回来,嘴里的银锭没有了。武子元恨恨地说,这破鹦鹉不但要吃肉,还认钱,一定不是好鸟。郑莺莺却乐得拍手跳脚,连说好玩好玩。鹦鹉落到郑莺莺肩上,再不肯离去。
郑莺莺带着鹦鹉回家后,再不露面了。武子元天天在郑府门外等,也见不到郑莺莺欢跳的身影。他实在忍不住冲进门去,被看门的乱棍打出。从身后的嘲骂中,他得知郑莺莺因同他来往,被她爹关在了闺房中。面对深宅大院,武子元耷拉下了头,拐过街角,同郭福撞了个满怀。
郭福坏笑道:“真是撕心裂肺呀,没办法,我只能成全你到这步。”他瞧瞧武子元的脸,又说:“你要是为我办件事,我也许还能……”武子元动动嘴没出声,可眼里像着了火。郭福拉他蹲下,两个头碰在一起低语起来。武子元几次起身要走,都让郭福拽了回来。终于,他们把什么事情敲定了,指天立誓。恰好鹦鹉飞来,把嘴里的银子吐到郭福手上。郭福猛推武子元后背,武子元紧随鹦鹉而去。
鹦鹉飞到知府官邸后院前,天色已晚。这鸟没有飞跃墙头,在杂草丛生的墙根扒刨出一个狭窄的墙洞。武子元紧缩着身子,连挤带蹭钻过了洞,进了院内。他凭借房角树下的阴影,悄悄溜到库房,一个房间一个角落地搜寻,在橱柜后发现了暗门。他探查一番后,朝阁楼上亮着灯的闺房摸去。他离开后,鹦鹉钻进了暗门。
武子元顺着房柱攀上阁楼,捅破窗纸吹灭烛火,翻窗进屋。对着烛光以泪洗面的郑莺莺刚要大叫,被武子元捂住了嘴,往她脑门上亲了一下。郑莺莺紧紧抱住他,久久不放手。
正缠绵着,忽然楼下响起一片喧嚷,火把映红了整个宅院。两人一激灵跳起,往下奔去,刚到楼梯口,只听下面叫道:“郭大人严令,绝不能放跑郑莺莺!”他俩返回屋内,武子元扯下窗帘拴在窗框上,把一头抛到窗下。他拉回要顺窗帘下楼的郑莺莺,带她藏进了床下。几个官差闯进屋来,发现拴着的窗帘,就拽着窗帘滑了下去。两人急忙从楼梯逃出了楼外,躲过在库房搜查的官差,钻出了后院的墙洞。
他们在阴沟里过了一夜,天亮后弄脏衣服脸颊,装成乞丐来到郑府前。大门上贴着官府的告示,围观的人纷说知府郑延书贪污国税,已被撤职查办。郑莺莺晕倒了,武子元背她离开了海州。
他们在一个偏僻乡村住下来,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那只鹦鹉也飞来同他们一起生活,武子元不断地驯化它,让它改变了吃肉衔金银的癖好。而郑莺莺却对这鸟没有一点兴趣了,她总呆望天空,叨念着:“父亲真不该做这种事呀。”每当这时,武子元都扭过身,垂下头,不住地叹气。
一天,村头热闹起来,村民们聚到大榆树下看告示。郑莺莺听到告示心头一紧,不敢上前看。有人大声读告示,说是新任海州知府已判贪官郑延书秋后处斩,查办郑延书的有功人员得到朝廷的奖赏,其中一个做卧底摸清赃款底细的功臣因故失踪,朝廷令各地百姓协助查找,让功臣领赏。这个功臣的名字是——武子元。郑莺莺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醒来时,见武子元在捶打脑袋,用的劲头很大,好像要把脑袋打碎。吞吐了好一阵子,武子元才竹筒倒了豆子。
原来,给他们牵线的郭福是新任的东海县令,他嫌这个官小,竟没到任,扮成商人暗查海州知府的品行。探知到知府郑延书有贪污国税嫌疑后,他决定搞垮郑延书取而代之。他训练鹦鹉钻洞、衔金银,利用武子元与郑莺莺的恋情,让这只鹦鹉潜入郑府,寻找藏金密室。可鹦鹉只衔出一些碎银子,找不到金子。恰好武子元在为见不到郑莺莺苦恼,便向武子元亮明身份,要他潜入郑府查找藏金密室,条件是扳倒郑延书后,他可带郑莺莺远走高飞。
武子元虽不忍伤害郑莺莺,但也痛恨郑延书贪污,几经犹豫,答应了郭福。他料到郭福必定要斩草除根,所以发现密室后打算先救出郑莺莺,没想到那只鹦鹉钻入密室衔出了金子,引来了郭福,他们差点落入虎口。现在郭福作了海州知府,发这个告示一定是为了引诱他们入圈套……
郑莺莺没容他说完,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灰暗如死水。3天后,郑莺莺没了踪影。武子元心急如焚,在附近寻找,找不到,猜想她定是回海州了,他便带着鹦鹉奔向海州。
进了海州,他看到人们都朝午门拥去,他也随人流过去。午门前停着一排囚车,囚着郑家十几口人,等着被砍头。郑莺莺在最后一辆车里。午时三刻到,监斩台上的郭福掷下令签,只听一通炮响,刽子手从囚车中一个个押出囚犯,挥刀斩首。
眼看就要轮到郑莺莺了,武子元眼中冒出了火,他猛拍脑门,眼前一亮,打了个响亮的呼哨,那只鹦鹉呼扇着翅膀落到他肩上,他拍拍鹦鹉头顶,吹了个口哨。鹦鹉飞落到刽子手的鬼头刀上,扯喉叫道:“郭福,郭福,鬼刀切腹!”刽子手只得停了刀,驱赶鹦鹉。鹦鹉蹦跳到刽子手头上,不住口地叫着咒语。郭福被惹怒了,抽剑刺挑鹦鹉。鹦鹉展翅绕场飞翔,朝守卫刑场的官差头上猛啄,官差们抱头乱窜,抡刀舞枪地扑打鹦鹉,鹦鹉灵活地躲闪开。
乘着官差正与鹦鹉闹着,武子元悄没声地挨过来,出其不意夺下了鬼头刀,挡开了郭福的剑,一手解开捆绑郑莺莺的绳索。郭福切齿怒骂,仗剑直刺武子元心窝。武子元闪身绕到郭福身后,横刀逼住郭福喉咙,喝令放了郑莺莺。郭福挨刀的猪似的叫,让刽子手放郑莺莺走。郑莺莺慢慢走向人群,回头望着武子元,眼中闪着泪花。
武子元声嘶力竭地大叫,让郑莺莺快走。看到郑莺莺的泪眼,他握刀的手发颤了,刀慢慢游离了郭福的脖子。郭福转转眼珠,冷不防打落武子元的刀,使出个后钩脚把武子元踢到半空,划个弧线跌落在他脚前。郭福狞笑着举起剑,要向郑莺莺后心死命地掷去。武子元眼看着那剑就要扎向郑莺莺,猛的一声吼,离弦的箭般弹起,直扑已飞出的剑。只见寒光一闪,那剑刺进他的前胸,他呻吟着仰倒。
百姓们知道善心的郑莺莺是无辜的,急速把哭喊着跑向武子元的她拉进了人群,挡住了捉她的官差。
郭福拔出剑,狂叫:“跑了郑莺莺,你替她死吧!”又刺出凶狠的一剑。武子元口中血喷如泉,他左手握住剑刃佯作同郭福夺剑,右手操起鬼头刀,向上猛戳,“扑”地切开了郭福的大肚皮。
乾隆十二年,皇帝下旨开恩科,并任命秦玉生为主考大臣。
秦玉生是安徽安庆人,这一来,安庆的考生一个个高兴得心花怒放,约好一起去找秦玉生的女婿宋大柳。到了宋家,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宋兄,你岳丈成了主考大人,这是我们安庆的光荣啊。请你赶紧去京城一趟,帮我们打听打听,好让我们也沾点喜气。”众人说罢,就把凑来的银两不由分说地送给宋大柳。
宋大柳曾考取过举人,怎奈一连三次参加会试都名落孙山,也就灰了心。一听这事,他连连摇头说:“你们不晓得我老丈人的脾气,简直是冰山上的石头,又冷又硬。弄不好,他还会把我骂个狗血淋头。”
大家想想也是,宋大柳是秦玉生的女婿,如今仍赋闲在家,何况旁人呢?但就此作罢的话,他们又不甘心,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好话。宋大柳的心到底给说他们动了,一番准备之后便带着行李和盘缠上路了。半个月后到了京城,秦玉生却不见他,只让管家将他安排在一间偏房住下。
宋大柳知道这是岳丈在生他的气。前几年,秦玉生曾劝他考取功名,可宋大柳的进取心早被前几次会试的失败消磨殆尽,不敢再考。在秦玉生眼中,宋大柳无疑很不成器。
住了三天,宋大柳实在憋不住了,一早起床后,便不顾仆人的劝阻,径直去拜见岳父。秦玉生此时正在洗脸,见女婿突然闯进来,很生气,便冷冷地问他此番进京有什么事。宋大柳站在门口连忙答道:“小婿听说今年开恩科,特地为功名而来。”
秦玉生听他这样说,心下不由一喜,但他还是淡淡地说道:“既为功名,你不在家好好温习功课,跑到京城来做什么?”
宋大柳叹了口气说:“唉,文如山,诗似海,叫我从何下手?岳丈大人,我听说您是今年的主考,能否为小婿指点一二?”
秦玉生一听女婿说出此番话来,顿时火冒三丈,怒斥道:“胡说八道!皇上钦点我为今年主考,就是因为相信我铁面无私。你虽是我的女婿,我又岂能徇私?你不刻苦用功,怎能求得功名!”说罢,把洗脸的毛巾朝桌上一抛,端起铜盆,将盆中的洗脸水“哗啦”朝院中一倒。宋大柳吓得赶忙靠到墙,此时正有一群大雁从天空飞过。秦玉生放下铜盆,说:“别在这儿愣着了,你看天上的鸟都飞回去了,你还不速速回家准备!”
宋大柳的脸羞得像猴屁股,他灰溜溜地回到住处,打点行李准备回家。恰好岳母在侍女的陪同下来向他打听女儿的近况,宋大柳就把事情一一向岳母说了,趁机又求岳母相助。岳母连连摆手说:“你岳父的事,从不许我过问。我看你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吧!”
宋大柳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就回了安庆。一到家,那些考生就上门来探听消息,宋大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叹气道:“都是你们出的馊主意,害我被岳丈臭骂了一顿。”
众人一听,纷纷耷拉下脑袋不做声了。但还是有几个很不甘心,就刨根问底道:“打是疼,骂是爱,你老丈人是怎么骂你的?”宋大柳被问急了,就把秦玉生倒洗脸水、叫他看天上飞鸟的事讲了。众人听完,都愣在那里,不明所以。
真功进士(2)
忽然有位考生一拍大腿说:“有了,有了!”众人齐声问:“有了什么?”那位考生说:“你们想,秦大人把洗脸水倒在院里,还突然冒出一句‘天上的鸟都飞回去了’,这不正是《诗经》里那句‘鸢飞戾天’吗?”
众人一听,个个眉开眼笑,齐声说:“对,对!这里有门道,有门道!”就这样,安庆的考生在私底下传来传去,个个都按“鸢飞戾天”的考题做了准备。
几个月后,大比之日临近,各地考生纷纷进京。安庆的考生进考场一看,试题果真是“鸢飞戾天”四字,他们如鱼得水,很快写好了卷子。等到发榜时一看,安庆一地竟然有九个考生中了进士,其中就有秦玉生的女婿宋大柳。
这一来,别处的考生不服气了。有几个和秦玉生不和的大臣,趁机向乾隆皇帝弹劾秦玉生,说他营私舞弊,向家乡考生泄露考题。乾隆听了,也觉得一个小地方一下子中九名进士,的确事有蹊跷,但又无秦玉生泄题的证据。于是,他决定派一名钦差到安庆察访。
安庆县令得知钦差要来,心想,一榜九进士,自己脸上也有光,所以千万不能让钦差查出什么。于是,他找来师爷商量对策,最后想出一个办法,就是连夜叫人编了一本小册子,抄写数本,第二天一早,分发到全城百姓的手中。
再说,钦差沿着运河、长江一路行来,船到石塘湾,就听到岸上传来阵阵读书声。钦差朝岸上一看,见是一个放牛娃骑在牛背上,大声地读着手里的书,钦差不禁暗暗称奇。
船到码头,读书声更加响亮了,钦差听着看着,心下狐疑:该不是本地官员听到风声,故意做出样子给我看的吧?于是,他换上便服,带了几名随从上岸。他们走街串巷,看见一对推车卖豆腐的母女卖,母亲拉车,女儿坐在车上读书。钦差好奇,上前搭讪,问道:“卖豆腐本就辛苦,还抽空看书,书真的那么有趣么?”老妇人说:“是县令发下来让读的,还说谁书念得好,便会遇到朝中的贵人,会得到一大笔赏钱。”
果然是早有准备,钦差心下十分生气,但不便表露身份,只得忍住。晚上,钦差躺在船舱里,听着雨打船篷的声音,决定第二天再微服察访几处。次日,他早早上岸,所到之处,都有朗朗的读书声。就连那卖菜的、杀猪的,也都随身带著书,在没有顾客的时候,便拿出来念上几句。
钦差正在巡察,一辆小车吱吱呀呀地过来了,到了跟前一看,又是那对卖豆腐的母女,她们已卖完豆腐归来。钦差尾随来到她们家,见娘儿俩放下车又要推磨,就问:“你们念了书可会作诗?”
“作诗不会,但对对子却马马虎虎。”姑娘咯咯笑了起来。
钦差一听卖豆腐的村姑能对对子,大感意外,眼珠一转,说:“好,我出个对子你们对,若是对得好,我买你们三担豆腐。”
“请出对吧!”
钦差想起昨夜的情形,说道:“雨打船篷,风吹岸上书声朗。”
姑娘一听,盈盈一笑,对道:“磨碾豆花,水冲石下玉浆浓。”钦差一听,心下很是佩服,当即掏出银子买了三担豆腐。
真功进士(3)
出了豆腐店,钦差心想如果就这样回去向皇上交差,还不够,决定再察访几处,便向城里走去。路上,他几次听人说起一个叫杏花村的酒店,说老板娘心灵手巧,不仅能自酿美酒,而且还精通诗赋,便决定前去看看。
钦差来到杏花村酒店,老板娘亲自出迎,笑盈盈地说道:“先生,初次光临小店,幸甚,幸甚!”
钦差心里一惊,敢情这老板娘招呼客人也用联语呀!那我也须用联语应答,便说:“夫人,几番欣闻大名,善哉,善哉!”
老板娘见来人出口成章,举止文雅,便知他是个有学问的人,她一边招呼客人落座,一边说道:“不敢,请问客官尊姓大名,奴家怎么从未见过您?”
钦差哈哈一笑:“初来宝地,夫人自然觉得面生。”说罢便拣了靠窗边的桌子坐下。老板娘会意,顺手端起桌上的一把白锡壶为他斟酒。钦差心情大悦,随口出联道:“白锡壶腰中出嘴。”
老板娘拿起桌上的一双筷子,道:“金竹筷身上刺花。”钦差面露微笑,摇头道:“以‘花’对‘嘴’,似有不妥,‘嘴’乃五官之一,用‘花’怎能对之?”
老板娘顿悟,环视小酒店,目光落在门边挂的铜锁上,略一思索,对道:“紫铜锁腹内生须。”
钦差一听,拍手笑道:“妙哉!妙哉!”
老板娘笑道:“先生谬赞,这都是我家相公平时教我的。”
“哦,如此说来尊夫一定很有学问喽!敢问贵姓高名呀?”钦差道。
“就是……”老板娘话没说完,一群书生嘻嘻哈哈来到酒店。钦差数了数,一共是九个人。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些读书人,只听老板娘说:“各位都到齐了,今天我们不比文采,改比绘画,大家意下如何?”众人齐声说好。
于是他们就在店里摊开宣纸,画了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有一个人画好了,率先将画挂在酒店的墙上,等待评判。钦差一看,是一副梅花闹春图。接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画好了,依次将画挂了起来。钦差见大家画得无非是些梅兰竹菊、花鸟鱼虫,觉得索然无味,便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忽然从门外飞进来许多蜜蜂、蝴蝶,它们先是在画幅前翩翩起舞,最后竟纷纷落在了画上。钦差看得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这些书生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将昆虫吸引到画上。蜂蝶越聚越多,最后它们竟在每幅画上各自组成了一个字,连起来看,正是:一榜九进士,天佑安庆。
钦差简直不敢相信,难道安庆今年一下子中了九名进士,竟是上天的安排?他忙向老板娘打听,老板娘告诉他:“这九名书生就是今年的九名进士,只因不日要上京面圣,故而今天在此聚会。”并指着其中一位说:“那就是我家相公。”
钦差觉得此人很面熟,仔细一想,原来他是秦玉生的女婿宋大柳,此前曾在秦府见过的。那么眼前的这位娘子一定就是秦玉生的女儿了。想那秦玉生一生饱学,家人耳濡目染,自然个个是爱书之人,在他们的带动下,安庆人读书成风也在情理之中。于是,他决定进京复命。
钦差回到京城,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在安庆的见闻呈报给皇上。乾隆虽觉事情离奇,但无论怎么说,一个地方能有这种读书的风气是难能可贵的,况且也没有找到秦玉生舞弊的证据,只得御笔亲点九位考生为进士。但他有一事不明,就是那些昆虫是如何在画上组成字的。
一日早朝后,他留下秦玉生,和他谈起这事,秦玉生哈哈一笑:“启禀皇上,那是因小女用特制的香茶在纸上预先写下了那些字啊!”
朱提县的东面,有一个村庄,叫王家村,村里有一个人,叫“王小路”。王小路的家里很穷,从小就帮大户人家放牛,他对牛很了解,尤其是水牛。他舍不得打牛一鞭子,甚至连坏话也舍不得骂牛一声。于是,村子里的人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王牛郎”。
王小路长到二十岁的时候,娶了邻村一个贫穷人家的女孩为妻。妻子很聪明,也很贤惠。他对妻子很好,就像对自己心爱的牛一样。婚后一年,妻子对他说:“在家种庄稼,永远不会有出路。你应该学着去做做生意,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王牛郎”觉得妻子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家里没有本钱。两口子想来想去,怎么也凑不够本钱。当时,王牛郎家里养着一条水牛。没办法之下,两口子就把目光转向了家里唯一的水牛。这条水牛是王牛郎捡回来的。
三年前,王牛郎去山坡上放牛,看到一头被人丢弃、病得快要死的小水牛。王牛郎就把小水牛捡回家,精心的医治。皇天不负有心人,小水牛终于治好了。从此,王牛郎就有了自己的第一条牛。小水牛与王牛郎的感情非常好,每次出门放牛,小水牛总是俯下身子,让王牛郎骑上去。但是,像王牛郎那样爱牛的人人,又怎么舍得骑他心爱的小水牛呢?
对于这条水牛的感情,恐怕谁也不会了解。王牛郎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个夜晚,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先把水牛卖了,等自己挣到了钱,再来把水牛赎回去。
王牛郎把水牛卖给本村的大表哥。大表哥也答应王牛郎,只要他挣了钱,多出一些钱财,就把水牛还给他。大表哥把钱数给王牛郎,牵着水牛要走的时候,那水牛竟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睡在地上,怎么也肯走。王牛郎实在不忍心,带着满心的悲伤,偷偷藏了起来。水牛这才含着眼泪,慢慢站起来,一步一个回头,跟着大表哥走了。
王牛郎拿着卖牛的钱,到远处去做生意去了。对于做生意,王牛郎还是有些本事,三次生意下来,已经赚了一倍多的钱。他数着手里的钱,心里高兴极了,因为有了这些钱财,不但可以把心爱的水牛赎回来,还可以剩下一点翻身的本钱。他准备在当地买一些布匹,拉回家乡卖,他相信,这种顺水生意,一定能赚许多钱。
王牛郎高高兴兴收购了一些布匹,放在人拉车上,就往回赶。走到一座山前,只见乌云密布,狂风四起。眼看就要下大雨了。王牛郎非常担心布匹被淋湿了,就急忙四处找躲雨的地方。幸好,前面不远处就有一间小屋。他急忙拉着车,跑了过去。
小院的柴门紧紧关着,王牛郎四处看看,并无人影,于是大声喊道:“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小屋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老太太,问道:“你是哪里的人?要来这里干什么?”
王牛郎说道:“我是过路的人,眼看要下雨了,前来叨扰你老人家,避避雨,等雨停了就走。”
老太太说道:“既然如此,你进来吧。”说着,走了过来,把小院的柴门打开。
王牛郎拉着车子,走了进去,来到屋檐下,把车放好。老太太拿出一个凳子,说道:“给你这个凳子,坐下休息一阵。”
王牛郎接过凳子,谢道:“谢谢你,老人家。”
这时,乌云翻滚着,就像要淌下来一般。狂风更猛烈了,把许多树木都给折断了。忽然,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巨人从远处,朝小屋走来。王牛郎和老太太吓坏了,躲在车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巨人来到柴门前,一挥手就把柴门打飞出去。巨人只是轻轻一挥手,小屋的房顶就被掀掉了。见小屋里没有人,巨人十分愤怒,发出的声音更大了。躲在车下的老太太被吓傻了,竟然战战兢兢爬了出来。
巨人一见老太太,似乎很高兴,一伸手,就把老太太抓在手心里,放进嘴里,一口就咬掉上半身,再咬一口,整个人就被嚼着吃掉了。王牛郎躲在车下,吓得面如死灰,腿脚不由自主的抖动着。
忽然,巨人一伸手,把车抓在手里,轻轻一扔,一辆车被扔飞出去。王牛郎暴露在巨人的眼皮下,巨人高兴极了,发出呵呵呵的笑声。那笑声就像巨雷一般响亮。王牛郎想站起身逃跑,可是,两脚已经被吓软了,怎么用力也站不起来。巨人伸出手,就要抓王牛郎。就在这生死关头,只听一阵“嗷嗷”的声音响起,一头巨牛奔了过来,用锋利的牛角刺穿巨人的肚子。巨人的表情因疼痛而扭曲。巨人一把揪住牛角,猛地甩了出去。巨牛被甩出老远,重重的落在地上。
巨人没有去追巨牛,而是又挥着手,去捉王牛郎。王牛郎全身瘫软,就像一根橡皮,躺在地上,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巨人把王牛郎抓在手心,正要张嘴咬下去,又被那巨牛冲过来,用锋利的牛角把巨人挑开。巨人手中的王牛郎也摔在一边。
巨牛乘胜追击,冲上去,用锋利的牛角,活生生把巨人的肠子心肝都挑了出来。巨人挣扎几下,死了。巨牛走了过来,站在王牛郎的面前,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并不停的用舌头舔着他的脸。
过了许久,王牛郎回过神来,他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巨牛。他觉得,这牛似乎在哪里见过,尤其是巨牛脖子上的那个铃铛。巨牛嗷嗷叫了一阵,忽然就变小了,跟一般的牛差不多。王牛郎再次辨认,原来,这头救了自己性命的水牛,就是原先自家的那头水牛。王牛郎抱住水牛的脖子,眼泪汪汪的说道:“幸亏有你,要不然,我定然成了巨人的口中之物了。”
水牛抬着头,静静的看着远方。过了一阵子,水牛转过身子,慢慢走了。王牛郎撒腿去追,可怎么也追不到。在一个拐弯处,水牛不见了。王牛郎寻了许久,依旧没有找到水牛的踪迹,只得灰溜溜的回去。
回到家,妻子眼泪汪汪的说道:“咱们家的水牛卖到大表哥家,不吃不喝,没两天就死了!”
王牛郎非常难过,难过得想自杀。为了感谢水牛之魂的救命之恩,他在自家的屋后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恩牛之墓。
皖南宣州有一个名叫苏美唇的奇女子,她不仅天生丽质,美貌动人,更有一样奇特之处,那就是替人治病一不用针灸,二不用开药方,而是用吻。什么疑难杂症,只要能得到她的红唇一吻,患者的病会立马痊愈。这苏美唇原本是药商苏天乐的女儿,据说在她刚刚出生之时,满屋异香缭绕,隔月不散。左右邻里,莫不惊诧,都说此女将来必定是贵人。苏天乐信以为真,对女儿更是视若掌上明珠。
这年春上,几个姐妹邀苏美唇一同去敬亭山玩。当她们登上太白楼时,有一个女子望着面前那一簇含苞待放的杜鹃花,突然开玩笑道:“我们姐妹当中,就数美唇姐长得最漂亮,都说美人是花之身,花是美人之影,美人一吻能催得百花开,不知美唇姐一吻能不能使得杜鹃花儿开?”一旁的几个姑娘听了大笑,一把将苏美唇推到花丛中,嚷道:“美唇,你就试试看吧!”苏美唇也是女孩儿心性,笑道:“试试就试试。”说着,当真弯下腰伸出红唇,在那些花苞上逐一亲吻起来。不料没一会工夫,奇迹还真发生了,那些花苞竟迅速展开娇嫩的花瓣,怒放而出。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皖南。好多人都不相信世上竟有这种怪事,一些与苏天乐相熟的朋友,纷纷找上门来,都以能一睹他女儿的奇技为幸事。苏天乐有心将女儿的绝技推到众人面前炫耀一番,自然是来者不拒。苏家屋后有个花园,苏美唇当着众人的面试给他们看,每一次被她吻过的花苞,都能次第开放。在场的人见了,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不久,又一件奇事发生了。那苏美唇偏爱养猫,她身边有一只别人送给她的波斯猫,她平时特别喜欢,连睡觉都把它带在身边。有一次,那波斯猫不知生了什么病,不吃不喝,百药不治,眼看快奄奄一息了,苏美唇好不伤心竟搂着猫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忍不住用嘴对着猫嘴吻了一下。不料,那猫儿竟精神大振,病当即就好了。此事传开后,居然有一个年轻书生找上门来,求苏美唇给他治病。书生叫贺庭芳,原是杭州人,他到宣州是来拜访一个朋友的,不料病倒在一家客栈里,浑身酸疼,吃什么吐什么,他找了好几个郎中都没查出什么毛病来。他的那位朋友告诉他,说有个叫苏美唇的姑娘能治百病。贺公子听了朋友的介绍,不相信一个姑娘的吻有那么大的奇效,但他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找上了苏家的门。
苏天乐一听此事,顿时勃然大怒,自己的女儿还是一个黄花闺女,怎么可以去吻一个陌生的年轻后生?他当即喝令店铺内的伙计将贺公子轰出去。
“慢!”不料苏美唇走出来,将父亲扯到后室,红着脸,羞羞答答地说,“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爹何不发发善心,让女儿试试,看是否真能救得了那位公子的命呢?”原来,苏天乐要那些伙计轰赶贺公子时,苏美唇早在一旁偷偷看到了,她见贺公子长得一表人才,举止文雅,绝非那种市井轻浮之徒,不由得心生爱慕。知女莫若父,苏天乐见女儿说话的神情,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是疼女心切,笑道:“行,女儿既然有意于那位公子,爹岂会做那种棒打鸳鸯的事?”就这样,苏天乐走出后室,叫住贺公子,亲自替女儿做起媒来,说要让自己的女儿给他治病也不是不行,但他必须答应娶她女儿为妻。贺公子已听说苏美唇是当地有名的才女,对于这等好事,哪有不应承的道理?当即便跪倒在地,冲苏天乐叫起岳父来。苏天乐乐得不知天上地下地哈哈大笑。随后,苏天乐给贺公子安排了一个密室,让女儿给他治病。说来也怪,贺公子得苏美唇一吻后,只觉得一缕异香由口中沁入肺腑,直奔丹田,四肢百骸被一股热流滋润着,浑身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之感,身上的病痛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贺公子的不治之症被治愈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神医王一帖的耳朵里。原来这王一帖曾给贺公子治过病,但他用尽了自己一生的医技,也无能为力。此时听说贺公子的病被苏美唇治好了,不由得大吃一惊。他和苏天乐是结拜的生死弟兄,有机会亲眼见过苏美唇的吻能使花儿开放,使病猫痊愈。没想到,苏美唇的吻还有百药不可替代的作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琢磨了半天,王一帖还是搞不懂其中的缘由,他当即就去了苏家,找到苏美唇,从她口中弄了一点唾液带回家研究。谁知他不研究便罢,一研究出其中的原因后,竟感叹不已。王一帖随后叫人请来苏天乐,说:“天乐兄,从贤侄女的唾液中,我总算弄清她的吻为何有那么神奇的功效,原来这都是嫂夫人在世时一手造就的呀!”原来,在苏美唇出生的当天,苏天乐的夫人就不幸去世了。他听了王一帖的话,觉得莫名其妙,问:“贤弟,此话怎讲?”王一帖便如此这般,把其中的原因一一分析给他听了。临了,他又说:“贤兄,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啊。你能得这么一个女儿,我真不知道该向你恭贺呢,还是替你担心,是吉是凶,恐怕只有天知道了!依小弟愚见,你还是早一点将贤侄女嫁出去,以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一席话,说得苏天乐闷闷不乐。
为女儿的命运着想,苏天乐决定早早将苏美唇嫁出去。那位贺公子回到杭州后,办事倒也麻利,没过两天,就亲自领人来到苏家,向苏美唇正式求婚,婚嫁的日期很快定了下来。谁知就在贺公子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被人杀死在客栈。苏美唇得知未婚夫被害的噩耗,犹如惊雷贯顶,两眼一黑,差点儿昏了过去。官府得到报案后,始终没有查出凶手。
更怪的是,在以后的几年里,无论是谁向苏美唇求婚,最后都惨遭杀害。凶手到底是谁,为什么专门要杀那些向苏美唇求婚的人?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内情。但人们却由此得出一个结论:无论苏美唇有多大的本事,长得有多美,却是一个谁也碰不得的女子,谁要想娶她为妻,只有死路一条。
苏美唇一下子成了小伙子们避之而惟恐不及的女煞星。就在苏天乐为女儿的婚事愁得寝食难安的当口,又有一个不怕死的人上门求婚来了。这人是谁?宣州知府唐多令。这唐多令已是50多岁的一把年纪,比苏天乐还大几岁,而且在他身边已经有三房姨太太,现在居然打起苏美唇的主意来。苏天乐虽是一个商人,却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他宁愿让女儿在家做一辈子老姑娘,也不愿将女儿嫁给唐多令那种人。唐多令见求婚不成,竟恼羞成怒,给苏天乐捏造了一个私通土匪的罪名,将他打入死牢,叫人活活折磨致死。就在苏天乐死后的第二天,一伙蒙面歹徒将苏美唇打昏劫走了。
待苏美唇醒转过来,才知是唐多令干的。她不由得怒气冲天,质问道:“姓唐的,你这个畜生,你害死了我爹,连我也不放过,到底为什么?”“哈哈哈……”唐多令望着她那漂亮的脸蛋,淫邪地大笑道,“小美人,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你那千金难买的一吻吗?你可知道,为了得到你,唐某我可是煞费了多少苦心啊!”苏美唇突然意识到什么,厉声道:“这么说,那些向我求婚的人,都是你派人杀的?”唐多令得意地狞笑道:“算你聪明,正是老夫所为!”说着,像一只饿狼一样朝苏美唇扑了过来,一把将她压倒在地上,强行与她接吻。可是,他刚将嘴唇凑近苏美唇时,就“啊”的一声,捂着嘴鬼哭狼嚎起来。原来苏美唇报仇心切,一张口就将他伸出的舌头咬断了半截。一怒之下,唐多令从一旁摸出一柄长剑,刺进了苏美唇的胸口。
苏美唇死后,有个人将她的尸体埋在了她父亲的坟墓旁,墓碑上刻着“绝世奇吻苏美唇之墓”。那人将她的后事处理完毕,当天半夜潜入唐多令的住宅,一刀割下了他的脑袋,悬挂在城门口。那人杀了唐多令后,又回到苏天乐的坟墓前留下一封信,仰天长笑道:“贤兄,你们父女俩是我害死的呀,现在我谢罪来了。”说罢一头撞在墓碑上,血溅黄土,一命而亡。人们发现死者是王一帖。
原来,王一帖上次从苏美唇的唾液中,发现含有大量药用成分,而这种唾液不仅能医治各种疾病,更有养身美容的奇效。也就是说,经常与她接吻的人,有病治病,无病可延年益寿。一个人的身上怎么含有这种神奇的药效呢?王一帖分析,早在苏美唇的母亲怀上她时,她母亲就患了不治之症,尽管尝遍了世上所有的药物,却没有一点功效。王一帖告诉苏天乐,他有一副药方可让她服下,但只能保住她一时的性命。苏天乐为了夫人腹中的孩子,让夫人服下了他开的那一帖药。谁料苏夫人死后,她生前所服的各种药物,竟影响了腹中的胎儿,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苏美唇的唾液中,也含有那种神奇的药效。
王一帖弄清了事情的因果,随即告诉了苏天乐。他还说,苏美唇只有嫁人生了孩子后,那神奇的特异功能才能从她身上消失。一个女孩家有那种特异功能,不一定是好事,故此他劝苏天乐早一点将女儿嫁出去。
谁知,王一帖给苏美唇唾液做分析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唐多令的耳朵里,出于好奇,那天傍晚,他派人找到王一帖,威逼利诱,要他说出事情的真相。王一帖迫于唐多令的淫威,只得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唐多令一听苏美唇的吻有那么神奇的功效,心想如果能得到这个奇女子,岂不是美人在怀,又能养身,一举两得?为了独占苏美唇,唐多令派杀手一连杀了好几个向苏美唇求婚的人,又派人到苏家给自己提亲。王一帖杀了唐多令这个昏官,自己也了断了性命。他留下的那封信,使事情大白于天下。可怜一个美丽的年轻姑娘,居然为了她那绝世奇吻,竟遭不测,直至香消玉殒。
民国十几年的时候,豫东一带活跃着一支女匪。队伍里多是穷苦出身的姑娘,而匪首却是位大家闺秀。至于这位小姐是如何沦入匪道的,已无从考究。她们杀富济贫,不骚扰百姓。打舍绑票,也多是有钱人家。
女匪绑票不同男匪,她们大多是“文绑”,极少动枪动刀。先派一位精明伶俐的女匪徒,化妆一番,潜入富豪之家当女仆,混上半年仨月,看熟了道儿,定下日期,等外围接应一到,便轻而易举地抱走了人家的孩子。然后托中人送书一封,好让主家准备钱财。
这一年秋天,她们又抱了陈州一富商之家的独生子。那富商是城里的首富,已娶了七房姨太太,方生下这一后嗣。七夫人很有学识,见娇儿被绑,悲痛欲绝,几经思索,便给女匪首写了一封信:
我愿意长跪在您面前哀求,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把孩子安全地还给我,免除我的痛苦。我以一个母亲和你同属女性的身份,请你三思你所做的事对我全家造成的伤害。我要回孩子的愿望比要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强烈,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来换回我的儿子,请你告诉我你的条件。
女匪首看了这封感人至深的信,很是欣赏,一时来了兴致,便回信一封:
我不愿跪在任何人的面前,我也不愿别人跪在我的面前。我只请求你看在上帝的面上,把我所需要的东西安全地送给我,免除我的人生之苦。我以一个女性的身份,请你理解你我命运的不同!一哲人说:谁都希望不跟着命运走,到头来,命运却又主宰着那么多人!由于命运之神把我推上了匪道,因而我需要生存和向一切富人报复的愿望比要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强烈!我愿意为你保全你的儿子,请你拿出三千大洋来,于本月×日在我随时通知你的地点换回你的儿子!为保险起见,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那夫人接到女匪首的信,颇为惊讶!她万没想到女匪首竟也如此知书识礼,文采照人!她产生了见见那才女的心情,当下准备三千大洋,等到匪首的通知,亲自坐船去了城东的芦苇荡里。
女匪首并不失约,等观察四下无动静后,便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一只小船上。大红斗篷,迎风招展,于碧绿的青纱帐中,犹如一朵硕大的红牡丹,映衬出眉目的秀丽和端庄。七夫人惊愕片刻,才发现那个曾在她府上当过丫环的女匪正逗着她的孩子玩儿,她那颗悬挂的心才落了下来,忙让人亮出大洋,让女匪首过钱。女匪首笑笑,打出一声呼哨,芦苇荡里旋即窜出一叶小舟,上面有女匪二,各佩枪刀,接过大洋过了数,又箭般地驰进芦苇荡的深处,淹没在一望无际的绿色里。这时候,只见女匪打了一下手势两船靠拢。那女匪递过孩子,交给夫人。可万没想到,孩子竟不愿找他的生身母亲,又哭又嚎,紧紧地搂抱住了女匪的肩头。
夫人惊诧万分,痛心地流下了泪水,对女匪说:“万没想到,你们首先绑走了孩子的灵魂,令我颤栗!”
女匪首大笑,说:“孩子毕竟是孩子,每一个女人向他施舍母爱,他都将会得到温暖!尊敬的夫人,这些是用金钱买不到的!常言说:生身没有养身重!你想过没有,当你抱走你儿子的时候,我的这位妹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夫人抬起头,那女匪正在伤心地抹眼泪,好似有着和她同样的悲哀!
夫人感动了,对女匪首央求:“让这位妹子还回我府当丫环吧?”
女匪首望了夫人一眼,说:“由于她已暴露了身份,我认为不太合适!你若想让你的儿子快乐地回去,夺回那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可以在我们这里住上几日!”
七夫人秀眉紧蹙,迟疑片刻,毅然上了匪首的小舟……
陆叔禅师为清朝道光至民国初年间一德劭高僧,他出生于福建泉港界山镇南庄自然村一姓陈的穷苦家庭,因在族中辈份较高,兄弟中排行第六,村人便称之六叔。到山头寺出家后,他便以陆叔为法号。
陆叔禅师一生慈悲为怀,济世救难。他经常翻山越岭采摘草药为病人治疗,诵经之余垦荒耕地,每到荒年便将寺中屯粮全捐出放赈,自己却穿衲衣,食粗粮。民国初年(1912年)4月,年届八十的陆叔禅师自知阳寿已尽,便拾柴垒台引火坐化于寺前。冲天烈焰却连其一根须发都不曾烧着,于是“活佛”之名不胫而走,其传奇的一生也为世人所传颂。
舍食救燕子
陆叔幼年时心地便十分善良。夏天有蚊子叮在身上,他从不打死,只是用扇子将其挥去;行路遇到蚂蚁搬家,他就绕道而行。父母见其小小年纪便怀有菩萨心肠,加上家中贫困不堪,便将他送到山头寺。小陆叔到了山头寺后,笃志向佛,以慈悲心待山中万物。
翌年春天的一天,陆叔到山谷拾柴,看见枯叶中躺着一只翅膀受伤的小燕子。这燕子在陆叔掌中既不挣扎,也不哀鸣,平静地睁着两只小眼。陆叔赶紧采来草药为其包扎伤口,这燕子身受重创,不会自己找吃的,陆叔却不敢把它带回寺里,怕被师父知道了责骂他贪玩;最后,他只好将它养在寺旁的一棵树的树杈上,一日三餐偷偷地将自己的斋饭分一些喂养它。陆叔有时吃不饱,便去吃寺中他人剔出不吃的熟地瓜皮。
一个月后,燕子的伤痊愈,能自己寻食了。但陆叔从此每天都留一些的斋饭给到寺院觅食的各种鸟儿吃。说来也奇,那只被陆叔救起的燕子此后每年春天都到山头寺的大殿中筑巢,更奇的是每当陆叔做早课和晚课时,燕子就准时地立在梁上聆听,等他诵完了经,才拍拍翅膀飞回巢里。
这燕子春来秋去,每年都是孤零零的,好似一只求索佛理的苦行僧鸟,善男信女们称之为“僧燕”。60年后的春天,僧燕又准时“回家”,这时陆叔禅师已是一垂暮老僧,他认识到五谷百草都是有生命的,已有一年每餐只喝一些开水了。而一天煮开水时,他听见水壶里的水沸腾时发出“吱吱”的叫声,突然意识到原来水也是有生命的,被火烧时一样会哀鸣,于是蓦然顿悟,从容搭台羽化。他搬柴时,僧燕在柴台上空不停地盘旋哀鸣,叫声极为凄伤,引来了周围村庄的众多善男信女。后来,有人看见一只燕子忽地俯冲进熊熊烈火中,停在陆叔平放于胸前的掌中。
事后,人们在陆叔的肉掌中看见一颗闪闪发光的舍利子,都说这必是僧燕所化无疑。
巧建孝子亭
咸丰年间,陆叔禅师名气日盛,前往山头寺烧香礼佛的善男信女众多。为了给顶着烈日冒着风雨的香客有个歇脚休憩的地方,陆叔决定重建寺前那座破落不堪的孝子亭。可是,由于寺中的香火钱去年年底全捐给山下遭遇风暴的渔民重建家园,现存资金不足。
有一天,山下一位姓夏的乡绅上山拜佛祈福。夏乡绅富甲一方,遐迩闻名,陆叔便借机向他化缘。可是无论陆叔如何说明重建孝子亭的功德,夏乡绅总以种种借口推脱。无奈之下,陆叔对他说:“可惜啊可惜,敝寺倒有个世代用不尽的物件,佛祖曾托梦吩咐我赠与重建孝子亭的贵人,可佑其宅黑夜亦焕祥光,看来施主也是无福之人。”
夏乡绅忙问真假,陆叔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夏乡绅忙陪起笑脸,表示愿意出资重建孝子亭,为示诚心,还表示愿意修拓寺前的放生池。陆叔闻言,双手合十,连称善哉。
一个月后,精致雅观的孝子亭和清幽怡人的放生池相继完工。竣工这一天,夏乡绅迫不及待地来到山头寺,向陆叔禅师讨要“宝物”。陆叔禅师将他领到大雄宝殿,郑重其事地指着如来佛前的帘子说:“佛祖那日梦里对我说,把这个东西作剔灯棒儿,世世代代都用不完。这是佛像之前的祥物,只有像你这般富贵人家方可受用。”
夏乡绅啼笑皆非,知道陆叔是在善意地引诱自己做功德善事,为了掩饰尴尬,只好装作极为虔诚的样子将帘子捧走。
陆叔活佛(2)
托梦讨谷壳
陆叔禅师一辈子勤耕不辍,常常把寺里用不完的粮食拿去救济远近的穷人。每年收获季节,其南庄俗家的一些晚辈便会来帮忙收割。每日闲时,陆叔便向他们讲授一些佛理禅学。
有一个绰号叫五哥的人平素爱贪小便宜,陆叔怕他乱动供品,对菩萨不敬,便特别教导他说:“人世之中,都是因果轮回。今生拥有的,是前生欠下的;今生没有的,来生必有弥补。菩萨有千眼千耳,能够明察凡人所有得失。”那五哥对陆叔很是恭敬,把他的话记在心里,倒也规规矩矩。
而有一回,五哥帮寺里碾稻谷,中午要回去时,发现墙角堆着一大堆谷壳,心想寺里烧火用不完,反正也要让穷人来挑回家,我不如顺路带两筐回家。五哥一口气把两筐谷壳挑到山下,觉得累了,就靠在一棵树下休息,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睡梦中,只见一尊罗汉正在案头黄册上记录着什么,他走过去一看,那册黄纸上赫然写着:南庄五哥,欠无米谷两筐。他一下子被惊醒了过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把无米之谷——谷壳挑还给寺里。之后五哥去找陆叔,要向他禀告梦中之事。刚走到窗口,禅房里突然丢出一团揉过的黄纸团,五哥俯身捡起,展开一看,上面竟然写着与他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的十个字。
五哥心里释然,悄然退去,从此对陆叔禅师更是信服得五体投地。
为烈女卜卦
咸丰四年(1854年)正月初三,义军首领邱二娘入寺拜谒陆叔禅师。原来她不久要率兵进攻惠安县城,特意化名前来让陆叔禅师卜一卦。
只见邱二娘所卜卦象乃第55重卦“丰”,离下震上。陆叔禅师眉头紧皱,缓缓言道:“丰卦,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
邱二娘一脸迷茫,说:“请高僧详解之。”
“卦说,君王权增大,主无忧,然日中见主,蔽日的乌云不断扩大,竟至中午仍须点烛明路,出行因黑暗而折右臂。若论出行谋事,此卦凶极,南方尤甚,施主宜当慎之。”
邱二娘默然,杏眼中闪烁着一丝阴煞之气。陆叔禅师心念一动,又赠其偈语云:
“潮淹大桥,天道舛差;此生忌陈,命里相克;乙卯岁凶,满城桐花。”
邱二娘辞别之后,陆叔禅师对弟子悟慧和尚说:“此女一身英气,来历不凡,惜哉德曜无助,结果不善,乙卯之年,便见分晓。”言含颇多感慨。
同年四月二十四日,邱二娘与义军另一首领胡熊率军千余,兵分两路进攻惠安县城,遗憾的是当天大雾弥漫,各地义军见不到信号,未能协同攻城,终功亏一篑。正应了陆叔禅师在卦象中的“乌云蔽日,出行因黑暗而折右臂”之言。惠安城折翎而归,导致烈王林俊再攻泉州城也以失败告终。
此后,义军的处境日渐艰难,军师张炉和一些将领先后牺牲或被俘。在清军的“围剿”和收买兼施的危急关头,义军中的叛徒陈潮、陈大、陈桥暗中出卖,邱二娘等首领“俱获置法”,于乙卯年(1855年)阴历六月十四日被当时泉州团练局督办陈庆镛判处“剐刑”(凌迟处死)。刑前,陈庆镛问邱二娘还有何话。邱二娘凝视着开得红艳似火的刺桐花,仰天一叹,又复一笑:
“天意啊?陆叔禅师果然活佛?既然我命运天有定数,死无悔也?”
被朝廷视为“妖妇”的邱二娘慷慨就义,时年仅二十二岁。由此,陆叔“活佛”的偈语已一一应验。
南宋孝宗干道年间,严州府遂安县有个富豪,姓汪名孚。他的嫡亲兄弟汪信之,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材。在一次饮酒时,兄弟二人为了一句闲话争吵,汪信之便孤身一人,背了一把雨伞,离家出走,闯荡江湖去了。
汪信之渡过扬子江,来到安庆府宿松县麻地坡,看到这里遍地都是炭材,矿产丰富,水陆交通方便,便在一座废弃的古庙里,雇了几个伙计,开个小小的冶铁工场,铸成铁器,去市场卖。
汪信之经营管理有方,几年后,冶铁工场竟发展得颇有规模,还建造了一千多间房屋,又买下邻县的天荒湖,兼营渔业,年年收取无数的渔租钱。自此,汪信之成了当地有名望的豪绅。
话分两头。新任江淮宣抚使刘光祖,是个昏庸懦弱、只知搜括民脂民膏向上阿谀逢迎的官僚,到任后,为紧缩粮饷,便下令立即遣散前江淮宣抚使组建的忠义军。
这些被遣散的军士中,有荆州人兄弟程彪、程虎二人。他俩平日花天酒地、挥霍无度,身边没存有一文半文的积蓄,今日被遣散,如何生活? 兄弟二人商量后,决定投奔太湖县教头洪恭,混个差使吃饭,于是便收拾行李上路。
到了洪教头家,宾主寒暄了一番,洪教头备了酒菜款待。
兄弟二人说了来意,洪教头说:“我介绍二位兄弟去找一个地方寻个差使,肯定会情投意合,发个小财!” 当即洪教头写了封信交给程氏兄弟。
二人谢别上路,按着信封上的地址姓名“宿松县麻地坡汪信之”,径直往麻地坡找去。
程氏二兄弟一路问讯,到了麻地坡,求见汪信之。
汪信之细看洪恭教头的书信,上面除了推荐程氏二兄弟来麻地坡谋个差使,还热情邀约汪信之到太湖县来察看湖荡,筹划发展渔业。
汪信之看完信后,便叫儿子汪世雄出来与程氏二兄弟相见,并吩咐安排酒菜款待客人,打扫房间以便让程氏二兄弟安歇。
自此,程彪、程虎就留在汪家,与小主人汪世雄朝夕相处,传授、演习弓马枪棒武艺。
不觉3个多月过去,汪信之有事要去京城办理。程氏二兄弟听说后竟要告辞,仍回太湖县洪恭教头处去。汪信之百般挽留不成,便写了一封信,交给程氏二兄弟带着回覆洪恭教头。
正要设筵饯行,汪世雄对父亲说:“孩儿枪棒还未精熟,想再留他们多住些日子讲习讲习。” 汪信之又苦留程氏二兄弟:“小儿还要向二位讨教,二位权且宽住一二个月,待我京城办完事后再来为二位饯行。” 程氏二兄弟见汪信之再三苦留,也就答应再往下耽搁些时日。
程氏二兄弟原先留在汪家,把武艺传授给小主人汪世雄,本想指望汪家重重酬谢,发个小财,但眼看汪家并未重谢,汪信之去京城后也杳无音讯,多住了几天之后又不耐烦了。
兄弟二人商量后又执意辞行。汪世雄几次苦劝都留不住,父亲又不在家,只得备了50两银子分给二人,每人外加衣服一套,并安排筵席饯行。
程氏二兄弟离了汪家,走了一夭,十分困乏,在路边客店歇宿。买了酒菜,在房间里边吃边埋怨汪家吝啬,又责怪洪恭教头怎么胡乱把我兄弟二人介绍到这汪家来。
二人你一句我一言,说了个半夜,酒也喝得有八九分醉程虎说道:“汪信之写给洪恭教头的信,不知说了些什么,何不拆开看看?” 程彪就真的从行李中取出那封信,拆开细看。信中无非是“久别怀念”。
“弟全家大小均好勿念”之类一般话语,只是在信尾又有另写的细字一行:“另外,等我从京城回家后,就遵约立刻来你处,筹办大事。估计这事要在秋凉以后才能进行。” 程氏二兄弟不明白信中所说的“大事”是什么事,但因心中怀恨不已,便商量何不借此去官府告发,说汪信之和洪恭密信串联,要在秋凉之时谋叛造反!于是,兄弟二人便如此这般地商量起来。
白红灯家住在黑龙山下,他原本是个相当厉害的猎人,尤为擅长从草药中榨取汁液涂在箭头上制成毒箭,猎物一旦中箭无不倒地,但并不会就此一命呜呼,只是晕厥而已,过一会儿便可自行醒来。有一次采药时白红灯不慎从山上跌下, 从此瘸了一条腿, 便做不成猎人了。因为生计困难,他想到山上有一座大庙,一年四季香火极其旺盛,而他长年在山中奔波,对各种香草香树无所不识,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么着他便在山脚下开了间香烛小店,采集香料制成香,出售给那些善男信女,挣些散碎银两苦度时日。
这天,他从城里进了些纸烛之类的货物,正推着独轮车吃力地一瘸一拐地往家走着,忽听得前面传来吵闹打骂声,抬眼一瞧,是个戴斗笠的大汉正气势汹汹地痛骂一个农夫。白红灯侧耳听了一会儿听明白了,原来那农夫泼粪水浇田,那戴笠人恰好从旁经过,农夫不小心把粪水溅了一点到戴笠人身上,尽管农夫一再道歉,可戴笠人不依不饶地骂个不停,还一把揪住农夫作势要打。
猎人出身的白红灯一向心直口快,眼见那上了年纪的农夫要吃亏,顿时心生不忍,便上前对戴笠人说道:“ 我说你这人也真是的,人家都再三道歉了,你还要怎的?”
话音未落,意外发生了,那戴笠人也不搭话,忽然瞪眼恶狠狠一回手,“ 啪”的一声响,白红灯脸上着了一记。好大的手劲,直打得白红灯踉踉跄跄,栽倒在地,耳听得戴笠人骂道:“ 大爷的事你这草芥小民也敢插嘴,看我不打死你!”说完扬长而去。
白红灯万万没想到这人竟如此粗野,一时间口鼻流血,脑袋嗡嗡作响,连牙齿都松动了。那农夫见白红灯挨打,忙上前劝慰,白红灯却望着戴笠人离去的背影一脸的狐疑:“奇怪,奇怪!”那大汉的斗笠好大,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了,白红灯根本瞧不清他的面目。不知白红灯说“ 奇怪”是什么意思。
过了几天,城里发生一起极为轰动的大案:一大户人家夜里被盗,主人被残忍杀死。护院家丁倒是发现了贼人,忙上前搏斗,谁知那贼人异常凶悍,一出手便打伤了两名家丁,然后从容逃遁,家丁们拼尽全力也只是侥幸撕下那贼人衣衫上的一块布。
发生这样的血案自然是全城震动,人人自危,县衙压力极大,捕快们更是不知挨了多少训斥。本来这样的事跟白红灯这样的草芥小民是八竿子也打不着,谁知这回偏偏扯在了一块。
原来,知县夫人一向礼佛,在家中设了佛龛天天烧香,并且最爱白红灯自制的香。这天她让人传话,叫白红灯送些精制的好香过去,白红灯听了不敢怠慢,忙拎着香进了衙门。一个小差役领着他正走着,迎面撞上县衙的捕快,那捕快手上还捧着什么东西,在两人擦肩而过时,白红灯忽然惊叫起来:“奇怪,奇怪!”
那捕快一听厉声呵斥:“ 大胆,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大声喧哗!”
白红灯吓得不停作揖,又指指捕快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块布料,谦卑地说:“大人手中这块布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小的一时没忍住就脱口而出了,惊着大人了,万请大人恕罪!”
那捕快听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要走,刚走了两步忽然身子一震,停住脚回头喝道:“ 那瘸子,你给我站住!”
白红灯大惊,不知又碍着这飞扬跋扈的捕快什么事了,忙躬身站住,那捕快走过来厉声说道:“ 你刚才说这块布料的味道很熟悉?好,现在你给我仔细闻一下,听着,一定要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然,小心你的皮!”
一席话直吓得白红灯浑身汗出如浆,忙凑上前闭目小心地闻了又闻,过了片刻再睁开眼时已是一脸自信:“ 大人, 我闻出来了, 这块布上的味道不是别个,正是我独家秘制的檀香的味道,所以我说奇怪。”
捕快听了两眼放出异光来,猛地伸掌一击白红灯的肩膀,白红灯一条腿残疾了,又猝不及防,哪禁得起这一拍,一时间身形晃动差点摔倒。那捕快大声笑道:“哈哈,难道说这件大案的成败竟在你身上?告诉你,这块布料正是从那逃脱的大盗身上撕下来的,现在问题是,大盗身上怎么会沾染上如此重的你独制的檀香味道?”
白红灯一听神情恍惚起来,出神了一会儿后,喃喃说道:“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又过了两天,白红灯一瘸一拐地上山进了庙里。这两天来他一直没闲着,拖着条残腿在深山老林里转悠,此行不为制檀香的香草香树,而专为寻找以前制毒箭时用的草药。这种草药极为稀少,且全生长在悬崖绝壁下,白红灯的腿也正因为采摘此草药而摔残的。老天保佑,终于发现了几棵草药,白红灯腰间系绳吊到悬崖下,这才采集了一点点,回家后又忙了半宿,也不知他捣鼓些什么。
此时正是早晨,大殿里诵经声此起彼伏,烟雾缭绕,原来是和尚们的早课时间,和尚们正打坐念经。白红灯忙趋步上前,他没有从香座上取香,而是从随身携带的香袋里取出几根香烧着,然后跪倒在佛祖前,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头。
叩完头后,白红灯一瘸一拐地在和尚们身后随意走动起来。和尚们也不理他,自顾自地闭目念经。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白红灯忽然立脚不稳,一下子重重撞在一个身材健硕的和尚身上。那和尚动也不动,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猛然倒地。
白红灯突然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大叫起来:“ 就是他!大人,他就是大盗!”
话音一落,从门外冲进几个大汉,正是县衙捕快。捕快们直扑那健硕的假和尚,再看那假和尚一愣过后,立即弹身而起,那身手竟异常矫健凶悍!
这假和尚挨了白红灯一撞后本来是纹丝不动,忽然想起不能露出功夫,这才假装倒地。这回见捕快要抓他,顿时原形毕露,面对捕快的钢刀丝毫不惧,兔起鹘落,手打足踢之间,几个捕快竟然惨叫倒地挣扎不起,另几位一同打坐的和尚惊叫着要逃,也早被他闪电般击倒在地,好厉害的身手!
倒地的捕快眼里流露出绝望之色,谁知那稳操胜券的假和尚竟不忙逃走,而是一伸手提起白红灯,那样子就像拎起一只小鸡一样,喝道:“ 我云游天下无数庙宇,每到一处便伺机作案,从没有人识破我,想不到竟被你这瘸子识破了,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真面目的?”
白红灯脖子被他掐着,脸顿时成了紫茄子色,可嘴上丝毫不惧,喘着气说道:“告诉你,假和尚,我一闻到那块从大盗身上撕下的布的味道,就知道这正是我独家秘制的檀香的味道,这味道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做得出来的。然后我想啊想,终于想起我还曾在另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当了九年副乡长的牛旺高三年前自告奋勇给自己加了个官衔——当了几乎在所有的工作中都拖着全乡后腿的牛栏坞村的支部书记,也就是当了那个村的驻村干部。他打着铺盖,吃住都在这个村里,再隔三差五地骑着自行车,到乡里转转而已。说起来也是,牛栏坞村自打老书记病故后,都两年另五个月没有村支部书记了。留下个村委会加起来二百一十三岁,三个支委两颗半牙齿。村上稍能活动的都进城打工了,要不增加新生力量,这个村要想翻身还真难。
牛旺高刚进这个村时,几乎没有引起村里任何反响。这年头,官场上的事,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人家一个副乡长,国家公务员,无非是下来挂个名,镀层金,为着日后的高升打点底而已。可他进村后,做出的几件事,还不能不让人对他刮目相看。他让加起来两颗半牙齿的三个老支委领着,走遍了全村所有的山。他对那三个老头说,随着城市化,村上的青壮年劳力外流,是谁都无法扭转的大趋势。村上的一百多亩大田,承包给邻村的种田大户,也只能如此了。现在这几百亩山,说是已经分给全村一百二十二户人家,可这一圈走下来,没见一家在山上化过心思。都让它荒着捞点柴草而已。可是,我们也不能老是烧柴草啊!你们看这山土多厚,多肥?村里要想把光景翻过来,得想一条适合我们村的3860部队搞的项目。在山上做足文章。
话说到这里,那三个老头不约而同地叹起苦经来了。这个说,他们不是没有动过脑筋,比方种水果,有些户前几年搞过,可种出来的桔子又酸又涩,一斤没卖出去,气得那些个老头把桔树砍了当柴烧。另一个老头说,如今这山是各家各户的,你要搞,还得靠各家各户自己愿意动手,寻常的树哪家都不想栽,好的树光树苗就老大一笔钱,如今的村集体可是一分全也拿不出来了,你把手指头栽下去它也不长啊!牛旺高笑笑,他再也不说话。
三天后,谁也没想到,牛旺高硬是从自己的工资卡里,拿出八千多块钱,到余姚买来了一万多株优质的红玛瑙杨梅树苗,说是全村每户送100株,要各家各户栽到山上去。牛旺高说,在乡里时就听专家说过,这里的山就适合种杨梅。我们后种,要种就种最好的,红玛瑙杨梅到时候人家上门来收,10多块钱一斤,一株树就抵一只大肥猪!各家各户化心思把这100株杨梅树侍候好了,就等于各家守着一个小银行!于是各家各户欢天喜地把树苗领走了。有人抱着树苗,还象望着观音菩萨一样望着他,问道:牛书记,你这是图啥?等这些杨梅长成结果,你早走人了,你又见不着……牛旺高说,谁说我走?不吃到牛栏坞村的杨梅,拿八抬大轿抬,我也不走!告诉你们,我这人从小就特喜欢吃杨梅,读小学时有一年到同学家的杨梅山上,吃得猛了,回家一反胃,冒出来老大一口,鲜红鲜红的,把我娘吓坏了,说这孩子到哪里伤成这样,吐这么多血,还能活?告诉你们,等到你们的杨梅山堆满了红玛瑙时,我非得上山吃得再吐一次血不可!这番话说得乡亲们全笑了。
从这以后,牛旺高就有事做了。他几乎天天要上山,检查杨梅树苗活得怎么样。见到有牛上山,他怕牛要踩死树苗,非要上山去把牛赶下山来。这天,他又要上山赶牛时,让他遇上一件八辈子也难得碰到的美事。
原来,在赶牛下山这件事上,牛旺高遇到了一个钉子户。这是村子里一个五保户,叫阿德伯。别看老头基本口粮都要村集体负担,可他偏偏还要养一头老黄牛。他养牛一不是为卖钱,二不是为耕田,全是为了做伴。白天,他牵着牛上山,夜里,他跟这条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调教得从来不随地大小便的牛同一间屋子里睡。他说,他只要听不到牛反刍的声音,这个晚上他就睡不着。他自己也记不清,他跟这条老牛已经厮守了多少年。可最近这两年,这条老黄牛却越养越瘦了。阿德伯见到牛书记朝他和他的牛走来,没等他开口,老人就说:他知道杨梅树苗金贵,他会小小心管好牛,不会让牛伤到树苗的。这牛很老,看来它活不了多少日子了,它想吃两口山上的嫩草,我还能不顺着它的心?听老人这么说,牛旺高还真不能多说什么了。
可今天,牛旺高刚走到这里,就见老人一个人在这里抹眼泪。他身边那条当年民兵搞战备训练时挖的战壕已被一大堆新土填平了。老人哭诉说,今天他的牛上山,滑到了沟里,就再也爬上不来,喘了一阵就没了气。他怕心术不正的人剥病牛的肉去卖钱,就扒土就地把牛埋掉了。牛旺高一边陪着老人抹眼泪,一边苦口婆心地把老人劝回家。完事后,他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背了把锄头上了山,找到那个地方,扒开新土,露出了牛尸,找准部位,挖开牛尸后用锄头钩出牛的苦胆。果然,牛旺高眼睛一亮,他看到露出一快马铃薯大小的“石头”……
不一会,牛旺高就兴高采烈地出现在阿德伯的小屋前,他的声音因兴奋而发颤了:
“他大伯,有大喜事了,你看,我在你的牛尸的胆里,找到这么大一块牛黄!他大伯,牛黄可是极名贵的药材,如今天然牛黄卖得比黄金还贵。这块牛黄少说也值十多万,要抵几十头大黄牛了……”
说着,一块已经洗得干干净净,黄黄的牛黄,落到呆若木鸡的阿德伯的手掌里。
过了半天,阿德伯才反应过来。这时,他反倒觉得掌心里是一块烧红的炭火:
“不不,我已经埋掉了的,再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牛黄。它是你找到的,应该归你——”
牛旺高爽朗地笑了:
“他大伯,这可是你的牛身上长的啊!这可是要有大德的人才能到这样的宝贝啊!是你对牛好,它才长出这样的宝贝回敬给你……”
“不成,说什么也得两人分——”
牛旺高拍拍阿德伯的手背,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一个公务员,每个月三千多,能分你这钱?大伯,你就收着罢!是藏是卖,卖了钱怎么化,这回就由你作一回主了……”
说完这句话,牛旺高大步流星地走了。望着他的背影,阿德伯嘴里,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好人,大好人啊!……”
当天晚上,这个大新闻就在四乡八村传开了,还真有人开价15万,要买这块牛黄,可阿德伯除了摇头还是摇头,谁也不知道这个怪老头心里是怎么盘算的。不过,人们更多的是对牛旺高感到奇怪,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乡干部,怎么会懂那么多?他怎么就认定那头老牛胆里有牛黄?这时,牛栏坞村的那个七十五岁的老支委苍山大爷张开没牙的嘴,才吐露了真言。他说,牛旺高下来时跟他有过一番掏心窝子的话……
原来,牛旺高不是本地人,他是大学毕业后来这里工作,再考取公务员,下来当乡干部的。他老爸曾经在皖北那个虽然贫穷,却是出产黄牛最多的县里当了好多年的县长。牛县长认定,这个县要想不受穷,就要在黄牛身上做足文章。他带着一班人,钻牛栏、下河滩,搞人工培育牛黄的试验。试验刚有点眉目时,几个外国人却把他们告了,告他们虐待动物,一直告得老牛县长被撤职为至。牛县长虽然被撤了职,可在当地老百姓的心里,他还是真正的牛县长。去年秋上,老牛县长病故时,牛旺高奔丧回家,让他亲眼目睹了县城里成千上万的老百姓自发上街夹道为老牛县长送行的激动人心的场面。县黄牛试验场的员工们甚至凑钱铸了一只镀了一层金的小铜牛,置在牛县长的墓碑前,说这是老百姓颁给老牛县长的金牛奖……奔丧回来的牛旺高就象换了一个人,他一回来就要求扎根到最基层。那只小铜牛,也被他带在身边,就放在他的床头,他天天看着它。他说,所有这些,都是他老爸要求他这样做的。他老爸只怕自己看不到儿子了,就给儿子留下一封两句话的遗书,那遗书上说,我不要求你当多大的官,但要求你一定要当一个清官,当一个让老百姓竖大拇指的官。要记住,我们家姓牛,我们只能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苍山大爷这番话,自然引来了一片唏嘘之声。
这以后,随着山上杨梅树苗越长越高,牛旺高在乡亲们心里的形象,也越来越高大起来。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他从上面争取到一笔经费,再动员各家各户出一点,家家都砌了沼气窖,七八十岁的老头再也用不着上山砍柴了。他还把碧云潭的水引进家家户户。于是,人们饮水思源,都说牛书记的好,都说共产党里还是有好官的。都说他不枉姓牛。这时人们的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大家伙纷纷为牛书记鸣不平,说这样的好干部,为什么这个副乡长干了那么多年而升不了官?同时,又怕他真的升上去离开了牛栏坞。这时,又是苍山大爷的一席话,使大家心里多少明白就中一些道理。
“放心,如今啊,牛旺高还一时半刻升不上去!当下流行一个叫做什么潜规则,不是有顺口溜么?‘不跑不送,原地不动’,牛旺高我看他在这方面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他工资卡上两个钱,都贴我们村贴光了。大家都知道的,我们县的前任县委书记,已经抓进去的大贪官李得志买官卖官差不多明码标价了,你要想当个局长或乡城长,不打点个一二十万。没门!我们的牛旺高没有这钱……”
于是,听到这番话的山里人都吐了吐舌头。
谁也没有想到,仅仅过去一个月,牛旺高就出事了。那天,从省里下派到县里任县委书记的秋明达同志一张脸拉得老长,他亲自驱车下到村里兴师问罪来了。同车来的,还有乡纪委书记。就在村委会里,他们就当着几个看热闹的乡亲的面,桌子拍得山响:
“牛旺高,这封挂号信是你寄的吗?”秋明达书记一张脸黑得象包公。一只信封推了过来,上面写着“秋明达书记亲收”几个字。
牛旺高象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望着两个突然出现的领导,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乡纪委书记从信封里抽出一张随时可兑现的15万元正的存单和一张只写有“牛旺高送”四个字的小纸片。
“牛旺高,你知道你这是想害我,你是要我步李得志的后尘吗?在这乡镇即将换届的时候,你这不是明目张胆的买官吗?”秋明达书记的手指都快要指到牛旺高额头上了。
“我,我没有……”牛旺高还在结巴。
“你什么也别说了,跟我们走一趟,你被双规了!”乡纪委书记高声宣布。
于是三人转身,就在他们要走出村委会办公室的时候,突然,门口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别把牛书记带走,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这全是我干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带就带走我——”跪着的阿德伯说得脆生生的。
秋明达就象川剧变脸一样,立刻换出一张和霭可亲的脸来,急忙扶起老人。
“不过,你们得让老百姓说话。”阿德伯拉住秋明达书记的手,再也不肯放开,“十五万,对我这个山里的孤老头来说,是天文数字。不用说,你们肯定知道我把牛黄卖掉了。听说现在的官要用钱买了,我想,用它来为一个天下最好的人买一个大一点的官,值!于是,我卖了牛黄,就用它买一头真正愿意为老百姓耕田的老黄牛来。我这块牛黄用得其所了。反正,没有牛旺高,也就没有这块牛黄。拿给贪心的人,藏还来不及,还会给我送到家里来?……”
秋明达书记眼睛红起来了,他面朝对着阿德伯、可话却是对牛旺高,对场上所有的人说的:
“李得志贻下的害看来真要我们化出十倍的努力才能消除了!老哥,李得志只是一粒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他流行的潜规则到阳光下只能是此路不通的!老哥啊,用这钱去把房子好好修一修,再去买一头漂亮的小黄牛来做做伴,美美地多活几年罢!牛旺高,走,我们去看看你那头小金牛,看看能不能把它放大,立到县政府大门口去。”
于是,那张存单回到阿德伯手里。
于是,一行人嘻嘻哈哈,向牛旺高住的地方走去。路上,牛旺高说,刚才你们可真把我吓坏了。秋明达书记在乡纪委书记肩上打了一拳,说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叫我一定要凶一点,还说越凶越好,说只有真的凶了,“主犯”才会出面……
民国年间,望江斋是汉正街上首屈一指的文物商店。这家店铺的古玩字画,玉雕瓷器,件件价值连城,尤以唐代一位大书法家临摹的“兰亭序集”字帖最为名贵,是镇店之宝。店主许掌柜从不轻易示人。有一个日本商人出价3000两黄金求购,遭到许掌柜拒绝,他说这是我中华国宝,哪是用黄金买得去的?武汉三镇的报馆获悉此事,纷纷撰文赞扬许掌柜高风亮节,望江斋的生意因而越发红火。
这天清早,许掌柜照例检查放置重要文物的藏宝楼,推门一看,保镖直挺挺地吊在横梁上断了气,脚下一只明代红木方凳被蹬翻,墙脚边的西洋钟也被撞得停了摆。室内没有明显的翻动迹象,但字帖不见了!
汉正街警署汪警长接到报案,立即赶往现场勘察,发现窗户铁栅栏有根圆铁条下端锯去一公分多,安装铁条的榫槽里塞了半公分木桩,铁条锯口处却是锈迹斑斑,显然是早已锯断,方便人出入。汪警长在保镖床铺上发现了两根长头发,又在其衣领处发现有口红唇印。他扶起倒在地上的西洋钟,时针指向五点半,接着去后花园察看,瞅见有副特长的梯子靠在后楼窗口下,梯子下有只摔碎的元代青花瓷盘……很快,汪警长将案情勾出一个轮廓:保镖勾搭了一个女人,锯断铁栅栏让女人由窗口搭梯进房幽会。昨夜,女人趁保镖熟睡之际,偷取字帖,顺便拎上一个瓷盘,下梯时不小心将其摔碎,惊醒保镖。保镖发觉上当,无法向许掌柜交代,只得拿方凳垫脚悬梁自尽。他临死前蹬翻方凳绊倒西洋钟,西洋钟倒地停摆。
接到案情通报,汉口警察局觉得案情重大,特派欧阳长风探长到汉正街警署主持侦破工作。经过一番勘察和走访,欧阳分析说保镖的死是他杀,不是自杀。如果是自杀,面色会很苍白或者呈红黑色,但死者面部却有明显的青紫肿胀状,且颈部有两道指甲造成的椭圆形皮下出血。可见,死者是先被人掐死,然后挂在横梁上的。汪警长不解道:“这么壮实的一个汉子,一个女人挂得上去吗?”欧阳点点头:“应该还有一个年轻男子,且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汪警长仍是不解:“可是,室内只发现一个人的指纹呀!”欧阳笑笑说:“汪警长,你注意到没有,青花瓷盘上连一丁点儿指纹也不见!”见汪警长无语,欧阳接着分析道,“这说明是一个戴手套的人盗窃并失手摔碎了瓷盘。”说着,欧阳把西洋钟的分针拨到十二点,时针正指六点,按正常报时,应该响六下,但时钟只响了两下。汪警长和许掌柜见了又是一惊。许掌柜问:“这钟摔坏了?”欧阳一笑,说:“不是钟摔坏了,而是凶犯为转移视线将时针、分针直接拨到五点半的,其实案发时间就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根据梯子靠墙擦出的多处印迹来看,保镖与女人来往已久。这么长的梯子,一个人搬动固然不容易,走在路上也引人注目,可见凶手住处离这儿不远。”
欧阳进一步分析说,两根杉木做的梯子,看上去很粗糙,是案犯亲自制作。加工一副梯子价钱并不贵,主要是不想引起别人注意。“但是,他们还是露出了蛛丝马迹。”欧阳指着手中的一根黑色纤维说,“这是案犯挂在梯子上的,是一般湖南人黑色头巾上的棉线丝,案犯很可能是湖南人,而且这一男一女来自一家酒厂或酒店。”他举着一块长方形玻璃,上面清晰地显现出几只脚印,汪警长立刻分辨出是两个人新留下的痕迹。欧阳随即取来一块干净玻璃演示说:“这种提取脚印的方法最适宜于光洁地表和地板上。”他边说边用一块绸子在玻璃上反复擦过,很快,玻璃板上粘上了许多微粒,“摩擦产生静电,静电吸附微粒,案犯脚上留下的东西就收集起来了。我验过,男女脚印都有肉眼看不到的酒糟屑末,所以说,作案者来自做酒的地方,至少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梯子就放在那儿,上面也粘上了许多酒糟屑。那间房屋进深不小,否则放不下梯子,放梯子的房屋一定在隔壁左右。”许掌柜听得瞠目结舌,更让他吃惊的是,欧阳断定凶案主谋是位古董行家。他连声叫道:“探长说绝了,凶犯肯定是冲着字帖来的。藏宝楼那么多金银器皿不拿,单拣青花瓷盘下手,真正的古董行家啊!”随即,汪警长对太白酒楼进行了突击搜查。
太白酒楼与望江斋隔着一条巷子,房屋进深也不小,占了半条里弄。另一半是家染坊,门面朝汉江而开。太白酒楼也曾红火过几十年,传到这一代,男人得了结核病,成天佝偻着腰,病病歪歪的,生意一下就败落了,全凭内老板杨金花支撑着局面。杨金花长得妖艳妩媚,生性淫荡,眼见男人没用,便与主顾打情骂俏,拿色相笼络生意。说是酒楼,兼开茶馆,设牌局,每到半夜还让黄陂孝感的草台班子,开锣演唱浪语滑腔的花鼓戏。遇有中意角色挑逗,杨金花便勾引他到后房苟合。病男人知道自己是个废物,只得睁只眼闭只眼。望江斋的保镖打过杨金花的主意,她曾嗤之以鼻地揶揄道:“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杨金花嫌他长得粗蛮,恶言讥讽,气得保镖将桌子掀了。
汪警长正因为查得这段过节,加上有几个人证明杨金花那夜打了一通宵麻将,次日上午七点才散场,没有怀疑她作案。但经欧阳一番推理,杨金花成了重大嫌疑对象。汪警长带人赶到太白酒楼,未见营业,门却虚掩着,去卧室一看,病男人被掐死在床上。来到二楼,只见杨金花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浑身是血,在楼板上挣扎着。汪警长赶紧叫人救护,杨金花向西南一指:“是……袁……老二……”话未说完又昏了过去。
汪警长立即带人直扑宝庆会馆东一号,但既未搜到字帖,更不见袁老二的影子。欧阳笑了笑,说:“一个急于出手赃物的人会坐在家里等你吗?”汪警长明白了,随即赶往日租界,将袁老二抓了个正着,字帖就揣在他怀中。
原来,袁老二是湖南邵阳人,以盗墓为生,同时倒卖古董、制作贩卖赝品古玩。有一天,他看到《大公报》上报道望江斋许掌柜有本字帖,几千两黄金也不出手的消息,不由打起了歪主意。他以商人身份,借住于望江斋附近的宝庆会馆,开始琢磨如何将那宝贝玩意儿弄到手。
那年头,茶馆酒楼可是最好的信息场所。袁老二便常到太白酒楼独自饮酒,杨金花见袁老二年轻英俊,出手阔绰,说话时故意浪声浪气,有意亲近他,但袁老二却视而不见,无心风月。有一天,他见一个壮汉遭到杨金花奚落,气得大发脾气,又听说是望江斋许掌柜的侄儿,系藏宝楼保镖,顿时便有了主意。随后,他对杨金花主动传情,不久就勾搭成奸。袁老二哄骗杨金花,说是老婆刚死,愿与她结为夫妻,重振太白酒楼家业。杨金花喜得眉开眼笑:“病鬼最多只能拖一年,等他死了,将酒楼重新装修,凭我的人缘,一定能把生意做得高朋满座,宾客盈门。”袁老二趁机提出:“想装修酒楼得弄一大笔钱,我见保镖对你有意,不如哄着他,从藏宝楼随便拿点什么玩意儿也够我们花一辈子呢!”
再说这保镖虽受到杨金花讥笑,心里实在舍不得她那副身段,照旧天天到酒楼过眼睛瘾,不想杨金花自个儿投怀送抱,便急着要同她到酒楼里间去亲热。杨金花半推半就地说:“不行,病鬼成天盯着,提心吊胆的不开心!不如晚上去你那里……”保镖直摇头说:“我的住处,谁也不让进的啊!”杨金花说:“我可以从后窗搭梯子翻进去呀!”保镖色迷心窍,答应锯断一根圆铁条让她出入。这样,两人每晚从酒楼后院墙头递送出梯子,又由巷道架梯子翻进望江斋后花园,让杨金花爬梯子进入藏宝楼。不用花什么工夫,杨金花就从保镖嘴里打听到字帖收藏的地方。
这天晚上,袁老二将一瓶兑了麻醉药的白酒,叫杨金花谎称是催情的药酒让保镖喝下。保镖酒没喝完,就不省人事。袁老二当即进房,同杨金花合力掐死保镖,伪造了上吊现场。匆忙间,被推倒的凳子撞停了西洋钟,袁老二灵机一动,将钟拨到五点半。盗得字帖后,他无意中瞥了青花瓷盘一眼,凭感觉这是个宝物,顺手拿了过来。没想到,因为戴着手套,动作不灵便,翻身出来刚将圆铁条安上,失手间,滑落了青花瓷盘,瓷盘的碎裂声在凌晨特别清晰刺耳,他吓得连梯子也顾不上搬,拉了杨金花绕院墙跑到一棵柳树边,再爬上去翻墙逃之夭夭。保镖叫杨金花回酒楼陪人听戏打牌,自己带着字帖回会馆。一阵狂喜之后,他又担心杨金花在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弄不好会说漏嘴,于是把心一横,决定杀人灭口。他先找到杨金花,商量杀了病鬼好快点成亲。两人合力掐死病鬼后,趁上楼寻欢作乐之际,袁老二冷不防抽出匕首插入杨金花胸口,她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之中。但她只是昏了过去,并未当场毙命。袁老二来不及清理现场,就急急忙忙跑到日租界,找到那个日本商人,说愿以1000两黄金出手字帖。不料日本商人手一摆,道:“你的来路不明的宝贝,送给我的也不要!”
袁老二不免有点败兴,他在悻悻而返的途中,在日租界山崎街街口束手就擒。
推官就叫众尼姑开了纸门,带了四五个皂隶,弯弯曲曲,走了进去,方才是
扶梯。听得楼上嘻笑之声,理刑站住,吩咐皂隶:“你们去看!有个尼姑在上面,
就给我拿下来!”皂隶领旨,一拥上楼去。只见两个闺女、三个妇人,和一个尼
姑,正坐着饮酒。见那几个公人蓦地上来,吃了一惊,四分五落地要想待躲避。
众皂隶一齐动手,把那个娇娇嫩嫩的尼姑,横拖倒拽,捉了下来。拽到当面,问
了她卧房在哪里,到里头一搜,搜出白绫汗巾十九条,都有女子元红在上免。又
有簿籍一本,开载明白,多是留宿妇女的姓氏、日期,细注“某人是某日初至,
某人是某人荐至。某女是元红,某女元系无红”,一一明白。理刑一看,怒发冲
冠,连四个尼姑都拿了,带到衙门里来。庵里一班女眷,见捉了众尼姑去,不知
什么事发,一齐出庵,雇轿各自回去了。
理刑到了衙门里,喝叫动起刑来。坚称“身是尼僧,并未犯法”。理刑又叫
稳婆进来,逐一验过,都是女身。理刑没做理会处,思量着:“要是如此,这些
汗巾簿籍,如何解说?”唤稳婆密问:“难道毫无可疑?”稳婆说:“只有年小
的这个尼姑,虽不见男形,却和女人有些两样。”理刑猛醒:“听说江湖上有缩
阳之术,大既这个有些两样的,必是男子。我记得一法,可以破之。”命取油涂
其阴处,牵一只狗来舔食,那狗闻了油香,伸了长舌舔之不止。原来狗舌最热,
舔到十来舔,小尼热痒难煞,打一个寒噤,腾地一条肉棍子直捅出来,且是坚硬
不倒,众尼和稳婆掩面不迭。理刑怒极,说:“如此奸徒!死有余辜。”喝叫拖
翻,重打四十,又夹一夹棍,叫他从实招供来踪去迹。那假尼姑只得招认:“我
是本处游僧,自幼生相似女,从师学得采战伸缩之术,可以夜度十女。一向聚集
妇女奸宿。云游到此庵中,有众尼相爱留住。因而说出能会缩阳为女,就充做本
庵庵主,多与那些夫人小姐们来往。来时诱到楼上同宿,人多不疑。直到引动淫
兴,调得情热,方才放出肉具来,多不推辞。也有刚正不肯的,有个淫咒可以迷
了他,任从淫欲,事毕方解。所以也有一宿过后再不来的。其余尽是两相情愿,
指望永远取乐,不想被爷爷验出,甘死无辞。”
正在招供,只见豪家听了妻女之言,说是理刑拿了家用尼姑去,写书来嘱托
讨饶。理刑大怒,
相传,在亘古遥远的年代。从古老的黄河到绵长的贺兰山之间,有一片土肥水美的原野。那里四季鲜花盛开,牧草茂盛,清澈的河水滋润着这方土地和人民。住在在这里的人们辛勤的耕作,换来的是丰衣足食的年复一年的好光景。这里就是号称塞上江南的“宁夏川”,她不仅有“塞上江南”的美誉,而且据说还有一个“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的说法。这个“套”,指的就是位于黄河河套地区的宁夏川。可是在这个美丽的令人向往的土地上,却流传着一个叫人心碎的传说。这个传说已经流传了千万年。
原来靠近宁夏西北边缘的腾格里大沙漠,一直向东南延伸过来,覆盖着这片土地。从黄河滩到贺兰山方圆几千里寸草不生,是一片渺无人烟的荒沙戈壁。生活在贺兰山的人们过着“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的贫瘠日子。他们祖祖辈辈都无法摆脱这样的贫苦生活,因为这方土地属于“旱魔”。这个统治者,只有在每年按时收到献给他的贡品,才会取出“雨珠”,沿着贺兰山撒上几滴,让种在山脚下的庄稼,可以勉强有个收成来维持生计。
那一年,天大旱。因为旱魔没有收到贡品,他拒绝下雨。眼看山脚下绿油油的庄稼,打蔫了,发黄了,泛焦了。人们一年的辛苦就要泡汤了。就在一个小村子里,有个叫“红”的小伙子,他是人们公认的英雄。“红”曾经独自一人在贺兰山里,杀死过野猪,生擒过豹子!还在单骑穿越戈壁沙漠时斗过群狼。“红”不忍看着乡亲们在旱魔的肆虐下受苦,他决心挑战旱魔,让人们可以重新摆脱旱魔统治。出征那天所有的人都来送他,每人带来的都是从山上泉眼里,背下来的一罐泉水。“红”把乡亲们送的泉水,倒进一只鹿皮缝制的口袋,挂在腰上。他背着弓箭,插着一把开山斧,手里提着一把三尖叉,告别乡亲们上路了。“红”独自一人孤独的走进了无比无际的沙海,一直向西走去。他必须穿越这片完全看不到边际的沙海,因为旱魔的宫殿在腾格里沙漠的最深处。“红”在沙海里,走了整整十个昼夜,如果不是他精心的分配饮用乡亲送的那袋“乡亲水”,他也许不等穿过沙海就已经葬身在沙漠里。
终于在第十一天的早上,红终于看到了金碧辉煌的一座宫殿,这就是旱魔居住的“旱宫”
“红”与旱魔在宫外一连斗了7天。狂傲的旱魔并没有动用他的属从。可7天打下来却无法叫这个年轻人认输,反倒是旱魔产生了要收服“红”为己所用的念头。他在第8天早上拼杀开始前对红说:“年轻人,我们不要再打了!我虽然现在不能叫你认输,可凭你现在的力量要打赢我也是不可能的!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可以留在我身边,我会给你一个很好的位置。说吧,你想要什么?”
红抹去脸上的污血,他已经是浑身是伤,完全成了一个“血人”!却高傲的仰起头颅,回答:“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除非你打死我,否则我一定和你拼杀到底!”
“我知道,你是来讨‘雨珠’的。你要它不就是为了下几场雨,换个好收成可以糊口?来我这里就是永远的风调雨顺,可以过应有尽有的好日子。”旱魔诱惑着。他从心里赏识这个年轻的挑战者。
“红”仰面“哈哈”大笑,说:“风调雨顺?应有尽有?好!只要你交出‘雨珠’,从此退出河套,我甘愿一死听凭你处置!”
旱魔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年轻人,这又何苦?你用自己年轻的生命,去换河套的风调雨顺,值得吗?就是被你做到了,你死了,你还能看到这里的风调雨顺吗?”
“红”扶住拄在地上的铁叉,身上、手上连裤脚里,都在不住的有血水流淌下来。这殷红的鲜血一滴滴渗进了荒漠干涸的土地。他顽强地回答:“只要可以给河套的百姓换来一个可以风调雨顺的家园,我甘愿用死和你交换!”
旱魔终于知道,自己无法征服这个年轻人,有点恼羞成怒,露出狰狞的面容。他恶狠狠发出了吼叫。“你居然如此的愚蠢!要用自己的生命,为那些愚昧无知的老百姓放弃年轻的生命?好!我现在用自己的魔法赌咒,只要你敢把自己的血在沙漠里放干,你说的那方土地就一定会永远的风调雨顺!”
“红”听了这番话,毫不犹豫的拔出腰间的佩刀,割断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像泉水,从“红”的身体中流淌出来,流进干涸的沙漠。“红”慢慢看着旱魔倒在地上。奇迹发生了,就在那些鲜血渗入的沙漠上,不断长出一丛又一丛的细柳。它们不同于其它的柳树,不是乔木,而是一丛丛的灌木。它们也不是寻常的绿色,而是一种在绿色里透出暗红的颜色,像血一样红的颜色。那些红色的灌木柳簇拥着“红”,仿佛护卫一具神灵。旱魔呆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的心被这个青年人彻底打败了。旱魔尊重这个英雄式的年轻人,他遵守诺言,放出了雨珠。
从此以后,河套不再有旱情,宁夏川变成了风调雨顺的米粮川。
人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位叫“红”的英雄,把那些细柳命名为红柳,他们就是“红”的化身。红柳遍布在沙漠上,只要看见有红柳的地方,就一定可以找到水源。因为红柳所在之处,旱魔会主动退让。旱魔曾经对着“红”的尸体发誓:“你是唯一战胜我的英雄,以后只要有你存在的地方,我都会退让出来。”
大约在40年前,地处东北中朝俄交界地带的船坊镇有一对新婚夫妇,男的叫吴成,女的叫巧梅。
这天是巧梅的生日。吴成早早起了床,别上柴刀和土铲就往院外走。巧梅紧追两步,缠着他撒起了娇:“大成,今天我过生日,你想送我啥礼物?”
“暂时保密。”吴成笑着说,“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
谁知,吴成这一去就再没回来,从此音信杳无。
这天清晨,心力交瘁的巧梅又像往常一样强撑着走出屋子,准备进山找人。婆婆递给她一兜干粮,叮嘱道:“巧梅,山里不安全,别找得太晚。”
“娘,我……”巧梅欲言又止。她想对婆婆说,昨夜她梦见吴成满身是血地蜷缩在一个黑黢黢的角落里央求她救救他,但她怕婆婆担心,还是改了口,“我记住了。我一定会把大成找回来。”
谁能相信,一梦成谶。半个月后的一天,就在巧梅翻遍了船坊镇的每一个洼地、山洞和犄角旮旯时,在一口被杂草烂枝掩盖着的废弃枯井里,发现了吴成的尸体!巧梅登时心痛如刀绞,昏倒在地。
吴成的尸身虽被找到,案发现场却遭到人为破坏,一片狼藉。警方没能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个案子便暂时搁置了起来。
一转眼,小半年过去了。这天,巧梅刚送走来自俄国的山货商列昂诺夫,婆婆便冷了脸:“这个老毛子,干啥总来咱家?”
“妈,人家是好心。你忘了,他是大成的好朋友。”巧梅回道。
“可大成死了,朋友也该断了!”婆婆的嗓门陡然升高八度,接着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关了门。
见此情景,巧梅不禁心酸阵阵。她能理解婆婆,儿子没了,还是独苗,当妈的心里难受,一年半载都难以缓过劲儿。可列昂诺夫的确是吴成的朋友,在吴成下葬那天就来了,再三劝慰巧梅和婆婆节哀顺变。临走时,他还留下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安葬费。此前,吴成只要弄到上好山参、鹿茸和熊掌,总会卖给列昂诺夫;列昂诺夫也经常从家乡带回大包小裹的土特产,送给吴成尝鲜。虽说人走了,可情分仍在啊。
不过,婆婆生疑也有道理——安葬吴成时,巧梅几次哭得人事不省,而每次醒来,抱着她掐人中按虎口的都是列昂诺夫。再者,列昂诺夫生得高大帅气,特别是他那双湖蓝色的眼睛,一看就叫人着迷。
想到这儿,巧梅隔着门板对婆婆说:“娘,你千万别多想。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亲闺女——”“哼,说得好听!”婆婆抢话道,“你才22岁,长得又像一朵花,我可不敢奢望!”
“既然你不喜欢列昂诺夫,等他下次来,我就赶他走。”巧梅说。
“啥?下次?你们是不是约好了?”婆婆突然推开门,劈头盖脸一通喊,“大成出事,全怪你。要不是你要啥礼物,大成能进山去采参吗?你就是个催命鬼!”原来,巧梅生日那天,吴成临行前许诺的那一幕,恰恰被婆婆看到了。
巧梅听得泪如雨下,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妈,都是我不好。你放心,我会代替大成留在你跟前,照顾你伺候你,给你养老送终。”
“听听,你刚催了大成的命,又要送我的终!巧梅,你究竟安的啥心?”婆婆硬邦邦地说完,又“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当晚,巧梅含泪下厨熬了米粥,做了两个婆婆平时最爱吃的菜。哪知接连叫了几次门,婆婆都没露面。巧梅担心婆婆想不开,刚要撞门,婆婆却阴沉着脸走了出来,搡开她坐到了饭桌前,夹起一筷子菜品咂几下,便吐到了地上:“巧梅,你想齁死我,去找那个俄国佬是吧?去吧去吧,我不拦你!”
在饭菜出锅前,巧梅尝了,咸淡正好。明摆着,婆婆气不顺,在找茬。巧梅既没还口,又没辩驳,转身重新进了厨房。等再次做好,婆婆却死活不吃,还口口声声说:“谁知道饭里有没有下毒?”巧梅委屈极了,呜呜哭着冲出了院子。
这一夜,巧梅是在吴成丢命的枯井旁度过的。而吴成遇害这桩案子,说来也蹊跷。法医做过尸检,确认害他命的有两个凶手。第一个,目前尚不明朗,正在排摸调查;第二个,是个死人,确切地说是一堆戳在枯井里的森森白骨——吴成背后挨打,陷入昏迷,被扔下井,恰被不知何时殒命井底的一个无名死者的肋骨刺中了心口。
由于第一加害者暂没落网,那枯井白骨自然就成了巧梅痛骂、发泄的对象。巧梅边哭边搬来石块,不停地往井下扔:“你个混账,是你害了我男人,也害了我。我砸烂你,让你永世都不得超生!”
哭一阵,骂一阵,又砸一阵……折折腾腾,天亮了,一个人风风火火跑来找她。是列昂诺夫!听闻呼喊,已哭得心力交瘁的巧梅跌跌撞撞刚站起身,忽觉脑中眩晕,一头栽进了列昂诺夫的怀里。
那日,巧梅昏昏沉沉走不动路,是被列昂诺夫背回家的。她恍惚瞅见婆婆用冷眼瞪着她,当然也没给列昂诺夫好脸色。她想挣脱,想跟婆婆解释,可身子软如棉花,半丝力气都使不出。迷迷糊糊之中,列昂诺夫的惊叫声响了起来:“婶子,巧梅发烧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巧梅深陷昏迷,无从得知。直至她悠悠醒转时,一睁眼就看见了列昂诺夫。
“巧梅,你终于醒了!”列昂诺夫惊喜地喊道,“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可吓死我们了!”
两天两夜?巧梅吃力坐起,恹恹地问道:“我婆婆呢?”列昂诺夫没作答,反问道:“你恨她吗?”
巧梅欲言又止。自从吴成遇害后,婆婆就像变了个人,摔过饭碗踢过洗脚盆,也没少怀疑她,指责她,可毕竟是一家人,是婆媳,说不上恨,只是心里太憋屈。
“巧梅,我觉得,婶子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列昂诺夫眼窝发热,唏嘘说起了两件事。
第一件,他能在荒野枯井旁找到她,多亏了巧梅婆婆。巧梅前脚跑走,婆婆便紧跟着追了出去。追进山野,见巧梅哭成了泪人儿,婆婆也止不住捶胸顿足,老泪纵横。确信巧梅不会寻短后,她连忙找去了镇上的旅店。列昂诺夫常年住在那儿,收购山货。
两下见面,巧梅婆婆没藏着也没掖着:“你喜欢巧梅,对吧?”列昂诺夫认真回道:“大成活着时,我只是仰慕她,从未有过非分之念。大成走后,我发觉我真的喜欢上了她,不是可怜,是真心想让她快乐。”婆婆瞪眼哼道:“是不是鬼话,你得对良心发誓。”列昂诺夫郑重发完誓,问巧梅是不是有麻烦,获知内情后,列昂诺夫的那颗心“嗖”地悬到了嗓子眼,撒腿就往荒野里跑。
“那第二件呢?”巧梅难为情地问。
“船坊镇东有个叫沈七的,你听说过吧?”列昂诺夫说。
“当然听说过。”
沈七是个神汉,整日神神叨叨,专门为人驱邪收惊看风水。当初,吴成和巧梅成亲,没请他给择黄道吉日,他便在人后风言风语没少瞎咧咧。而这两日,巧梅高烧不退,神志不清,时而胡言乱语,时而抓挠踢打,样子很吓人。婆婆急得焦头烂额,慌得方寸大乱,竟找来了沈七。沈七掐指一算,道:“白骨上身,中邪了。”之前巧梅骂过、砸过白骨!婆婆愈发惊慌,在塞过一把钞票粮票的同时“扑通”跪地:“七兄弟,求你救救我家巧梅,救救我闺女吧。”
沈七接过钞票粮票后,这才阴阳怪气地给指了路:“出家门,到枯井,十步一跪一磕头;路上见石跪石,见水跪水,不得绕行!”
这该死的沈七,又在胡说八道!巧梅强支着身子下了床,在列昂诺夫的搀扶下走向院外。而此时,婆婆已跪行到了船坊镇外。
“巧梅是我儿媳,我是她婆婆。儿媳犯的错,就是婆婆的错。我给你磕头赔罪了!”婆婆说完,磕了三个响头,接着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九步,十步,婆婆收住脚,又屈膝跪了下去:“巧梅说,她要给我当闺女,那我就是她亲娘。儿女有错,娘担责。我替我闺女给你赔罪了!我晓得我闺女的脾气。我要不为难她,赶她走,她真会不嫁人,一辈子伺候我。可我做过了头,害她得罪了你,求你放过她……”
“娘,别跪了!”巧梅大喊,顺手捡起一根木棍,咬着牙红着眼冲向监督婆婆的沈七,搂头就打。沈七见状,暗叫声“姑奶奶手下留情”,撒丫子便逃。巧梅扔了木棍,紧紧地抱住了已跪得膝头渗血、难以直身的婆婆,大喊:“娘——”
经警方全力侦查,案发两年后,吴成遇害案总算水落石出,真凶终于落网,居然是和吴成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田大顺!
据田大顺供称,他和吴成相约进山采参,寻到一株神草,即生长期至少有五百年的山参,那可是价比黄金的宝贝。田大顺贪念顿生,趁吴成不注意下手害了他的性命。
田大顺还招供,四年前,他曾用同样的手法杀害过一个外地采参客,并抛尸同一口枯井。
真相大白那日,巧梅和列昂诺夫一同去了吴成的墓地。巧梅羞赧说道:“大成,我要改嫁给列昂诺夫了。是娘做的媒。娘说,列昂诺夫是个好人。”
列昂诺夫将一束鲜花放到墓碑前,诚恳说道:“大成,相信我,我会和你一样爱巧梅,也会把你的妈妈当成我的亲妈妈,她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妈妈。”
传说横断山区有一种猴头灵芝,卖价每公斤高达两千块钱。鲁哲和两个朋友何冲、王爽筹划了一年多时间,尤其是看了很多关于森林生存方面的资料,然后一起坐上了公共汽车,来到了处于横断山南麓的马边县城。鲁哲的姑母住在这里,她找来了一对同胞兄弟,分别叫彭东和彭西。这两人都是打猎的好手,在政府机关办理了采猎证的,又对横断山区南部一带非常熟悉,所以请来给鲁哲一行当向导。鲁哲对姑母感激不尽,大家商量了,进山去除了采灵芝,还可以猎获一些野兽,寻找一些珍稀观赏植物回来。
三天后,他们顺利进了大山。一路上鸟声密集,不时地见到飞瀑如烟,令人心旷神怡。遗憾的是林间没有路,他们只能依靠指南针辨别方向,但是大家走走停停,异常兴奋,没有人叫累。晚上,他们就支起帐篷,钻进睡袋里睡觉。两天以后,他们来到了又一座山脚下,看到这里是一个独路口,所有野兽来往都要经过的,因此挖了一个坑,在里面插上了尖锐的竹片。
忙完后走了不远,他们听到一阵淙淙水响。顺着声音找过去,原来这里有一个四五十米宽的小湖泊。湖泊周围好几十米远都是浅草,湖水清凉透彻,映着蓝天白云,好看极了。更奇妙的是,有两个光着身子的姑娘在水里游来游去,使这里更像一幅人间仙境图画。鲁哲一行人藏在树林里不敢现身,但是都非常奇怪,深山里没有人家,怎么会有两个姑娘呢?
好一会儿,两个姑娘上岸,走进一丛深草里不见了。鲁哲等人都感觉很惆怅,一个个默不作声地走到湖边来,提不起兴趣说话。山林中有两个姑娘,这是多么雅致的事情呀,可是眨眼间就美梦一般消失了。五个人都懒散地躺在草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大家睁开眼睛一看,两个姑娘穿着衣服从她们消失的地方走出来了。她们嘻笑着走到五个人面前停下来,盯着他们看,一点都不怕生。一个姑娘笑着用并不流畅的汉语问鲁哲:“你们从哪里来的啊?”
鲁哲竟然结巴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姑娘听了他们的来历,问:“那里的森林好玩吗?”
“那里可不是森林,是城市。”
“城市?”姑娘一脸调皮而且充满疑惑,“城市是什么样子的?”
原来姑娘们连城市都没有听说过。鲁哲问:“那你们的家在哪里?”
姑娘说她们的家离这里半天路程,然后她问,你们愿意看我们跳舞吗?鲁哲等人一听,高兴得不由自主地拍手称好。两个姑娘也非常兴奋,其中一个双手轻轻一扬,竟然从另一个姑娘头上跃了过去,她落下来的时候四肢着地,另一个姑娘也学着她,两人忽然就这样向前跃起来,四掌击在一起,然后分别来一个优美的空中后滚翻。她们的舞技丝毫不逊于专业舞蹈演员,这令鲁哲诧异不已,竟然忘记了鼓掌。
大家很快就混熟了,鲁哲和王爽拿出干粮招待两个姑娘,何冲却让其中一个姑娘带着他去树林里找三月瓜。两人进了树林,何冲并不急于去找,而是停下来和姑娘说话。“你太美了!”他说,“你是我见到的最美的姑娘!”
姑娘很高兴,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问,你说的是真的吗?何冲说当然是真的,然后凝视着姑娘,姑娘一点都不害羞,也看着他。何冲一阵冲动,抓住姑娘的肩膀掰了过来,把她紧紧地抱住,并且吻她。姑娘挣扎着叫道:“你干什么呀?”何冲也不回答,只管吻,并且用手往她身上摸去。突然间,姑娘头往下一缩,警惕地看着一侧说:“糟糕!”
鲁哲等人正在挑逗留下来的那个姑娘,忽然间听到了何冲的惨叫,都吃了一惊,一起往那个方向跑去。等他们走到的时候,惨叫声没有了,那个姑娘也不见了,只见到何冲倒在地上,他的喉管被咬断,已经断气了。
大家惊骇不已,呆了好一阵子,鲁哲才说出话来:“一定是什么野兽,野兽!”
彭东彭西二人到处看,然后说:“看不出来,地上全部是厚厚的树叶,找不到野兽的痕迹。”
不是野兽还会是什么呢?大家都沉默了。鲁哲忽然想起跟何冲一起进来的那位姑娘不见了,她们的来历很蹊跷,难道是什么妖魔鬼怪?他们想到另一位姑娘还在外面呢,立即跑出树林去,看见她在原地坐着看着潭水发呆呢。彭东用枪指着她问:“你到底是什么?”
姑娘惊慌地站起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睛到处看。忽然她腾地跳起来,一下子落在了一两米远以外,开始往树林里飞奔。彭东大声叫“站住”,她不听,而且跑得更快,一瞬间就被树木遮住了。彭东一着急,扣响了枪机,“啪”的一声,枪口喷出巨大的白烟团。几个人急忙跑过去看,姑娘的影子都没有了,地上躺着一头受伤的小豹子。那豹子挣扎着回头用哀怨的目光看看这四个人,一会儿就死去了。
“她们是豹子精!”彭东说。大家听了,一个个都惊慌得回不过气来,顿时感觉到处阴气逼人。王爽胆子最小,立刻建议大家往回走。可鲁哲和彭氏兄弟都不愿意,因为算起来到生长猴头灵芝的地方只需要半天时间就到了,一往回走就前功尽弃了。但是此地不宜久留,鲁哲看了看指南针,确定了方向大家继续往前走。走了几个小时,鲁哲忽然觉得眼前的景物好熟悉,他想了半天,说:“这就是我们上午呆的那个潭水边呀!”
果然,大家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何冲的尸体,再往前行,清澈的潭水就出现在了眼前。这时候人人都惊慌了起来,难道指南针也不管用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大家不敢久留,只好胆战心惊地根据太阳确定大致的方向继续前进。约晚上六点时分,他们到了一个山谷,准备在这儿宿营。吃过饭,天已经黑了,他们忽然听见周围到处都是簌簌的声响。他们想看个究竟,但是忽然发觉不对劲,因为伸手不见五指啊。他们紧紧地挤在一块儿,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还是彭东有经验,他在身旁摸索了一阵,找到一些枯树枝,点燃火把,一看周围,却惊得魂飞魄散。原来他们处在一个成百上千只动物的包围圈里,每只动物的眼睛,无不充满仇恨地盯着他们。鲁哲拾起彭东吓丢了的火把,却只能是两腿颤抖,动也不敢动一下。过了一会儿,豹子、熊、野猪、猴子等挤挤挨挨地逼过来了,嗷叫声此起彼伏,阴森森的。人人都想逃走,可无处可逃,因为不管哪个方向都有大批动物堵着路。然而动物们也没有进攻,鲁哲明白,这是因为有火把,它们都怕强光,但是火把总会燃尽啊,那时候怎么办呢?
一会儿,鲁哲发现动物们又纷纷在移动,在他们的身边让出一条窄窄的通道来。鲁哲没敢多想,带着三人缓缓地从通道往外走,动物们也不拦阻。他们一直往前走,后来火把燃完了,通道两旁密密麻麻的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灭灭。他们抖抖索索地从那些眼睛中间走过,奇怪的是野兽们并没有把他们怎么样。这条路特别长,鲁哲一边走一边看时间,到了晚上十点的时候,他们才走出了那些眼睛之间的通道,看见从树林间透出道道惨白的月光。正在这时候,走在最后的彭东忽然一声大叫,接着从地面上消失了。
彭东的惨叫声还在从地下传来。鲁哲叫大家站着别动,他在微弱的月光中看看周围,发现他们已经到了那个独路口,原来彭东跌进他们自己挖的陷阱里面去了。
鲁哲根据记忆小心地走到了陷阱边上。这时候已经没有彭东的声音了。他试试手电,居然能打亮了。他往陷阱里照去,只见彭东被树根竹片刺穿了身体,全身是血。
“你不要下来了,”彭东说,“赶紧走出去,这里是……百兽谷,不要侵犯它们的地盘……”
鲁哲想起在书上看到过百兽谷的传说,那是横断山中一个聚集了所有动物的神秘地带,想不到今天真的遇到了。据说猴头灵芝就生长在百兽谷的山崖上,然而他们只能失之交臂,狼狈回去了。谁知走了不远,忽然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其中竟然有被他们认为是豹子精的两个姑娘。另外几个人都是青年男子,穿着百衲背心,原来是彝族人。一个姑娘说:“你们活着出来了啊?你们没有到百兽谷吗?”
鲁哲等人不敢说话,因为他们相信这些彝族人是来报仇的。但是他们错了,这些人是来救他们的。原来在横断山深处住着几百户彝族人,都是以耕作为生,这些人就是那儿的。昨天其中一个姑娘跟何冲一起进树林之后,凭经验就听到远处有豹子来了,叫何冲快走,但是何冲不相信,以为姑娘是想摆脱他,因此迟疑了一会儿。谁知就在那一瞬间,豹子就跑到了他的跟前,咬死了他,而姑娘顺利地逃走了。两个姑娘回到村子,和众人说起鲁哲这几个人,一位老人大惊失色,说鲁哲他们肯定是进了百兽谷,他连忙派几个年轻人连夜去救他们。两个姑娘带路,他们趁着月色走进树林,谁知道忽然发生了月食,天地间一片黑暗。月食是彝族人最忌讳的自然现象,他们蹲在树林里不敢走动,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走到百兽谷。
鲁哲等人听了冷汗涔涔,要不是数年难有一遇的月食及时出现,引起了野兽的惊慌,他们恐怕早已尸骨无存了。月食也使得他们的指南针失灵了,否则他们就会在百兽谷里走得更远,那就更不容易出来了。两个姑娘这时候才看见他们又少了一个人,脸色顿时严峻下来。大家一路什么话也没有说,直到走进彝族人的住地。
1.偷鱼惹祸
抗日战争时候,江南云州城里有个年轻人叫石锁,自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整日在街头游手好闲,有时为生活所迫,石锁也干一些小偷小摸的勾当。
这天,石锁一个人在街头闲逛,路过一个鱼摊时,看到摊上鲜活的肥鱼,忍不住动起了歪脑筋。他蹲下身装作买鱼,在鱼筐里左挑右捡。摊主见他扒扯了半天,也没有要买的意思,有些不耐烦了,说:“你这人倒是买不买?不买快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石锁却嘿嘿一笑:“咋啦?你卖东西还怕人家挑啊?”
摊主懒得和他斗嘴,这时正巧有人过来买鱼,他连忙上前去招呼。等把买鱼的主顾送走,这时石锁也已起身离开,鱼摊主知道他平时手脚不干净,害怕他偷自己的鱼,就留心多打量了他几眼。看着石锁甩着双手大摇大摆的走远,摊主刚想松口气,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一条约一斤重的草鱼,突然摔落在地上,鱼落地后不停地翻腾,旁边的行人纷纷避让。
鱼摊主一愣,马上明白过来,原来石锁是用嘴咬着鱼尾巴偷了自己的鱼,怪不得从后面看他双手空空呢。鱼摊主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一下石锁,让他以后不敢再打自己鱼摊的主意,他让旁人帮他照看生意,顺手拿了根木棍向石锁追去。
石锁见事情败露,知道今天鱼肯定是吃不成了,再不赶紧跑,说不定还有一顿拳头等着自己,他赶忙吐掉嘴里的半截鱼尾巴,一转身钻进了人群。凭着身材瘦小灵活,石锁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本以为很快就能把鱼摊主甩掉,可没想到这次鱼摊主铁了心要给他一个教训,对他紧追不舍。
就在这时,石锁看到前面行驶着一辆驴车,车上拉着满满一车柴禾,还有几大筐蔬菜,他顾不上多想,赶紧轻手轻脚爬上驴车,又拽了几把青菜盖在了身上。
鱼摊主拎着木棍,在街上找了好几圈,不见石锁的踪影,只得悻悻而归。
石锁躲在驴车里,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看看不见有人追来,知道自己安全了。他刚想活动活动筋骨从柴禾堆里爬出来,谁知就在这时,只听有人大喊了一句:“什么地干活!”紧接着就是两声“喀嚓”的脆响。
当时,云州是日军占领地,一听有人喊“什么地干活”,石锁就知道碰上日本人了,而那两声“喀嚓”,更是让石锁吓得腿都软了——那是拉枪栓子弹上膛的声音。石锁虽说平日在云州城里游手好闲,但从没有跟日本人打过交道,此时他躲在柴禾堆里是大气都不敢出。
赶驴车的是个年迈老汉,姓吴,家住云州城南,平时开了个菜园。当时日本人在云州城内设了一所监狱,关押着一些被捕的地下共产党和进步人士,吴老汉是专门负责给看守监狱的日本兵和伪军运送蔬菜的。平时吴老汉进出监狱都畅通无阻,没想到今天刚到门口就被拦下了,这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车上已经藏着个人,赶忙上前给两个日本兵解释:“太君,我是给你们厨房送东西的老吴,隔两天就来一次,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两个日本兵根本不理会吴老汉,他们端着枪指着车上的青菜叫嚣着:“车上藏有人,什么地干活!”
一听这话,吴老汉乐了,心里还寻思,这些小日本终究是作恶多端心里发虚,监狱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还有人想偷偷溜进来不成?于是他笑呵呵地说:“太君,车上都是柴禾和青菜,没有人,不信你看。”说着他就上前扒开青菜堆给两个日本兵看。哪知他这一扒扯不要紧,石锁在里面躲不住了,猛地起身站了起来,监狱门前的日本兵和伪军马上如临大敌,几杆枪同时指向了石锁。
石锁哪见过这阵势,赶紧举起双手喊:“太君,别开枪,别开枪,我是良民,良民!”
柴禾堆里突然冒出个大活人,吴老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石锁问:“你,你什么时候跑到我车上来了?”
石锁正要解释,可是几个日本兵哪容他说话,押着他和吴老汉就直奔监狱看守长官小野原二郎的办公室。
2.身陷囹圄
小野原二郎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静静地听着两个日本士兵给他汇报。
最近一段时间,中华大地上的抗日战争打得如火如荼,随着侵华日军的节节败退,日本人设在云州周边几个地区的监狱,频频发生暴动和越狱事件,让身在云州的小野也绷紧了神经。
两个日本兵为了邀功,添油加醋地给小野讲述着,他们是如何“机智勇敢”,抓住了潜藏在吴老汉车上的石锁,这让小野更加觉得石锁混进监狱,肯定有着巨大的阴谋。于是,听完汇报后,他立即电话向上级作了请示,上级的指示就两个字:严审!
挂上电话,小野冲吴老汉摆摆手,两个日本兵把大声叫屈的吴老汉硬拖了出去。
这时,小野开始回过头来打量石锁,他是个中国通,打量了一会后,用非常流利的中国话问石锁:“能说说你混进来到底想要干什么吗?”
石锁早已吓得腿如筛糠,好不容易才结结巴巴把自己被误抓的事情讲清楚。可是小野听后根本不相信,他认定石锁就是八路,非让他交待混进来到底有什么企图。石锁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交待的,这让小野大为恼火,认为石锁不老实,于是他让两个日本兵把石锁押到了审讯室。
一走进审讯室,石锁差点没吓死过去,因为他见到了吴老汉。刚才还好端端的吴老汉,此时像刚被人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吊在那里早已奄奄一息了。石锁吓得怪叫一声,转身就想逃出去,可是他哪能逃得了,两个日本兵一左一右,架着把他也吊在了吊索上。
小野拿着烧红的烙铁,慢慢逼近石锁,石锁只感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烤得他的脸生疼,吓得他本能地大叫了起来:“太君,我说我说,你让我说什么我都说……”
小野满意地拿开了烙铁,一脸狞笑地道:“说吧,你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你的同伙在哪里?”
石锁一脸苦相,眼泪都出来了:“太君,我,我真不是有意来这里,更没有同伙,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啊……”
石锁话还没说完,遭到戏耍的小野,就恼羞成怒地把烙铁狠狠按在了石锁的胸前。石锁一声惨叫,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随后就失去了知觉。紧接着一盆冷水浇过来,石锁的神志又清醒了,迷迷糊糊中他听到小野在狂叫:“打,狠狠的打,今天要是不说实话,给我往死里打!”
在“劈劈啪啪”的皮鞭声中,石锁绝望了,看来今天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死在这里了。知道必死无疑以后,石锁反而不害怕了,他开始喃喃地骂起来:“狗日的小日本!打吧,打死你爷爷吧……”
石锁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身处一间潮湿阴暗的屋子里,眼皮沉重得怎么也睁不开,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样,稍稍一动就撕心裂肺地疼。他开始怀疑,这里就是人们常说的地狱。突然,他听到有人对他说话:“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石锁想说话,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那个声音继续说:“别动,你伤得很重,现在很虚弱,来,先喝点水。”
喝点水后石锁有了些力气,他努力睁开眼,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一张清瘦的脸。那人告诉石锁,他们现在被关在敌人的牢房里。他姓洪,也是被敌人抓进来的。洪先生说,石锁被送进来的时候伤势很严重,幸好他以前开过诊所懂些医术,才救了石锁。这时石锁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石锁的精神恢复了不少。他仔细打量起自己身处的牢房,只见这是一间十多平米的小石房子,除了一个对着走道的铁栅栏门外,四周连个小窗户都没有。牢房的看守是名伪军,他早上过来给两人送饭,看到石锁醒了,连说石锁命大。
原来,石锁被抓以后,在日本人的审讯室里受尽了折磨,一直到晚上,日本人才弄清楚,石锁根本不是什么八路,他就是云州城内一个四处游荡的孤儿,这才停止了审讯,并把他和以前开过诊所的进步人士洪先生关在了一起,算是捡了一条命。
听说日本人已经查明了自己的身份,石锁禁不住眼前一亮,赶忙问看守,日本人是不是很快就会把他放出去。看守听了他的话一愣,随后嘿嘿笑了起来,说:“对,对,是会放你出去,到时还会用汽车把你送出去呢。因为从这里出去的人,都是用汽车送出去的……”说完他扔下两个发霉的于馒头,笑呵呵地走了。
石锁一时没明白看守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看洪先生,洪先生让他别听看守瞎说。
但是石锁很快就明白“用汽车送出去”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就在当天下午,饱受酷刑折磨的吴老汉,终因伤势过重又加上年迈,死在了牢房里。他的尸体被两个伪军抬着,扔进一辆汽车运了出去。
3.越狱计划(上)
几天下来,石锁就和洪先生熟悉了起来,他这才知道,在他伤重期间,是洪先生用凉水泡着剥掉皮的馒头,喂自己救了他的命。平时在牢里,洪先生就像个长辈,不但对他关爱有加,还给他讲了许多做人的道理,这让石锁感受到从没有过的温暖。平时,他亲切地喊洪先生叫洪叔。
没入狱之前,石锁就听说过云州城里的这所监狱,日本人对外宣称,里面关的是—些破坏“大东亚共荣”的“政治犯”,都是“罪大恶极”的人。可是现在石锁才明白,真正罪大恶极的人,不是监狱里关的那些“犯人”,而是那些日本兵和伪军看守。
监牢里的生活很枯燥,每天除了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问,就是无休止的审讯和受刑,几乎每隔两天就有人被“汽车送出去”。
石锁还算比较幸运,因为他不是重点囚犯,所以关进来以后,不但没有受过审,竟然连脚镣和手铐都没给他戴,日本人和伪军谁也没拿他当回事,他好像被人遗忘了。这让本来已经觉得必死无疑的石锁,又有了一丝求生的希望。
然而,他知道日本人怕他们的恶行传出去,是不会活着把监狱里的人放出去的,所以要想活命,他只能找机会偷偷逃出去。
云州这所监狱是清朝一户富贵人家的大宅院改建而成,日本人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这座宅院三面环水,只有南面有一条通往外面的路。只要在这条路上设上岗哨,里面的人就是插翅也难飞出去;
不过,这难不住石锁,因为以前他在云州城里游荡的时候,曾经注意过,监狱的西北方向离河岸最窄,大约只有四五十米,只要爬上监狱围墙然后跳进河里,他就能游到对岸。
可是这时石锁却面临着另一个问题,就是除了放风时间,平时他连监狱的围墙都碰不到,更别说爬上高高的围墙了。看来,要想从围墙上逃出去,只能利用放风的那段时间。
有这个想法后,再到放风时间,石锁就开始留意起监狱里的情况。
通过几天的观察,石锁发现,监狱里的日本兵加上伪军有五十多人,其中监狱大门的岗哨上,白天驻着六名日本兵和伪军,到了晚上增加到十二人。
监狱周围的四个岗楼,白天黑夜都有八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和伪军。他们站在高处,对监狱内部的情形一目了然。要想从他们的眼皮底下爬上围墙,又不挨枪子的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即使是这样,石锁还是找到了一个逃跑的办法。
原来,在监狱的西北角搭着一个葡萄架,石锁发现只要跑到葡萄架下,监狱岗楼上的人就看不到他了,那里是四个岗楼的唯一视觉死角。 石锁还发现,葡萄架下靠着墙根还摞着两个破汽车轮胎,他想,只要在两个轮胎上再加点什么东西,自己站在上面就能翻过围墙。
于是,一个大胆的逃跑计划,慢慢在石锁的脑海里形成了一一他决定在放风的时候,拎着马桶出来装作倒马桶,然后找机会跑到葡萄架下,再把马桶倒扣在两个破轮胎上,最后踩着马桶翻过围墙,跳进外面的河里……
这天,又到了放风时间,石锁像往常一样,拎着马桶走出了牢房。院子里,倒马桶的下水道口在监狱院墙的北边,那里离西北角的葡萄架只有十几米远,石锁走过去倒掉了马桶,然后顺着墙根慢慢往回走。这时他所处的位置,只有东南角岗楼上的哨兵能看到他,石锁装作若无其事的向那边看了看,这时他惊喜地发现,本该有两个哨兵的岗楼上,不知为什么,此时却只有一个哨兵在那里。
石锁的心不由狂跳了起来,他开始偷偷观察那个哨兵,虽然离得较远,但是不一会儿石锁还是隐约看到,岗楼上那个哨兵,懒洋洋地往嘴里塞了一根烟。
机会来了!只要哨兵低头点烟,石锁相信趁着这个机会他完全可以跑到葡萄架下,而不会被发现。
随着哨兵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石锁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终于哨兵低下头开始点烟。然而就在石锁要迈开大步冲出去的时候,他的肩膀突然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抓住了。 4.越狱计划(中)
抓住石锁的是洪先生,他连拉带拖把石锁带回了牢房,厉声责问他:“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原来,这两天洪先生见石锁有些反常,害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所以一直偷偷地留意着他,今天他见石锁拎着马桶不停地向葡萄架那边张望,就猜到石锁想从那里逃出去。洪先生知道,如果石锁真打算从那里逃跑的话,不但不能成功,还会白白搭上性命,所以就及时出手阻止了石锁。
洪先生问他:“你知道葡萄架左边有一排房子吧,它们是干什么用的你知道吗?”
石锁摇摇头。洪先生告诉他,那排房子是日本兵和伪军的休息室,平时都有严密的岗哨,石锁还没走到葡萄架下,就会被人发现,更别说从那里翻墙逃走了。洪先生还告诉石锁,即使侥幸通过了休息室,可是墙头上还有几百伏高压的电网,想从那儿爬过去无异于自杀。
洪先生的一番话,让石锁禁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他问洪叔:“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还年轻,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洪先生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告诉石锁:“其实要想逃出去,也不是没办法,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是几只狼。”
一听这话,石锁好像又看到了曙光,他一把抓住洪先生的手说:“洪叔,咱们一起逃走吧,你一定有办法的。”
洪先生看了看自己的手铐和脚镣,苦笑着说:“我还是算了吧,不过我还真有办法帮你逃Jb去。但是,你出去以后要帮我办件事……”
想想这段时间,洪先生就像慈父一样关心着自己,石锁正愁没有机会回报,听说洪先生有事要自己帮忙,他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洪叔,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看着石锁一脸坚定的样子,洪先生点了点头,说:“具体让你干什么,等时机成熟了,我自会告诉你。现在我先给你说一下逃跑计划。”
听了洪先生的计划,石锁也觉得可行,但是当听说只能他一人逃走后,石锁又犹豫起来:“洪叔,我逃出去了,你呢,你怎么办?日本人会不会……”
洪先生让石锁不要为他担心,因为日本人还没从他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所以,一时半会他们还不会为难他。一听这话,石锁放心了,接下来的几天,他和洪先生开始为逃跑做起了准备。
一切准备好以后,这天洪先生告诉石锁,现在就差一场大雨了。因为雨水会冲淡石锁逃跑时留下的气味,这样才能躲过日本人的狼狗。
在等雨的时间里,石锁发现,洪先生每天都会把自己的手指咬破,然后用一根磨尖的竹片沾着血,在一片破纸上画着什么。
这天,洪先生有点兴奋的告诉石锁:“好了,今天夜里就会有一场大雨,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天一亮你就在监狱外面了。”
一听这话,石锁也很兴奋,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问洪先生,你怎么知道今天夜里会下雨?
洪先生笑呵呵告诉他:“我这一双腿害老寒病十多年了,每次下雨前都又痛又痒,根据这些年来的经验,我不但知道今夜会下雨,而且还知道这雨还不小呢。”说完,他拿出一个一端开口的竹节,把自己这几天画的那张破纸片卷好放进去,又用一小片油纸包了土封好,交给石锁说:“这个东西比你和我的生命都重要,你带出去后,到云州城北柳林镇上的同福客栈交给钱掌柜,他自有安排。”
石锁一脸凝重地接过竹节,重重地点了点头。
5.越狱计划(下)
下午四点到五点是放风时间,洪先生从石锁的衣服上撕下一小块布揣进了怀里,然后两个人走出了牢房。
监狱的院子里,像往常放风的时候一样,除了一些在押的“犯人”,就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和伪军。洪先生和石锁装作没事的样子,慢慢走到了葡萄架下,然后趁人不注意,洪先生迅速从怀里掏出那块破布,扔到了监狱院墙的铁丝电网上。
放风时间结束以后,两人若无其事地回到了牢房。
当天的晚饭照旧是两个发霉的干馒头,洪先生把两个馒头都给了石锁,说:“吃吧,吃饱才有力气逃跑。”
想想从小到大,从来没人对自己这么好过,石锁心里顿时涌出了一阵悲伤,他含泪啃着干馒头说:“洪叔,我走了以后,你自己要小心!”
晚饭过后没多久,外面果然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
夜晚十二点整,一个伪军打着哈欠走过来查房。当来到关押洪先生和石锁的牢房时,那个伪军睁大了眼睛,他看到本来应该关着两个人的牢房,现在只有一个人了。那名伪军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空荡荡的牢房里还是只有一个人。他慌忙喊来了自己的同伴,两人打开牢房门进去搜索,可是十多平米的牢房里,除了洪先生再也没有其他人。
两名伪军马上反应了过来——确‘人逃跑了!
他们用枪指着洪先生,气急败坏地说:“那个小子呢?和你一起的那小子呢?”
洪先生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说:“我不知道啊,咦,难道他真的跑了?”
他告诉两名伪军,说下午放风的时候,他就看见石锁有些反常,整个放风时间,他都在监狱的西北角,鬼鬼祟祟地不知在捣鼓什么,没想到他是想从那里逃跑。
两个伪军立即把洪先生押出牢房,让他带着去指认下午看到石锁的地方。洪先生把两人带到了葡萄架下,这时,有人逃跑的消息已经在监狱里传开了,四个岗楼上的探照灯,把监狱照得如同白昼。一时间,监狱里人喊狗吠乱成了一团。
很快,小野也带人赶到了葡萄架下。这时,一个日本兵发现了墙头电网上有个奇怪的东西,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块被雨淋湿的破布,电网强大的电流在那块破布上闪着蓝色的光,“嵫嵫”作响。
日本兵用树枝把那块破布挑下来交给小野,小野接过来看了看,猛地把破布甩到了洪先生的脸上,气急败坏地大叫:“八格牙路!立即封锁河面,不管活的还是死的,都要给我追回来!”
然而,此时除了洪先生,谁都不知道石锁其实还在监狱里,根本没有逃走,这些只是他们为逃跑所设计的一个环节。
6.绝处还生
关押洪先生和石锁的牢房,虽然四周的墙壁都是用石头砌成的,坚实无比,但是牢里的地面还是泥土地。发现这一点后,洪先生本来打算让石锁挖地洞逃走。但是当他们开始动手挖掘的时候,才发现由于监狱是建在河岸边的,下面全部是用石头打的地基,挖了五六十厘米以后,就再也挖不动了。于是,两人只得采取另一个逃跑计划。
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
首先用捡来的竹片,在牢房里挖出一个直径半米,深约六十厘米的坑。挖出来的土,放在马桶里,趁放风的时候倒掉。
挖好坑以后,实施逃跑计划的当天夜里,石锁先躲进坑里,洪先生把稻草和被子铺在上面,自己再躺上去假装睡觉。看守过来查房时,不见了石锁,肯定要押着洪先生出去找。等洪先生和两个看守出去以后,石锁再从坑里出来,趁机跑到院子里。
当小野叫嚣着让人去抓石锁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其实这时的石锁,正躲在监狱院子里的一堆废弃物后面。
计划进行的一直很顺利,此时监狱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洪先生吸引到了葡萄架那边。由于大雨冲淡了空气中石锁身上的气味,日本人的狼狗也没有发现石锁。
但是石锁现在还是没有机会逃跑,因为此时四个岗楼上的探照灯,正在院子里来回扫射,只要石锁一现身,还是会被发现。
但是石锁现在还是没有机会逃跑,因为此时四个岗楼上的探照灯,正在院子里来回扫射,只要石锁一现身,还是会被发现。
其实这一点石锁和洪先生早就料到了,当时洪先生告诉石锁,他自有办法把四个岗楼上探照灯,全都吸引到葡萄架那边。石锁虽然不知道洪先生有什么办法,但他相信洪先生一定能做到。
这时的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洪先生知道,现在只要把岗楼上的探照灯吸引过来,石锁就能趁机钻到敌人的汽车底下,然后扒住汽车底盘,敌人就会把石锁安全的送出监狱。
时机很快就来了。当小野转身下令去迫石锁时,洪先生突然冲上前去,用手铐死死套住了小野的脖子。当时在场的日本兵和伪军,谁也没想到洪先生会袭击小野,一下子全乱了起来,他们大叫着冲向洪先生,葡萄架下一阵骚乱,一时间,岗楼上的四盏探照灯,全都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石锁没想到洪先生会用这种自杀式的方法掩护自已,他含着泪迅速跑到敌人的一辆汽车底下。这时,只听一声枪响,洪先生倒下了。小野意外地发现洪先生倒地的瞬间,嘴角竟然还挂着一丝微笑。
杀害了洪先生以后,气急败坏的小野立即带人开车去追赶石锁,可是几十个敌人沿着河岸折腾了一夜,也没能发现石锁的踪 飞迹……
天快亮的时候,石锁来到了云州城北的柳林镇,在同福客栈找到了钱掌柜,他含泪讲述了洪先生为救他遇害的经过。最后,他把那张洪先生用鲜血画成的图,交给了钱掌柜。
钱掌柜接过来一看,红着眼圈告诉石锁,这是一张日军在华东地区的军事布防图,对于消灭日军非常重要。接着他问石锁,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把这张图交给能消灭日本侵略军的人?看着洪先生用生命换来的图纸,石锁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时,雨已经停了,红红的太阳探出了头,照在人脸上暖洋洋的。
有个财主,特别喜欢吃鱼,这年夏天,天不遂人愿,一连三月不下雨,小河里的水都干了。徐苟三的一个朋友,因捕不到鱼,被财主辞退了,财主盛怒之下,还扣发了徐苟三的朋友的半年工钱。这件事让徐苟三知道后,发誓要给讨回来。
财主为了吃鱼,不得不贴招工启事,另请捕鱼能手,一连十天都无人揭榜。第十一天,来了一个揭榜人,那人自称有祖传的捕鱼经验,财主大喜,对来者说:“那好,你今天先显显本事吧。”来者说:“行,我只要一个大浆盆就行了。”财主答应了他的要求。
此人正是徐苟三,他扛着浆盆走出村外捕鱼去,小河里水都干了,哪有里鱼捕?过了半天,徐苟三把事先准备的几斤鱼提了回来,财主惊喜道:“好手艺,把你这经验给我吧!”徐苟三说:“先给我五十两银子,保证教给你。”财主想,五十两银子值个什么?学得了这经验,以后不用鱼网就可捕鱼了。当下给了徐苟三五十两银子。徐苟三和财主抬了一个浆盆和一口缸,径直朝河那边走去了。
虽说是天旱,河里还有没头的水。徐苟三叫财主坐在水缸里,自己坐进浆盆里,一人拿着一个棒头。徐苟三说:“我敲一下你也跟着敲一下,过一会儿,鱼就会往缸里飞的。”于是一人一下地敲起来。
“怎么不见鱼呢?”财主心急了。
“不要急,大点劲!”当!当!
“还加点劲”当!!当!!当!!
“还加劲”当!!!当!!!
只听光当一声,水缸破了。财主掉进了水里,大声呼喊:“救命呀!”徐苟三便急忙去救。只见财主的头冒出水面又沉下去,沉下去又冒出水面。如此数十次,徐苟三才把财主拖上坡来,急忙给财主家报信去了。
财主的儿子闻讯赶来,看见老头子胀大肚皮躺在河滩上,气息奄奄,好生伤心,又好生恼火。他左右找不见报信的人,见上面有一张纸条,便拆开念到:
“半年血汗付水流?
祖传绝技另有谋。
讨回白银五十两,
笑看蠢猪卧滩头。”
财主听了,知道上了徐苟三的当,当即气得差点一命呜乎了。
背叛与堕落
迈阿密一幢豪华别墅里,一位妖艳的年轻女子正和一位40多岁的男子频频举杯。这名女子还不停地送着秋波,跷起的二郎腿不停地晃动着。透过酒杯,女子清楚地看见男子正色迷迷地看着她露出来的大半截腿,眼珠都要掉下来了。女子娇嗔道:“斯坦利,斯坦利,你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你……”没等女子说完,这名被唤做斯坦利的男子站起身来,嘴唇压在了这位女子的唇上。
“这样不好,你不怕她回来吗?”女子支支吾吾地说着。
斯坦利回应道:“有你在我不怕,而且这个时候她购物正欢,不会回来的。通常我们吵架之后,她都会出去疯狂地购物,不在外面疯到凌晨她绝对不会回来。就算回来,我也不怕,这个购物狂,这个蠢笨的老女人我早就想离开她了。”
“你,你真坏!”女子说着,半推半就地倒在了斯坦利的怀里……过了一会儿,斯坦利抱起女子就朝楼上自己的卧室走去。在卧室,两个人肆无忌惮地嬉戏着,地板上一片狼藉,内衣、袜子、裤子丢得满地都是。
别墅外,一位打扮时髦的夫人停好车,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走了进来。她就是斯坦利的妻子乔伊斯。进门后,她就径直向楼上走去。走了两步,她发现不对劲,就停了下来。原来,她看到客厅里有两杯没有喝完的红酒,而且沙发上还放着女人的手袋。
看到这一切,乔伊斯气坏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二楼。卧室里传来了一对男女的嬉戏声。乔伊斯脸都气紫了。她强忍着怒火轻轻旋转着门锁。门没有反锁,扭动了一下就打开了。虽然听到屋里传来的声音之后,她已经想到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当她真正看到不堪入目的景象之后,还是气得说不出话了。卧室里的人因为太投入,所以根本没有听到她上楼的声音。当门被打开的瞬间,他们也惊呆了,立即用被子裹住了身体。
乔伊斯见状,更是怒不可遏,径直走过去扭打斯坦利身边的女子。她一边扭打,一边骂:“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明目张胆地跑到我家里勾引我的丈夫,你……”瘦弱的女子无力抵抗夫人有力的大手,她求助地望着斯坦利。斯坦利拉开了发了疯一样的夫人,说:“乔伊斯,你冷静一点。”
那名和斯坦利混在一起的女子迅速穿好衣服逃走了。在她走出门的时候,斯坦利还不忘给她做了一个打电话联系的手势。
真像斯坦利说的那样,乔伊斯每次和他吵架之后都会去疯狂地购物,直到凌晨才回家。这次,乔伊斯是因为买的东西太多,现金花光了,卡也刷爆了,于是提前回家。结果却抓到了丈夫出轨的证据。乔伊斯气坏了。当晚,她没有在楼上的卧室睡觉,而是一个人睡在了楼下的客房。
斯坦利看妻子迟迟不回楼上睡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半夜12点的时候,斯坦利突然听到楼下一阵巨响。于是,他打开灯就下楼来了。推开客房的门,他被自己看到的一幕惊呆了——乔伊斯披头散发,双眼无神地蜷缩在墙角,涕泪交流、浑身打战,她失去理智地喊道:“给我一点,求求你再给我一点,我有钱。”
看到这一幕,斯坦利明白了,乔伊斯吸毒了。
枪声与谎言
斯坦利是一位富有的企业家,乔伊斯在7年前是他的部下。婚后几年里,他们一直非常和睦。后来,有传言说乔伊斯是因为钱才跟斯坦利的,而且多年来还一直和自己的情人藕断丝连。斯坦利是个多疑的人,听信了这些传言,开始放纵自己的生活,经常彻夜不归。每每此时,伤心欲绝的乔伊斯就会一个人去疯狂地购物,去酒吧喝酒、蹦迪。有一次争吵之后,她在酒吧遇到了初恋情人,醉意蒙目龙的她那一夜没有回家,被她的初恋情人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第二天醒来后,乔伊斯发现自己不在家里,而是和初恋情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宾馆的床上。乔伊斯苦苦哀求他不要说出去,而且还答应给他一大笔钱。没想到乔伊斯的初恋情人很快就笑着答应了她的要求,只是他的笑很邪恶,但慌乱的乔伊斯并没有看出来。其实,就在前一天晚上,乔伊斯被她的初恋情人注射了毒品。原来,自从和斯坦利结婚后,乔伊斯就彻底和自己的初恋情人断绝了来往。乔伊斯和她的初恋情人自小就认识,可谓青梅竹马,失去她后,她的初恋情人一度痛不欲生,最后染上了毒品。在酒吧偶遇乔伊斯,他非常惊喜,设计让她吸毒正好可以解决自己吸毒的经济问题。
乔伊斯和初恋情人分手之后不久就毒瘾发作了。她仔细想了想,一定是她的初恋情人对她做了手脚,于是就去找他。从此,乔伊斯就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把丈夫捉奸在床的这天夜里,乔伊斯的毒瘾又发作了。
斯坦利发现乔伊斯吸毒后,几个月来他们一直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市的警察于清晨5点半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报警的人正是乔伊斯。她告诉警方,有窃贼破窗闯进她家,并开枪打死了她的丈夫。
巴勃罗·罗塞罗带领的凶杀案调查组在乔伊斯家卧室床边的地板上看到了一个男人,大脑后部似乎有几处枪伤。为了进一步了解事情经过,一位警官在客厅里向乔伊斯了解情况。乔伊斯声称夜贼是在清晨5点左右闯进房间的。她说自己当时因睡不着来到了楼下客厅里。她和斯坦利那天都忘记打开报警系统了。她听到响声后,发现有两个身影沿走廊跑到厨房,然后穿过厨房钻进后院花园里不见了。
正当警方在犯罪现场收集法医证据时,乔伊斯发现警察没有搜查证,要求所有警察都离开。没办法,警方只好离开。为此,迈阿密市的警察咨询了州检察官。州检察官说,必须先拿到搜查证,然后才能进入房间。四五个小时之后,拿到搜查证的警察对现场进行了仔细勘查。
来到现场的法医病理学家直到下午3点钟才结束第一次检查。结果表明,斯坦利是近距离被人开枪打死的。验尸结果表明,凶手是想置人于死地。死者脑后被人打了5枪。在这种情况下,凶手枪膛里的子弹一般都会被射空。而且这不是一种自我防御式的射击,因为死者是背对着凶手的。凶手连发5枪只是为了确保对方已经死去。
法医病理学家查尔斯·韦特利医生说,验尸结果表明死者的妻子并没有说实话。解剖结果证明死者死于凌晨3点,而乔伊斯声称夜贼是在清晨5点左右闯进房间的。乔伊斯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欺骗警方说看见了谋害他丈夫的人的身影?
贪欲与苦果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乔伊斯说的话漏洞百出。首先,夜贼似乎是打破厨房大门的玻璃闯进屋内的。但进一步的调查结果证实,玻璃是从里面而不是从外面被打破的。
暮色渐浓,树林里一个黑影在徘徊,不时地向湖边看着。这时,又一个黑影向他跑来。先来的高个迫不及待的问:“快拿来!”,来者却说:“钱呢?”,高个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递到来者面前的同时接过了“东西”,双方验讫。这时高个却突然抽出利刃将来者刺死,“愚蠢的书呆子!”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高个刚要转身却见一只小狗来到脚下,“该死的畜生!”一脚将它踢到湖中,一阵涟漪过后湖面死一般的平静,高个四下里望了望,大步流星的向城中走去。
清晨,何公推开窗户,望着窗前带露的菊花“又是一个好天气”自语道,衙门里专管捕盗抓贼的李捕头匆匆忙忙的走进来“大人,城外南湖边上发现一具尸体,男的,是被利刃刺死的”,何公顿时兴致全消眉头紧皱,“看来明天的赏菊会要取消了”何公自语,“李岳,传令三班衙役师爷随我去南湖”,何公说罢便风风火火地出衙门而去。
湖边众人正在紧张的忙碌着仵作见何公到来急忙呈上验尸表格说道:“死者大约二十五岁,中等身材,系利刃刺破心脏失血而死,手脚细嫩象是读书人”,何公点头不语,走道尸体前,死者是个青年人,一身绸缎,是个富家子弟,脸形虽然因为疼痛而严重扭曲,但可以看出他生前是个清秀的年轻人。“大家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可疑物证!”,众人领命而去,何公如电的目光盯在死者身上,企图发现点什么,但事实证明这是徒劳的。“大人,没有发现什么,只是湖边有一只黑狗”李捕头有点沮丧,“是吗?”何公知道在现场哪怕是一丁点东西都是值得研究的,更何况是一只狗。果然,一只黑狗蹲在湖边,浑身露水——显然它晚上就来了,不住的鸣叫,声音凄凉。也许这只狗正在为它的主人而悲哀,何公心想,“李岳,你先帮仵作将尸首抬回衙门,然后发告示找人认尸”,“顺便查一下这只狗是谁家的”,李捕头领命而去,众人也随即忙碌起来。
“一个书生为什么被杀,为仇、为财或是为情?”师爷张懋德问道,“眼下世风日下,年轻人或嗜赌成性或沉湎于烟花柳巷,如此以来斯文扫地,如果确实是这样的话,这个没出息的年轻人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应该!”,何公愤然,“纵然如此,人命关天大人要谨慎行事!”,张师爷诚恳的提醒道,何公点头,他深信着自己的这位师爷。“大人”,李捕头一步闯近来,“张财主门前含冤,说死者是他儿子,他儿子是偷了他的柳公权真迹跑出来的,另外那只黑狗是南门里马屠户家的,马屠户说自从昨天晚上就没有见到这只狗,他还问我见没见一只小狗”,“多嘴的屠户!”何公心想,换罢官服,何公来到堂上。
张财主跪在地上,一见何公上堂便口喊冤枉,“死者可是你儿子?”何公问,“是的,大人!”,这位平日里乐善好施的张财主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不禁使何公动了恻忍之心,“坐下回话”,一旁衙役搬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你怎么知道是你儿子偷的真迹?”何公和蔼的问道,“我是猜的”,“你儿子近日可曾和什么人经常来往?”,“缙儿生性懦弱,整日闭门读书不曾外出,当然就更谈不上和什么坏人来往”,张财主神色稍定,“那你的真迹可有外人知晓?”何公又问,“那幅字是我十年前在韩记古董铺买的,知晓的人当然会很多,只是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何公面沉似水,“张善人,你先将儿子的尸首认回好生超度,本县自会公断的!”,张财主唯唯而退。
一天下来,案情没有任何进展,何公苦恼不已。“马屠户是不是就是凶手呢?”何公心想,“不管怎样,明天去看看,毕竟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第二天早晨,何公刚刚吃完早饭,李捕头急急忙忙走了近来,“大人马屠户被人杀死在从肉铺到家的路上,另外,前街的牛二也被杀死在街上!”,何公的心顿时凉了下来:不仅一条重要的线索断了,而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添了两条人命!“赶紧带我去马屠户那里!”。马屠户的妻子守在尸体前,泣不成声,见何公到来口喊冤枉。何公看了看尸体,也是被凶手用利刃刺死的,死者手中提着一包东西,何公看了看是一包草药!何公不禁精神大振,“夫人,这包草药是你丈夫给谁抓的?”,马屠户的妻子止住啼哭,“这是昨天傍晚,我出去找狗回来的路上检到的,本来我们又不生病,检它是没用的,我想一定会有人找的,所以就拿回家!”,何公点点头若有所悟,“本官会给你做主的,你回去吧!”。何公又在李捕头的带领下来到牛二的尸体前,牛二死前象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眼珠突出,嘴张得大大得。何公看了看伤口,对李捕头说道:“速速找人认尸,另外你去打听一下牛二的为人,把报案的人带到衙门!”。
张财主又在衙门里坐着,见何公到来,哭丧着脸说道:“大人给我做主,我的妻子昨天晚上精神失常跑了出来,至今未归!”,何公本来心乱如麻,但是只得对张财主好言相慰。这时,李捕头进来,说道:“大人,牛二平日里嗜赌成性,四邻里没有人可怜他,只有一个哥哥,相处不好”。“李捕头,你对这些案子又什么看法,不妨说说。”何公问到,“马屠户会不会是被妻子的奸夫所杀?我见他的妻子油头粉面,不象是安稳的女人!至于牛二很可能是因为欠了赌债被人杀死的”,何公说道:“牛二是受惊吓而死,后又被人捅上的刀子,你没有见他的伤口,没有血流出?至于马屠户的死因有待商榷,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没有杀死张缙!”,“大人为什么这么说”李捕头问到,“我在勘察张缙的尸体时闻到一股草药味,发现马屠户的手中拎着草药时我心头一振,以为马屠户就是杀死张缙的凶手,因为,他具备两个条件,一是时间,二是他手中的屠刀特别锋利,与张缙的伤口整齐相吻合,但是我很快有改变了看法,你想,马屠户整日与猪肉打交道,手上怎么会没有猪油呢?但是包草药的纸上却是一点猪油都没有!你去打听一下马屠户的妻子,看平日里的为人处事怎样,有没有奸夫!”,李捕头领命而去。
何公的脑子在飞快的旋转着,他考虑着这两天来发生的一件件案子,使他焦头烂额。李捕头回来说道:“马屠户的妻子人缘很好,平日里夫妻感情极佳,邻居并没有说她不贤惠的”,“哦”,何公答应一声,“李捕头,你随我去牛二死的那条街看看”。何公来到这条街,很狭窄,也比较冷清。何公信步走着,果然听见有木匠干活的声音。来到铺子里,干活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见何公进来,连忙问到:“客官,要做什么?准备好木材了?”,何公问到:“这里就你一个人吗?”,“是的”中年人见何公无意买他的东西,就径自干活去了。“你为什么要亵渎牛二的尸体!”,何公说完眼睛紧紧盯着这个木匠,木匠听完何公的问话,不觉的将锤子砸在自己的手上,慌忙跪下:“说道,牛二欠了我的钱非但不还,还几次三番的到我这里取闹,我恨透了他!今天早上我去西门外给李家送东西,看见这该死的东西躺在那里,我以为他又喝醉了,走过去看了看他已经死了,我也不怕,看看四周没人我就朝尸体捅了一刀,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住嘴,尸体是神圣的,人有罪过但尸体不可亵渎,李捕头,将他带会衙门重打二十!”。
时近中午,蓬莱县的名流们来到县衙,他们个个神采飞扬地谈论着今天的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等待着何公的到来,然后一同去城外赏菊赋诗。何公素来讨厌这些整日无所事事却有附庸风雅的人,况且今天有出了这件棘手的命案,但因有事先约定却又不便推辞。众人见何公到来纷纷拱手施礼,何公谦让一番。古董商孙誉雄姿英发,虽然礼貌周到,却有掩饰不住满脸的傲气;章举人少年得志,雄姿英发;刘秀才老成持重,一身正气,“今天以诗会友,各位应尽兴才是”何公高声说道,众人纷纷应允。何公在前,大家众星捧月一般紧随其后缓缓走出县衙。
一路上大家温文尔雅,谈论着子曰诗云好不兴奋,何公却还在为着早晨的命案大伤脑筋。突然,众人一阵大乱,何公抬头一看只见一只黑狗直冲他们扑来,李捕头眼疾手快,飞起一脚将狗踢到路边,狗惨叫一声便一步一回头的逃走了。众人继续向前走,只是没有了刚才的兴奋。
众人把自己所赋的诗都写在纸上,相互传阅,其中一份引起何公的好奇,不但诗写得出色,而且清秀的文字也属上乘佳作,遗憾的是没有署名。何公不禁赞叹文人大都恃才傲物,所以也不计较。
回到蓬莱县衙已是掌灯时分,众衙役正因为何公不在而放任自由。他们神吹海侃:“你小子盗过成吉思汗的皇陵?别以为在塞外呆过几年就可以糊弄这些人!”他们显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何公,“你能找到他的陵墓?鬼才相信呢!”,“别说了,偷坟撅墓乃十恶不赦之罪岂能当玩笑挂在嘴边!”众人愕然,“速速将白天跟我去城外赏菊赋诗的人请来!马上升堂!”,众人虽然都猜不透何公的意思,但他只要升堂必然对案件有十足的把握!
一会儿,众人纷纷来到堂上,各个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何公示意众人坐下,和颜悦色,娓娓而谈。“各位想必对今天早上南湖的命案和张善人家的失窃都早有耳闻吧?”,众人唯唯,何公接着说:“本县现在就给大家讲个故事,或许有益于众位仁兄仁弟对了解本案有所裨益。一个落拓的书生嗜书如命,尤其酷爱柳体书法,有一天他见古董店有一幅柳公权的真迹———凭他的眼力和对柳体书法的造诣很容易就能辨认出这是一幅真迹——,尽管他想对此梦寐以求,但他却没有能力买下它!后来,他继承了岳父的财产,并建立了自己的古董店,尽管他手中价值连城的名人字画、古玩早已数不胜数,但他十几年来梦寐以求的那幅柳体真迹却还没有到手”,何公手捋长髯津津有味的说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神情变化——他们也仿佛对这来历不明的故事饶有兴趣!“所以,他费尽心思去寻找那幅字的下落,也正如张善人所说,当年他买这幅字时许多人在场给他留下祸根!所以要想找到字的下落并不费力!也是天意如此,就在这位书生千方百计接近张家的时候,机会终于来了!”何公呷了一口香茶,众人也急切的盼望着,“有一天,不谙世事整日闭门读书的张公子趁父母去东山玉皇庙进香之机,跑了出来,被这位书生看见,当然,现在我们应该称书生为掌柜的了,其实,我说的天意如此也正是在这里!于是掌柜的便故意对张公子说他得了一种怪病,只有他才能治好,条件自然就是拿那幅字作为交换!张公子自然也就相信了!于是就出现了昨天晚上的南湖边上杀人的一幕!”,何公言罢环视四座,众人似乎还没有明白故事的真正原因!何公冷冷说道:“孙掌柜,剩下的你说吧!”这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孙誉身上,这才发现他的广颡隆准上早已涔涔汗出!“小人不明白大人的意思!请大人明示才是!”,何公面沉似水升坐公位,“既然,孙掌柜不愿意说,那我再提醒一下,是张公子身上残留的草药味让我知道你是如何骗张公子的!”,“大人为什么就认定我是杀人的凶手?”孙誉抢白道,显然他的防线已经动摇!何公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刺破张誉的面孔,众人将信将疑的听着,“两点,第一,是那条狗让我知道凶手就在我们赏菊赋诗的人当中!”,“狗!?”,孙誉身体一颤,“也是傍晚,衙役的闲谈提醒了我,成吉思汗的陵墓现在是没有人能够找到的,因为,按照蒙古习俗,下葬后没有坟头,但怎样祭祀呢?他们就在下葬后放万马踏平埋葬尸首的地方,然后当着母驼的面,杀死它的小驼,然后每当祭祀时就让那只母驼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当母驼停下来悲鸣时便是到了陵墓!那天,在案发现场有只狗在湖边悲鸣,开始我也没有注意,但听李捕头说马屠户家的狗是出去找小狗一夜未归,我边怀疑小狗死在湖里!今天衙役们的提醒更使我相信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也正是这个提醒使我想起,今天拦我们路的那只狗正是湖边的那只狗!,他攻击我们一行人正是他认出了凶手,因为凶手也杀死了那只小狗,狗是不可能自己溺水死在湖中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杀死那只狗却使案情有了重大进展!你为什么杀死那只小狗?”,“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他不应该来,那就是我?这不对!”孙誉有些语无伦次,虽然还存有侥幸心理却早已汗流满面,“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你对柳体书法,深有研究,所以尽管你心计太重,故意用别的字体,但是总有柳体的影子,更要命的是你魂不守舍写了错字!——一个终日读圣贤书的人是不会把“也”写成“乜”的吧?”,“另外,你心计太重,见李捕头去过马屠户的肉铺就以为,马屠户是本案的知情人,杀死他,也是你惶惶不可终日的结果吧!”,早有衙役押住孙誉,他已没有话说。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何公说道:“故事讲完了,你们可以回去了!”,“那牛二是怎么被吓死的,是鬼吗?”,李捕头显然听的非常投入,“世上哪有鬼!他是被张财主的妻子吓死的,张财主那天不是说妻子精神失常,一夜未归吗?晚上冷不丁地碰上个疯子会吓死人的!”,“大人,怎么断定那个木匠是在牛二死后对他动的手呢?”李捕头想问个明白,“这个容易,牛二的伤口没有流血,说明是在死后受伤,身上的木屑说明动手的人是个木匠!”。从此,这个故事一传十,十传百也就流传开来,以至今天。
县太爷到府里给知府大人去进贡,想带一个精明强悍的随从,特地挑选了徐苟三。
两人两匹马,来到城门口,路窄人多非常拥挤,就停下来等。苟三有点肚饿了,从怀里掏出囟肉来吃,不小心掉了一块,刚要下马去检,被县太爷看见了,县太爷很不高兴,觉得有伤自己的尊贵,就说:“掉在地上的肉都是臭肉,一块臭肉还要它干什么?”
“是,老爷”,徐苟三毕恭毕敬地回答。
“真是奴才胚子,”县太爷生气地嘟嚷了一句,策马进了城。
来到热闹的地方,徐苟三用马棒偷偷朝县太爷骑的马屁股上使劲一捅,那马受了惊,猛地一窜,“扑通”一声,把县太爷跌了个嘴啃泥。
“哎哟,哎哟……”县太爷摔得鼻青眼肿,痛得乱嚷。
苟三象没事儿似的,在大街上东张西望看热闹。
“哎哟,苟三嘞,快来搀我!”
苟三不理县太爷,似乎在看他的热闹。
“大胆的奴才,县县太爷跌在地上不来扶,还敢来东瞅西望,该当何罪!”县太爷大怒。
“哎,我说老爷,你郎个可别发脾气,”苟三不慌不忙地说:“掉在地上的肉都是臭肉,一块臭肉还要他干什么?”
“你……你敢戏弄老爷?”
“不是你郎告诉我的吗?”
县太爷哑了口。
贼道
那天,雪很大,雪花一片一片向下拍。
王小义坐在炉火前,伸着双手烤火。突然“啪”的一声,一个雪球飞进来。王小义拿起来,却非雪球,是一个纸蛋。
王小义知道,买卖来了。
王小义是盗,说白了,就是贼,身手很高,三十年来,没落过网。之所以如此,是他有一套周密的计划。王小义做贼,有踩探的,销赃的。
王小叉绝不亲自出马踩探。
因为有人报信,一般生意做成,三七分成。当然,王小义得多的。
至于送信的,一般亲身送信,当面分成。也有不愿露面的,一封信送来。至于分成的银子,放在一个指定的地方,就得了。
没人担心王小义食言独吞,在贼界,王小义贼德很高,口碑甚好,从未发生此事。因而,谈起王小义,赋们都一翘手指,道:“王哥,高!”
显然,这次送信人属于后者,生人信中,详细指出了银子所在地方,而且画了地图。当然,信中没有忘记告诫,自己一份,藏在月亮洞内,月明之夜,自己去拿。
纸中,还包了一个玉饰,碧绿的玉鱼儿。信中特地嘱咐,偷了银子,把玉鱼儿放下。
王小义火不烤了,也没心思坐了,出去了一趟。
天很阴,雪花那个大呀,一团一团落下来,砸在雪地上,“噗噗”直响,但王小义走过,地上没一点脚印。王小义出去了一趟,证实了信息的准确性。当夜,一身白衣,出了门。
偷盗的银子,整齐地码在那儿,一夜间,全转移了地方。当然,临走,王小义没忘了放下那个玉鱼儿。尽量满足同伙要求,是王小义另一贼道。
第二天,王小又起得很迟,见没啥动静,走到街上去遛遛。
城里,到处贴着告示。昨夜,县衙门所接受的救济捐款,和朝廷下拔的救济款,一文不留,被贼全部盗走。
“听说,那银子放在一处极秘密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议论。
“天哪,没有救济银子,几年大旱,没粮过冬,那还不把人饿死光。”又有人接口。
王小义心里一惊,很是后悔。正常情况下,他只偷富户,不偷穷家小户,没啥可偷;也不偷官府,惹不得,弄不好会掉头的。
打一辈子鹰,看样子,要被鹰啄瞎眼。
王小义心情惶惶回了家,坐不是,站不是。
下午,又有消息传出,贼已显了影踪:在藏银地方,发现了一个玉鱼儿,是县尉大人的饰品。县令一怒,捆了县尉,严刑拷打,不交银子,就交人命。
王小义听了,窜到街上,随着看热闹的人流,涌向衙门。
衙门外,人满为患。县尉跪在堂上,满身刑具,浑身是血。县太爷坐在堂上,咳嗽一声,对着县尉道:“你一生清明,口碑甚好,为什么做这样为人不齿的事?”
下面,所有县民,议论纷纷,也纷纷点头。
县尉没说什么,转过身,对着县民们跪下,一下下叩头,然后泪流满面道:“乡亲们,我有罪,没搞好治安,让贼偷了大家的救命银子。但,我绝不是贼啊。”
县令笑了,呵呵的,一拍惊堂木,道:“你自夸清明,却如此卑鄙。来呀,大刑侍候。”一声令下,棍棒如雨,不一会儿,县尉晕倒地上。
县令一挥手,让人将县尉提下去。
一县百姓,也叹息着离开。
第二天,县尉又被提上大堂,不待动刑,他抬起头,道:“大人,你给我几天期限,我一定把银子追回来,分文不少。”
“真的?”县令问。
“真的!”县尉道。
“好吧,把县尉大人的母亲接进县衙,县尉大人你免除了后顾之忧,好好捉贼吧。”说完,哈哈大笑。大家都明白,这是在扣人质,县尉是个大孝子啊。
时间一晃,到了月半,县尉依然一筹莫展。那夜,在狱中,空中飞下一个纸团,教他这一句话,而且保证,一定会找到啊,可是至今没有音讯。
正在长吁短叹,又一个纸团飞下,落在他手上。
他拿起纸团,忙追出,外面,空空的,不见—人。
那夜,明月如盘,高挂天上。月亮洞,黑幽幽一片,阴森可怖。一个人影,鬼魅一般,闪进洞,火则一亮,照着洞内银子,分明不像是四成,倒像十成。
银旁,插一木牌,上写:贼亦有道,盗亦有德。
黑影一惊,转身欲逃。一声锣响,一群差役拥上来,围住蒙面人。当头是县尉,抓住蒙面人面巾,一扯,一惊:那人,竟是县令。
杨毅嫉恶如仇,发誓杀死一百个恶人之后归隐山林。步入江湖十余年,他已经杀死了九十六个恶人,这里边有杀人不眨眼的大盗,虐杀公婆的恶妇,欺凌弱小的恶霸……每一次杀死恶人后,他都会在恶人身上留下一枚竹牌,上面写着“恶人第××号”几个隶书小字。日照一带的坏人提起杨毅,就汗毛竖起,冷汗直冒,浑身打哆嗦。
一个夏日,杨毅远赴黑龙江与同道切磋武功,一个月后,尽兴而归。杨毅的住处在日照城西文山上的一座山神庙里,当他路过一片槐树林准备回住处时,忽然听见附近传来一阵哭泣声。杨毅循声望去,却看见一个中年妇人将一根绳子抛在一个树杈上,将脖子搭上去就要上吊。杨毅忙甩出一支袖箭,将绳子一斩两断。
杨毅上前扶起妇人,说:“大嫂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走这条路?”妇人看着杨毅,泪如雨下,哭诉道:“你还是让我死吧,我活不下去了!”
原来,妇人叫牛李氏,是日照县牛家村人,膝下没有儿女,与丈夫牛三相依为命。牛三是个樵夫,身体很结实,整天上山打柴,然后带到日照县城卖掉换一些日用品,这日子虽然不富裕,但是温饱还是有保证的。
这天,牛三偶感风寒,浑身酸痛,牛李氏就赶忙去日照县城有名的济世堂药铺给丈夫抓药。济世堂的大夫叫王世普,他粗粗问了牛李氏几句牛三的病情,就开了一个药方,让伙计照单抓药。
回家后,牛李氏把药煎了,然后端给丈夫喝。牛三喝了之后就感到头昏脑涨,便上床睡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第二天,牛李氏就发现丈夫面色铁青地死在了床上。
杨毅插言道:“这么说,是那个庸医的药夺去了你丈夫的命?”牛李氏擦了擦眼泪,说:“我也觉得是这样,因为我丈夫的身体一向是很结实的,于是我就去济世堂讨说法。那个王世普却死不承认,最后竟然……竟然……”牛李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号啕大哭起来。
杨毅急问:“后来怎么了?他对你做什么了?”牛李氏止住哭,说:“这个王世普有钱,又与县太爷有关系,后来他竟然去县衙把我告了,说我诬陷好人,影响他的形象,对他的生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要我向他道歉并且赔偿损失五十两银子。这是恶人先告状,我自然不服,就在公堂上与他争执起来。那个县太爷竟然说我咆哮公堂,将我乱棍打出。”
说到这儿,牛李氏顾不上羞耻,一把掀起衣服,让杨毅看她身上的斑斑伤痕。杨毅气得大喊一声:“岂有此理!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这天,王世普要去乡下出诊,当走到城郊一个偏僻之所时,忽然一人从一棵大树上跳了下来,用一把短刀逼住了王世普。王世普忙说:“好汉,此时白家村正有一个重病号等着我去诊治,性命攸关的事,还请好汉行个方便。只要你放过我,我把身上的钱财全部给你,如不够,可以到我济世堂去拿,我决不食言。”来人正是杨毅,他冷笑道:“庸医,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你去救人?说你去害人才对!”说完,杨毅不由他分说,手起刀落,顿时鲜血四溅,可怜王世普顿成刀下之鬼。
做完这一切,杨毅又将一块上书“恶人第九十七号”的竹牌留在了王世普身上。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住处,呼呼大睡。
第二天下午,杨毅忽然听见外边人声鼎沸,像是很多人正朝这边走来。
杨毅一惊,提着刀走出山神庙,眼前的情景却令他惊呆了。原来,外边站着几十个手持叉子、铁锨还有镐头的百姓,他们正怒视着杨毅。杨毅忙问:“乡亲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一个白须老者问:“杨大侠,济世堂的王世普大夫是你杀的吗?”杨毅点了点头,说:“那姓王的坏事做尽,死有余辜!”老者顿足道:“你好糊涂呀!”
原来,这王世普并不像牛李氏说的那样是个草菅人命、仗势欺人的庸医。恰恰相反,王世普是一个医术高超、医德高尚的人,而且收费低廉。有的贫苦百姓得病后手头没钱,王世普就把医药费给免了,晚上急病号需要他出诊,即便是冰冻三尺的寒冬,即便是百里之外,王世普也会即刻起床前去诊治。所以,王世普在百姓中很有威信,大家也都愿意找他看病。
却说日照县内还有一个药铺,叫润生堂,是日照县最早的药铺,店主叫刘士甄。他医术也很不错,但是医德不行,去他药店看病,少一个铜板他也不会让你离开,而且晚上从不出诊,即便是患者生命垂危。
济世堂开业之后,眼见着患者都跑到那里去了,刘士甄不从自身找原因,却怨恨起王世普来,屡次找他的茬,都以失败告终。好在王世普大人大量,从不与他计较。
后来,刘士甄无意间知道了杨毅到了兖州府,又心生毒计,派自己的老婆李氏,在杨毅必经的路口,装作要上吊的样子,被杨毅救下之后,又说出一番被庸医王世普逼得无路可走的话来。果然,嫉恶如仇的杨毅上当了,杀死了王世普。
老者说:“杨大侠,这一次王医生原是给一个大出血的产妇出诊的,却被你给耽误了。大人死了,一个男人从此失去了他的爱妻,一个小孩从此没有了母亲,你想想,这一次你的罪孽有多大?”
杨毅听了后悔莫及。他对老者和众人说:“你们容我一晚,明天我定给大家一个答复。”当晚,润生堂店主刘士甄两口子被人杀死,留下的竹牌分别是恶人第九十八号和恶人第九十九号。他们的身边还躺着另外一个人,正是日照义侠杨毅,他是自杀而死的,他的身上也有一块竹牌,上写:恶人第一百号。
(一)
萌渚岭是我国华南地区著名的五岭山脉中最南面的一座山岭,它连接粤北桂东湘南,横跨三省(区),岭上奇峰千仞、林木葱茏,野生动植物资源十分丰富。这里是瑶族同胞的聚居区,世世代代,瑶胞们和境内的汉、壮、苗等民族一起和睦相处,在大山里生息繁衍。萌渚岭北麓湖南境内,有一个叫白芒坡的汉、瑶杂居的偏僻山寨,山寨里有一户余姓的瑶族人家,眼下是这个小山村里最困难的家庭。
户主余大水,本是一个壮劳力,前年烧炭时因炭窑坍塌,双腿自膝盖以下被压得粉碎。他在医院里躺了三个多月,命虽然保住了,但花了一大笔医药费,两条小腿都被截掉,出院后只能坐在凳子上干点搓草绳之类的活了。余大水的妻子盘腊梅在丈夫住院时为筹集医药费,把房子典卖给了别人,现在一家人只能住在因是危房而搬迁了新址的原村里小学的那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里。
他们有一双儿女,大的是女孩,名叫花姑,聪明娟秀、勤劳善良,今年满十六岁;小的是男孩叫英志,今年才十三,刚以全县升初中统考第三名的好成绩考入县一中。本文的主人公花姑原来也是县一中的高一学生,而且品学兼优,很有希望成为这个偏僻瑶寨的第一个大学生,但父亲出事之后,懂事的她便不得不含泪退学了,因为她除了要协助母亲照顾父亲之外,还要挣钱养家还债、供弟弟上学。
转眼已是七月盛夏,萌渚岭上的山苍子成熟了,这是花姑盼望已久的时刻。山苍子是这里特有的一种林副产品,它状如黄豆粒般大小,成熟后碧绿晶莹,一串串地吊在山苍子树上,特殊的香气总引得蜂飞蝶舞。因为它蒸出的油可以用来提炼高级香精,所以一直是外贸出口的抢手货。每年这个时候,山下大大小小的炼油作坊都竞相用高价收购它。花姑从十岁起就跟爸爸进山采摘,对岭上山苍子树的分布情况很熟悉。山苍子的采摘期有半个月左右,每年的这半个月时间都是本地山民忙碌而充实的节日,因为山苍子值钱呵,它是这一带山民每年最重要的收入来源。去年七月,花姑全家采山苍子的收入就有八百多元呢。各村寨约定开山采摘的那天清早,花姑匆匆起床带上一团用桐子叶包的冷饭,背着背篓,就一个人急急地上山了。
岭坡上薄雾未散,水草上仍然挂着露珠,但上山采山苍子的人却早已三五成群,在岭坡上忙碌开了。由于山苍子的收购价又有提高,今年到山上采山苍子的人比往年更多。花姑采满半背篓后,在半岭上转来转去,到处都是人影,好久都没有找到未采摘的山苍子树。眼见时已近午,上山的人都在陆陆续续地吃饭团了,但花姑却没心思吃饭。想着床上躺着的老爸,她疲倦的双腿又增添了力气,于是她索性离开半山腰人多的地方,一个人奋力向峰顶爬去。花姑正低着头爬山,突然一只体躯硕大的黑眉叶猴从天而降,神速地从她的背篓里捞过饭团,抓着树枝三荡两荡,坐到了离花姑有七八丈远的一根树杈上,一边嗅着饭团,一边冲花姑做着鬼脸。“死猴子,你抢了我的午饭,我吃什么呀?”花姑大急,一边骂着猴子,一边追到树下。萌渚岭上的黑眉叶猴不少,花姑原来上山就经常见到,但被猴子抢去东西还是第一次。等花姑走近,猴子又灵活地荡起秋千跳到了另一株树上,还是隔着七八丈远,对花姑挤眉弄眼,像故意寻她开心。恼怒的花姑又跟了过去,大声喝斥着猴子。不知不觉间,她跟着这个猴子竟走入了那片常人不敢涉足的原始次生林里。这里叫鬼毛坡,传说中有一群长毛鬼住在这里,专吃人心,所以当地人一般都不敢进到里面去。这里生长着许多珍贵的树种,有水杉、银杏、苍柏、三尖杉、桢楠、银鹊树、红豆杉、柔毛油杉、火炬松、湿地松、青皮竹、多花山竹子、天料木、铁榄……吐绿披翠,枝柯扶苏,真是别有洞天啊!初次踏入这神奇世界的花姑看得眼花缭乱,正好奇间,忽然她醒悟到是进了鬼毛坡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刹那间,许多关于鬼毛坡的恐怖传说涌入了她的脑海。当她急急转身,想退出去时,蓦地,一大片吱吱喳喳的声音快速地由远及近,跟着四周树木乱晃,受惊的雀鸟四散乱飞。“长毛鬼”!花姑的脑海里不由得蹦出这三个可怕的字眼,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全身簌簌乱抖。
花姑和长毛鬼(2)
(二)
忽然,四下里悄悄地静了下来,花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饭团的香味。她麻起胆子睁开眼睛,却见那只抢走她饭团的大猴子正恭恭敬敬地立在她的面前,把饭团捧在她的嘴边,另外,还有三十多只大大小小的猴子环立在她的四周,安静地注视着她,目光友善,甚至还带有一点点乞求讨好的意味。花姑的肚子早就饿了,她来不及多想,战战兢兢地伸手从大猴子的前爪里接过饭团,狼吞虎咽地吞进了肚里。饭团刚下喉,那只大猴子又从旁边的一只小猴子那里拿过来一个狝猴桃,递到花姑的手里。这只熟透了的狝猴桃足有半斤,花姑拿着沉甸甸的,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发现那个小猴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狝猴桃,悄悄地咽着口水。花姑站起身,把狝猴桃递给小猴子,小猴子犹豫了一小会儿,终究抵不住这狝猴桃的诱惑,接了过去。“吱哇”一声,立在花姑面前的那只大猴子龇开满嘴白牙,冲小猴子一声怪叫,小猴子闻声一哆嗦,赶紧又把狝猴桃还给花姑。花姑明白了,面前的这只大猴定是猴王,猴王已决定把这只狝猴桃送给她,其它猴子是不能吃的。她不再客气,小心地剥去狝猴桃的一块外皮,把嘴对上去,唏唏溜溜,一会儿就把这只狝猴桃的浆液吸进了肚子里。真甜啊,花姑过去也常在大山里乱转,野果吃了不少,可从未吃到过这么大这么美味的狝猴桃。等花姑吃完桃子,猴群吱吱喳喳发出了一阵欢快的叫声,接下来,一只原来站在猴群最后面的母猴背着一只小猴来到了花姑的面前。母猴小心翼翼地把病恹恹的小猴放到地上,然后用乞求的眼光望着花姑。花姑弯下腰细看,发现小猴原来是被一种精巧的新式铁制捕兽夹夹住了后腿,这种夹子合上后有一个卡簧弹出来锁紧夹齿,用蛮力是无法掰开的。花姑明白了,原来猴群打不开这个夹子,所以猴王才设计把她引来帮忙,怕她生气,又用狝猴桃“贿赂”她。这帮家伙可真够鬼的!恍然大悟的花姑又好气又好笑,对猴群的智慧更生出几分佩服来。她细细琢磨了好一会,终于把这个夹子掰开了。猴群又一阵吱吱哇哇地欢叫,全都对花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花姑看见小猴子被夹子夹住的地方已红肿流脓,还隐约露出了白生生的骨头,她知道这个小猴子所吃的苦头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善良的她对小猴子油然而生同情之心。花姑识得草药,她看见身边正好有几株消炎的药草,便扯下来放进嘴里嚼碎,用自己的小手绢把小猴子的伤处包扎好。解开了夹子的小猴子很快就来了精神,捧起一只野果吃了起来。群猴围着它又蹦又跳,高兴得不得了。小猴子怎么会被夹子夹住呢?花姑在县一中读书时,曾听生物老师讲过,本地的黑眉叶猴是国家的二级保护动物,近年来,在金钱的诱惑下,已经有偷猎者暗暗对猴子下手了。他们把捕到的猴子高价卖到沿海的大城市里,那里有一些暴富嗜血的阔佬,把猴子装进一种特制的木笼里,让猴子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用剃刀剃光猴子头顶的黑毛,然后砸开脑盖,用汤匙挖吃猴脑髓。老师所描绘的血淋淋的场面,当时全班同学听得都起了鸡皮疙瘩,现在看来生物老师所言不虚,世上还真有这样丧良心的人啊。“吱吱吱欧……”猴子的喧闹声打断了花姑的沉思,她抬头看看,太阳已开始往西边偏移了。
花姑和长毛鬼(3)
“唉,我得走了,光顾帮你们的忙,我的山苍子怕是装不满篓子了。”花姑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去。猴王像是看懂了她的心思,拦在花姑面前,比划着让她把篓子取下来,但不等花姑动手,性急的猴群早就七手八脚取下了她的背篓,一窝蜂地往密林深处钻去,只留下猴王、母猴和那只还不能行走的小猴在原地陪她。花姑猜想,莫非猴群是帮她采山苍子去了?如果是这样那可就省事了。她只得半信半疑地在原地坐下休息。
工夫不大,几只猴子便摇摇晃晃、得意洋洋地抬着她的背篓过来了,群猴闹嚷嚷地在后面跟着,有的爪子里还攥着山苍子,争先恐后地挤过来往她的背篓里放。果然够朋友,真是一群善解人意的小精灵啊!喜出望外的花姑也不管猴群听不听得懂,一迭声地向猴群说着“谢谢”!然后高兴地背着沉甸甸的背篓下山了。猴王非常周到殷勤,一直在她的后边跟着,看见她出了鬼毛坡,才目送着花姑离去。这一天,花姑比村上其他采山苍子的人都要回得早,背篓里的山苍子也最多。
第二天,花姑一个人又独自往山顶爬去,她在心里盼着还能见到那群猴子。仿佛心有灵犀,她刚走到昨天猴王抢饭团的地方,那只大猴子就从密叶间露出头来。它看见花姑到了,嘴里吱吱呀呀一阵欢叫,扑下来拿起花姑的背篓,便顺着原路纵跳而去。花姑昨天来回已走了两趟,对这条路已不陌生,她顺着猴王摇动枝叶的响声,三转两转就到了昨天为小猴子治伤的地方,她看见仍是只有猴王和母猴以及那只受伤的小猴在那里,其它的猴子都去帮她采山苍子去了。小猴子看见花姑来了,特别兴奋,它已经能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路了。它蹒跚着过来,举起一颗花姑叫不出名的野果,塞到花姑嘴边要她品尝。花姑也不客气了,接过野果就吃了起来,嗯,甜中带酸,味道真的特别好。也就是两顿饭的功夫吧,猴群又把装得满满的背篓抬了回来。花姑接过背篓,早早地高高兴兴下山了。这一天,她卖完山苍子后在家里吃的中饭,下午还帮妈妈种了半天的地。妈妈问她为什么回这么早,她不想让妈妈知道这个秘密,骗妈妈说自己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发现了几棵特别大的山苍子树,山苍子又多又密,够自己轻轻松松采好久哩。就这样,连续十天,在黑眉叶猴的帮助下,花姑只管把背篓送到山上,除了享受猴群留给她的美味野果,就是陪夹伤已快痊愈的小猴玩耍,用不了多久,就能背着满背篓的山苍子下山。这十天里,花姑卖山苍子的收入,比往年足足增加了一倍。旁人又眼馋又迷惑,都猜不透花姑为什么能又多又快地把山苍子装满自己的背篓。
(三)
第十一天,花姑又来到猴王每天接她进鬼毛坡的地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殷勤的猴王,离山苍子的摘收结束季节还有几天哩,“朋友”怎么不见了?花姑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通过这十来天和猴群的交往,花姑认识到猴子不仅智商不低,而且投桃报李,很讲义气,它们和花姑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彼此间颇为依恋,决不会突然间音讯全无。想到这里,花姑决心弄个明白,她一个人顺着早已走熟了的路进了鬼毛坡。花姑来到她为小猴子取夹子裹伤的地方,蓦地心头一紧,她看见地上有几摊血迹,其中还有猴毛,旁边还有几块像是从人的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和人的头发。花姑明白,猴群又遭遇可耻的偷猎者了,偷猎者在取“战利品”时,肯定遭到了猴群的殊死反抗。花姑正在替猴群的命运担心时,忽然,“嗵”的一声闷响传来,接着前面的树林里随风飘过来一股硫磺味。花姑大吃一惊———这是偷猎者在放鸟铳呵!鸟铳既可装铁砂又能装铁码,装铁砂时射击面成扇形,杀伤面宽;装铁码时射击一个点,穿透力强。偷猎者若用它来对付猴群,那黑眉叶猴吃的苦头可就大了。她的心顿时揪紧了,赶紧顺着铳响的方向跑去。
花姑和长毛鬼(4)
隔着树丛,花姑呼吸顿促、血脉贲张,她看见了极其惨烈的一幕:在一处悬崖绝壁前,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千年古樟和一个半个篮球场般大小的草坪,那只熟悉的母猴正躺在草坪的中央抽搐,肚子上的弹孔还在汩汩地往外冒血,但还未断气,愤怒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几只猴子围着翻倒在受伤的母猴旁边的一个铁丝做的大笼子,掰的掰,撬的撬,想把关在里面的两只猴子(其中就有那只原来被夹伤的小猴)弄出来,可不得要领,急得吱哇乱叫。大部分猴子在猴王的率领下,正在对两个偷猎者发起猛烈的攻击。这两个偷猎者衣服已被撕成零散的布条,浑身都是血迹,拿鸟铳的那个较瘦的汉子有一只眼睛已经被愤怒的猴子抠了出来,血淋淋地吊在眼眶外,模样狰狞恐怖,但他为了保命,还在挣扎着和另一个挥舞着一把大砍刀的壮汉一起和猴群拚杀,两人均十分凶悍。但这两个人在猴群舍命的攻势下,不得不步步后退,身上的伤痕在不断增加。然而猴群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有三只猴子在搏斗中被砍刀砍中,倒在地上翻滚扭动,发出了痛苦凄厉的叫声。在这痛苦而凄厉的叫声刺激下,猴群的斗志燃烧得更旺,攻势更凶猛了。两个偷猎者不久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面临绝境,他们并没有放弃活命的本能,仍在舞刀挥铳,和猴群缠斗。忽然,那个壮汉把大砍刀舞出一片刀花,护住自己的身体,向那个铁笼慢慢靠近,群猴一时间不知壮汉要干什么,大部分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仍在悬崖边上的瘦汉身上,加紧着围攻,想尽快把他打下悬崖,只有三、四只猴子在跟着壮汉移动。但花姑明白了,这个壮汉肯定是想控制铁笼,好拿那两个关在铁笼里的猴子做“挡箭牌”,抵挡猴群的进攻。花姑知道,盛怒下的猴子没有什么“投鼠忌器”的观念,若铁笼子落入壮汉的手中,猴群会更加恼怒若狂,对两个偷猎者的攻势只会更猛,绝望气恼的偷猎者保不准就会把铁笼扔下山崖,那两只笼中的小猴一定会遭到粉身碎骨的厄运。说时迟,那时快,花姑赶紧一个箭步冲出树丛,抢先把铁笼子拖到了树丛边上。正在左支右绌的壮汉向花姑投过来怨毒的一眼,与此同时,猴王却发出一声高兴的鸣叫,它随即也明白了壮汉的意图,立刻带领大部分的猴子,又把壮汉围了个密不透风。不一会儿,壮汉再次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不过,“困兽犹斗”这句话用在壮汉身上倒真贴切,他的大砍刀也着实厉害,酣斗中,又有一只猴子被他砍翻在地。蓦地,双眼血红的猴王退出战圈,嘬唇发出一声锐厉的长啸,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景发生了——两只强壮的公猴闻啸后飞快地爬上古樟,然后借助树枝的弹力,从枝桠上凌空扑下,像两颗出膛的炮弹一样射向两个偷猎者,它们的四肢分别挂牢在两个已浑身浴血的偷猎者的脖子和胸前,巨大的冲力使得猴子和人扭揪在一起,同声发出人的惨叫,向山崖下坠去……
山林里忽然变得一片寂静,群猴围着几个倒在草坪上濒死的伙伴,悲伤无声,就连仍关在铁笼里的两只猴子也安静下来了,不再吱哇乱叫,古樟下笼罩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花姑默默地走出树丛,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砸开铁笼上的小锁,把那两只猴子放了出来。立刻便有几只猴子抬起那个铁笼,丢下了山崖。猴王悲伤的眼里泪花涌动,它向花姑投过一瞥深深的感激,便带领着猴群,抬着几只不能动弹的伙伴,往密林深处走去。
“吱吱欧,吱吱欧,吱吱欧。”三声凄厉的啼叫从密林深处传来,花姑听得出来,这是猴王那特别响亮高亢的叫声,这是在向她告别?还是在向她倾诉?刹那间,花姑强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依稀想起了她辍学前读到的那篇散文《三峡》中引用过的两句唐诗:“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此情此景,可不正如三峡猿啼,闻者动容?
花姑一任山风吹着她纷乱的发丝,怎么也无法从悲伤和惊悸中缓过神来,她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大脑一片混沌。良久,她想起了那些还在当地流传的关于鬼毛坡中“长毛鬼”的许多恐怖传说,是“长毛鬼”要吃人心呢?还是人先要吃“长毛鬼”的脑髓呢?从今天的事例中人们能得到答案吗?以后又会据此幻化出怎样的传说呢?
惑乱而伤感的花姑背着空空的背篓,手扶古樟默默地站立,穿透林隙的斑驳阳光,把她孤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她本是高原上一匹最美丽的母狼。全身黑油油的皮毛如缎子般光滑,额头上一抹新月般的白毛,让她成为狼群中至高无上的皇后。
那天她被一头还挂着脐带的鲜美小鹿所吸引,从山峰追过树林,奔到了澜沧江边。走投无路的小鹿奋力一跃,跳到了随着江水漂流而下的一捆柴草上,新月毫不迟疑地也跃了过去。绝望中,小鹿竟然转身投进了翻滚的江水。新月正待转身上岸,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漂浮的柴草堆已悄悄远离了江岸,到达江心了。
太阳升了又落,月亮圆了又缺。新月已经不记得自己顺着澜沧江漂流了多久、漂流了多远了,只是静静地趴在柴草堆上,等候死神的来临。
然而,一阵振荡让已经神志不清的新月苏醒了过来。原来,柴草堆已经搁浅在了一片沙滩上。
新月不知道,澜沧江的激流已经使她远离故土上千公里了。她上岸的地方,叫西双版纳。
西双版纳从来没有过猛兽的存在,新月捕猎动物就如同摘下路边的一枚野果一样轻松。不到半个月,新月的身体状况就完全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一日午后,新月正躺在树荫下小憩,前方的树丛里突然出现了一张黑白交杂的脸,来的是一条狗。
新月纹丝不动地躺着,看着对方一点点靠近。花狗停住了脚步,上下打量着新月,呼吸越来越沉重。忽然,他转身冲进了树丛,过了不一会儿,他又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把嘴里叼着的一根鸡腿骨放在了新月的面前,并拖着舌头绕着新月转来转去。突然,在新月的背上试探性地舔了一下。
新月顿时浑身一颤,来自异性的久违接触让她迷离起来,那瞬间,她不知道面前是熟悉的狼王还是陌生的花狗了。
花狗,现在该叫他阿夏了。阿夏得寸进尺,最后,终于开始温柔地用自己的下颔摩擦新月的额头——这是犬科动物最亲昵的表白了。阿夏的喉管完全暴露在了新月的眼前,她只需要抬头轻轻一口顺应潮流就可以切断毫无防备的阿夏的喉咙。可是,她却迟迟下不了这个决心,她实在很需要阿夏陪她一起度过寂寞。
最后,阿夏终于与新月在树荫下缠绵起来……
当新月腹中的胎动越来越明显的时候,她变得越来越焦躁,阿夏是一只善解人意的狗,但他怎么能和狼王相比,怎么能与自己相配——不行,我一定要保证自己后代的血统,坚决不能让他们成为低贱的狗的后代。
于是,当新月吃完阿夏送来的半只新鲜鸭子,趁着阿夏温柔地摩擦着自己额头的时候,她闭上眼,冲着阿夏的喉管用尽全身的力量咬了下去。阿夏没有发出半点声息,便瞪着眼睛断了气。
很快,第一个孩子降生了,新月细心地舔舐干净他的身体,一身黑毛让她满意无比,他叫修罗;第二个,一身黄毛,新月叫他加罗;第三个,新月一呆,一身黑白相间的花毛?这怪不了他,阿夏本就是一只花狗,他的孩子,就应该是这个颜色,可是新月无法忍受自己的队伍里出现这样的异类,狼的孩子,就该只有黑黄两色,别的,都不能存在。于是,可怜的老三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母乳,就被新月毫不迟疑地吞进了肚子。
在新月乳汁的喂养下,幸存的修罗和加罗如同被打气一般一日日壮大起来。为了早日让他们学会捕猎,新月到村里的猪圈里偷回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猪崽,而他们却像见到了最爱的玩具一般,撵得小猪崽惨叫着逃窜,却始终未在小猪崽身上留下一道伤痕。
新月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哪里有丝毫狼的风范啊!
新月摇摇头,冲过去一把按住小猪崽,咬断它的脖子,用利爪刷地撕开猪的肚子,满心期待地抬起头,看哪个儿子能先冲过来大快朵颐。“汪!”一声凄厉的狗叫顿时让新月如被雷击一般,她森然望去,加罗竟然很灵活地将尾巴夹在两腿之间,望着她发出恐怖的狗叫声。
新月怒吼一声,飞扑过去,将加罗的“汪汪”声咬断在了他的肚子里,然后,她回头冷冷打量着修罗,只要他发出一声狗叫,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结束这个狗儿子的性命。
修罗看着母亲冰冷的眼神,里面有一种死亡的味道。满地的鲜血和兄弟的尸体蓦然激发了他体内的兽性。他忽然疯了般地扑向加罗的尸体,用刚刚成型的尖牙利爪撕开加罗的肚子,拼命吞吃加罗的狗心狗肺。当他终于从加罗的肚子里抬起头时,眼中的童真纯净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路无尽的空洞和残忍。
在新月的教导下,修罗很快就成为了西双版纳完美的终极杀手,他与新月横扫整个森林。
一次,新月与修罗将一只岩羊逼到了一处悬崖上,当修罗闪电般地一口咬住岩羊咽喉的时候,垂死挣扎的岩羊竟然拖带着死不松口的修罗一起跳下了深不可测的悬崖。新月一路惨嚎着绕行数十公里下到山谷的时候,谷底只留下一片血迹,修罗与岩羊都已经无影无踪了……
当修罗睁开双眼的时候,发觉自己的两条腿被绑得死死的。眼前,是一张和蔼的笑脸:“好一条勇敢的小猎狗,一定是追岩羊的时候从山崖上摔下来的吧?我叫贡嘎,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给你起个名字,叫扎西吧!”
随后的日子里,尽管修罗很想马上逃走去找母亲,可腿伤让他寸步难行,只有乖乖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每天,贡嘎都会在他面前摆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拌饭:“吃吧,这是你猎的岩羊哦!”
当修罗第一次咽进滚烫的人间烟火,他明白,自己不再是修罗,而是扎西了。
一个月后,扎西的腿伤完全康复了。
此时的新月已经不眠不休地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山川河谷,终于慢慢靠近了以往不敢轻易靠近的村庄……
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贡嘎吩咐扎西蹲在场坝上看守晾晒的谷子,自己背起背篓上山去了。在蘑菇遍地的草甸上,新月没有任何征兆地跳了出来,扑向了贡嘎。贡嘎虽然从未见过狼,但看新月气势汹汹的架势,也下意识地抽出了砍刀。一人一狼顿时在草地上翻翻滚滚地扭打作了一团,贡嘎情急之下大叫起来:“扎西——!”
当扎西听到主人的召唤奔跑到战场的时候,眼前的景象顿时让扎西惊呆了,主人和自己的母亲正扭打作一团。自己到底是扎西还是修罗,他已经不知道了,狼的血液占上风的时候,他站在新月身后,冲着贡嘎发出嚎叫;狗的血统回复的时候,他冲着新月汪汪地咆哮不止。新月与贡嘎继续缠斗着。
终于,战斗结束了,草地上一边躺着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主人;另一边躺着,独眼缺耳、身上刀口纵横,气若游丝的新月。
扎西冲过去,呜呜地低哼着,舔着主人的脸,用力咬起贡嘎的衣领,拖着他,一步一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新月的一只眼睛在淌着血,另一只眼睛淌着泪。她没想到,自己苦心打造的儿子,最后还是变成了一条狗。她静静地躺着,等待着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听到了熟悉的吼声。面前回来的,是那个曾经狼味十足的修罗。他的尾巴又再次僵直,喉咙里发出阴森的低吼。他舔舐着母亲身上的伤口希望她能明白,自己还是她的狼儿子。
可是,新月已经看到了会摇尾巴会汪汪叫的扎西,她不会再相信自己的修罗是一匹狼了。当修罗小心地舔着新月眼睛的伤口的时候,新月用她生命最后的一股力量,干净利落地切断了扎西的喉咙。她的修罗,从摔下悬崖那天就已经死了!
西双版纳本没有狼,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再有……
宣统三年农历腊月二十四,小年祭灶刚过,正是农家准备过大年的最后冲刺阶段,杀猪宰羊磨豆腐,做糕蒸馍漏粉条,这都是几个必不可少的大项目。其次豆芽得生,黄酒得做,年货得跑镇上去买,大人小孩需要换的新衣也得一针一针缝,一切的一切,都要在这短短的四五天里备办就绪。整个孙家庄都沉浸在紧张忙碌的气氛之中,人们顾不得歇歇腿,顾不得展展腰,白天不够用,晚上连轴转。尽管如此,心里还是乐滋滋的。过度劳累的回报,是一家人从大年初一到元宵节这半个月舒舒展展的享受。这叫做肢体苦,心里甜,苦而不苦乐颠颠。
但是全村之内,唯有李翠花反常。丈夫前年病故,又无子女,孤人一个,她还有什么心劲准备过年?尽管米瓮子空了,面坛子也见底了,可她有谷有麦,却不想动碾动磨去加工。她有一盆子玉茭面,每天两顿玉面糊糊,再煮上几块山药蛋,足够她吃到正月底二月初了。她想避开这个家家户户都欢天喜地的年节再说。隔壁的嫂子苦口婆心劝过她,说:“大过年的,一个人孤苦伶仃多难受,在提过亲的几个人里面,你挑一个满意的,年前嫁过去不是挺好吗?”她一口回绝了,说:“嫂子,你别撵我,我宁可一人过年,也不想匆匆忙忙跟哪个人走。”嫂子说了几次都白搭,只好放弃努力,说:“你要是年前不嫁,那就过来同我们一起过年吧。”她也一口回绝了:“我想清静,哪儿也不去,你们别管我了。”
然而,一个人的突然出现,使李翠花的情况有所改变。这个人就是船工张二保,葫芦湾人,舅家在李家沟,同李翠花娘家是隔壁邻居。他常到舅家去,认识了李翠花,接触多了就有了感情,两家的父母都已看出这个秘密,就给他们订了亲。谁知到了结婚的年龄,二保的家里发生重大变故,父母相继病亡。给父母治病,安葬双亲,将本来就不厚实的一份家产变卖一空。二老走了,留下一个一无所有的儿子。这时李翠花的父亲提出悔婚,而张二保也无力娶媳妇,翠花就只好嫁给孙家庄家境殷实的孙全。好在孙全也真心爱她,她这才安下心来同他过日子。这以后她娘家人对张二保的情况闭口不提,她本来可跟二保的舅家打问情况,可没脸开口。这样二保的情况她就一无所知了。直到前年夏天,轮到她的家庭发生变故了,丈夫病亡,留下一份倒也可观的家产,可没有男人就像塌了天,她一个女人家可怎么过日子?这时旧情首先在她心里复萌,张二保从她脑子里又跳了出来。直到今年秋天,她下决心跑了两趟青隆镇码头,终于找到了张二保。两人相对无言,她失声痛哭,他默默流泪。她问:“你成家没有?”他答:“我光人一个,两手空空,哪个女的会嫁给我?”她问:“咱俩的事是我们家悔婚的,你还记恨不?”他答:“我没恨过。我只恨自个儿命苦,就是你们家不悔,我也无力娶你呀。”她问:“我丈夫死了,我如今改嫁,叫二婚,你在乎吗?”他答:“只要是你,就是四婚五婚我也不嫌。只是我同那时一样穷,娶不起你呀!”她说:“不用你娶,你到我家来不正好!”他说:“你大伯子会同意?”她说:“他不会同意,咱不要急,慢慢来。”他说:“我听你的。这以后是肥水期,我每天跑船,你找不到我。甚时有闲空,我去找你,你记住。”第一次见面就说了这么多话。临别她给他留下十两碎银子,即市场上通用的福珠、滴珠之类,还有几十枚铜元,要他用于日常零碎花销,特别是买吃食,决不能让身体受制。
张二保今天上门,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他背了一大包年货,猪肉羊肉牛肉,白面荞面莜面,翠花不想准备的东西他都想到了,拿来了。从此开始,他每天早上来,傍晚走,帮助翠花打扫卫生,掏炉灰,劈柴。直到大年三十,上午贴年画,贴对联;下午也没闲着,主要是垒火塔。这是这一带农村最具特色也最能渲染年节气氛的民俗活动,用炭块垒成一个三四尺高的塔形物(有的地方也叫旺火),家家点火以后,照得全村通明透亮。孩子们出动了,围着火塔奔跑,一家一家过,最后要得出谁家的火塔最大,谁家垒了几个。因为比较富裕的人家要垒两三个,燃完一个再点一个,做到整夜明亮,通宵达旦。这垒火塔是个技术活,垒不好,一点火就会垮塌,家家都是男人干的。点火也不容易,先点着火口的软柴,由软柴引着里面的硬柴,硬柴再引着塔体炭块,这就得用盖瓮的盖子扇火,而且不停歇地扇,直到炭块着火,黑色浓烟过去,变成淡蓝烟雾方可停扇。这是体力活,也是由男人们干的。张二保把这该由男人干的事干完时,天已黑下来,已到别人家也该点火的时候,这才推开屋门说了一声:“我走了。”待翠花追出来时,他已走到村街上,一拐弯不见了。翠花倚到大门框匕,好不懊悔!她本该早点跟他说好,让他今晚别走。寡妇门前是非多,跟哪个男人说儿句话,也能演绎成各式各样的绯闻。他这儿天每天来,肯定闲话已传得一塌糊涂了,还规矩甚呀,再规矩也没用,睡上一夜还能咋?我欠他的也太多了,提前给点补偿也是应该的。还有,今儿不是平时,大年夜呀,我吧总还有自己的家,他少家无舍,在哪儿落脚呀?她悔恨不已,默默流起泪来。
这面翠花在伤心落泪,隔壁的孙安夫妇心里也不轻松。尽管老婆的监视很尽职,告他从腊月二十四起,张二保每天傍晚都要走的,但并不能使他轻松多少。过夜不过夜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两人结合已成定局。那么是怎么结合?是他娶她走,还是她招他进门?按当地乡俗,寡妇改嫁,只能带走浮财,如钱粮衣物之类,土地、宅院等不动产是不能带走的,留给关系最近的亲属。可要招赘一个男人进来,那所有财产仍属寡妇所有,实际上是男女双方共有。孙安最会算这笔账,翠花找个男人嫁走,她这一座宅院、二百余亩地、宅后一百余株成材树木就属于他所有了。可有迹象表明,翠花跟旧恋人又好上了,而这个穷光棍根本无力娶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即招他进来。这正是孙安最害怕的,也是要竭力阻止的。为此,这个年他过得并不轻松。他绞尽脑汁在想,如果把翠花和二保的关系变成不合法,他就有理由制止张二保进孙家门,也有理由撵翠花嫁离孙家门。苦苦思索了好几天,终于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单等张二保上门了。
张二保是在本村富商宋老三家过的年。这是三夫人提出的,说全村只有二保无家无舍,请他到咱们家来,跟老崔一起过年。村里人赞叹道,宋家三夫人不仅貌美、智高,而且心也慈善,她这一说,一箭双雕,不仅张二保有了落脚处,家人老崔也有伴而不孤单了。张二保感恩不尽,自然不会过了年拍屁股就走。大户人家宅里宅外也有不少事,他帮着老崔干了几天,又到宋家老大、老二家也帮忙干了几天活,因此直到正月十六,才买了几斤粉面来看翠花。二保说:“我记得你小时就爱吃粉条,可我年前忘了买粉面,今天补上。”说着就和面,让翠花生火。面和好,锅里水也开了,就把床架到锅上,二保管轧,翠花喂面。二保出力只轧了两下,门外冲进一个人来,不由分说,把两人的手给绑起来了。翠花问:“咦,这是干甚?”孙安出现在门口,说:“你俩干坏事,我是来捉奸的,拿你们去见官。”翠花说:“你血口喷人!我们在轧粉,轧粉也犯法?”绑人的那人说:“你们不是轧粉,是压肚。走走走,到了大堂,有你说话的机会。”说着将他俩推拉出门。
真假“蛇王”斗
江南五月,正是飞红泻绿,春深似海,如诗如画的季节。虽然连年战火不断,兵荒马乱,游客寥若晨星。但地处偏僻一隅的荷花镇却显得有点像世外桃源。也许由于大山的阻隔极少受到敌寇的骚扰,镇上一直秩序井然,市场稳定,邻近四乡八寨的山里人,每天进进出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镇上的店铺从未关过门。
可自从“蛇王”来了以后,荷花镇就显得有点不平静了,其实,这“蛇王”是人而不是蛇,说准确点是一条头如笆斗、粗胳膊粗腿、面目狰狞、身子贼胖的恶汉,从外地流窜进来的江湖术士。刚进镇的那天,他只穿着一条肥大的短裤衩,打着赤膊,露出满身红褐色的栗子肉,走路颤得地皮咚咚响。尤为骇人的是脖子上竟然缠着一条有两根扁担长的粗大长虫,不时昂起那三角形脑袋朝着路人喷吐着血红的信子,吓得众人心惊胆战,纷纷退避三舍。尽管与蛇打过交道的山里人不少,但谁敢这般玩蛇呢?所以这恶汉有恃无恐,旁若无人。他进这荷花镇干啥来啦?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只见他脚步蹬蹬直奔的第一家便是镇上最大的当铺。进门也不说话,就在门口一站,活像一尊门神,然后从脖子上解下那条长虫,让它盘在柜台上,不时耍弄着逗引旁人围观。柜台上的伙计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溜之乎也。老板闻声从店内急步奔出,见状吓了大跳,但他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晓得这恶汉临门的来意,急忙从身边掏出两块银洋双手奉上,嘴里不住赔着小心:“略表心意,请壮士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恶汉接过两块银洋放在嘴边吹了吹,再放在耳旁听了听,脸上微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从柜台上一把抓过那条长虫,又朝另一家店铺走去。
这不明明是以行乞为名,恶意敲诈勒索?各家店铺的老板又惊又恐,有的只好效法当铺老板出钱为福,花钱消灾。也有小气老板不愿花这冤枉钱,干脆将店门一关,脱身而出,姜维避祸。心想,你这恶汉总不能长久呆在这荷花镇上,说不定明天就会滚蛋!
谁知恶汉更是技高一筹,你想关店开溜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照样堵在门口,却将那条长虫朝门缝里一塞,长虫便“哧溜”一声钻进里面去了。不一会店铺里便传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老板便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只好依样画瓢,双手捧出两块银洋告饶。恶汉冷冷一笑:“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收下银洋,呼出长虫,又朝下一家走去…
就这样连着折腾了五家店铺,恶汉才罢手。却当着众人面放出空气:“老子号蛇王,威名震四方。有钱莫要笑,无钱莫要叫,进了荷花镇,家家要走到。”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脸上变色,这“蛇王”简直是恶魔进镇了啊,于是,暗地里三个一堆,五个一伙窃窃私语,商讨对策,如何设法驱走这“蛇王”!
第二天,“蛇王”果然又出现在荷花镇上沿店铺耍蛇勒索。众人敢怒不敢言,尤其是那些店铺老板还得强装笑脸打着拱手奉承他:“一点小意思,多多包涵,多多包涵!”蛇王便咧开阔嘴哈哈大笑:“什么包涵不包涵,拿钱就是包涵!自古以来花钱消灾,出钱为福,就这么个道理!”
众人瞧着“蛇王”这副凶徒恶相,无不噤若寒蝉。
第三天,当“蛇王”出现在荷花镇上时,竟发现满镇的人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瞧着他,他便不由心巾大骇,莫不是镇上有人请了高手要来收拾自己?
果然,当他的目光投向街中心的那块空地上时,只见当街盘腿坐着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和尚。只见他身着一袭灰黑色的袈裟,虽说破旧不堪,有了不少补丁,但周身上下却千干净净,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小和尚气质非凡,一双大眼精芒四射,盘腿打坐就像一尊菩萨,此刻正横眉怒目盯着迎面走来的“蛇王”。
“蛇王”心中微凛,暗自思忖:“这小和尚看来是镇上人请来对付我的,可他小小年纪究竟有多大本领呢?我得先发制人!”心念一动,便冲着小和尚怒吼一声:“小秃驴,闪过一旁去,莫挡了爷爷的路!”
小和尚冷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若霸道,小僧倒要领教领教!”
“蛇王”勃然大怒,露出狰狞面目,从脖子上解下长虫放在地上,打了声唿哨厉声喝道:“大黄,速去替我收拾这小秃驴!”长虫果然昂首吐舌恶狠狠地朝小和尚游去,围观者无不大惊失色发出一阵“啊”的惊呼声,有的赶紧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小和尚却视若无睹,嘴角边露出讥讽之色,待这长虫挨近身边正要扑上来时,他便旋即念出一串咒语,怒斥一声:“孽畜,你给我滚回去!”长虫顿时就像着了魔似地迅速扭转身子径直扑向“蛇王”。“蛇王”大吃一惊,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这长虫却已游回他的身边,尾巴一摆缠在他的腰间,然后盘旋而上,转了两圈,竟像一条绳索似地将“蛇王”的上半身牢牢绑住。那血钩的信子像火苗似的不时在“蛇王”脸前闪灼,随时都可致命。“蛇王”猝不及防,吓得魂飞魄散。他当然压根儿没想到自己苦心训练的这条长虫,这会儿竟然受制于他人,不但不听自己指挥了,反而要自己的命来了,如何不着慌?此刻长虫缠身,挣又挣不脱,跑又跑不掉,唯有死路一条!刚才还甚嚣尘上的“蛇王”顿时气焰一落千丈,内心恐慌,头冒虚汗,浑身颤栗,精神崩溃……终于抗不住了,只得发出凄厉的嚎叫:“小师父饶命,小师父饶命啊……”
这一幕戏剧性的变幻只发生在瞬间,围观者全都看呆了,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直至“蛇王”发出绝望的呼救嚎声时,众人才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哗”地一下不约而同地鼓掌喝彩,并发出了一连串的赞叹声:“恶有恶报,现世现报!凶恶的‘蛇王’终于遭到报应了!”“哈,这下真是假蛇王遇到了真蛇王,自认倒霉了!”
小和尚终于从地上一跃而起,“蛇王”抢步上前双膝跪在地上连声哀求:“小师父饶了我吧,我知罪了!”
“死罪可饶,活罪难免!”小和尚又念了声咒语,缠在“蛇王”身上的这条长虫便自行滑落下来,却在“蛇王”的右腿处猛地“吻”了一下,“蛇王”便又发出一声惊悸的嚎声。小和尚微微笑道:“不碍事,丧不了命。只不过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让你终身牢记。快滚吧!今后若还要在荷花镇露面恐怕狗命就难保了!”
“蛇王”便诚惶诚恐冲着小和尚又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掏出蛇药包扎了自己右腿的伤口,这才在路边捡了根竹竿当拐杖,一瘸一拐地朝镇外狼狈而逃。背后传来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哄堂大笑声。
这大快入心的场面,自然让全镇人欢呼雀跃,喜极而泣。然而,当他们怀着极其崇拜的心情要去感谢这位大恩人时,才发现这位小师父早已不辞而别了。就在众人感到惆怅之际,突然,从镇口涌进一股惊慌失措的人流,夹杂着凄惶的呼喊声:“日本鬼子进山了!日本鬼子进山了!”
刹时,整个荷花镇就像被捅坏了的蚂蚁窝,到处一片混乱,惊慌四散的人们纷纷扶老携幼,朝大山深处逃窜……
抗倭寇摆蛇阵
这支鬼子队伍在荷花镇只骚扰了半天,便赶在夜幕来临之前匆匆开拔了。原来他们是准备前往解放区“扫荡”的,中途迷了路误闯进这山中小镇。皆因情况不明,深恐遭到八路军的伏击,所以连夜撤离了。
翌日,荷花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镇上的人又开始津津乐道真假“蛇王”斗法的精彩话题。镇上人打听到这个身手不凡的小和尚是镇上东面玉屏山上那座法藏寺的出家人,法号行善。
行善原来是山外的一个弃婴,16年前法藏寺的长老外出化缘在路上拾到了他,带回寺内,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以后,他便一直侍候在长老身边,过着晨钟暮鼓的日子,成了长老的衣钵传承人。长老自知年龄不饶人,在世间的日子越来越短了,便将自己的全身本领悉数传授给了这位又是亲人又是爱徒的小伙子,尤其是那手“呼蛇”术几乎成了他的护身看家本领,一旦遇上强敌,只要心念一动,默念咒语,便会飞沙走石,空穴来风,无数大蛇小蛇各种颜色的蛇便会从各方向呼啸而至袭击强敌,保护主人。当然,这种法术不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决不会轻易使用。长老授艺时再三叮嘱,出家人当以慈悲行善为本,除非面对的是残害生灵、万恶不赦之徒,方可露出真相给以惩罚,所以,行善严遵师嘱从不暴露真身。前几日,因“蛇王”骚扰荷花镇,人心惶惶。有人便去请玉屏山上的长老,恳求长老大发慈悲,下山惩罚恶人,保护黎民。长老凝神片刻终于叹出一声:“如此说来,老衲只好打破戒律了。”便吩咐行善下山一趟,但又再三叮嘱罚治恶人只可点到为止,切勿伤他性命。于是,行善谨遵师命,在荷花镇上只略施小技,让“蛇王”当众受挫,原形毕露。最后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自己带来的那条长虫咬伤自己的右腿后,方才逐出荷花镇,自己才悄悄返回山上复命去了。
从此,行善的义举便成了荷花镇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有时就连有人斗口角逼急了竟会赌咒添上这么一句:“谁干了亏心事,总有一天会在行善师父面前露出原形!”行善小和尚的形象在小镇人心中扎下了根。
随着战火的蔓延,这个世外桃源的山中小镇上的平静生活也给打破了。枪声、炮声不时从四面八方传进了小镇,扰得人心惶惶,就在当年的盛夏季节里,一个连的八路军进驻了荷花镇,连长叫董雅民。这董连长高挑身材,白净脸膛,像个读书人,能说会道。刚进镇的第一天,他便端了条板凳站在上面发表演说,介绍山外的形势。他说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大半个中国,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不愿做奴隶的中国人正在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用我们的血肉去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董连长的演说十分慷慨激昂,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听众。小镇人也激动起来了,想不到山外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可恶的日本鬼子竞想亡我中华,祖国正处在存亡之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荷花镇的人惊醒了,愤怒了,举起了如林般的手臂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赶走侵略者……”
就在这群情激昂的人群中,谁也没发现有位用荷叶盖着脑袋遮阳的小青年也咬牙切齿,抡着胳膊吼声如雷。他,就是小和尚行善。今天大清早,他是奉师命下山来采购生活物资的,正好参与了这场面,自然热血沸腾,同仇敌忾。回到法藏寺后,将所见所闻向师父讲了,长老自然也义愤填膺,想不到久居深山,连祖国山河被外寇侵占蚕食尚不知情,岂不枉为炎黄子孙,长老感叹唏嘘好一阵子之后,立即吩咐徒弟道:“行善吾徒听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从今以后,你就不必呆在为师身边了,为抗日救国也当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明天你就可以出山云游四方,打探外界消息,配合八路军打击日本侵略者,施展你的本领。切记,切记!”
行善俯首听命,连声承诺:“谨遵师命!”
第二天大清早,行善便头戴竹笠,脚蹬草鞋,手敲木鱼下山了。谁知刚走出荷花镇才几里路远,便听得前面的山窝里枪声大作,随风飘来硝烟弥漫。行善顿觉心头一惊,难道鬼子又进山来了?随即身形一跃,“嗖嗖嗖”几步登临一座山冈,极目远眺。果然,只见前面的那片洼地里正进行着一场惨烈的肉搏战。上百名日本鬼子手持上着刺刀的步枪,包围着二十多个八路军。敌众我寡,鬼子仗着人多,几个对付一个,八路军毫无惧色,浴血奋战,刺刀弯了便挥舞枪把猛砸近身的鬼子。但见战场上血肉横飞,喊杀震天,山冈染血,草木沾腥。
行善眼睁睁瞧着八路军势单力孤处于劣势,不由气冲斗牛,怒目圆睁,从山冈上飞身跃下,从一个日军手里夺过一把东洋刀,冲进敌阵东劈西砍,舞得呼呼生风,凡是撞上前来的鬼子不是给掉了脑袋,便是丢了胳膊,或是划破了肚皮。行善从小跟随长老习艺,学得非凡本领,正愁没处施展,这会恰巧派上了用场,岂肯放过这机会?片刻工夫竟让他像割稻草似地一下子劈倒了一大片。鬼子大怒,于是群起而攻之。行善冷笑一声:“送死的就上来!”竟又夺过一把东洋刀,双刀飞舞,只见刀光飞舞处血花四溅,鬼子连他的人影都没瞧清楚,便惨叫着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去了…..
好一个行善小和尚,就凭着这两把东洋刀在敌阵中纵横冲杀,宛如《三国演义》中的赵子龙浑身是胆,威风凛凛,杀得敌寇鬼哭狼嚎。由于他的英勇善战,分散了众多鬼子的注意力,那二十多个八路军便如虎添翼,斗志更旺。鬼子终于招架不住,纷纷败退。行善杀得性起便要乘胜追击,却被一个熟悉的嗓门喝住了:“小师父,穷寇勿追!”行善扭头一瞧,喊他的人正是在镇上演讲的董连长,于是便急忙打住了脚步。
董连长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来一把紧紧握住行善的手说:“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当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行善小师父。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行善被人夸奖反倒羞起来,急忙双手乱摇:“花拳绣腿,见笑了,见笑了!”
董连长便将他拉过一旁,真情相告:“小师父,实不相瞒,这次鬼子进山扫荡是冲着我们这个连而来的。据可靠情报,他们已出动一千多号人马,而我们只有一百多人,且极大多数是伤病员,能参战的就我们这二十多人……”
行善不等董连长说完便将胸膛一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个屑!”
董连长便正色道:“小师父初生牛犊不怕虎,虽可钦可佩,但过分麻痹轻敌却是兵家所忌。刚才与敌寇肉搏之战我们虽占了上风,但如若鬼子一旦开火子弹可不是吃素的,铁打的金刚都挡不住啊。所以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们只宜智取,不可力敌!”
蛇僧(2)
行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董连长又循循善诱,“这次鬼子以重兵围剿我们这支小队伍,如果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前的退敌之计就在于运筹帷幄。鬼子马上又要发动进攻了,一旦突破我们这道防线攻进荷花镇后果不堪设想,不仅百姓遭殃,百多名伤病员的安危也可想而知!”说到此间,董连长突然仰天长叹一声,“我恨不能撒豆成兵,全歼鬼子!”
“撒豆成兵?”行善自言自语了一声,猛然一拍脑袋随着嚷了起来:“有了!有了,董连长,我自有退敌妙计!”
董连长倏地打了个激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行善便将嘴巴凑近他的耳畔……
时近正午,大批鬼子像一群蝗虫,又在洼地里出现了。因为大部队到齐了,所以他们肆无忌惮,只管大踏步地前进,而且估计八路军已经闻风而逃。谁知他们刚刚穿过洼地进入一条葫芦沟时,倏地只听得半山腰间传来一阵凄厉的唿哨声,随着令人恶心的腥风刮过,葫芦沟里便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还没等鬼子们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从半山腰间,沟底的灌木丛中突然蹿出成百上千条吐着血红信子的毒蛇,似狂风暴雨般地席卷而来,大的有屋梁粗,小的似竹杆细,红似朱砂的是赤练,黑不溜秋的是乌梢,墨绿色的是竹叶青,黑白相间的是蕲蛇……颜色各异,应有尽有,气势汹汹直扑入侵者。这些东洋兵何曾见过这种恐怖的蛇阵,一个个早已骇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筛糠,想喊喊不出声,想逃迈不开步。就在这眨眼之间,这些从天而降的“蛇兵”早已缠上了自己的目标,它们吐着血红的信子,分别咬住了鬼子的大腿、胳膊、脖子、手臂……被袭击的鬼子顿时发出惊心动魄的惨嚎,倒地打滚,痛苦挣扎……有的当场毙命,有的拉响腰间手榴弹与毒蛇同归于尽,山沟里很快塞满了一具具鬼子的尸体
“阿弥陀佛,苍天鉴谅。皆因恶狼猖獗,荼毒生灵,小僧不得不出此下策,以保护黎民百姓啊!”山顶上,行善小和尚双手合掌,正向着西方祈祷。
正义驱邪恶
葫芦沟大捷以后,行善便与董连长深情话别继续云游四方去了。谁知他俩这一分手就是二十多年。董连长南征北战,戎马倥偬,而行善和尚浪迹江湖,四海为家,自然像参商两颗星宿,难以相见。新中国成立以后,董连长由部队转业地方担任了某市市长,闲下来时记起了行善和尚,便抽空专程去了一趟荷花镇的法藏寺,可惜人去楼空,长老早已圆寂,行善下落不明,只好快快而归。当这位董市长第二次返回荷花镇时,却已是十年浩劫期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将他打成了“走资派”,被“造反派”押送到荷花镇进行劳动改造,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
董市长重返故地后,自然不免感叹万分。物是人非,岁月无情,想不到二十年前自己与战友曾在这里和敌寇浴血奋战,立下过赫赫战功,而二十年以后的今天,却以罪人的身份来此间重新接受改造,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啼笑皆非的玩笑啊!历史太捉弄人了。
然而,历史无情人有情,幸亏纯朴的荷花镇人都有一颗善良、明亮的心,他们压根儿不相信,当年拎着脑袋打鬼子的老八路,今天咋会变成人民的罪人,就像二十年前他们衷心爱戴八路军的董连长那样,这会依然爱戴二十年后的董市长。虽然现在这个“走资派”是来劳动改造的,但谁也不用吩咐,人们都会主动前来关照他。董市长就像鱼儿又回到了人民群众的水中,重温鱼水深情。
也许董市长深得人心,很快引起了“造反派”的注意。这天在荷花镇的大街上,董市长无意间被一位戴着“造反派”红袖章、年约四十岁左右的跛子拦住了路,对方阴阳怪气地问道:“你就是当年在葫芦沟与行善和尚策划大摆蛇阵的董连长么?”
董市长警惕地回应道:“一切都已成为历史,何必老话重提。”
跛子以一种怪怪的目光狠狠盯了董市长几眼后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历史有时还可以重演!”便自顾一瘸一拐地走了。
当天晚上,董市长在居住的一位老农家里突然被一条毒蛇咬伤了,而且毒性发作很快,董市长很快陷入了昏迷之中。老农全家人急忙将董市长抬进镇上的医院,医生翻遍药柜找不到消毒的血清,只有向民间蛇医求援。捱到天亮,当这蛇医赶过来时,董市长已经面若白纸,呼吸微弱了。蛇医连连摇头,回天无力。围观者纷纷落泪,哭声震天。
哭声惊动了从镇上匆匆路过的一条中年汉子。他身材适中,满脸胡茬,身背竹笠,脚穿一双旧解放鞋。听说毒蛇伤了人,他便打住脚聆听了片刻,然后分开人群径直走到奄奄一息的董市长面前,伸出拇指和食指翻了翻他的上下眼皮,凝神片刻,心中仿佛胸有成竹,便盘腿席地而坐,嘴里轻轻念动咒语。不一会儿,便听得有人惊呼:“蛇!蛇!”众人大乱,四散而逃,只见一条墨绿色的竹叶青徐徐游来,在汉子面前停住,,一动也不动了。汉子便厉声喝斥:“孽畜,你受何人派遣,竟敢滥伤无辜?还不速速吸毒救生,方可免你一死!”
毒蛇似乎听懂了汉子的话语,竟游到董市长的身上,轻轻吸吮了一阵。不一会儿,董市长的眼皮微微动弹了几下,随着呼吸开始顺畅,心跳恢复,脸色慢慢恢复原状。四面的围观者无不惊呼出声:“起死回生了!起死回生了!”“神了!神了!这师父赛过当年的行善和尚了!”
汉子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又朝竹叶青命令道:“孽畜,速去将你的幕后指挥者擒来!”
竹叶青便又徐徐游出人群,很快消失了踪影。
大约等了一顿饭的工夫,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声:“救命哟!救命哟!”众人大惊,扭头望去,只见这竹叶青盘在一个跛子的脖子上,似乎在指挥他朝这里一瘸一拐地走来。走近了,跛子一瞧地上盘腿而坐的大汉,猛地就像老鼠见了猫,惊得双腿一抖,刚喊了一声:“行善……”便一跤摔翻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行善?是行善和尚?”众人顿时欢呼雀跃,上了年纪的人眼前又浮现了二十年前小和尚斗败“蛇王”的那精彩一幕。
行善这才哈哈大笑,真人露相:“人生何处不相逢!‘蛇王’,还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我们又在旧地重逢了,而且还在继续斗法啊!”
“蛇王”便磕头如捣蒜,苦苦告饶:“行善大师饶命!上司差遣,要我潜入荷花镇暗害董市长,我便只好故伎重演。实在是身不由己,请大师多多谅解!”
行善大师鼻孔里冷哼一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二十年前废了你一条右腿,今天再废你一条胳膊,也算给天下的恶人一个警告,善恶到头终有报!”说罢,便朝缠在“蛇王”脖子上的竹叶青念了一声咒语,那竹叶青便在“蛇王”的那条左胳膊处狠狠地咬了一口,蛇王痛得满地打滚哀嚎……
满镇人围着观看,一个个拍手称快。
蛇香满人间
董市长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以后,很快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他紧紧握着行善和尚的手,说啥也不让他走。两人就这样关着房门,促膝谈心到深夜。二十年来的风风雨雨,坎坷历程,怎么也倾吐不完。
董市长说,“自从解放以后,我便派人到处寻访你,谁知你像在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直没发现踪迹。‘文革’爆发以后,我自身难保,自然也就无暇顾及你了。今天大概是上天的安排,冥冥之中我们又见面了,而且又是你救了我一条命。”
行善解释道,“我一直云游四海,行侠仗义,扶危济困,踪迹不定。‘肃反’那年,因为没有证件,被人诬告为潜伏的匪特,抓捕时我气不过,打伤了两个公安,结果给判了十年徒刑,这才出狱不久!昨天回到玉屏山上,方知法藏寺已被‘造反派’焚为平地,无家可归,只好准备再度出山云游。”
董市长劝道,“乌云遮不住太阳,严冬过后是春天,再呆段日子吧!等我恢复工作后,我会为你重修法藏寺。”
行善连连摇头,“好男儿志在四海,大丈夫处处为家,春天来了我再归来吧!”
凌晨,行善便不辞而别了。
自古道,少年汉子江湖老,红粉佳人白了头。浩浩流水,悠悠岁月。董市长与行善这一别又是整整十多个年头。当他俩再度邂逅时,俱已是白发苍苍、年逾花甲的老人了。
这年,董市长退休以后,决定再去一趟荷花镇,寻访当年的故人,尤为思念行善和尚。
如今的荷花镇同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山峻岭变通途,高楼大厦平地起,小镇的面积扩大了几倍,人流量日益增多。每天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十分繁华。时值正午,肚饥难耐,他就近迈进了一家”佳肴馆”。
刚刚落座,便听得里间雅座传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其中一人的嗓门听来十分耳熟,尽管带着几分苍老,他还是分辨出来了,便大声问道:“里间莫非是行善师父么?”
随即有人掀帘而出,一瞧董市长顿时双眼大放异彩,脱口惊呼:“董市长!”便扑上前来,双方紧紧抱作一团,四行热泪滚滚而下。
董市长和行善松开身子以后,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白发老人,跛着右腿,左胳膊的袖子空洞洞的。他便猛地记起,这不就是当年被行善废了胳膊废了腿的“蛇王”么?
“蛇王”很快也认出了董市长,嬉皮笑脸道:“缘分!缘分!不是冤家不碰头,想不到今天,我们三个人又凑在一块了!”
董市长抿嘴一笑:“现在该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吧!”
行善鼻子里哼出了一股粗气:“我们现在还在斗哩!”
董市长便叹出一声:“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斗的?”
“蛇王”点点头:“董市长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前些年法藏寺重修时,我还捐了款哩!”
行善哼了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歪风邪气还在盛行,不斗行么?只要老僧在,就咽不下这口气!”他便怒气冲冲地向董市长解释道。这“蛇王”借着改革开放之机,在镇上办了这家野味馆,专门烹调各种飞禽走兽、珍稀动物,其中尤以蛇肴吸引顾客盈门,狠狠地赚了个盆满钵满。尽管他已手脚残废,但捕蛇之术依然老到,邻近山沟里的各种蛇类都已被他捕了个精光,几近绝迹。于是,他便又打起了行善和尚的主意,将他请来雅座赴宴。高薪聘请他作餐馆顾问,条件就一个,要求他施展“呼蛇术”,定期供应活蛇。行善一听,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厉声斥责:“而今蛇已日渐减少,成了珍稀动物,县政府也贴出了公告加以保护,你还想利用我来发财,没门!”
董市长听话听音,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抚今思昔,感触万分,不由得连声慨叹:“行善啊,行善,我今天才知道,你不是一名蛇僧,而是一名蛇神啊!”
从这天起,行善和尚将邻近山里的各种蛇类统统呼到玉屏山上,加以保护,谁也难越雷池一步!就连“蛇王”也无可奈何,只好关了店门改行。
数年之后,行善和尚在法藏寺圆寂。火化时,突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玉屏山顶的平台上突然冒出了成千上万条色彩斑斓、大小不一的长虫,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为蛇僧送葬。
地球之魂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一个村子里,他感到生活太枯燥无味了。
“这样多么无聊啊!”他常常忧伤地自言自语。
最使地球之魂不痛快的就是没有人陪他抽烟,虽说到处都长满了烟草,可抽烟的只是他一个人,再说,中午的时候,也没有人给他烧饭。地球之魂不甘心就这样子然一身地长期生活下去,他决心改变这种状况。
“我应该造一些人给我烧饭和陪我抽烟!”他说。
于是,地球之魂来到森林里。他找到一棵挂满了恩库拉①果的树。他抱住树干用力一摇,果子就落了一地。他把果子捡起来带回家。以后,一连好几天他都这么做,很快家中就攒了一大堆恩库拉果。他看着果子堆想:“这就够用的了!”随后,地球之魂把果子装进一个篮子里拎到大湖边。他的小船就拴在那儿。这是一只又宽大又美观的独木舟。地球之魂把果子往船舱里一倒,就对湖里一只刚把头露出水面的鳄鱼喊:“快游过来!”
等鳄鱼游到身旁,地球之魂就把小船的缆绳往它脖子上一套。
“拉吧!”地球之魂命令鳄鱼,因为他自己从来没有划过船。
鳄鱼顺从地拉着独木舟向前游去。
“离湖岸远点儿!”地球之魂又命令鳄鱼。
鳄鱼马上拉着独木舟往湖心游。它用四只爪子当桨划呀划呀,爪子都划出血来了,也不停。它一气划了很长很长时间。这个湖的面积大极了,大得一眼望不到边;这个湖的湖水太深了。深得一直通到太阳睡觉的地方。但是鳄鱼不管这些,它只顾一个劲地朝远处划。
当鳄鱼游到离岸非常远非常远的地方时,地球之魂才对它说:“停下吧!”
这当然是鳄鱼求之不得的。等独木舟停稳,地球之魂挑出一颗最大的恩库拉果子,对它吹了一口气,说:“你将是世界上的第一个男人!”说完,他把果子扔到湖里。果子浮在水面上,开始往岸边漂去。
接着,地球之魂又挑出一颗恩库拉果子,往上面吐了一口唾液,然后扔到水里,说:“你将是世界上的第一个女人!”
果子也浮在水面上朝岸边漂去。
就这样,地球之魂把船里的恩库拉果子全都扔到了湖里。然后,他又命令鳄鱼:“回岸边去吧!”
鳄鱼很听话,拉起漂亮的独木舟,用爪子划着又向岸边游去。
船一靠岸,地球之魂就跳到干沙滩上,那儿已经等候着一大群人了,他们的头人走到地球之魂面前说:“我在这儿!”
其他男人随声附和:“我们在这儿!”
女人们都站在男人的后边。
地球之魂把这些人领到自己村子里,当来到一个大广场的时候,他对这些人说:“这儿就是你们以后住的地方!”
从此,地球之魂就成了这个村的村长。他跟他所造的男人坐在一起聊天;他所造的女人专门烧饭,她们都是呱呱叫的厨师。
①恩库拉:当地土语,一种类似核桃的干果。
这样,地球之魂再也不感到寂寞了。饭后,他可以跟他所造的人一块儿抽烟,他也可以跟他们相互间讲各式各样的故事。
唐朝末年,皇室衰微,地方军阀并起,连年的军阀混战,弄得民不聊生。就连不问世事,一心向佛的寺院也未能幸免。成都西郊的广宁寺就是如此,主持方丈因阻挠官军将寺院据为军营,便被官兵捆绑起来吊在树上,用鞭子给打得奄奄一息。临终前,他将最得意的弟子慧明叫到跟前,嘱咐他带领众僧侣到渝州,投靠那里的天宁寺继续修行。他又颤巍巍地从胸前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交于慧明,用尽最后一口气说到:“这盒子里装的是广宁寺的镇寺之物,在未光复广宁寺以前,你切不可私自打开....”,说完便咽了气。
慧明和众僧安葬好方丈,便向东出发去天宁寺。不出半日,天刚刚察黑,他们来到了龙泉山脚下的一个驿站——龙泉驿。俗语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龙泉山乃成都东面的天然屏障,山体巍峨,地势崎岖,路窄难过。慧明安排好众僧在一家客栈先行休息,自己则出去打听如何过这龙泉山。
一炷香未燃完,慧明回到了客栈。一看屋内的情景,他不由得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却吐不出半个字:屋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几处血迹,却不见了一个僧人!半晌,一个店小二闯进屋子,神色慌张地说道:“大师可是在找人?这里刚才住的僧人刚被官军抓去充兵了,他们走不远的,你现在去追,还赶得上!”
慧明听完,二话没说就追了出去,一打听才知道众僧人已被押上龙泉上,他一路狂奔,在山头的拐弯处追上了官军。前面山路上忽然燃起一支耀眼的火把,紧接着,两支,三支,四支...看得人眼花缭乱。没等官军来得及防备,一伙山贼大喊着“冲呀”“杀呀”从山顶扑向官军。官军顿时乱了阵脚,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僧人也趁乱逃走,无奈手上脚上都有锁链,更可恶的是,——官军为防止他们逃走,给他们喝下了不少让人神志不清的穿心汤。这山道本来就窄,加上这一瞎跑乱撞,多数僧人掉下了山。山下乱石丛生,尽是悬崖深谷,掉下去则必死无疑。慧明双手合十,嘴里不断地念叨着,请求佛祖的庇佑。无奈还是被山贼捉上了山,身上的铁盒也被强行夺去。山贼将他扔进了一间木屋。
慧明这时才发现,众僧人就剩下自己和智明,智定三人了。看到这里,他不禁哭了起来,泪如雨下:师傅嘱托自己带大家到天宁寺,如今只剩下三人,铁盒也被人抢去,怎么对得起师傅的嘱托?“咔嚓”一声,紧接着是锁被打开的声音,他停止了哭泣,一个山贼仍给他们三个包裹,又指着他们叫他们立刻下山。慧明正想问个明白,智明智定对他使了一个眼色,他也就没有再问了。他们拎起包裹,迈开步子,走出了木屋。
经过一间草屋时,慧明看见屋里的人进进出出,忙过不停。屋内连续不断地传出呻吟声。他猜测到屋里有人患了重病,“佛祖普度众生,割肉喂鹰,自己正好学过医术,管他是不是山贼,救人治病总不会错的,进去看看吧。”想到这里,慧明不顾阻拦径直走到病人床前。这人带着面具,眼睛睁得出奇地大,却似乎什么也看不见,靠拢一看,两只眼球上各有一个小窟窿,血丝便从小窟窿中汩汩而出。
说来也巧,慧明从师傅那里学会的“天玄针灸法”正好派上用场。慧明取出银针,左手在那人眼眶上一轮,拇指紧贴眼颊,食指伸直按住鼻骨顶端,“嗖嗖”两声,无影无踪,两只银针便扎了上去。那人哆嗦了一下,立刻停止了呻吟,慢慢地合上了双眼。慧明也不答话,在那人枕边放下一包药,拎起包裹,和智明智定往山下走去。
山路如羊肠般狭窄,周围死一般静,一片漆黑,山下龙泉驿也是漆黑一团——老百姓早已逃亡,没逃亡的,晚上也早早睡觉,不敢点灯。智明一不留神踩到一块石子儿,滑下山去,他大声惊呼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坠落下去,黑暗中只听见智明身体摔在石头上发出的沉闷的响声。慧明欲哭无泪:“佛法无边,苦海无边,去天宁寺是修行,在这里也是修行,还不如在这山脚下建一寺院修行,点几盏灯给行人引路,让黑暗中的人少几个无辜摔死...”
主意既定,慧明和智定便在山下搭建了一小木屋,白天种菜念佛,晚上就高高挂起三盏灯笼,给路人引路。夜里慧明总是想起师傅的遗言,他于是决定外出,云游四海,募捐银两,将小屋建为一座寺院。临行前,他简单给智定交待了几句,背上行囊,大步地走了。
春去秋来,寒暑易节,慧明回来时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他用所募捐到的银两简要地修葺了一座小庙。同样地嘱咐了智定几句,他又上路了:他要走得更远,募捐更多的银两,将小庙扩建为寺院,完成师傅的遗愿,到时候再去山贼那里,赎回铁盒,那可是镇寺之物啊!
大殿前的柳树飘过了九次柳絮,慧明回来了——他步履蹒跚了,腰也弯了,身子瘦的只剩下一层骨头,耳边还有几丝白发。可他很高兴地对智定说,这回的银两够修建一座寺院了,一千两还有余呢。
这消息传到了龙泉知府刘崇那里,刘崇眼珠一转,歪歪嘴巴:这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呀!第二天,刘聪穿戴整齐,和师爷带着几个随从,来到慧明住处。一番假意寒暄之后,刘崇笑道:“本官听说慧明大师这次出门远行,募捐到了不少银两,并准备将这小庙扩建为寺院?”慧明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微弯身子,点了点头。
刘崇叹了口气,面色沉重地说道:“如今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本官好生痛惜,只恨库饷不足。慧明大师如能将银两交由官府,修屋发粮,那可真是百姓之幸,苍生之福啊!”
“刘大人此言差矣,修佛造寺,规劝人心,此乃千古之利。况救济灾民本应官府职责,与小僧何干?”慧明看穿了刘崇的诡计,冷冷地直言相告。
“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强求,告辞!”刘崇盯着慧明,厉声叫道,然后拂袖而去。那目光,狠狠的,露出一股杀气。慧明看着刘崇的背影,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修寺之款终于保住了。可事情哪有慧明想的那么简单。
这天夜里,慧明和智定看见龙泉山上火影颤动,那火影直冲下山去,扑向刘崇所住的县衙。慧明不明白:官府一直设法要剿灭这群山贼,他们为何还要自投罗网?
第三天一大早,刘崇又带着一班人马来到慧明的小庙,刘崇怪异地看着慧明,开口便道:“这群山贼真是胆大包天,前天晚上,他们居然围攻县衙,想抢夺库粮和库银,大师应该有所——耳——闻吧?”
慧明放下手中的木鱼,睁开眼看着刘崇,正色道:“小僧与山贼素无往来,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刘崇眼露凶光,双手捧着一个大盒子,低沉道:“什么意思?大师一看便知。”说完揭开盒子,将盒中之物倒在了地上。——居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人头还带着面具,不是别人,正是慧明当日在山上所救之人。
慧明猛地后退两步,面色痛苦地说道:“大人既已抓捕到他,又何必将他杀死,区区一个小山贼,大人都不...”
“哼!小山贼,他可是山贼的头目,大师请看!”刘崇气急败坏地走到人头前,用脚使劲一踹,那面具“哗哗”掉落!慧明愕然地看着山贼,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身子才停止晃动,脑袋中思绪乱飞:师傅,师兄,铁盒....
这山贼不是别人,正是慧明的师兄慧静。慧静出家半年后的一天早上,家乡一小童急匆匆来到寺中,告知他妻子被龙泉山贼抢走,父母被杀。慧静便要去救人报仇,方丈苦苦相劝,最后才答应他去,命他办完事立刻回寺修行。哪知慧静救出妻子后,众山贼见他有勇有谋,均苦苦哀求他留下来做山大王。慧静看着这群衣衫褴褛,被逼无奈才做山贼的穷苦农民,恻隐之心顿生,便在龙泉山留下来了。慧静为防故人认出,从那以后出入都带着面具。方丈知道此事后沉默了半晌,从此再不提慧静。
铁盒也并非什么镇寺之物,方丈只是在里面装上了几颗梅花针,并巧设盒盖,只要一开盒盖,几梅飞针便夺盒而出,直刺开盒者的双眼。方丈猜测到慧明和众弟子到天宁寺,途中过龙泉山定会遇见慧静。几梅飞针也就算作是对慧静不受佛门戒律的惩戒,他无意弄瞎慧静,便将这飞针刺眼的疗法“天玄针灸法”传于了慧明。他只是希望慧静眼好了之后,可以大彻大悟,再入佛门,不再有好胜好杀之心。
一切正如方丈猜测的那样发展。慧静眼好后,暗中将山上财物变卖成银两,然后匿名募捐给慧明,做修寺之用。前几日他听闻刘崇欲吞占修寺之款,想到师傅惨死,都是官军所为,心中便怒火中烧。当晚便带领众人,直取县衙,要去刘崇狗命,免他再生歹念。哪知刘崇早有防范,反而将他们全部捉住,自己也身首异处。
刘崇见慧明失魂落魄,痛苦不堪,心中更是一喜,他上前指着地上怒目圆睁的人头说:“本官已经查明,这山贼原来也是僧人,和大师同在广宁寺出家,和大师还是师兄关系。大师应该没有忘记吧?大师如不将募捐之款交由本府处置,——”
刘崇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盯着慧明,厉色道:“本官就算你和他是同党,欲刺杀朝廷命官,到时候大师可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
慧明凄然一笑:“小僧向佛之心,天地可见,神明可知,大人又何必威吓小僧?”
“天地可见,神明可知?笑话,你看这佛祖前的油灯,油将尽,灯将枯,这就是你的向佛之心?”刘崇指着油灯,讥言相讽。
慧明转身看着油灯,那油灯,在风中飘摇不定,火苗越来越弱,很快就要熄灭。他蓦然径直走进里屋,片刻又走了出来。慧明双手托着一个木盘,木盘中放着两颗黑白相间的东西。他托着木盘走到刘崇面前,刘崇低头看了看木盘。顿时“哇哇”大叫起来,连连后退,跌跌撞撞好几步,才停下来,心里还扑腾着跳个不停。
慧明对小声啜泣的智定说道:“师弟,将灯芯从我的眼睛中穿过,我要用眼睛照亮佛祖,来表我向佛之心...”那两颗黑白相间的东西正是慧明的双眼!这时,几滴晶莹的像水一样洁净的东西跳进了油灯里,那灯芯立刻旺了起来,火苗四窜,整个屋子亮堂了起来!众人抬头一看,佛祖的眼里正往外溢出那如水之物!
众人一时惊愕万分。刘崇却大骂道:“什么鬼东西?本府可不信!来人,去将那双眼给我挖来!”两个差役将上前阻拦的智定打倒在地,爬上佛像就要动手,刘崇也上前观看。说是迟,那是块,未等差役爬上佛肩,那佛首居然动了起来,左右摇晃几下便飞一般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刘崇身上,刘崇当场一命呜呼,被砸成了肉饼。师爷和几个差役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庙宇。
寺院建成时,智定来问慧明寺院的名号。慧明意味深长地说:“我心向佛,以眼照佛,以眼燃灯,就叫燃灯寺吧!”自此以后,燃灯寺香火旺盛起来。人人都说:佛祖前的那盏油灯,灯芯是穿在眼珠上的...
一、战场逃兵
德国人的轰炸机来了,像漫天乌鸦一样密密麻麻的……
看见飞机投下炸弹,卢卡斯基忙趴倒在战壕里,炸弹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将他震昏过去了。当卢卡斯基醒过来时,他觉得有人正趴在自己的身上,他用力推开那人,才发现那是一个苏军战友的上半截尸体,腰下的部位已经没有了。
卢卡斯基惊恐地站起来,看到整个战场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战场上全是浓浓的烟火,四周全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卢卡斯基吓坏了,转身便跑,路上,他搭上一辆装满逃兵的汽车,向后方逃去。这些逃兵都被德国人吓破了胆,唯恐走慢一步,就会被德国的飞机大炮追上。
但来到斯大林格勒时,他们便被苏军纠察队抓住了。领头的是个少校,他要将这一百多名逃兵送去军事法庭。卢卡斯基沮丧地低着头,他清楚地知道,虽然逃回来了,还是会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
纠察队把这些逃兵押上车,没想到,这时德国人的飞机又来了,扔下一串炸弹。一颗炸弹在汽车前爆炸,将那个少校直接轰上了天,趁着混乱,卢卡斯基和逃兵们拔腿便跑,他们不想被炸弹炸死,也不想被军事法庭处决。
德国的飞机一架接着一架,在斯大林格勒上空狂轰滥炸,整个城市被炸成了一片废墟,而且,德国人的坦克也开了进来,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卢卡斯基慌不择路,逃进了一条下水道中。下水道里虽然有一些地方被炸垮了,但毕竟还有安全区域。
卢卡斯基在下水道里躲了一天一夜。等到炮声渐渐平息时,卢卡斯基突然看到前面亮起了一道手电筒的光柱,他吓了一跳,当光柱照到他脸上的时候,他心里一沉,心想:“一定是德国鬼子,这下完了。”跟着,卢卡斯基听见对方拉枪栓的声音,他准备束手就擒了。
“哦,老兄,是自己人。”对方说。
这是一个年轻的苏联小兵,身体很瘦弱,身上背着一支步枪。两个人相互介绍后,卢卡斯基才知道,这个小兵名叫马可洛夫,随部队参加斯大林格勒外围保卫战,但德国鬼子实在太厉害了,飞机、坦克轮番轰炸,他们的部队死伤过半,被迫退回城里进行防御,他在撤退时跟部队失散了。
“你是哪个部队的?”马可洛夫问道。
“伏尔加地区第三集团军,我们也被打散了。”卢卡斯基胡诌道。
“哦,斯大林格勒的西面已经失陷,被德国人占领了。”
听了马可洛夫的话,卢卡斯基心头的最后一线希望也被浇灭了,因为他检查过下水道,通往东面的下水道被炸塌了,他正准备沿下水道往西面逃去,但现在看来,他已经无路可去了。
上面似乎很平静,除了时不时有一两声枪响以外,基本上听不见炮声,这表明,德国人已经牢牢控制了这个区域。
卢卡斯基和马可洛夫在下水道里,靠着马可洛夫带来的一条黑面包,勉强度过了一天。第二天,他们两个人已经是饥肠辘辘。
“我们出去找一点吃的吧。”马可洛夫提议。
“我的脚受伤了,不能走动。”卢卡斯基撒谎道。
“那好,我出去找吃的,你留在这里。”马可洛夫说完,向下水道的出口走去。
狙击手涅米宁(2)
二、英雄人物
马可洛夫走后不久,卢卡斯基便听见上面传来激烈的枪声。等了半天时间,还没见马可洛夫回来。“马可洛夫一定完蛋了,幸好自己没有去。”卢卡斯基庆幸道,虽然此时他已经饿得前胸贴着后脊梁,但毕竟还活着。
要是找不到吃的,自己非饿死不可:卢卡斯基站起身,想在下水道里找点吃的。由于一直待在下水道里,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看见几只老鼠在下水道里奔跑,决定抓住它们来充饥。可老鼠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笨拙,见他一来,便马上逃到洞中去了。卢卡嘶基叹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竟已经沦落与老鼠为伍的境地。”
就在这时,卢卡斯基看见入口处亮光一闪,顿时慷恐得像那几只逃生的老鼠一样,迅速躲到黑暗深处去。
“是我,马可洛夫。”
听到马可洛夫的声音,卢卡斯基这才跑了出来。马可洛夫似乎带了很多东西,显得异常笨重。等马可洛夫走到跟前,卢卡斯基才看到他带回许多吃的东西,香肠、白面包还有德国佬的军用水壶。
“你刚出去的时候,我听见枪响,以为你被德国人干掉了呢。”卢卡斯基说。
“差一点。”马可洛夫心有余悸地说,他刚出去,就发现外面全被德国鬼子占领了。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闯进的是一个德国鬼子的兵营,他只好硬着头皮,四处搜寻,打算找到厨房和仓库,搞一点吃的二但两个德国鬼子发现他了,将他围了起来,用半生不熟的俄语让他投降。正当马可洛夫举手投降时,突然一声枪响,一个德国鬼子立即栽倒在地上。另一个鬼子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又一声枪响,也滚倒在地了。马可洛夫目瞪口果,一看两具尸体,都是眉心中枪。“好准的枪法。”他忙向枪响的地方望去,只见远处一栋被轰炸得只剩一半的大楼上,一个人影一闪而过。马可洛夫忙逃进一个库房,搜了一些吃的东西,左躲右藏,还干掉了一个德国佬,才逃回到下水道来。
卢卡斯基望着一大堆食物,兴奋地对马可洛夫说: “这些东西,节省着,够我们吃一个星期了。”说完,便大快朵颐起来。
第二天,马可洛夫又准备出去,卢卡斯基不解地问: “有吃的,你还出去做什么?”
马可洛夫有些鄙夷地望着他,说: “一个身体正常的苏联战士,你真的想在下水道里藏一辈子?”
卢卡斯基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假装腿受伤的事,马可洛夫早就看出来了,他顿时面露愧色。马可洛夫似乎也不想再深究下去,就抛开这个话题,说:“我出去看看,是谁救的我。”说完,就匆匆地离开了。
三天后,马可洛夫回来了。卢卡斯基从马可洛夫眉飞色舞的言语中,听到一个足以让他感到震撼的英雄人物。
马可洛夫在废墟里穿梭了两天,一直想找到那个救他的人。直到今天早上,马可洛夫遇见一个战斗在废墟里的苏联士兵,才知道,那天救他的人名叫涅米宁。涅米宁也是一名从前线撤退下来的士兵,他是特种部队的一名狙击手,他擅长藏身在废墟当中,利用熟悉的地形,对德国鬼子进行狙击射杀。涅米宁只要扣响扳机,目标绝对活不了,据说,他已经击毙了十六名德国鬼子,包括一名德军上校。
卢卡斯基问: “涅米宁不怕德国鬼子的飞机和坦克吗?”
马可洛夫说: “德国人驻扎在城西,他们空军怕误伤自己人,不敢动用飞机。由于到处是废墟,他们的坦克大炮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涅米宁藏身暗处,打一枪就换个地方,德国鬼子根本就找不到他。”
从马可洛夫的话中,卢卡斯基读懂了,原来,德国人陷入废墟中,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可怕。
狙击手涅米宁(3)
三、民族精神
第二天,马可洛夫又爬出下水道去找涅米宁了。
这一次,马可洛夫只去了半天就回来了。马可洛夫兴奋地告诉卢卡斯基,说他见到了涅米宁。原来,涅米宁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的家乡在苏联西部,一家人全被德国纳粹杀害了,涅米宁身背国仇家恨,没有选择逃跑,而是躲在废墟中,利用手里的狙击步枪,勇敢地和德国人进行巷战。
马可洛夫兴奋地举起手里的步枪说: “这就是涅米宁送给我的,最新型的‘莫辛,纳甘’狙击步枪,射程一千四百米。我再也不想窝在这个下水道里,我要学涅米宁那样,出去干掉几个德国人。就是死了,也够本了。我回来就是和你道别的。”
见马可洛夫转身离开,卢卡斯基忙对马可洛夫说: “等一下,你能带上我吗?”原来,听了马可洛夫的话,卢卡斯基觉得德国鬼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而且,马可洛夫出去了几次都毫发无损。卢卡斯基从恐惧中缓过神来,军人的尊严渐渐恢复,他再也不要躲在下水道中当一辈子的“老鼠”。
卢卡斯基跟着马可洛夫爬出下水道,来到一个隐蔽地点,马可洛夫变戏法似的从地上翻出一支“莫辛·纳甘”狙击步枪,对卢卡斯基说:“会用吗?”
卢卡斯基当过两年兵,各种枪械都摸过,他接过枪,熟练地操作起来。马可洛夫满意地点点头,让卢卡斯基跟在他的身后,向远处摸去。
两个人来到一幢残破建筑物的三楼,马卡洛夫指了指远处,一个德国的值勤士兵正紧张地四处张望。马可洛夫和卢卡斯基两人藏身之处很隐蔽,德国鬼子根本看不见他。马可洛夫在瞄准镜里锁定德国佬,屏住呼吸,扣响扳机,那个德国佬便一头栽倒在地。
随后,马可洛夫忙拉着卢卡斯基换了个地方。这时,德国佬已经发现了,从军营里出来许多士兵,一边高声叫道“涅米宁、涅米宁”,一边向着他们刚才待的地方乱扫一通。但一切都是徒劳,因为马可洛夫和卢卡斯基已经逃到百米开外了。
和马可洛夫神出鬼没地转了几天,卢卡斯基熟悉了附近的地形,而且,也亲手干掉了几个德国佬。他已经知道德国人害怕巷战,彻底消除了对他们的恐惧。这时,他唯一的梦想,就是想跟着马可洛夫见到心目中的英雄涅米宁。
过了段时间,马可洛夫和卢卡斯基又找到了几个躲藏在废墟里的苏联士兵,这几个士兵和卢卡斯基一样,全是战场上的逃兵。马可洛夫给这几个士兵讲了涅米宁的故事,又给了他们武器,带领他们继续战斗。
在马可洛夫的帮助下,逃兵们消除对德国人的恐惧,组成了一个狙击分队,不分昼夜地和德军战斗,让德军很是心惊胆战。
然而,虽然大大小小地进行了几十次战斗,但卢卡斯基一直没有见到心目中的狙击英雄涅米宁,这成了他心中的一个遗憾。
在一次战斗中,马可洛夫被德国人的子弹击中胸部,在断气前,他用尽力气,对卢卡斯基说:“其实,根本没有涅米宁这个人,涅米宁是我编出来的战士,只是想驱走你们心中的胆怯……”
“那你是谁呢?”卢卡斯基说。
“我是纠察队的一名士兵,那次,准备把你们押送到军事法庭……”话没说完,马可洛夫就咽了气。
卢卡斯基十分吃惊,因为以马可洛夫的身份,本可以将他们这些逃兵当场枪决的,但马可洛夫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重新给了他们自信,这是比什么都重要的。马可洛夫在他心里的地位,就是英雄涅米宁。
虽然马可洛夫死了,但卢卡斯基仍然把涅米宁的传奇继承了下去。而且,他们在敌后的力量越来越强大,给德国人施以了沉重的打击。
一年后,斯大林格勒被苏军收复,卢卡斯基的狙击部队被收编。1945年,卢卡斯基在攻克柏林的战斗中牺牲。
直到卫国战争结束后的很长时间,涅米宁的故事仍被广为传播,这实际上是一个民族不屈精神的象征。
哨所建在呼伦山上,呼伦山便多了一个称呼呼伦哨,也多了一分神秘感。呼伦山很高,海拔一千三百多米,呼伦贝尔大草原唯一的一座山,与大兴安岭南麓相连,受大兴安岭冷空气的影响,冬季时间比较长,无霜期只有三个月,一年九个月飘雪,而且这里的风雪如娃娃的脸说来就来,不给你一点准备的时间,当地人称它呼伦雪。
别看呼伦山远离人群,却是通往满洲里口岸的必经之地。传说东北抗联与小日本为了争夺呼伦山,打了三天三夜,双方伤亡惨重,雪都被染红了,小日本还是没能拿下呼伦山。有人说,那年呼伦山的雪如同鸡血石一般,所以呼伦雪也叫鸡血雪。
很多年以后草原上驻扎了军队,呼伦山就有了哨所。1983年,驻军为了让这里的军民收看到电视节目,经专家考察:只有呼伦山上才适合安装电视插转台。
士兵何平便负责呼伦哨所的执勤和电视插转台的收发工作。
昨夜的大雪把哨所埋了大半截,山顶的地面卫星接收系统的“大锅”也被大雪淹没了,呼伦山白茫茫一片,两只军犬在阳光灿烂的积雪上奔跑着嬉闹着,早已经忘掉呼伦雪昨夜那张怒吼的脸。
何平喜欢呼伦雪飞舞的季节,这时的他不显得那么孤独,觉得漫天的雪花都是来陪伴他的,与他说笑,与他跳舞,还静静地躺在那里,任凭他堆砌成各种姿态的雪景。
今天,何平堆砌的雪人是一个大眼睛的姑娘,他从大衣兜里扯出一条红纱巾,系在大眼睛姑娘的胸前,看了好一会儿,对她说,英子,这条红纱巾是我下山时从镇上买回来的,作为春节的礼物送给你,可惜春节回不去了,只能给你寄回去了。说完,他扯下红纱巾,叠好,放进大衣兜里,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跺了跺脚上的雪粉,拾了一抱柴火进了哨所。
哨所里的电话响了,何平一急怀里的柴火撒了一地。电话是连长打来的,说他的女朋友现在团部,连里已经派人去接了。何平一听说英子要上山来了,那张长脸兴奋地将细眯的眼睛拉成了一条线,握着电话一个劲“啊、啊”的。连长好像习惯了啊啊声,叮嘱他洗洗乱蓬蓬的头发,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屋里烧得热乎点,还让他去套一只雪兔,把他的“野味大炖菜”露一手。
呼伦雪(2)
何平望了一眼窗外的雪人,说,呼伦雪可太神了。他的话把电话那边的连长弄懵了,说,你说什么?何平说,没什么,坚决完成任务。
何平放下电话,从床底拉出一个炮弹箱,打开,翻出一套崭新的军装,麻利地脱掉身上的旧军装,换上崭新的军装,系好领扣儿。他的身材瘦高,扎上腰带像女孩穿超短裙似的,让人感觉风一吹要倒的样子。他拿着小镜子上上下下照了照,满意地咧咧嘴,把小镜子往床上一扔,脱掉上衣挂在墙上,拾起柴火一根一根往炉子里塞。
一袋烟的工夫屋里暖和起来,何平拎起炉子上的水壶,将热气腾腾的水倒进脸盆里,又掺了点凉水洗起头来。一会儿,脸盆里溢满了洗发沫,一股清香的洗发香波味弥漫了小小的哨所。
何平梳洗完毕,从炮弹箱里翻出晾干的猴头、木耳、蘑菇、黄花菜,分别泡在盆里和碗里,提着长枪,拎着兔套子出了门。
何平来到山顶,身上的皮大衣拖在雪地上,皮帽耳翻系在脑后,兔套斜挎在身上,再加上手里提着的那只长枪,打扮得活像东北小抗联。风掀起他身上的皮大衣,雪粉不时打在他的脸上。何平将食指放进嘴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哨子,很快两只军犬从林子里飞跑过来。何平让军犬老欢留在哨所里守着电话,带着军犬老乐钻进了林子里。
何平带着军犬老乐在林子里转悠了好一阵子,才找到雪兔留下的脚印,老练地下套子。套子下好了,他坐在雪地上小憩一会,再到另一处去下套子。平时在一处下套子他心里就有数了,可这次他心里没了底。
又起风了,林子里暗淡下来,何平拍了一下老乐的屁股,喊了一声“去(前进的意思)”,老乐便向林子深处奔去。
何平从怀里摸出一壶酒,打开,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等老乐摸准设套子的地点回来。他一头躺在雪地上,从大衣兜里扯出红纱巾,在空中抖了抖盖在脸上。他透过红纱巾,看见满树枝的雪花像干枝梅一样红艳,风一吹,红纱巾水一样波动起来,里面浮出英子那张好看的脸。何平心想,英子怎么说来就来了,这雪山是那么好上来的?想着,他好像真的看见连长带着英子朝雪山上走来,英子脖子上的那条红纱巾,把她的脸颊映衬得格外鲜活动人。
呼伦雪(3)
近了,英子望着皑皑的群山,眼里噙满了泪水,摇着头说,没想到山顶就你一个人,你的战友在哪里?何平结结巴巴地说,它们在,我马上集合队伍请你检阅。何平朝雪山打了一声长长的哨子。
只见老乐、老欢跳跃着飞快跑来,立在他的面前。
瞧着,望着,英子那张俊俏的脸上流下两行闪动的泪水。
何平笑着说,连长在看你,好了,好了,你不是想吃我们这里的“野味大炖菜”吗,我给你做。何平说着,指着林子喊了声“搜”(寻找埋藏物意思),两只军犬受命向林子的方向跑去。
英子洗完脸,心情也好些了,在一旁看何平把洗好的各种野菜放进铁锅里,问这么炖好吃吗?
这是我们连长最喜欢吃的“野味大炖菜”,是用来招待远方客人的。
英子说,上次你给我寄去的猴头,我做的怎么那么苦。
猴头用淘米水泡一泡就不苦了。
这时,军犬老乐嘴里衔着一只雪兔从林子里跑了回来。英子从老乐嘴里接过雪兔,擦了擦它头上的雪霜说,这雪兔是它捉来的?何平和老乐贴了贴脸,“嗯”了一声,接过英子手中的雪兔,吊挂在墙上,操起一把尖刀麻利地扒起兔子皮来,并将扒好的兔肉一块块剁好,用凉水浸泡,捞出,放到铁锅里。
英子搂着老乐,一个劲地贴脸,老乐“嗷”地一声,从英子怀里挣蹿出去。何平在一旁笑着说,你在哨所呆上一段日子,它们就和你亲了。英子从何平身后搂着他的腰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还是和我回去吧。
何平说,你呆时间长了就不想走了,你知道呼伦山哨所多重要吗?
有多重要?
这里是老百姓看到外面大世界的窗口。
那你怎么不给我一个窗口!
好了,好了,快放手,连长回来了。
连长从外面检查插转台的设备回来,闻到兔肉的香味,一边搓着手,一边说,真香。何平掀开锅盖,用勺子从热气腾腾的锅里捞出一块兔肉,连长拎起冒着热气的兔肉放进嘴里,咀嚼着说,菜做得蛮有味嘛。何平盖上锅盖说,英子,来,我们陪连长喝两杯。
呼伦雪(4)
热气腾腾的“野味大炖菜”搬上了餐桌,两只军犬围着桌子伸着脖子不时地吐着舌头。何平从墙上摘下水壶,拧开盖,给连长倒了半碗,又走到英子身边说,尝尝呼伦山上的小烧,暖暖身子。英子接过水壶闻了闻,抽了抽鼻子说,来到呼伦山不喝呼伦山的小烧,不是白来呼伦山了。说着给连长添满酒,又给何平倒了碗酒,自己倒了半碗。这么一来,酒桌上的气氛马上活跃了起来,连长和何平两人频频举杯,一会儿,一壶酒空了。
英子醉了,倒在床上便睡了。何平和连长出了哨所,来到山的顶峰,连长望着夜色里的雪野,说,知道呼伦雪还有一个名字吗?
何平摇了摇头,连长说,鸡血雪,这顶峰上洒满了抗日英雄的鲜血。
何平知道连长话里的意思,说,连长你放心,我知道呼伦哨的重要。
连长有力地拍了拍何平的肩头,说,她想明天下山,你的想法?
连长,春节快到了,我离不开哨所。
她能留在哨所多好啊!
那我试试。
两人正说着,突然哨所里传出英子的尖叫声,两人同时跳了起来。
不好,有野兽。
何平朝天上就是一枪,随后向哨所冲去。他冲进哨所,英子一头钻进他的怀里。何平安慰说,没事了,一只胆小的熊。英子身体还在抖,抱着何平不肯撒手。连长在一旁说,天亮还早,让她再睡一会。说着走到门口停了下来,说,记着,别关灯。
屋里静了下来,英子抹着泪说,你这里太恐惧了。何平说,黑熊这种动物你不能怕,你越怕它越张狂。
黑熊常来吗?
它是这里的常客,它不来,我还挺寂寞的,这不是快过年了吗?
黑熊也过年?
去年这时候也来过,想弄点吃的。
没伤着你吧。
它挺怕我的,你放心在这里过年,这黑熊挺喜欢女色,不会伤女人的。
你别骗人了。
真的,我挺感谢黑熊的,要不你陪我在这里过年吧。
你让我陪你在这里过年?
何平感觉有泪水落在脸上,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落在脸上的雪花在他手心里化成了水。
屋里怎么飘雪了?
呼伦雪(5)
何平猛地坐了起来,这才发现是一场梦。他抖了抖身上的雪粉,看见林子里飘满了雪花。
这时,远处传来老欢的叫声,急切。
何平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将红纱巾塞进大衣兜里,朝林子里打了一声长哨,好一会儿,不见老乐的影子,那边老欢的叫声更急切了,何平便向哨所奔去。
何平赶到哨所,军犬老欢守着桌子上的电话一个劲地叫着。何平拿起电话,电话没蜂音。他拍拍老欢的头说,刚才电话响过。老欢叫着冲出了哨所。何平知道电话线被大雪扯断了,要尽快查找线路,否则和山下失去了联络,可就出大事了。他提枪出了哨所,见老欢朝林子里跑,快步跟上。
老乐没有回来,何平并不担心,看来老乐是想亲自弄一只野兔回来,孝敬主人的女朋友。这一点何平对老欢拿不准,对老乐是信心十足的。
老乐是一位副司令奖赏给他的。
何平刚当兵时,呼伦山还没有电视插转台,这里的军民别说看电视,能听到外面的声音都难。当地军民为了描写山下小镇博克图文化生活的单调,还编了一句顺口溜:博克图不大点,东西沟上下坎,百货商店不开门,照相馆没胶卷,公社书记一只眼,一把瓜子嗑三圈。连队驻扎在山里,到博克图镇要翻三座山,连队唯一了解外面情况的便是连部的一台半导体收音机,不过,收音的效果吱吱啦啦的极差,大家要静心屏住呼吸才能听清里面的内容。连长常带收音机到呼伦山,山上的信号比山下的信号清楚。
呼伦山最热闹的时候,是建电视插转台那一年。山下的军民听说要建电视插转台,热闹得像过年一样。听说山上的石头砖块运不上去,全师的官兵都出动了,轮番向山顶背石头砖块,老百姓也自发地参加了运输的队伍。为了尽快看到外面的大世界,官兵和老百姓每人带上一只手电筒,斜挎在肩上,背的背,扛的扛,将石头砖块连夜运上山。曲曲弯弯的山路上,一只只手电筒排成了一条长长的火巨龙,把整个呼伦山映得通红,格外的壮观。那些爬不上山的老人和小孩也围在山底下观战,整个山城里的人好像没有人入睡,直到天明。那情景生活在山城博克图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忘记的,也许就是那一年,黑白电视机开始走进山城人的家家户户,也走进了连队和哨所,站在遥远的呼伦山一步就可以跨进北京城,放眼祖国的大好河山。
呼伦雪(6)
何平没想到连里把这项光荣的任务交给了他。上山的第一天,眼望群山觉得自己是呼伦山的主人了。可没过多久,呼伦山的寂寞和恐惧,吞没了他的新鲜感和自豪感,心想,年底还是复员回家吧。后来,一位副司令员来呼伦哨所检查工作,改变了何平的想法。
副司令员上山那天,望着眼前那孤独的小屋,紧紧握着何平的手说,小鬼,你辛苦了。何平满脸通红地一个劲傻笑。副司令员摸了摸他的头问,有什么困难吗?何平傻笑着望着副司令员那一脸的汗水,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时,老欢在一旁叫了起来,何平看了老欢一眼,想起什么说,首长,能给老欢找个伴吗?副司令员瞅了瞅老欢,老欢很乖地跑了过来,吻着副司令员的脚尖。副司令员摸了摸老欢的头说,有老欢就应该有老乐,山里缺少的就是欢乐。副司令员亲切地拍了拍何平的肩膀,下山了。
不到一个月,上级工作组从军犬训练基地给何平送来了一条军犬,望着这条军犬,何平想起副司令员的话,就给这条军犬起名叫老乐。
老乐不愧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去年一场大雪,把整个哨所都埋了起来,门被大雪塞得死死的,是老乐打开窗户从雪堆里钻了出去。当何平从窗户爬出去,刚把门前积雪清除,打开门,老乐嘴里衔着一只雪兔飞奔回来,何平一把将老乐搂进怀里,心里热乎乎的,眼泪在眼圈里不停地打转,心想,老乐啊,你怎么知道大雪封山会断粮啊!
何平想到这里,相信他带着老欢查线回来,老乐一定会衔着一只雪兔飞奔而来。
何平跟着老欢在林子里转了两个多小时,才找到被暴风雪扯断的电线。他拿出电话机接上线,试了试,没有蜂音。他判断线路不只断了一处,这样查下去查到何时。他在老欢屁股上拍了一下,指着林子喊了一声“搜”,老欢飞身前行,一眨眼的工夫消失在林子里,雪地上留下一串轻盈的脚印。
何平趟着老欢的脚印在雪地里艰难地行进。
林子里又起风了,卷起的雪粉不时钻进脖子里,他打了一个冷战,裹了裹大衣,想躲在大树下休息一会儿,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支撑着向前移动着。忽然,眼前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向他移动,他机警地端起枪。天哪!是两只庞大的黑熊,他倒吸了两口冷气,朝天上就是一枪。他不想伤着黑熊。谁想两只黑熊听到枪声,不但没有吓跑,反而晃晃悠悠向何平扑来。看这情景它们是饿急了眼,不肯放弃何平这个美餐。何平来不及跑开,脚下一软,倒在雪地里,感觉一只熊掌已向他压了下来,他机灵地一闪躲过熊掌,谁想另一只熊掌重重地拍在他的后背上,像一块大石头砸了下来。何平一头撞在树上,眼前直冒金花,慌乱中,他勾动了扳机,只听“砰”的一声,一只黑熊后退了两步,另一只黑熊举起笨重的熊掌又拍了过来,重重地拍在他的前胸,他眼前一黑,从雪坡上滚了下来,撞在一棵大树上。黑熊又反扑过来,何平忍着剧烈的疼痛,支撑着爬了起来,背起枪“嗖嗖”三下两下爬上了大树。他无力地趴在树杈上,身上的血不断滴在雪地上,殷红了雪地。两只黑熊闻着雪地上的血迹,嗷叫了两声,用笨重的身子轮番撞着大树。大树摇晃着,何平死死地抱着大树,用枪口对准两只黑熊,一只黑熊的肚子滴着血。何平对黑熊的本性还是了解的,黑熊听到枪声,只要不伤害它,它会被枪声吓跑的。今天它是饿急了眼,加上一只黑熊受了伤,它们想报复,不过,受伤的熊是不敢恋战的。
呼伦雪(7)
何平的前胸后背都被抓掉一块肉,血糊糊的,他撕破线衣缠好伤口,血还是渗了出来。望着殷红的雪地,耳边回响起连长的话:何平啊,知道呼伦雪为啥叫鸡血雪吗?山顶峰洒满了抗日英雄的血迹。想到这里,他挣扎着举起枪,向天空接连放了数枪。黑熊嗷叫了两声,摇摇地向林子里钻去。望着远去的黑熊,何平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一头从树上摔了下来。
老欢和老乐听到枪声飞奔而来,看见主人躺在血泊中,围着主人打着转,突然,掉头向哨所跑去。很快,老欢和老乐套着雪爬犁赶了回来。它俩吻了吻何平的脸,何平没有醒,便扯着何平的衣服托到雪爬犁上,衔起雪爬犁的套子向山下飞奔。
暴风雪搅得雪野上空一片混沌。
何平从暴风雪的撕扯中醒来,发现自己脸上挂满了雪霜躺在雪爬犁上,雪野里奔跑的老欢和老乐已经成了雪犬。他挣扎着想起身,感觉全身没了知觉,心里一急,一颗泪珠从挂有雪霜的睫毛中滚了下来。
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烈,爬犁道上的积雪堆积得越来越厚,雪爬犁不时被积雪卡住,风雪中疲惫的老欢和老乐一头栽在雪地里。何平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雪爬犁上滚了下来,艰难地双腿跪立支撑着爬了起来,摇晃着扯着军犬在雪地里吃力地爬行。
暴风雪弥漫了雪野上空,温度急剧下降。何平不得不抛下雪爬犁,吃力地推着军犬在齐膝深的雪野里移动。军犬在雪地里跌跌撞撞,辨别不出爬犁道的方向,在风雪中打着冷战。何平跪在雪地上,艰难地脱下皮大衣,用两只胳膊肘支起皮大衣,一手抱着一只军犬,紧紧地贴在胸口,用身体阻挡着刺骨的暴风雪。
暴风雪还在疯狂地刮着,何平吃力地抬起头,好像看到战友们奔跑的身影,一抹红色在战友们中间飘动着,他僵硬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抖动的双唇里断断续续流出三个字:呼伦雪。
他脸上那刚毅的表情慢慢地定格在那一瞬间,雕塑一般的身躯渐渐地消失在茫茫的雪野里。
山下,连长接二连三地拨着呼伦哨所的电话,始终不通,英子在一边急得直抹泪水,连长便带着两名战士和英子坐上雪爬犁向呼伦山疾奔。
呼伦雪(8)
雪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清风掀起一层层白纱,雪爬犁像飘泊在白色的海洋里。突然,战士小刘手指前方惊叫起来:连长,你看。连长从雪爬犁上站了起来,举起望远镜了望,雪野里清晰地出现两只军犬,他心里一沉,失声喊道:快!
雪爬犁在爬犁道上风一般地飞奔。
近了,军犬老欢和老乐身上挂满了雪粉,四蹄在厚厚的积雪上连抓带蹬。连长傻了,腿一软跪在雪地上,双手用力刨着积雪,两名战士也扑了过去。
又起风了,不时扯动着雪原上的层层白纱。
连长和两名战士双手停在雪地里,一串串泪珠穿过层层的白纱,融入积雪里。
眼前的何平,身体向前跪着,胳膊肘支撑着皮大衣,两手抱在怀里,坚硬地支撑在雪地上,如一座雕像。连长发现何平的大衣口袋上有一抹红色,扯出,是一条血色的红纱巾。英子身子一软,扑了过去,紧紧抱着冻僵的何平,哽咽着说,何平哥,你醒醒,我是来和你一起在呼伦山上过年的,你怎么不看我一眼啊!
英子将红纱巾系在胸前,滚滚而下的泪水打在红纱巾上,随清风在雪野里飘散,也吹散了何平身上层层的白纱。
这时,雪原上响起悲壮的枪声。
对于可以和人类比拼心力的狼,人类必然产生一种复杂的感情,那不是爱,也不是单纯的恨,更大程度上是恐惧,恐惧于它的聪明敏税,剽悍凶猛,忠诚团结。
狼有着很强的团队精神。它们在狩猎的时候,既有明确分工,又有密切协作,群狼的那种团队的精神足以让狮虎等猛兽色变。他们永不言败,只要锁定目标,不管跑多远的路,费多长时间,始终向着目标前进,因为他们总有坚信成功的信念。此外,它们对爱情的忠诚更是可歌可泣。
在美国西部大开发期间,牛仔们在原野上放牧大量的牛。由于生存之地受到侵扰,因而狼群开始袭击牛群。狼群中一条名为“大王”的灰狼极其机警,它率领自己美丽的妻子——母狼“爱丽斯”和其它灰狼袭击了大约两头牛,整个狼群在草原上神出鬼没,因为它们聪明冷静,从而巧妙破坏了牛仔们精心设下的一个个陷阱。
不幸的悲剧还是来临了..
“爱丽斯”终被捕获,为了宣泄心中愤恨,猎人们将“爱丽斯”放在两条马反向拉紧的绳圈中,快马奔驰拉扯,“爱丽斯”挣扎扭动,口喷鲜血而亡。这一切,“大王”都看在眼里,他不顾一切地追逐着“爱丽斯”的尸体,直至被弃置的地点,终于一脚踏进了陷阱..隔天早上,“大王”断了气,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就这样孤傲地死在了挚爱的伴侣身边。
这种对爱情的忠贞足以让人类汗颜。
对于可以和人类比拼心力的狼,人类必然产生一种复杂的感情,那不是爱,也不是单纯的恨,更大程度上是恐惧,恐惧于它的聪明敏锐,剽悍凶猛,忠诚团结。
从前的灵宝县不是今天的这个名子,叫做桃林,又叫桃林县。桃林县西有座夸父山。这里一直流传着“夸父追日”的故事。
上古时候,我国北方高高的成都载天山上,住着一个巨人族叫夸父族。这个部族的头人夸父,身高无比,力大无穷,有不平凡的的意志。
那时候,世界上很荒凉,毒蛇猛兽横行。夸父为丁本部族的人们能活下去,每天跟洪水猛兽搏斗。夸父率领本族的男女,在斗争中取得了一次又一次胜利。夸父把捉到的凶恶的黄蛇绑在自己的两只耳朵上,抓在手里,高兴得哈哈大笑。
有一年,天大旱。火一样的太阳晒焦了地上的庄稼,晒干了河里的流水,使人热得难受,实在无法生活。夸父就立下雄心壮志,发誓要赶上太阳,把太阳捉住,让它听从人们的使唤。
一天,太阳刚刚从海上升起,夸父就从东海边上迈开大步去追赶它。夸父身高力大,一迈步,震得大地直摇晃。他一脚踏下去,就在浙江临海县的复釜山上,留下一个长长的巨人脚印。太阳在空中飞快地转,夸父在地上疾风一样地追。中午,夸父追赶太阳来到湖南沅陵县一带,他跑得又饿又累,就停下来用三块石头支起锅来做饭。他吃完饭,见太阳已经偏西了,就赶紧迈开大步又追了上去。后来,这三块支锅石就成了辰州东面的三座大山。
太阳快落山了,夸父离太阳越来越近。到了甘肃东部的泾川县,他停下来歇一会儿,把鞋里的土块、石子往外一倒,就成了一座小山。现在人们叫它“振履堆”。夸父跨过一座座高山,穿过一条条大河,在禺谷眼看快要追上太阳了,这时,别提他心里多高兴了。当他伸手就要捉住太阳的功夫,突然,感到头昏眼花,竟渴得晕过去了。他醒来时,太阳早已不见了。他站起来走到东南方的黄河边,伏下身子,猛喝黄河里的水,黄河水被他喝干了,又喝渭河里的水。谁知道,渭河里的水也被他喝干了,还是不解渴。这时,他又打算去山西雁门山一带,去喝大泽里的水,可是,夸父实在太累太渴了,当他走到华山以东、灵宝以西不远的地方,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就倒下去死了。夸父死后,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座大山。这就是现在灵宝县西三十五里灵湖峪和池峪中问的夸父山。夸父死时扔下的手杖,也变成了一片五彩云霞一样的桃林。桃林的地势险要,以后人们就把这里叫做“桃林塞”。
夸父死了,他的后代子孙就居住在夸父山下,生儿育女,传业后世。夸父的子孙居住的村子,就是今天夸父山下的“夸父营”。
青山镇来了个卖艺的老头,自称“竹叟”,一根竹棍耍得出神入化。
说起青山镇,那不过是个地处深山的小地方。当地人平日里进山砍树,然后运到外头去卖,日子过得倒也不错。镇上人口稀少,极少有外人来。
竹叟的到来,在青山镇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只要有他表演,看客们铁定里三层外三层地挤个水泄不通。这竹叟手里的一根竹棍实在是太过奇妙,别看这根竹棍看似普通,却格外神奇,一会儿从里头飞出鸽子,一会儿能从两端长出鲜花,令众人啧啧称奇,掌声不断。
因此,竹叟到了青山镇后,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这日,竹叟像往常一样表演了几招,众人还意犹未尽时,他却收起了竹棍,唉声叹气起来。有人问:“您这是怎么了?碰着什么烦心事了?”
竹叟叹着气说:“说了你们也不懂。你们这些外行人,也就凑个热闹,图个新鲜。要是有个爱竹如命的人在这儿,想必就能看出个中玄机,可惜知音难觅啊。”
有人一拍大腿:“您说的爱竹如命的人,我们这倒是有一个,可惜您来得不巧!”
竹叟闻言,耳朵都竖起来了。那人接着说:“我们这地方有个姓李的秀才。说起来,这李秀才的祖上还当过大官,到了他祖父这一代,也还算是名门。可惜,李秀才的爹爹年轻时被牵扯进一桩官司,从此李家就家道中落,只能算是一般人家了。”
竹叟道:“知音难觅,何必问出身?你说的李秀才,住在何处?”
那人笑道:“我说您来得不巧,您还不信!李秀才这会儿正瘫在床上,恐怕命不久矣!唉,这也是命数。李秀才的家族有一种叫做‘堵心症’的遗传病。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他们家的人只要到了四十岁就会因心脉堵塞而突发急病,即便是神仙来了也没得救。李秀才今年刚满四十,说来也奇怪,平日里李秀才的身子一向好得很。前阵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卧床不起,病情一天比一天重了。”
旁边又有人附和:“可不是嘛,李家的家传绝症,我们这地儿的人都知道。以前,李家家大业大,还有人愿意嫁过去。李家的人也自知命不久矣,个个都铆足了劲早娶老婆、多生儿子。因此,虽然李家代代早逝,倒也香火不断。”
先前的那人又说:“可惜呀,到了李秀才这代,就剩个老宅子。虽说宅子大,也有点田地,但我们山里人最不缺的就是吃的和住的,所以谁也不愿把自家闺女嫁过去。这李秀才是根独苗,传到他这一代,就剩他一个了。看来,过不了多久这李家就要绝后了。”
众人唏嘘不已,竹叟也满脸哀戚。
过了一会儿,竹叟又道:“我与他同是爱竹之人,虽未曾谋面,但也算是知音了。既然李秀才危在旦夕,那么小老儿更该登门造访了。小老儿对医术也略知一二,说不定呀,这李秀才到了我这儿,病就好了呢!”
话音刚落,看客中就有人迎面浇了他一盆冷水:“我说老人家,杂耍您在行,看病可就未知了。要知道李家的祖上发达的时候,请了不知多少个御医,个个都束手无策,后来遍访各地名医也是无果。您呀,就别白费力气了。”
竹叟笑了笑也不说啥,只是向众人打听了李秀才的住址就直接上门拜访了。
到了李家,一个小厮将竹叟迎了进去。其间,竹叟四处打量,这李家的宅子果然大,依稀可见往日的风光。如今虽不至于家徒四壁,但看起来也就只是普通的人家了。
到了内房,竹叟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李秀才。这李秀才面如白蜡,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小厮一脸难过地对竹叟说:“这些天来,我倒是能经常去看您变戏法,可惜我们少爷平时那么爱竹如命,如今却没有机会看。要不是这病啊,少爷早就亲自去拜访您了。”
看到竹叟来了,李秀才挣扎着要坐起来。
小厮赶忙将李秀才扶住,李秀才喘着气对竹叟说:“想必这位就是耍竹的老人家了。这些天来,我常听我家小厮说,镇上来了个变戏法的,能把一根竹棍耍得出神入化。唉,我真想去看看啊。想不到,今日劳烦您老人家亲自登门了。”
竹叟呵呵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都说知音难觅,小老儿听说这儿有个爱竹之人,就算踏破铁鞋也要来看看啊。实不相瞒,我祖上有几手秘法,你要是信得过,不妨让小老儿试试,说不定能治好你的病!”
李秀才一脸苦笑:“老人家若想试,尽管一试。我这破身子已是命不久矣。早一天晚一天都是死,又有何差别?”
话音刚落,就传来了小厮的哽咽声。
李秀才叹道:“我们李家以前也算是名门望族,不过到了如今,也就是普通人家了。我这大半生来孑然一人,唯有这小厮是我们家从小收养的,一直跟着我。如今我要走了,要说有什么牵挂的,也就只有他了。”
小厮早已泣不成声:“少爷莫牵挂,我不愁吃不愁穿,啥也不缺。”
竹叟听到这儿,感慨道:“主仆情深,倒也难得,不枉小老儿特地来一趟。你放宽心,小老儿一定尽力而为。”说完,竹叟让小厮去外头守着大门,不让任何人进来,然后竹叟开始用祖传秘法为李秀才治病。大概过了半日,听到里头叫唤了,小厮这才进去。
病榻上的李秀才早已熟睡过去。竹叟满头大汗,他站起身来一边擦汗,一边对小厮说:“等你们少爷醒了就没事了,小老儿身子乏,先告辞了,改日再来。”
小厮点了点头,送竹叟出门。
其实不管是李秀才还是小厮,都认为竹叟是死马当活马医。毕竟这家族绝症传了这么多代,要是有得治,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哪知道,李秀才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再醒来后就面色红润,精神头十足,还破天荒地吃了两大碗干饭。
李秀才大喜,忙让小厮再去把竹叟请来。
竹叟一进门,看到李秀才精神抖擞的样子,顿时点头道:“不错,恢复得不错。以后你只要好好休养,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李秀才和小厮早已跪倒在地,磕头谢恩。
竹叟将两人扶起,说道:“本是知音,自当如此。若是言谢,反倒俗了。”
李秀才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道:“老人家所言甚是,是晚生太激动了,一时不能自已。不瞒您老人家,自打记事起,这病时时刻刻都叫晚生提心吊胆,没想到这病竟然还有痊愈的一天。老人家,您可真是神人啊!”
竹叟摇头道:“神人谈不上,误打误撞而已,也是咱俩有缘。”
两人都是爱竹之人,一番攀谈后顿生相见恨晚之意。直至暮色深沉,竹叟才起身道:“其实我这趟再来贵舍是来辞行的。我在这青山镇待得够久了,也该走了。今日一别,恐怕也难有相见之日,你可要好好保重。”
李秀才一惊:“怎么就要走了?老人家您若是不嫌弃,不妨就在我这儿住下。虽说我家道中落,但我还有宅有田,如今身体又好了,多个人不算什么。再说,好不容易碰着个同道中人,哪能这样就走?”
竹叟摇头道:“若是可以,小老儿也情愿不走了,但实在是身不由己。”
李秀才多番挽留,但竹叟去意已决。李秀才不便再强留,只好叹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这次就算老人家没治好我的病,能和老人家一番叙谈,我也不枉此生了。”
两人唏嘘感慨一番后道别,各自珍重。
送竹叟走后,小厮想到了什么,于是问李秀才:“少爷,老人家是怎么医治您的病的,您可曾留意?”
李秀才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不知道。这老人家先是按了按我的四肢,我觉得特别困,便熟睡过去了。昏睡中,我只觉得心口有点疼,但又醒不过来。醒过来时,已过了一天一夜了。”
小厮眉头一皱:“这可如何是好?不是小的说丧气话,毕竟这病不是一般的病,若是日后再犯,如何医治?”
李秀才淡淡一笑:“刚才闲谈时,我也曾问过老人家是怎么医治的,老人家顾左右而言他,显然是不愿言明。他既不肯说,必有缘由。毕竟人家救了我一命,也不能奢求其他!”
小厮点了点头,连忙称是。
李秀才又道:“不过老人家临走前对我说,只要我日后闲时多种种竹子,多观赏竹子,这病就不会再复发,无须多虑。”
小厮笑着说:“这病跟竹子也能扯上关系,倒是奇谈!”
李秀才不以为然:“奇人之事,咱凡夫俗子又怎能明白?单是老人家举手投足间将这传了这么多代的顽疾治愈,就可见其非一般人。高人自有非凡的能耐,咱们照着办也就是了,其他的想了也没有用。”
自从竹叟离开青山镇后,李秀才的病果然不药而愈,成了当地的一大奇谈。
之后的几年,李秀才的生活倒是有了大的转折。之前李秀才因为性命堪虞,也无心其他,如今没了隐患,李秀才便开始钻研致富的营生。这些年来,他因为家族遗传病的关系,对药材涉猎甚广。于是,他便利用青山镇的地理优势以及家里头的田地,开辟出一个药园子专门种植药材。结果没几年,白花花的银子滚滚而来,李家一下子又恢复了往日的风光。
有了钱的李秀才先是将老宅子重新装修了一遍,极尽奢华之能事。之后,李秀才四处物色美女,娶了一房又一房。黄金在手,美人在怀,李秀才这日子过得别提有多快活!
这日,听说朝廷有一位大官即将回青山镇省亲,李秀才不由得心念一动。一旁的小厮见状,忙问道:“少爷,怎么了?”
李秀才沉吟片刻,说道:“这青山镇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穷乡僻壤之地。以前,因为有家族病的困扰,我不得不居于此地,以便休养身子。如今,我的病好了,银子也有了,是时候到外头去好好享受一番了。”
小厮道:“莫非少爷有什么办法?”
李秀才笑道:“我没办法,但银子有办法。近年来朝廷财力匮乏,四处倡捐。咱倒是可以捐个官来做,这么一来,咱们搬出青山镇就名正言顺了。到城里当了官,自然就有银子,咱也不至于坐吃山空。”
小厮回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本来咱们若是搬出了青山镇再经营药园子,可就有些不方便了。现在看来,药园子再好也比不得做官来钱容易。”
没过几天,那位朝廷大官回到青山镇探亲。李秀才四处托关系,见了大官一面,奉上了白花花的银子。大官颇为满意,让李秀才回去等着。
果然,大官回朝没多久,圣旨就到了青山镇,赏了李秀才一个县令当,择日赴任。虽说县令不过是个芝麻官,可所辖地界不错,油水多,且天高皇帝远,关起门来就是一方土皇帝。一接到圣旨,李秀才就开始忙前忙后,准备赴任。
自从李秀才病好后,到如今恰好是第十年。这十年间,李家早已今非昔比,成了青山镇的首富。如今李家要举家迁徙,事情自然繁多。但李秀才忙得眉开眼笑,嘴巴都合不拢了。
哪知万事俱备之际,李秀才却再次病倒了,且病来如山倒,没几天就瘫在床上了。
李府上下顿时乱成一团。李秀才喘着气,对小厮道:“快,快去找竹叟来。这次的堵心症比上次更严重,若是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可竹叟这十年都没踏足青山镇了,上哪儿找去?
李秀才想了想,说:“那老头儿是个爱竹之人,居不可无竹,想必就住在竹林附近。这一带风景不错且成规模的竹林并不多,你挨个找,一定要把人找到。”
幸运的是,小厮找到第三处竹林时,竟然真的找到了竹叟。
看到了小厮,竹叟并不感到意外,听明了来意,竹叟决定再次去青山镇。
时隔十年,两人再次见面都不胜感慨。竹叟还是和十年前一样,似乎一点也不见老;而李秀才却是缠绵病榻,只剩下一口气了。
一见到竹叟,李秀才顿时痛哭流涕道:“老人家救我!”
哪知竹叟却叹了口气,摇头道:“这次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了。”
李秀才一愣,想到了什么,赶紧挣扎着起身,说:“老人家,这一次您若能救我,李家的家业分您一半,决不食言。”
竹叟却冷笑道:“我要你李家的家业有何用?唉,这次见面和十年前相似,但人却不同了。若是十年前,你哪会这般浑身铜臭、俗不可耐?”
李秀才方知刚才的言语惹恼了竹叟,忙扶住床沿,以头击床,自责不已。
竹叟感叹道:“不是小老儿铁石心肠,见死不救,实在是无能为力。你可知我上次为何能救你?”
李秀才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竹叟道:“想来你也心知肚明,小老儿并非一般的杂耍之人,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奇人异士,但也稍有些过人之处。得知你爱竹成痴,所以十年前特来救你一命,以手中精竹做成竹心,取代你七窍皆堵住的坏死之心。”
一旁的小厮恍然大悟:“老人家这么一说,我这才想起一件事来。当时,老人家进门时本带着一根竹子,可出门离去时,那根竹子却已不见了,原来如此。”
竹叟接着说:“但这竹心并非毫无禁忌。你好歹也曾是爱竹之人,应知竹子素爱淡泊宁静。竹之内心,乃是空心,即为四大皆空之意。你既以竹为心,就该淡泊名利,静心休养。上次临走前我曾嘱咐你多种竹,多赏竹,切不可忘了竹之寓意,便是此意。可这十年来,你又如何?”
李秀才叹道:“唉,老人家说的是。都怪我,这十年来利欲熏心,早已不复往日的爱竹之心。昔日悉心照料的竹林现在早已凋零残败。”
竹叟点头道:“我一进门便已察觉到了。这十年来,你早已把爱竹之心抛之脑后,忙着追名逐利,享受生活,昔日的竹子早已任其自生自灭。这十年来,你大概也从未亲手栽种过竹子,更无心赏竹。我的那番话,你恐怕也都忘光了。”
李秀才闻言,一脸的羞愧。
竹叟痛心道:“竹之心,贵在四大皆空,淡泊名利。可你却利欲熏心,不仅使竹心蒙尘,还以各种欲望填满了竹心,使其不堪重负。如今竹心已被填满,也如你李家的历代先祖一样,心窍皆堵塞,堵心症自然就复发了。可惜啊,这换心之术只能施行一次,所以这次,你是回天乏术,神仙难救了!”
李秀才这才明白,是自己害了自己!
竹叟叹了口气,飘然而去,只留下泪流满面的李秀才瘫在床上,悔恨不已。
三伏天的夜晚,一些人坐在禾场上乘凉,扎堆闲聊,谈起了徐苟三,都赞不绝口地说:“徐苟三思维敏捷,出口成章,在我们这里算得是个才子,没有谁能比上他。”
有个姓周的财主在一旁听了,很不服气地说:“他是个种田打土块的,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怎么能称才子呢?如果他都算才子,像我这读了“川年经馆”、“四书五经”的人,岂不是才子中的才子了。”
人们想看一下周财主的笑话,就说:“你说他不是才子,能不能把他喊来,你们俩比试一下文才呢?”
周财主说:“行啦,这不是我吹牛的话,在文才方面,我比他不知要强多少倍,我把他骗的卖了,他还以为是在走亲戚哩。”
人们不信这个邪,就把徐苟三喊来了 周财主傲慢地对徐苟三说:“我想出几副对联你对,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徐苟三不以为然地说:“既然来了,那就试试看吧。”周财主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吟出了上联:“夫人儿子我。” 徐苟三不假思索地应对:“乌龟王八蛋。” 周财主斥责徐苟三:“你为什么骂人。” 徐苟三说:“我没有骂人啦,我是在对对联,这对联是讲对杖的,你看:你的夫人对乌龟,你的儿子对王八,你对蛋,你说这对的好不好?”周财主被问得哑口无言了。
乘凉的人一个劲地叫起好来,周财主第一招就吃了败仗,他想:“你骂我,难道我就不会骂你吗?”他摇头晃脑地想了一会,又吟出了一联:“ 苟三之苟乃为狗。”徐苟三随口答道:“财主的财应是豺。”
乘凉的人又叫起好来。周财主这一招又吃了一个闷亏。他对徐苟三说:“在众人面前骂来骂去,有失大雅。我来出个富有文采的对联你对:”
他又出了一上联:“珍珠玛瑙钱。”周财主话音一落,徐苟三就对道:“ 箢子扁担锹。”
周财主说:“你怎么对的都是你用的东西?”
徐苟三说:“因为你出的都是你想的东西,所以我对的就是我用的东西。”
乘凉的人又是一阵喝彩声。周财主心想:“看来对短对联不行,我要搞一副长对联,他对不出来。”
他摸了半天脑壳,好不容易才想出了一副上联:“香花不白,白花不香,只有栀子开的花,又白又香。” 徐苟三随即用讥讽的口语对道:“臭屁不响,响屁不臭,只有财主放的屁,又响又臭。”
周财主气得直翻白眼,徐苟三乐得暗暗发笑,乘凉的人一个劲地叫好,搞得周财主无地自容,他找了个借口说:“徐苟三,我的口干了,回去喝口茶了再来。”
说罢,周财主就灰溜溜地走了。乘凉的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这掌声既是对徐苟三大获获胜的赞美,也是对周财主惨遭失败的讥笑。
一、狼不领情
曹明宝爬了半天山路,累得气喘吁吁的,刚要跨进御狼谷,突然迎面出现三头体型庞大的野狼,目光凶幽,拦在他的面前,不让他再向前半步。
曹明宝朝一头毛色金黄、左边耳朵有个豁口的野狼亲切地喊了一声:“阿黄,我是明宝啊!”说着跑上几步,伸手想去抚摸它的脑袋。叫阿黄的豁耳狼对他毫不领情,“呼”的一声,朝曹明宝扑来。曹明宝惊得往后一蹦,大叫:“阿黄,不认识我了?”又急忙把手指伸进嘴里,鼓起腮帮,吹出长长的哨声。这哨声又叫狼哨,是爹教给他的,用来和御狼谷里十多条野狼沟通。可哨声过后,三头狼还是没有丝毫松懈。
说起这条二十多里长的御狼谷,原来叫楠木谷,长着许多金丝楠木,当时楠木谷里没有野狼。金丝楠幽香阵阵,木质坚硬,金丝闪闪,千年不腐,专用于历代宫殿建筑、龙椅宝座、箱柜橱盒的制作,以显耀出至尊至贵的皇家气派。由于历代王朝对金丝楠滥采滥伐,到了清代,楠木谷仅存了二三十株,散布在几十里长的山谷。乾隆派人来到楠木谷,采伐了四五株一抱粗的金丝楠后,立刻差人专职守护,同时下旨从皇家狩猎场捕来五六头凶猛机警的野狼,放生楠木谷,人们从此便把楠木谷改称御狼谷。也由于这里地处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又有群狼把守,所以散落在山谷丛林的几十株金丝楠才得以保存到现在,实是幸事。当时为清王朝看护金丝楠的,正是曹明宝的祖先。世代相袭,至今已近三百年了。
五年前,曹明宝在御狼谷吃不得苦耐不住寂寞,跑出去打工。看到外面花花世界,一直想发笔大财。有一回,他泡网吧,从网上看到许多人进山偷伐金丝楠,一株就值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看到这里,他心里忍不住了:“御狼谷不就长着许多金丝楠吗?赶紧回去……”可是,他很快就泄气了,他根本不知道金丝楠长啥模样,父亲从来没告诉过他。再说,这金丝楠为国家二级保护珍稀树种,早在明清时期,民间如有人采伐,轻则坐牢,重则杀头。如今,政府也加大了对盗伐金丝楠的犯罪分子的惩罚力度,采伐偷运都是犯罪行为。在巨大金钱利益的诱惑下,他还是硬着头皮,在网上写了个帖子,说他知道金丝楠生长的地方,想找人合作,许诺成功以后利益对半。帖子发出后不久,有个叫阿龙的男子与他网上联系,同意和他合作。
曹明宝很快回到御狼谷。谁知道,他被三头狼当作了陌生人拦住,不许进入御狼谷。他小心地走近那头豁耳狼阿黄:“阿黄,七年前你同阿青争夺头狼,被阿青咬豁了半只耳朵,是我天天为你换药……”
曹明宝发现阿黄的脑袋动了一下,像是记起了那件事似的。可当他试探着再次向前跨了一步时,阿黄突然嗥叫一声,从地上蹿到半空,一下跳下来把曹明宝紧紧压住,吓得他魂飞魄散,大喊:“救命,救命啊!”
就在曹明宝感到极度恐惧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像夜风掠过林涛的低啸声,压在他身上的阿黄像接到了什么指令,立刻松开,其他两头狼也乖乖退到了一旁。
二、神奇狼哨
“爹吹的狼哨!”曹明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到从林子深处跑出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背着猎枪,雪白的头发。他惊魂未定,扑上去:“爹,你若晚来一步,我命就没了。”
老人久久地看着曹明宝,眼里噙着泪,哆嗦着嘴唇喊:“你……你可回来了……”
“我想爹呀!”曹明宝装成十分难受的样子。
这时,刚才要置曹明宝于死地的阿黄和其他两头狼,友好地围上来,朝曹明宝伸着舌头,摇头摆尾,显得十分亲热。
之后,阿黄领路,父子俩进了御狼谷。一路上,树木有时茂密,有时稀疏,不时蹿出只野兔、野羊。曹明宝一面跑,一面向老人说,现在又盛行淘金丝楠了,价钱一直疯涨……他们曹家世代守护着的御狼谷,长着几十株天然金丝楠,他担心有人进来偷伐,所以决定回来守护金丝楠,同时也为了照顾老人,尽尽孝心。
老人叫曹世山,带着十几头狼,尽心尽责地守护金丝楠。到了寒冬,大雪封山,老人便打野物让狼过冬,有时自己勒紧裤带,也不让狼饿着。这群狼分散在御狼谷各个警戒点,老人用神奇的狼哨联系、指挥它们,用它们的凶猛与机智,把一个又一个觊觎者赶走。老人一年只离开御狼谷两三回,去乡里领取点粮食、衣服等物品。他三十多岁才娶了个女人,女人生下儿子后就病死了。现在可好,跑出去的儿子还惦记着御狼谷,惦记着爹,终于回来了。
这时,曹明宝却是想着狼哨的事:“爹,刚才阿黄为什么不认识我了,吹狼哨也没用?”
曹世山回答:“你离开御狼谷四五年了,把狼哨记错了。”
怎么会记错呢?曹明宝怀疑爹换了狼哨。如果老人不把新的狼哨传授给他,他怎么同阿龙偷伐金丝楠?于是连忙说:“对,是我记错了。您快教我,不然,这些狼都不认我了。”
曹世山觉得儿子要留在御狼谷,忘掉狼哨是很危险的,于是一路回家,一路吹出了各种音调的狼哨……
曹明宝认真仔细听,用心学。同时他也分辨出,此刻爹教他的狼哨果然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难怪刚才阿黄它们要凶狠地将他拒于御狼谷外。
曹世山带着儿子回到半山坡茅草搭成的小屋,冷锅冷灶,老人过着十分凄凉孤独的日子。
晚上,老人又咳又喘,这是他在御狼谷落下的老毛病,现在入秋了,又犯了。曹明宝急忙拿出一大包药,取出几颗黑色药丸,说他出山后一直惦记着爹的气喘病。说着,倒了一杯水,让老人把药服下。
五六天后的一天深夜,谷口方向突然传来阵阵忽高忽低的狼嚎,把曹世山父子一下惊醒了。
三、狼嚎声声
爷俩立刻起床,跑出茅屋,月亮被乌云遮住,山林黑黪黪一片。阿黄坐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伸长脖子,绿幽幽的眼睛警惕地张望着黑暗的御狼谷。曹世山侧耳听了会儿说:“有人进谷,被狼拦住了。”
“快去看看,谁这么大胆!”曹明宝气愤地说。
曹世山望着夜色笼罩下的山林,把手伸进嘴里,发出“呜——哇——”的狼哨,阿黄也昂起脑袋,发出与老人相同的叫声。紧接着,声音由近到远,让狼互相传递,传遍御狼谷。老人又说:“没事了,我们回去睡吧!”
曹明宝明白,这是爹发给狼的信号,各警戒点提高警戒,若有人强闯御狼谷,它们就会赶去增援,谁敢冒死进来?
谁知道,就从那天起,每到深夜,狼群就嚎起来。一连十来天,老人吃不消了,走几步路就喘。曹明宝加大药量给老人服用,着急地说:“爹,这些人居心不良,你又喘得这么厉害,万一出了什么事,叫我一个人怎么办?”
曹世山喘了阵气说:“是啊,有些事该向你交代了!”
第二天,曹世山带上豁耳狼阿黄,同儿子跑进茂密的林子。老人指着一株高达十余米、枝叶茂盛的大树说:“这就是金丝楠!”
曹明宝激动得脸色都变了,老人终于要把金丝楠告诉他了。其实,这是祖上一代代传下的规矩:只有到老人快去世的时候,或者说父辈对下辈进行了严格考验后,确认下辈不起贪心时,才会将御狼谷保存下来的金丝楠,向后辈一一交代清楚:金丝楠有多少株,具体位置在哪里……如今,老人感到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服药也没用,儿子已心甘情愿回到御狼谷,如果再不把怎么识别金丝楠的方法传给他,自己眼睛一闭就来不及了。
接着,老人仔细地将树形、叶片、颜色、花形、果状等金丝楠的识别特点说给曹明宝听,因为与金丝楠相仿的树木有许少种,不仔细鉴别,外形都差不多。
曹明宝朝眼前的这株金丝楠看去,在阳光的照射下,整株树木隐隐透出闪闪的金点,还扑来钻鼻的香气,他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把这些特点牢牢记在心里。老人又带着他在御狼谷跑了个遍,把三十多株金丝楠的生长位置告诉了他。
过了三天,狼群突然停歇了嚎叫,山林变得安静极了。
这天晚上,老人没有合眼,天一亮,他顾不得一步三喘,同儿子带上豁耳狼阿黄来到林子巡查。他们在一个山坡转弯处停下来,父子俩惊得目瞪口呆:在没有狼嚎的紧急报警下,一株生长期长达百年的金丝楠,居然被偷伐倒地,并且一锯三截,最小的一截不翼而飞……
树根新鲜,枝叶满地,留下的两截金丝楠发出阵阵香味。
这可怪了,偷伐者是怎样避过机警而又凶猛的野狼,进入御狼谷的?又怎么在狼的眼皮底下把一截金丝楠偷运出去?这些野狼前些日子夜夜嚎叫不停,而到了关键时候,为什么反而集体噤声?
曹世山喘得胸脯起起伏伏,眼睛里翻腾着愤怒的火焰。
曹明宝也装成无比惊讶与愤怒的样子,心里却暗暗高兴。因为,他知道阿龙得手了。原来,曹明宝进山前,阿龙替他准备了一套秘密武器——微型通讯设备,暗暗挂在腰间,可以通话,也可以传送图片录像。因此,曹世山向儿子传授新的狼哨,老人吹狼哨指挥狼群,父子巡视御狼谷,识别金丝楠……这一切都实时传送到阿龙那里。而阿龙又请了个口技高手,模仿传送过去的狼哨,于昨天晚上毫无阻拦地带着一群人进入御狼谷,又神不知鬼不觉伐下金丝楠,偷运出去一截。
阿龙为什么盗走最小的一截,却留下两大截呢?
四、惩罚头狼
曹世山老人带上阿黄进了林子,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一株树龄长达百年的金丝楠被锯成三截,两大截在地上,最小的一截不翼而飞。
原来,由于金丝楠十分沉重,进谷的二十来个人只能抬出去最小那截,留下的两大截想必是打算日后再弄出去。由于曹明宝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老人,所以老人绝对想不到这是自己儿子伙同外人里应外合共同搞的阴谋。
曹明宝面露难色,十分担忧地说:“爹,这群狼究竟是怎么搞的……”
曹世山突然把手指伸到嘴里,发出一阵“嘟嘟嘟”的狼哨,很快,分布在各警戒点的十几头狼急匆匆赶来,集合到曹世山面前,后腿一缩,朝着主人,前腿跪下了。
曹世山脸色铁青,一面喘气,一面从地上拾起一根手臂粗的金丝楠树枝,在阿黄的脑袋前挥动了一下,然后高高举起,怒声责问:“阿黄,你是它们的头儿,怎么一点警觉性都没有?是谁放人进来偷伐金丝楠的?把屁股转过来!”
阿黄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色,在曹世山严厉的目光下,慢慢把屁股挪了过来。
曹世山举起金丝楠树枝,狠狠向阿黄屁股砸去,阿黄痛得“嗷”的一声,死死咬紧白森森的牙齿。
一下、二下、三下……阿黄的屁股渐渐肿了起来,曹世山也喘得越来越厉害。
其他的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得木头似的钉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曹明宝在一旁假惺惺劝道:“爹,阿黄一直在我们身边,你打它有什么用?”
曹世山喘着粗气,头也不抬,恨恨地说:“阿黄的鼻子能闻到几十里外陌生人的气息,发现情况为什么没有发出警报?偷懒,没有尽职,就得挨打!”曹明宝“哦”了一声,没想到阿黄这么厉害。
惩罚结束,阿黄的屁股被打得鲜血直流,对着曹世山哀叫一声,扭过头,用长长的舌头一下下舔着伤口。
曹世山的眼睛红了,又忽然挥动一下手里的金丝楠树枝,朝跪在他面前簌簌发抖的其他十几头狼厉声警告:“今天惩罚阿黄,以后再犯错,你们也一起罚!”
说完,曹世山吹了声长长的狼哨,十几头狼一下站起来,撒开腿,奔回各自的岗位去了。
惩罚头狼的一幕,被曹明宝通过秘密武器传送到了阿龙面前,那头的阿龙一面看,一面叫喊:“精彩,真是精彩!”
五、真假金丝楠
山区的秋天,一天比一天凉,老人喘得连床都快爬不起来了,曹明宝天天给他服用从山外带进来的药,也没见什么效果。这天,曹明宝说:“爹,你躺着不要动了,我带着阿黄出去看看。放心,只要有人敢跨进御狼谷,我绝不会放过他们。”说着,就领着豁耳狼阿黄离开了茅屋。
整个一上午,曹世山一直躺在床上,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快到中午时,阿黄突然跑回来,咬住曹世山的裤管,将他往外拖。“出事了!”
曹世山心头一紧,赶紧背上猎枪,跟着阿黄七拐八弯来到一块林木稀疏的地方,发现曹明宝被捆在一株大树上,周围站着五六个精壮汉子,其中一个眼若鹰隼的光头男子,正举着树枝狠狠抽打曹明宝。奇怪的是,十几头狼围坐在这些入侵者四周,闭着眼睛,无动于衷。
只听那个光头男子朝曹明宝吼道:“说,什么地方有金丝楠,快说……”
“你们已经偷伐了一株,还要问我!”曹明宝怒目圆睁,愤怒地回答。
“嘿嘿,上回运出山的那一小截,我们让懂行的看了。哼,是假的!快把真的金丝楠告诉我。得了真金丝楠自有你的好处。如果胆敢再骗老子,你死定了!”光头男子声嘶力竭地喊着。
曹明宝身子一挺回答道:“什么真的假的,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
“还嘴硬。不说就把你送上西天!”光头男子冷笑一声,举起树枝向曹明宝脑袋抽去……
“放下!”曹世山举起猎枪怒吼道。
光头男子急忙转回头,见面前站着一个老人,就朝旁边的人喊:“把这老头一起送上西天!”
五六个精壮汉子一拥而上,老人“砰”的一声扣响了猎枪,子弹在那个光头男子脚下开出朵黄泥花。就这一枪,闭眼坐着的十几头狼一齐被惊醒,跳起来向光头一伙扑了过去。光头吓得掉头就跑,那几个汉子也跟着跑了。奇怪的是,狼群追了一阵子,就停下来不追了。
曹世山把曹明宝从树上解下来,心疼地抚摸着他的伤口。曹明宝对老人说,他带着阿黄出来巡视山林,除了上回偷伐的那一株金丝楠外,其余的都安然无恙。这时,看看太阳快到头顶了,就打算回去吃午饭,正走着,忽然被一群陌生人拦住,三下五除二把他捆到树上,逼他说出真的金丝楠在哪里。
最后,曹明宝满脸疑惑地问:“爹,我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说偷伐的那株金丝楠是假的?”
老人长叹一声,又喘了一阵,承认前些日子他指给曹明宝的几十株金丝楠,确实不是真的。
曹明宝暗暗一惊,难道老爹发现了什么,这才提防着自己?他心里不由暗恨起老爹来,正是那假金丝楠让他白白挨了一顿揍。
六、郑重嘱托
“爹呀,你怎么连儿子也要骗?”曹明宝装成委屈极了的样子,流出了眼泪。
“没办法呀,我担心你这些年在外头心混野了。”曹世山继续抚摸着儿子的伤痕说,“这回啊,你是好样的,打死也不领他们去找金丝楠,让我放心了。”
曹明宝见这场同阿龙合演的苦肉计起作用了,不禁暗暗得意。可他心里还有疑惑,于是又问道:“爹,阿黄接受了你对它的惩罚,也警告了其他狼,可它们为什么不长记性,仍然让这些坏人进入御狼谷?我被他们捆到树上,不管怎么喊,它们就是不来救我!”
老人摇摇头,也是一脸疑惑,有些忧虑地说:“是呀,这些狼像喝了迷魂汤。看来,光教训阿黄还不够!”说着,老人气愤地举起树棍,把站在眼前的十几条狼都狠狠揍了一顿。它们被揍得屁股发肿,围着主人哀嚎,像是承认错了似的。
当天夜里,老人喘了一个晚上,又是一刻也没有闭上眼睛。曹明宝跑进跑出,端水送药,不住地说:“爹,你可千万要挺住啊,挺住!”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了,老人坚持着从床上爬起来,勉强吃了点儿早饭,然后对曹明宝说:“看来,我这身子骨是有一天没一天的,等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认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金丝楠。”
曹明宝听了高兴得心花怒放,老人终于要把御狼谷的真相向他说了。
其实,他从山外带回来的药,根本不是什么良药,而是慢性毒药。阿龙原本要把老人一下毒死,可是老人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曹明宝不愿这样做,只想让老人服药后起不了床就可以。不过,那药真毒,控制了药量也没用,老人已经感到自己快死了,又目睹儿子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按祖上传下的规矩,他得把真正的金丝楠在哪告诉曹明宝了。
曹明宝抑制住剧烈蹦跳的心,扶着老人,在御狼谷找了一阵子,老人突然停在一株高大秀丽的树木下,说这株才是真正的金丝楠。接着,老人拿出一把刀,切开树皮,然后细细地向儿子传授区别真假金丝楠的要领:眼前这株金丝楠树皮呈灰黄色,非常薄,并且有着明显的深色麻点状皮孔,切开后,能看到内皮与木质相接的地方有黑色夹层。而前些日子被偷伐的那株,树皮灰白,光滑无孔,切开后也根本看不到那黑色的夹层。再闻闻眼前这株金丝楠发出的香味,幽幽的,似有似无,让人像喝了口百年陈酿似的,微微发醉。而上回偷伐的那株的香味,浓烈冲鼻,像樟木香。再用眼睛去瞧,眼前切开树皮的金丝楠呈浅绿色,闪着点点金丝,纹理梦幻般瑰丽;而上回偷伐去的,纹理单调,闪出的不是金丝,而是分泌出淡黄色的树汁。最后,再用手去摸,眼前这株金丝楠木质坚硬而温暖,细密而柔和,而上回那株……
老人最后说:“这御狼谷,长得像金丝楠的树木不少,也幸亏真正的金丝楠隐藏在里边,才幸存下来。”
曹明宝听得眼睛一眨一眨的,顿时激动万分,他一一用心记着。
接着,老人又一面爬山,一面喘,领着曹明宝爬到一块坡地。这里右边是山,左边是深五六十米的悬崖,下面是条急流。坡上长着一株高达二三十米,两三个人也合抱不过来的大树。在秋风中,树叶飒飒,发出似有似无的幽香。曹世山指着大树说:“它就是我们御狼谷的金丝楠木王,已有千年,连当年的乾隆爷都舍不得动它,说留下它能给世间降福去邪。为了保住这株金丝楠王,我们曹家已有三四个人同坏人搏斗时死在了树下,守护的狼也被打死不少。明宝啊,我把御狼谷里的几十株金丝楠都交托给你了,你宁死也不能丢掉一株啊……”
说到这儿,老人突然大口喘起来,脸色发紫,一下倒了下去……
七、失灵的狼哨
曹世山老人感觉自己快不行了,于是决定带曹明宝去认一认真正的金丝楠。老人一面爬山一面喘,最后爬上一块坡地,指着前面的大树说:“明宝啊,我把御狼谷里的几十株金丝楠都托给你了,就是死了也不能丢掉一株……”话未说完,老人突然大口喘起来,脸色发紫一下倒了下去。
曹明宝把老人背回茅屋,老人越喘越急促,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他一把拉住儿子的手说:“这些日子御狼谷不太平,不要怪阿黄它们,这些都是我……我的安排,也让你看个明白,以后用心防着点……”
显然,老人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其实都是儿子同阿龙里外勾结造成的。老人抓着曹明宝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快不行了,让我把最后一套,也是最管用的狼……狼哨传给你,听着——”
曹明宝心头一惊,爹还有一套最管用的狼哨没教给自己?以前自己太小觑老人了,差点误了大事。也难怪,金丝楠是老人的命根子,为了保住御狼谷里的金丝楠,老人真是用尽了心机!曹明宝瞪大眼睛,盯着老人。这时,老人不知哪来的精神,眼睛仿佛迸出火花,把两个手指塞进嘴里……
喘了好一阵,老人向曹明宝交代:“我死后,按曹家祖上规矩,停尸三天,才可下葬……”
曹明宝赶紧点头答应。老人交代完后事,就这样安心地去了。为了试试爹最后教给他的狼哨管不管用,曹明宝来到林子里,一声长啸,顿时狼嚎震谷,四蹄惊地,十几头狼一齐奔到他面前,听候新主人的指令。
“我就是进入御狼谷的陌生人,你们怎么拦我?”曹明宝转过身,装成强闯御狼谷的样子,豁耳狼阿黄立刻带着两三头狼,“呼”的一下扑到他跟前,瞪起绿幽幽的眼睛,举起锋利的爪子,不让他往前一步。
最后,曹明宝吹出让狼群互相生死搏斗的急促狼哨,狼群迅速一分为二,嗥叫声、撕咬声、惨叫声不绝于耳,狼群越战越勇,不一会儿,就有几头狼挂了彩……
曹明宝赶紧发出停止搏斗的指令。他欣喜万分,想来,老人死前一直对他不放心,设置了各种考验,幸好他成功地一道道过关了。
第二天,阿龙带着七八个精壮男子,大摇大摆地进入御狼谷,一路上说说笑笑。进入御狼谷不久,阿龙便通过微型通讯设备大声呼喊曹明宝:“你在哪里?我们进谷了,快领我们去找金丝楠木王……”
收到消息的曹明宝不觉一惊。当老人带着他见过了真正的金丝楠,特别是那株千年楠木王后,他忽然生出个念头,于是关闭了那套藏在腰间的微型通讯设备,他要从此独占御狼谷,尽情享受御狼谷给他带来的无尽财富……他已经用老人去世前传授他的狼哨对狼群下了指令,没有他的允许,绝对不允许陌生人再进入御狼谷一步。可眼下,阿龙竟然领着人毫无阻拦地进来了,并且指名要采伐千年楠木王。曹明宝不禁紧张起来,令他百思不解的是,当时他已经关闭了微型通讯设备,阿龙怎么会知道楠木王的消息?
八、黑洞洞枪口
曹明宝硬着头皮,说自己正等着他们呢。很快,阿龙带着人找到了曹明宝。曹明宝在阿龙的胁迫下,一同爬上长着金丝楠木王的那块山坡。阿龙看到了那株高高的千年楠木王,张开双臂大叫:“啊,发财了,一千万啊!”阿龙叫罢,又转过身,发现千年金丝楠木王的左边是令人恐惧的悬崖峭壁,下面是一条急流。他对曹明宝说:“这位置多好,只要把金丝楠木王锯倒,用绳子顺着吊下去就行!我已经派人在下面接应了,放到水里,出山十分容易!”
阿龙他们带着锯和绳索,看来他们早有准备。
曹明宝急得抓耳挠腮,他明白这株千年金丝楠木王一旦被阿龙锯下,到了水里,他就控制不住局面了,于是忙阻拦说:“阿龙哥,这株楠木王是有灵气的,镇着这条御狼谷,千万不能动。这谷里金丝楠有的是,我带你去锯。”“什么灵气不灵气,这宝贝出手后,你可买房子,娶女人成家,留着它干什么?”阿龙拍拍曹明宝。
曹明宝挡住阿龙:“阿龙哥,你刚才说这株楠木王值一千万,你得先付我五百万!”
“嘿嘿!”阿龙干笑了两声,“对,对,我们有约在先,先给钱!”说着,把一只鼓鼓的皮包扔到曹明宝面前。
曹明宝俯下身,急忙打开拉锁,只见里面露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扎扎百元钞票。正当他抖着双手拎起皮包的时候,阿龙突然用一支黑洞洞的手枪抵住了他的脑袋……
曹明宝惊得魂飞魄散:“阿龙,你……”阿龙用手摸摸光头,说:“在这世上,哪有见了宝贝让人分享的?”
曹明宝大叫:“不,你不要打死我,爹已经教我怎么识别真假金丝楠,我们继续合作!”
阿龙用手枪抵住曹明宝的脑袋,用讥讽的口气说:“你当我同你一样傻啊?”说着,伸手往曹明宝腰间一摸,收回了那套微型通讯设备。情急之中,曹明宝把两个手指塞进嘴里,吹出老人死前教给他的最后一套狼哨:“呜——啦——”可是,不管他鼓起腮帮子怎么吹,也没见到一头狼的影子。
阿龙仰天大笑:“好,我让你死个明白。前天我发现你突然关了同我联系的设备,就知道你小子在耍花样。就你也跟老子耍心眼?你做梦也想不到,在你身上装的那套设备有两个频道,一个是我同你联系用的,你可关可开;另一个是秘密的,永远开通的,那个秘密频道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金丝楠,楠木王在哪个位置,还有你爹最后教你的那套最管用的狼哨……哼,你想独占御狼谷,可惜长了个猪脑子。今天你是死定了!”
九、血染楠木王
曹明宝双眼一闭,不禁哀叹一声。一个贪字不但害了爹的一条老命,自己也没落个好下场。看来,眼下一切都在阿龙掌控中了,再求也没用。想到这儿,他不觉泪水流了出来,双腿打着哆嗦,等着阿龙开枪。
就在阿龙要扣动扳机的时候,突然听到“当”的一声,阿龙手里的枪应声落地。阿龙感到手腕被割裂般的疼痛——从林子里飞出一块棱角尖厉的石头砸在他的手腕上。阿龙大吃一惊,抬起头,只见一个肩上背着猎枪,头发雪白的老人朝他们飞奔过来。阿龙大吃一惊,他早在曹明宝传过来的图像中认识了这个老人,他就是曹明宝的爹。他不是被曹明宝下药毒死了吗?他亲眼通过设备看到老人死的,怎么又活过来了?曹明宝也感到很惊异,顾不得多想,忙大喊:“爹,救救我!”
老人大步跑到楠木王前,举起猎枪,朝阿龙愤怒大喊:“谁敢动金丝楠木王一枝一叶,老天马上惩罚他!”
“砰——”一声尖厉的枪声响起,瘦高个子偷偷从老人背后开了枪。老人怒目倒下,鲜血飞溅,染红了金丝楠木王。
曹明宝扑上去喊:“爹,我害了你,让你做了鬼还不得安心!”阿龙从地上拾起手枪,指着父子俩说:“不管你们是人是鬼,一起上天堂吧!”
老人突然把手指伸进嘴里,随着一阵震动山谷的长啸,十几头狼在阿黄的带领下,刹那间奔驰而来,把阿龙他们团团围住,瞬间发起凶猛的进攻。阿龙大吃一惊,同那瘦高个子一起朝狼开枪,狼十分灵活,连根毛也没伤着。
眼看子弹快打光了,阿龙跳到曹明宝身后,一条胳膊勒住他的脖子,手枪抵住他脑袋,朝背上还冒血的曹世山喊:“你要儿子活命,赶快叫狼退去!”
老人一下惊呆了。如果儿子被害,这御狼谷就要遭殃了。突然,阿黄从半空中蹿下来,一口咬住了阿龙的手腕。
“砰——砰——”阿龙扣动扳机,子弹穿透了阿黄的喉咙。
鲜血从阿黄的脖子飞迸出来。当阿龙想趁机抽出握抢的手时,只听“咔嚓”一声,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抽出来一看,右手腕子已经空荡荡,右手和手枪一同留在了阿黄的嘴里。此时,阿黄才訇然倒下。
阿龙疯了般从瘦高个子手里夺过手枪,向曹明宝开枪。可是,子弹已经打光。他歇斯底里举着鲜血淋淋的右手腕子,和瘦高个子一同扑向曹世山。群狼跳过来,把他俩一步步逼向左边的悬崖。“啊……”随着惨叫声,二人滚了下去……
这时,老人再次把手指伸进嘴里,吹出“呜呜”的狼哨,狼群接到指令,停止攻击。其余的人喊爹喊娘,屁滚尿流,一齐跪在老人面前磕头求饶。老人喘着气朝他们说:“留下你们的命,快滚出御狼谷吧……”
在五六头狼的押送下,他们狼狈逃出了御狼谷。
曹明宝哭着扑在阿黄身上,悲痛欲绝。今天要不是阿黄舍命相救,他父子俩都得死,他将成为御狼谷永远的罪人。
四周沉寂下来。曹明宝抱住老人,流着悔恨的泪水,大声呼喊:“你是人还是鬼呀,我给你服的药是阿龙给的药,我不想毒死你……”老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告诉曹明宝,他没有死,儿子的一切,怎么逃得过他的一双火眼金睛?他把药丸都偷偷扔掉了。他弄不明白,自己传授给儿子的狼哨怎么都会泄露到御狼谷外,于是将计就计,把阿龙一伙一步步诱入御狼谷,引上绝路,让这伙罪人得到了报应,同时也让儿子接受血的教训,不要愧对祖宗遗训,只可惜让阿黄丢了性命……
曹明宝听后,面对已经断了气的阿黄,和眼前一群忠心耿耿守护着金丝楠的野狼,无比羞愧,流出悲痛的泪水。
老人死了,同阿黄一起埋葬在这株千年金丝楠木王的旁边。从此,曹明宝像把世间的一切都看透了似的,肩背父亲的猎枪,领着新的头狼,警惕地巡视在御狼谷……
百多年前的一个秋天,住在大洪山脚下的猎手蔡百中上山打猎,回来的路上,在路边杂草里发现了一只小狼崽。这只小狼崽应该是走失的,它不知道怕人,像一只小狗一样跟着蔡百中,撵也撵不走。蔡百中看着很喜欢,就打算把它带回家。
同行的猎手告诫他,除非小狼崽的爸妈被打死了,否则不要招惹小狼崽,它的爸妈会寻着气味找来的。蔡百中家祖祖辈辈都是猎人,他对狼的习性当然了如指掌。他笑着说:“我懂的,先带回家,让我家儿子玩玩,那小子长大了也是一块打猎的好料。我们不会伤害小狼崽的,等它的爸妈来要就还给它们。”
回到家,儿子小虎果然十分喜欢,和小狼崽一起撒着欢玩了个够。
第二天下午,村后山上有几只狼晃来晃去,看来是冲狼崽子来的。蔡百中要把小狼崽放掉,可儿子小虎哭闹着说要再留一夜。蔡百中把小虎当宝贝疙瘩,无奈只好依了他。吃过晚饭,蔡百中把前门后门和窗户都关得死死的,一家人早早上了床睡觉。到了半夜,蔡百中一家人被拍门声惊醒,原来是狼在外面撞门。屋里的小狼崽欢叫着冲向门口,也用头撞着门板。屋外的狼听见小狼崽的欢叫,把门撞得更响了,号叫声吓得蔡百中一家三口胆战心惊。蔡百中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不明,是万万不能开门的,就爬起来把猎枪填上药,将枪口对准门口,只要门被撞开就开枪。儿子小虎吓得偎在妈妈怀里,就这样一直僵持到天亮。
等天光大亮,蔡百中就看见对面的山上,有两只狼正对这边号叫。他连忙抱出小狼崽放在地上,拍拍它的头,向对面山上一指,说:“快去找你的爸妈。”小狼崽撒着欢向山上冲去。只见公狼留在山顶关注着小狼崽的动向,母狼则箭一般地冲下来迎接它。
就在小狼崽快要接近母狼时,突然一声枪响,小狼崽应声倒下。蔡百中惊呆了!
母狼围着小狼崽的尸体打着转哀鸣不已,然后冲蔡百中发出一声充满怨恨的号叫。公狼从山上冲下来叼起小狼崽的尸体,接着两只狼转身冲上山顶,消失了。
母狼的号叫让蔡百中打了个冷战。他回过头,只见黄二麻子拿着枪从田沟里露出个头,对蔡百中诡笑了一下,然后晃晃悠悠地走了。
蔡百中冲黄二麻子的背影吼道:“黄二麻子,你嫁祸于人,不得好死!”黄二麻子回过头来打着哈哈说:“还不知道谁不得好死哩,你麻烦大了,晚上等着喂狼吧!”
蔡百中气得冲回家里,拿起猎枪就要找黄二麻子去拼命,被他老婆死死拉住,好说歹说,蔡百中才作罢。说起黄二麻子这个人,是大洪山一带有名的无赖,专种刺不栽花,名声极坏,四十出头了还孤身一人。去年秋天农忙过后,蔡百中和几个猎人一起打猎去了,黄二麻子扒着窗子偷看蔡百中的老婆洗澡,被蔡百中的老婆泼了一脸洗澡水。蔡百中回来后,知道了这件事,气不过,把黄二麻子打了一顿,两家的仇就结下了。
蔡百中所住的村子住户不多,稀稀落落的,他家在西头,与黄二麻子的家相隔五十米远。黄二麻子听说蔡百中捡了一只小狼崽,昨晚又听见狼叫,估计蔡百中早上会放掉小狼崽,就躲在田沟里偷偷打死了小狼崽。小狼崽死了,这笔账自然会记在蔡百中的头上,狼的报复心极强,不报了仇誓不罢休。这以后,他就可以看蔡百中的好戏了。
蔡百中决定让老婆带儿子回十几里远的娘家去,自己留下来和狼做一个了断。身为猎手,他对狼的秉性太了解了,今晚狼肯定会来报仇,要么他把狼打死,要么他被狼咬死,躲是躲不过的。
送走老婆和儿子,蔡百中就忙活开了。他先在房子四周挖了陷阱,下了兽夹,再把家里的两杆猎枪都装上了火药。
到了半夜,只见月光下一些黑影慢慢移了过来。蔡百中吃了一惊,来了十几只狼!狼群的数量大大超出他的预料,他不由紧张起来,急忙端起猎枪架在窗户上,只等狼群靠近陷阱他就开枪。可谁知狼群径直走向黄二麻子家。蔡百中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由得高兴起来,估计狼看见了枪是黄二麻子开的,恩怨分明,找他报仇去了。
果然,过了不久,就听见狼撞门的声音。蔡百中跑到后窗,看见有几只狼已经跳到黄二麻子的房上掀瓦。蔡百中心中涌起一阵快意,这个黄二麻子,这才叫自作自受,活该!接着他就听到黄二麻子的声音,声音里充满恐惧。这时,蔡百中看见一只狼半个身子已钻进窗子,黄二麻子喊救命的声音都变了,有点像鬼哭狼嚎。如果这只狼钻进去,黄二麻子必死无疑。蔡百中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这人虽然可恨,却也罪不该死,于是他朝黄二麻子家的上空接连放了几枪,狼群受到惊吓四散而去。
早上,蔡百中还在睡梦中,被一声惨叫惊醒。起来一看,是黄二麻子掉进自己屋外设的陷阱,屁股上扎满了竹签。蔡百中拉出黄二麻子,帮他拔掉竹签,敷上药,然后虎着脸问他来干什么。黄二麻子不好意思地说:“蔡大哥,我是特地来感谢你救命之恩的!”蔡百中冷冷地说:“谢倒不必了,你还是赶紧想想自己该怎样躲过这个难关吧,狼今晚还会来。”
黄二麻子其实就是为这事来的。他已经仔细想过了,自己平时把人都得罪了,没人肯帮他。和狼拼吧,自己没这个胆量,昨晚吓得连火药也装不进去,要渡过这个难关,还得求蔡百中帮忙。他满脸堆笑地说:“蔡大哥,还得求你帮忙想想办法啊。”
蔡百中气愤地说:“你这是咎由自取!当初你开枪时,就没想到后果?你大概没想到,狼是火眼金睛,早看清了是你开的枪吧。”
黄二麻子只得乖乖地听着,等蔡百中埋怨够了,他忽然双膝一弯,跪在蔡百中面前,挤出几滴眼泪拖着哭腔说:“你不救我,我死定了,反正是死,不如死在你面前。”
蔡百中指着黄二麻子的鼻子骂道:“黄二麻子,你真是个无赖!你干吗要死在我面前?你走吧,我帮不了你。”黄二麻子跪在地上眼巴巴地苦苦哀求,并一再保证以后改过自新,不再做缺德的事了。
蔡百中骂够了,气消了,心也软了,拉起黄二麻子答应帮他想想办法。他吸着烟,在屋里来回踱着步,陷入沉思。看来要想彻底杜绝狼的纠缠,只有智取。他想了很久,忽然一拍脑袋说:“有了,我爷爷曾告诉我一个方法,可以试试看。不过,你一切得听我的。”
黄二麻子连忙答应。
到了傍晚,蔡百中到了黄二麻子家里,如此这般布置一番,然后拉上黄二麻子躲了起来。半夜时分,狼群果然又来到黄二麻子的房前。这次来的狼比昨晚还多,有二十多只,它们兵分几路,有的撞门,有的钻窗户,有的上屋顶掀瓦。不一会儿,就闯进了黄二麻子的家。又过了一会儿,狼群从黄二麻子家出来,撤了。
天刚亮,蔡百中和黄二麻子急忙跑进黄二麻子的家,只见门和窗都破了,屋上的瓦也被掀得乱七八糟,卧室床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原来昨天蔡百中叫黄二麻子拿出两斤酒喂猪,等猪吃得酩酊大醉后,他和黄二麻子把猪的四只蹄子捆得紧紧的,把猪嘴也用绳子缠紧,再淋上人尿,穿上黄二麻子的衣服戴上帽子。收拾妥当后把猪抬到黄二麻子的床上,用被子紧紧裹着。然后两人在屋里把门闩上,从窗户爬出来。因为酒味和尿味掩盖了猪臭味,狼误以为躺在床上的活物是黄二麻子,把猪撕成了碎片。
狼报了仇,从此后再也没有来过。蔡百中以德报怨,感动了黄二麻子,黄二麻子从此重新做人。
海盗一词,充满杀气,大多数人都会联想到男子,但其实,在清朝中期的时候,有一位女海盗曾令清军闻风丧胆。鸦片战争爆发后,被清朝政府招安的这名女强人还曾作为林则徐的“参谋”抵抗英军。
出身海盗世家
这名如今还为许多老广州人所熟识的女海盗名叫郑一嫂,她原姓石,乳名香姑,系广东新会籍疍家女,生于1775年,卒于1844年。其前夫姓郑,因排行而俗名郑一,新安(今深圳宝安)疍家人。郑氏夫妻生有两子。
在明末时期,当时就有著名的郑、石、马、徐四姓海盗横行珠江口。当代作家杨万翔的《海阔疍家强》曾提及一位在18世纪后叶越南内战中起过重大作用的疍家枭雄莫官扶。襄助莫官扶成就大事业的拍档名郑七,乃郑一的堂兄弟。由此可知,郑一嫂的娘家与夫家均为海盗世家,在她身子里,天生地流淌着与珠江水相交融的英雄血。
康熙收复台湾,郑成功部分残兵流向珠江口为盗,珠江口疍家海盗由明末四姓演变为清初红、黄、蓝、白、黑、紫六帮。郑一乃红旗帮首领。
郑一其人,胸怀大志,多年来,他一直致力于把珠江口各股势力统一成一个以他为盟主的海盗大联盟,而郑一嫂堪称贤内助,自始至终参与其事,各帮海盗尊称她作“龙嫂”。无奈天意弄人,在这个海盗大联盟好不容易签约结盟的1807年,郑一却于一场强台风中坠海身亡,年仅四十二岁。由是,于“失龙寡嫂”而言,大联盟顿成大陷阱——红旗帮面临或内讧或被他帮兼并的严重危机。
势力震惊英国军队
郑一死后,郑一嫂成为红旗帮的领袖,在她的带领下红旗帮队伍迅速壮大。但在官方的记录里对红旗帮的记载很少,举凡秘密社会组织的内幕细节,包括官方在内的外界一般都不能详知,红旗帮的情形也是如此。
有一位名叫格拉斯普尔的英国富商,曾被红旗帮绑架为肉票,从而耳闻目睹海盗的日常生活种种。待他被以7654西班牙银元赎出并回到伦敦之后,他写出了一本独一无二的回忆录,将郑一嫂的逸事公诸天下。
据格拉斯普尔描述,在郑一嫂的经营下,红旗帮有大小船只五六百艘,部众三四万人。他们以香港大屿山为主要基地,在香港岛有营盘,有造船工场。活动范围由珠江口直迄琼州海峡。郑一嫂很早就向西方借鉴先进的科学技术。红旗帮使用的武器是千方百计弄到手的洋货。一次,跟英国战船交火后,她认真观察对手所遗弹头,发现英国人发射的是最新研制的24磅炮弹,几个月后,她的船队便装备了此种新式大炮。
郑一嫂所领导的红旗帮装备之精良跟大清水师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因此不仅屡败官军,甚至取得重创葡澳舰队(其中有美国雇佣兵)且把澳门围困得几近断粮的辉煌战绩。面对英国舰船在中国的水域内横冲直闯,郑一嫂还在1809年痛击了广州内河的英国船只,俘获一艘英舰,斩杀数十英国士兵,令英军震惊。
事实上,在郑一嫂领导红旗帮期间,有一个人不能不提,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张保仔。张保仔原为江门疍家子,生于1786年。十五岁那年,他被窜入内河的郑一掳走,深得郑一喜爱。名义上,张保仔是郑氏夫妇养子,但他的刚强干练使之很快跻身于红旗帮核心领导层。郑一死后,张保仔贡献出全部聪明才智,出面襄助“龙嫂”有效地廓清了群龙无首的混沌局面。
联军对红旗帮无可奈何
红旗帮越来越强大,为了荡平海寇,清政府与英国侵略者联合,试图借列强的力量消灭红旗帮。格拉斯普尔记载,1809年秋,清政府与葡萄牙和英国一起组成了联合舰队,要突袭大屿山消灭红旗帮。得到情报的郑一嫂,亲自坐镇大屿山纠缠住敌军主力。用“围魏救赵”的办法派主力奇袭广州城,击杀虎门总兵。联合舰队不得已撤退,在撤退途中又遭到早已埋伏好的红旗帮主力的包围,激战九个昼夜,红旗帮仅有四十人阵亡。而联合舰队丢盔弃甲,只有几艘舰狼狈逃回广州。
红旗帮的这些大行动让满清朝庭极为恼火,连续派出大军征讨。红旗帮及其他各帮在郑一嫂、张保仔的指挥下,连续打败了前来围剿的官军。在浙江海面,打死了浙江水师提督徐廷雄;在香港大屿湾,灭掉了清海军战船二十多艘、火炮三百门,生擒广东水师提督孙全谋;还进逼广州,打死虎门总兵林国良,迫使两广总督频频换人。
其中最大的一次“剿张”战役,是屡遭劫掠的澳门葡萄牙人会同清朝水师,组成中葡联军,合围红旗帮,一度将红旗帮的主力船队封锁于其总寨大屿山岛,历时八日。但红旗帮如有神助,张保仔算准风向与潮汐,与郑一嫂一起集结大船三百只、火炮一千五百多门、部卒两万,突然发作,海面炮矢横飞,无人敢攫其锋,于是扬长而去,官洋联军唯有望洋兴叹。
接受清政府招抚
后来,红旗帮因郑一嫂不肯改嫁给黑旗帮老大而导致各派冲突。清朝政府采取了“怀柔政策”,黑旗帮作为六旗联盟的第二大帮投降,大大削减了郑一嫂和张保仔的力量。迫不得已之下,红旗帮也开始寻思着接受招安。
清朝的招安条件虽说很宽,但有一条是不能免的,就是招安时海盗们须下跪。红旗帮海盗一向看不起清军,让他们向昔日的手下败将下跪,很难接受。于是,精于计谋的两广总督百龄提出了这样的方案:由皇帝赐婚,准予张保仔、郑一嫂结为合法夫妻,郑一嫂、张保仔跪拜谢恩,同时,也算跪拜接受招安了。
招安后,张保仔封三品官,后升从二品,调福建闽安、彭湖等地任副将,郑一嫂授诰命夫人。 海盗可以演化为义军,但不等于就是义军。招安的成功,也避免了更多平民百姓的伤亡。
三十年后,鸦片战争爆发时,郑一嫂仍然积极抗战,为林则徐抗击英军出谋划策,她的事迹还于20世纪80年代被香港电影人搬上了银幕。
1.猎狼
“朗光商号”的少爷郎争带着两个马仔来到啸狼谷猎狼玩。不过当地里长派出的“保镖”阿栋却让他很不满意。
阿栋是个高高瘦瘦的少年,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还抱着一张老掉牙的弓,一点儿不像打猎能手。
郎争问阿栋会不会用枪,阿栋点点头。郎争递给他一支西洋进口的猎枪:“那你用这个。”阿栋却摇摇头:“我不信枪,我只信手里的弓。”
郎争一行人在山里找了大半天,也没见着狼,于是便到一处高地歇脚。休息了一会儿,郎争发现山下出现了一头半人高的大狼,额头中间有一撮白毛,仿佛长了天眼一般。郎争举枪就射,那头狼却灵巧地一跃,躲了过去。
这枪也暴露了郎争的位置,那头狼眼中幽光一闪,向他扑来。两个马仔抬枪就射,但只在那只狼脚下溅起一阵火花。那只狼像风一样把两个马仔刮倒后,便扑向郎争。郎争吓得闭上了眼睛。
一声弓弦清响,郎争再睁开眼时,狼已经呜呜地躺在脚下,而阿栋仍持引弓的姿势,定定地站着。
郎争走过来,得意地拿枪指着狼头说:“想咬我,老子这就送你归西。”阿栋却一把按下了他的枪管,指着狼鼓鼓的肚子说:“它怀孕了,村里的规矩,不杀怀孕的母狼。”
两人僵持着,狼趁机逃跑了。郎争愤愤地收起枪:“回去见到我爹,有你好看的。”
朗光商号名义上是做生意的,其实就是个黑帮。此时正是民国年间,时局不稳,朗光商号的老板郎延白就趁机控制了村里的日用品供给,强迫猎户用猎物来换,通过不平等交易,大发其财。村民们私下都叫郎延白“白眼狼”,把他每月来做生意的事叫做“收月钱”。无奈他跟军阀黑帮的关系都很好,就连里长也对他敢怒不敢言。
这天又到了郎延白来收月钱的日子,他瞥了一眼摊在地上的猎物,说:“说好了每月20只兔子、10头狍子、5头鹿、3头狼,我怎么瞅着狼少了一头。”这时,郎争阴阳怪气地跳出来说:“本来是不少的,还不是因为这小子多事。”接着,他就将山上发生的事说了。郎延白听完双眼一瞪:“小子,有这回事?”
老里长见状不妙,忙打圆场说:“阿栋这小子不懂事,郎老板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郎延白冷哼一声:“做生意一分钱一分货,你现在短了一头狼,按价我得收回10袋大米。”
村里几十口人吃饭,少10袋大米怎么行?里长还准备央求,阿栋的妹妹阿英却跳了出来,骂道:“你月月来抢东西,怎么还得寸进尺。”郎延白没搭腔,郎争却色迷迷地跳了出来:“没想到这傻小子有这么漂亮的妹妹,干脆别在这吃苦了,跟我回家做老婆去。”
阿栋见状,上前一步,挡在妹妹身前:“不关我妹妹的事,有什么冲我来。给我5天,我少一头还三头。”郎延白狞笑一声:“你要是还不上,你这把弓就归我。”阿栋咬咬牙道:“成交。”
郎延白一票人终于走了,老里长长嘘了口气,又说:“狼哪是那么好打的,他要弓你给他就是了,何必多生事端。”阿栋回答:“这可是狼引弓。”
里长摇摇头:“狼引弓又怎么样?都是陈仓烂谷子的事了。老子当年还打过土匪,现在怎么样,还不是得对着这帮龟孙子低头。我和这弓都过时喽。”
2.夺弓
郎延白一行人走到半路,郎争不满地问道:“老爹,你要那破弓干吗,还不如把他妹妹要过来。”
郎延白给了儿子一个“爆栗”,说:“你知道什么,那可是狼引弓。这狼引弓是千年阴沉木做弓柄,十年黄牛筋做弓弦,传说弓弦一响,能号令群狼。”
郎争又问:“既然这样,干脆抢来算了,费那事干吗?”
郎延白冷冷一笑:“兔子急了还咬人,把那些土包子逼急了,跟我们鱼死网破怎么办?反正给他5天,他要凑不上三头狼,那弓还不是我的;就算凑上了,下次我总有机会把它搞过来。”
为了再打三头狼,阿栋又一头扎进了深山。由于郎延臼的逼迫,村民被迫猎狼,现在狼的数量已经不多了。一连5天,阿栋没有半点儿收获,眼看约定时间就要过了。
这天,阿栋走到一道山梁时,听到了清晰的狼吟声。他连忙赶过去,发现共有4头狼,其中3头正在围攻当初他救下的那头额头有白毛的母狼,母狼腹中已经不再那么鼓了,想必已经产下幼子。
阿栋也不多想,张弓就是一箭,直奔其中一头的咽喉。另一头见势不妙,扭头想逃,阿栋又是一支追风箭要了它的命。还剩一头狂性大发,竟对着阿栋冲了过来。他赶忙又换上一支箭,但免不了心情紧张,一箭射偏了,狼也到了跟前。
黑影遮面,那头狼已经跃了起来。此时,从侧面又飞出一道影子,母狼从空中把它截了下来,一口咬断了对方的咽喉。在这深山密林里,一人一狼却结成了同盟。母狼喘着粗气,阿栋对着它笑说:“一人一次,我们算扯平了。”母狼好像听懂了似的,叫了两声。阿栋笑着说:“对,我之前还救过你一次,这样你还欠我一次。”
眼见着三头狼都齐了,阿栋正准备下山,却正好撞到郎延白和郎争又准备去村里收东西。郎延白一见阿栋身旁的母狼,双眼放光道:“逮住那头狼!”阿栋连忙对着狼大叫:“快跑!”那头狼这才如梦初醒,飞奔着逃走了。
“妈的!”郎延白啐了一口,转眼就到了阿栋眼前,“你竟然把‘种母狼’给放跑了!”
阿栋一愣,这才想起他也曾听过种母狼的故事。据说森林里的狼都起源于同一个母亲,那头母狼额头上有一撮圆形的白毛,就像多了一只“天眼”,也被称为“种母狼神”,售价更是高得离谱。
阿栋还是冷冷说道:“我不知道什么种母狼,反正欠你的三头狼都还清了。”
“想清账,没那么容易!那是之前的交易,现在你搞丢了种母狼,这笔账得另算!”郎延白说完指了指他手里的弓。阿栋一把抱紧了狼引弓:“你不守信用。”
郎延白大笑着伸手就去抢阿栋手里的狼引弓。阿栋哪里肯放,两人僵持不下,郎争很快也凑了过来,一脚把阿栋踹在了地上。
所有的马仔都凑了过来,朝着阿栋猛踹,阿栋也不知挨了多少脚。最后郎延白将那把弓从气息奄奄的阿栋手里抽了出来:“还真是个硬骨头!”
阿栋遍体鳞伤地摸回了村子。里长将他扶到床上,问明缘由,叹口气说:“罢了,只是把弓,随它去吧。”阿英却很不服气:“这姓郎的欺人太甚,难道我们要永远这样忍气吞声?”老里长也垂下了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里长走后,阿英对阿栋说:“哥哥,你别担心,我一定帮你把狼引弓要回来。”
这天晚上,阿英又出现在了病床前,带回来的还有那把狼引弓。阿栋喜出望外,却不经意间见到她袖口的血迹。阿栋马上脸色大变:“怎么回事,你受伤了?”阿英摇摇头:“不是我的血。”
阿英说,她去找郎争讨弓,没想到郎争却一口应下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带着弓出现在r她的眼前。阿英正想拿回弓,没想到郎争却耍起了流氓,还说作为代价,要她陪他一晚。她当然不肯,便用匕首刺伤郎争,拿着弓跑回了村里。阿栋长叹了一口气:“你闯大祸了。”
这时,郎延白也派人送来了最后通牒,限里长一周之内交出阿英,否则。就不客气了。里长急得直冒汗,这可怎么办呢?
阿英倒是很干脆,她冷冷地说道:“还能怎么办,把我交出去呗,反正你最会的就是当缩头乌龟。”
里长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责备她说:“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阿栋趁势说道:“阿英心直口快,但有一点儿没说错,我们一直当缩头乌龟,对方就会得寸进尺。”
里长沉默片刻,回到了里屋,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条有些锈的土铳:“这把老枪打过土匪后,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3.决战
一周之后,郎延白带着一帮马仔来到村里,却发现村里早已人去楼空。郎延白见状,立刻嗅到了危险的气味,他赶紧提醒道:“小心有诈。”一个马仔却不以为然:“有什么诈,难不成这群土包子还敢违逆我们?”话未落音,那个马仔就被一枪放倒了,里长端着枪说道:“土包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土包子的本事。”
马仔们刚想要还击,在另一个山头上却冒出了阿栋,“嗖嗖”三箭,一箭不落,三个刚上膛的马仔全被射中了肩膀,再也无法还击了。郎延白这边的火力与猎户的火力交织在一起,平静的村庄霎时间变成了以命相搏的战场。猎户们以山上的石头树木作为掩体,居高临下,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别慌,找好掩护,慢慢跟他们耗。”郎延白命令道。
猎户们毕竟只是打猎的,不习惯射人,很快弹药就消耗得差不多了。郎延白和马仔们依靠装备上的优势,慢慢扭转了局势。好在阿栋临危不惧,一弓一箭,用得虎虎生风,任凭马仔用先进猎枪,也只是枪枪放空,反倒不少人中了箭。
里长也杀得兴起,但他转身看阿栋时,却出了一身冷汗,郎争不知何时摸到了他身后,正准备打冷枪。里长也顾不上自己,转身就是一枪,正中郎争的枪柄,他手上吃痛,枪“啪”地飞了出去。
里长还来不及换弹药,阿栋也大叫一声“不好”。郎延白的枪此时正对准了里长。子弹一声咆哮,里长右臂一震,土铳脱手而出。郎延白走上前来,枪口抵住了里长的脑袋:“老东西,现在你怕不怕?”
阿栋想出箭来救,箭袋却被一个马仔给击飞了。郎延白的枪已经上膛,里长傲然立在那里,竞没有一丝恐惧。阿栋无奈之下,只好徒手拨着空弦,弦响穿山越林,在山林上空回荡成绝响。
正在此时,密林深处响起一声狼啸,那头额头有“天眼”的种母狼从天而降,紧接着,一头、两头、三头……整个狼群的狼仿佛都出现了。狼群神兵天降般,像潮水一样,向着马仔们冲了过去。
猎户们在狼群的帮助下,把郎延白等人冲得七零八落。郎延白脸色发白,叹道:“狼引弓的传说居然是真的!”阿栋急拨弓弦,心里已经明白,胜负已分。
阿栋正准备去扶受伤的里长,身后却响起一声警告:“别动!”原来,刚才郎争乘乱捡起了枪,此刻已经对准了阿栋的胸口。
郎争冷笑道:“看来狼引弓的传说就到此为止了!”
一声闷响,子弹却并未发出,原来郎争手中的枪被里长打掉时,重重摔到地上,枪管已被卡住了。
阿栋慢慢拾起箭袋里的箭,冷冷道:“我早告诉你不要迷信枪,我相信的,只有这把弓而已。”
弓弦清响,仿佛狼啸穿山越林,而那支箭已经呼啸着出弦……
一九四二年夏天,日本侵略者的一个小队占领了地处沂蒙山区的五莲县城,这个小队的队长叫秋野一郎,他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屠夫,整天杀人放火。五莲人民恨透了他,给他起了个绰号“野狼”。
秋野一郎嗜好打猎。一天清早,他带着几个日本兵还有几个伪军汉奸,骑着几辆摩托车,出了五莲县城,去郊外的一片树林打山鸡,走到半路,突然听到路边传来一阵小孩子的歌声:骑洋马,扛洋枪,五莲来了个大野狼…秋野一郎听到歌声,就叫停车,然后问一个汉奸:“他的,在唱的什么?”汉奸讨好地说:“他这是在骂人呢!~骂的是谁?”“骂的正是太君您……”
秋野一郎一听气坏了,他大喊一声:“八格牙鲁,上去的抓住,死啦死啦的!”他手下的日本兵和汉奸就朝声音处窜去,一会儿,他们带了一个约有八九岁的小男孩回来。
秋野一郎就问:“小孩,你的刚才唱的什么?是不是在骂我!”小男孩望着秋野一郎,怯生生地说:“我唱的是‘骑洋马,扛洋枪,上面坐了个大长官’,我真的没骂你们!”
那个汉奸上前就抽了小孩一巴掌,还骂:“他娘的,小小年纪还会狡辩,我打死你!”那小孩就倒地大哭,一边哭一边喊:“我爹爹也是拿枪的,我一定叫他拿枪打死你!”秋野一听,忙拦住汉奸,蹲下身子,装出一副温和的样子对小孩说:“你的爹爹也是拿枪的干活?他叫什么?你又叫什么?”小孩止住哭,一挺脖子,骄傲地说:“我叫小杠子,我爹就是神枪王保九。”“啊,你是王保九的儿子。”秋野一郎有些意外地叫了一声,他立即对手下说:“把这个小孩带到城里,大大的有用!”
原来,王保九是沂蒙抗日纵队五莲分队的队长,他经常带着队员在五莲周边活动,神出鬼没,袭击敌人。他的枪法很准,百步之外,蒙上眼睛也能打碎酒瓶子,故人送外号“神枪王保九”。秋野一郎让他袭扰得夜不能寐,老想着怎么样才能除掉他,可是几次偷袭王保九常活动的村庄,都没有见到王保九的影子,此次能遇到王保九的儿子,真是个意外的收获。当下,秋野一郎决定把小杠子带回五莲县城,以他为诱饵,逼王保九投降。
秋野一郎把小杠子带回城,又是给他奶糖吃,又是带他下馆子,待他很是不错。过了几天,秋野见小杠子吃得开心,玩得快乐,和自己混熟了,就故作亲切地问他:“小杠子,你的爹爹在什么地方?”小杠子说:“我不告诉你。”秋野问:“为什么不告诉我?”小杠子一脸认真地说:“我爹爹说过,鬼子都不是好东西,我怕告诉了你,你会去抓我爹爹。”秋野哈哈大笑说:“我的对你怎么样?”小杠子说:“好。”秋野说:“我的也会像对你一样对待你的爹爹,你的放心。说吧!”
小杠子想了想,说:“那我们拉钩,谁骗人就是小狗。”于是秋野上前,与小杠子拉了钩,然后小杠子就告诉秋野,他爹爹受伤了,正在一个山洞里养伤,秋野问:“就他一个人?”小杠子说:“就他一个人。”秋野眼珠转了一转,说:“让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的爹爹好吗?我们也带上好吃的,好喝的,还给他治伤!”小杠子高兴地点了点头。
次日,秋野一郎就带着几个日本兵在小杠子的带领下,往五莲县城外的一座大山赶,路上,小杠子突然停住了,秋野一郎忙问:“又怎么啦!”小杠子说:“我爹爹说,他有病在身,不想见到太多的人,他只允许一个人去看他。”
秋野就对几个日本兵使了个眼色,几个士兵会意地转回身去回城,待小杠子和秋野走远了,又悄悄地跟在后面。
秋野一郎洋洋得意地走着,心里说:“王保九呀王保九,你自以为神通广大,我到处也抓不住你,可是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你的儿子会带着我来抓你,看你还会插上翅膀飞了!”
走了几里路,到了那座大山下,出现了一道几米深的大沟,这沟的上面只横放着一根杨树做的独木桥,小杠子站住,指着对面不远处的一个用树枝半掩着的山洞对秋野一郎说:“我爹爹就藏在那个山洞里。”
秋野一郎高兴极了,他向后一瞅,见那几个日本兵也已经跟了上来,就让小杠子先过了独木桥,接着他也尾随其后,那几个鬼子也加快步伐跑了过来。
谁知秋野一郎刚走到独木桥中间,只听喀嚓一声,独木桥就断为了两截,秋野一郎就掉进了沟里,秋野一郎跌得头晕眼花,还没等他爬起来,就觉得浑身都像让火烧了一般的疼,他低头一看,我的天,原来地下竟然有数以百计的蝎子正在那里,有几只还叮在自己身上呢。秋野一郎就没有人腔地大声呼救,手下的鬼子怎敢不救,于是一个个地跳下沟去,想把他拉出沟来。岂料,他们并没有发现秋野身子下的那群蝎子,等到他们发现时,那群蝎子已经向他们冲过来,鬼子们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此时正是盛夏,鬼子们穿得都很少,而蝎子呢,又对人身上的汗臭味特别敏感,这一来蝎子可是得了劲,直蛰得鬼子们哭爹喊娘。
就在这时,沟的两岸传来了几声威严的叫声:“缴枪不杀!”秋野及几个鬼子顾不得浑身的剧痛,抬头看去,只见上面站着几个农民打扮的人,为首的正是那个他做梦都想抓到的王保九,他的身边站着的正是带鬼子来此的小杠子,秋野一郎这时才知道中了王保九的计,无可奈何地举起了手。
这天一早,锅炉工赵天刚进厂门.就见自己的名字赫然列在公告栏里的“下岗人员名单”中,不禁一阵怅惘。赵天原是这里的副厂长.由于性情耿直.嫉恶如仇,多次举报厂长的经济问题,招致厂长的嫉恨.被贬到锅炉房当了锅炉工,没想到企业这一改制,又被裹进了下岗的大潮。
下岗后的赵天一时半会儿没找着新的就业门路,就成天待在家里.翻着他那些视若珍宝的化工书籍。这天,赵天剐拿起书没看几页,忽听门铃响了,他开门一看,原来是公安局副局长钱亮、人保公司经理孙恬两位老同学。他们听说赵天下了岗,趁双休日特来看望他。赵天忙不迭地张罗午饭,孙恬说:“你就别穷忙活了,中午我做东,咱们下馆子去。”钱亮也说:“孙老板出钱,不吃白不吃,吃了电白吃,反正他也不掏一分钱。”
三人来到“野味酒家”,孙恬点了菜,又叫小姐拿了四瓶“五粮液”,不一会儿,酒菜齐备。钱亮、孙恬是“酒精考验”的高手,半斤八两自不在话下,而赵天以前从不沾酒,每逢同学聚会,他都以饮料代替,今天一门心思以酒浇愁,也破例喝起了白酒。
钱、孙二人暗暗诧异,却也未加劝阻。不知不觉间,赵天一人就喝下了一斤左右,仍然是面不改色,气不发喘,钱、孙二人见赵天喝酒如同喝水,不禁瞠目结舌,喷喷称奇。
赵天可不管这些.这“五粮液”闻起来香喷喷,喝下去滑腻腻,他越喝越觉得醇香爽口,回味无穷,于是就抓过还未开启的那瓶“五粮液”,左一杯右一杯地喝个不停。转眼间,这一瓶又被他喝得滴酒不剩。他将空酒瓶一扔,对两个看呆了的老同学自嘲地说:“没想到酒这么好喝.以前的三十年真是白活了!”
孙恬瞪圆两眼:“你从来没喝过酒?”赵天点点头,钱亮接上话茬儿:“你干副厂长那阵儿呢?总要陪客吧?”赵天愤愤地说:“那时候只顾抓生产.厂里像防贼一样防我,咋会让我陪客?唉,一个好端端的化工厂.硬是让那帮败家子给喝垮了!”钱亮说:“现在是一个客人七个陪,漂亮小蜜夜夜捶,溜须拍马工资涨,劳动模范先下岗。你看不惯也要看,没法子呀!”
超级酒王(2)
大家扯了一会儿闲话,孙恬让小姐又拿来两瓶“五粮液”,赵天刚要推辞,钱亮打断他:“今天试试你这条小河淘有多深.喝!”赵天不好意思地笑笑,三下五除二又出解决丁一瓶,还是什么事儿没有。
钱、孙二人目瞪口呆。
事隔月余,钱亮开着一辆车直抵赵天的家,把赵天拉到最豪华的“美食娱乐城”,进了“紫薇厅”,见孙恬正陪着两个人说话.一个是建行行长魏奎久,另一个就是齐天化工有限公司总经理袁仁意。赵天礼节性地与二人点点头,袁仁意却急忙迎上来,紧紧握住赵天的手:“哎呀,我误信几个混蛋的话,叫你这个有用之才下了岗.得罪得罪!”
一阵寒喧,然后众人一一落座。袁仁意举杯致词:“今日劳魏行长大驾光临,各位弟兄捧场,袁菜这里一一谢过。”他又转向赵天,“怪我原先不知情.委屈了赵老弟,恕罪!眼下公司新上一条有机硅生产线,尚缺资金150万。魏行长说了.如果赵老弟能陪他喝个尽兴,他批给我150万元贷款。早闻赵老弟海量.这事就劳驾你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赵天一下于明白过来,不禁豪气顿生,一拍胸脯:“承蒙袁总抬举,我一定不辱使命,让魏行长满意。”
魏奎久号称一斤不睡,两斤不醉,三斤照样开会,四斤头才有些坠,是赫赫有名的“超级酒王”。他步入官场涉足酒场,从未遇到避对手.听到名不见经传的赵天向他叫板.只微微一笑.并不搭言。
斗酒开始,片刻工夫,两人各自的第一瓶酒“五粮液”已经见底儿;第二瓶打开,魏奎久兴致渐浓,说道:“这样干喝没意思.咱俩划拳.如何?“”赵天爽快地应承下来:“一定高升”、“哥俩好”、“三星高照”、“四季发财”……转眼之间,各人的第二瓶酒又亮了底儿。
两瓶酒下肚,魏奎久显然有些吃不消了,正在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吃菜,想压压胃里不断上涌的酒。赵天则越喝越精神,竟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打开第三瓶“五粮液”,“哗哗哗”倒在一个大碗里,端起来笑着说:“魏行长,我先干为敬了!”一伸脖子,那瓶酒竟让他像喝凉水一样灌了下去。
超级酒王(3)
钱亮带头鼓掌,袁仁意趁机掏出贷款协议书,往魏奎久面前一放:“魏行长.你看是不是先签了字再接着教训他?”
魏行长一见赵天一口气喝下第三瓶酒,仍跟没事儿一样,就已经明白不是他的对手。他非常清楚自己的酒量.也就两斤多点儿.绝对喝不下三斤。说“三斤照样开会”,不过是酒桌上吓唬别人的大话,哪能当真?他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他掏出笔,在贷款协议书上签了字.然后对赵天说:“小赵.你才是名副其实的酒王!”
翌日一早,袁仁意亲临赵天家里。把一张烫金的聘书交给他。聘书上写着:“兹聘请赵天先生任齐天化工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兼公关部经理.月薪3800元。”
手捧聘书,赵天心里不知是个啥滋味儿.想不到自己空有一肚子化工知识却遭遇下岗,而天生的超人酒量又使自己有了用武之地。
汉宣帝时,丞相丙吉下乡考察民情,碰到一个群殴场面,伤者无数。丙吉视而不见,令车队继续前行。又见一头犍牛在前狂奔,气喘吁吁,一老农在后直追。丙吉马上对卫士说:“把那老者叫过来问话。”丙吉与老农嘀咕一阵后,又若有所思地起程了。
他的手下迷惑不解:“丞相,打死人那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管,反而去管人追牛这样的小事?”丙吉严肃地说:“百姓斗殴,那是地方官员的管辖范围。如果他们连这点儿事都管不好,还要他们干什么?我堂堂一国丞相,难道要给这些地方小吏当帮手吗?”“那你有什么必要去管那人追牛的小事呢?”“现在是早春时节,这个时候应该还不算热,可是,你看这牛被人一追,却气喘吁吁,这说明节气反常,直接影响到今年的收成和老百姓的温饱。作为丞相,总揽全局才是我的职责。”
某日傍晚,有一家将,在罗生门下避雨。
宽广的门下,除他以外,没有别人,只在朱漆斑驳的大圆柱上,蹲着一只蟋蟀。罗生门正当朱雀大路,本该有不少戴女笠和乌软帽的男女行人,到这儿来避雨,可是现在却只有他一个。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数年来,接连遭了地震、台风、大火、饥懂等几次灾难,京城已格外荒凉了。照那时留下来的记载,还有把佛像、供具打碎,将带有朱漆和飞金的木头堆在路边当柴卖的。京城里的情况如此,像修理罗生门那样的事,当然也无人来管了。在这种荒凉景象中,便有狐狸和强盗来乘机作窝。甚至最后变成了一种习惯,把无主的尸体,扔到门里来了。所以一到夕阳西下,气象阴森,谁也不上这里来了。
倒是不知从哪里,飞来了许多乌鸦。白昼,这些乌鸦成群地在高高的门楼顶空飞翔啼叫,特别到夕阳通红时,黑魆魆的好似在天空撒了黑芝麻,看得分外清楚。当然,它们是到门楼上来啄死人肉的——今天因为时间已晚,一只也见不到,但在倒塌了砖石缝里长着长草的台阶上,还可以看到点点白色的鸟粪。这家将穿着洗旧了的宝蓝袄,一屁股坐在共有七级的最高一层的台阶上,手护着右颊上一个大肿疮,茫然地等雨停下来。
说是这家将在避雨,可是雨停之后,他也想不出要上哪里去。照说应当回主人家去,可是主人在四五天前已把他辞退了。上边提到,当时京城市面正是一片萧条,现在这家将被多年老主人辞退出来,也不外是这萧条的一个小小的余波。所以家将的避雨,说正确一点,便是“被雨淋湿的家将,正在无路可走”。而且今天的天气也影响了这位平安朝①家将的忧郁的心情。从申末下起的雨,到西时还没停下来。家将一边不断地在想明天的日子怎样过——也就是从无办法中求办法,一边耳朵里似听非听的听着朱雀大路上的雨声。
①平安朝,公元七九四年—一九二年。
而包围着罗生门从远处飒飒地打过来,黄昏渐渐压到头顶,抬头望望门楼顶上斜出的飞檐上正挑起一朵沉重的暗云。
要从无办法中找办法,便只好不择手段。要择手段便只有饿死在街头的垃圾堆里,然后像狗一样,被人拖到这门上扔掉。倘若不择手段哩——家将反复想了多次,最后便跑到这儿来了。可是这“倘若”,想来想去结果还是一个“倘若”。原来家将既决定不择手段,又加上了一个“倘若”,对于以后要去干的“走当强盗的路”,当然是提不起积极肯定的勇气了。
家将打了一个大喷嚏,又大模大样地站起来,夜间的京城已冷得需要烤火了,风同夜暗毫不客气地吹进门柱间。蹲在朱漆圆柱上的蟋蟀已经不见了。
家将缩着脖子,耸起里面衬黄小衫的宝蓝袄子的肩头,向门内四处张望,如有一个地方,既可以避风雨,又可以不给人看到能安安静静睡觉,就想在这儿过夜了。这时候,他发现了通门楼的宽大的、也漆朱漆的楼梯。楼上即使有人,也不过是些死人。他便留意着腰间的刀,别让脱出鞘来,举起穿草鞋的脚,跨上楼梯最下面的一级。
过了一会,在罗生门门楼宽广的楼梯中段,便有一个人,像猫儿似的缩着身体,憋着呼吸在窥探上面的光景。楼上漏下火光,隐约照见这人的右脸,短胡子中长着一个红肿化脓的面疤。当初,他估量这上头只有死人,可是上了几级楼梯,看见还有人点着火。这火光又这儿那儿地在移动,模糊的黄色的火光,在屋顶挂满蛛网的天花板下摇晃。他心里明白,在这儿点着火的,决不是一个寻常的人。
家将壁虎似的忍着脚声,好不容易才爬到这险陡的楼梯上最高的一级,尽量伏倒身体,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地向楼房望去。
果然,正如传闻所说,楼里胡乱扔着几具尸体。火光照到的地方挺小,看不出到底有多少具。能见到的,有光腚的,也有穿着衣服的,当然,有男也有女。这些尸体全不像曾经活过的人,而像泥塑的,张着嘴,摊开胳臂,横七竖八躺在楼板上。只有肩膀胸口略高的部分,照在朦胧的火光里;低的部分,黑漆漆地看不分明,只是哑巴似的沉默着。
一股腐烂的尸臭,家将连忙掩住鼻子,可是一刹间,他忘记掩鼻子了,有一种强烈的感情,夺去了他的嗅觉。
这时家将发现尸首堆里蹲着一个人,是穿棕色衣服、又矮又瘦像只猴子似的老婆子。这老婆子右手擎着一片点燃的松明,正在窥探一具尸体的脸,那尸体头发秀长,量情是一个女人。
家将带着六分恐怖四分好奇的心理,一阵激动,连呼吸也忘了。照旧记的作者的说法,就是“毛骨悚然”了。老婆子把松明插在楼板上,两手在那尸体的脑袋上,跟母猴替小猴捉虱子一般,一根一根地拔着头发,头发似乎也随手拔下来了。
看着头发一根根拔下来,家将的恐怖也一点点消失了,同时对这老婆子的怒气,却一点点升上来了——不,对这老婆子,也许有语病,应该说是对一切罪恶引起的反感,愈来愈强烈了。此时如有人向这家将重提刚才他在门下想的是饿死还是当强盗的那个问题,大概他将毫不犹豫地选择饿死。他的恶恶之心,正如老婆子插在楼板上的松明,烘烘地冒出火来。
他当然还不明白老婆子为什么要拔死人头发,不能公平判断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他觉得在雨夜罗生门上拔死人头发,单单这一点,已是不可饶恕的罪恶。当然他已忘记刚才自己还打算当强盗呢。
于是,家将两腿一蹬,一个箭步跳上了楼板,一手抓住刀柄,大步走到老婆子跟前。不消说,老婆子大吃一惊,并像弹弓似的跳了起来。
“吠,哪里走!”
家将挡住了在尸体中跌跌撞撞地跑着、慌忙逃走的老婆子,大声吆喝。老婆子还想把他推开,赶快逃跑,家将不让她逃,一把拉了回来,俩人便在尸堆里扭结起来。胜败当然早已注定,家将终于揪住老婆子的胳臂,把她按倒在地。那胳臂瘦嶙嶙地皮包骨头,同鸡脚骨一样。
“你在干么,老实说,不说就宰了你!”
家将摔开老婆子,拔刀出鞘,举起来晃了一晃。可是老婆子不做声,两手发着抖,气喘吁吁地耸动着双肩,睁圆大眼,眼珠子几乎从眼眶里蹦出来,像哑巴似的顽固地沉默着。家将意识到老婆子的死活已全操在自己手上,刚才火似的怒气,便渐渐冷却了,只想搞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低头看着老婆子放缓了口气说:“我不是巡捕厅的差人,是经过这门下的行路人,不会拿绳子捆你的。只消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门楼上,到底干什么?”
于是,老婆子眼睛睁得更大,用眼眶红烂的肉食鸟一般矍铄的眼光盯住家将的脸,然后把发皱的同鼻子挤在一起的嘴,像吃食似的动着,牵动了细脖子的喉尖,从喉头发出乌鸦似的嗓音,一边喘气,一边传到家将的耳朵里。
“拔了这头发,拔了这头发,是做假发的。”
一听老婆子的回答,竟是意外的平凡,一阵失望,刚才那怒气又同冷酷的轻蔑一起兜上了心头。老婆子看出他的神气,一手还捏着一把刚拔下的死人头发,又像蛤螟似的动着嘴巴,作了这样的说明。
“拔死人头发,是不对,不过这儿这些死人,活着时也都是干这类营生的。这位我拔了她头发的女人,活着时就是把蛇肉切成一段段,晒干了当干鱼到兵营去卖的。要不是害瘟病死了,这会还在卖呢。她卖的干鱼味道很鲜,兵营的人买去做菜还缺少不得呢。她干那营生也不坏,要不干就得饿死,反正是没有法干嘛。你当我干这坏事,我不干就得饿死,也是没有法子呀!我跟她一样都没法子,大概她也会原谅我的。”
老婆子大致讲了这些话。
家将把刀插进鞘里,左手按着刀柄,冷淡地听着,右手又去摸摸脸上的肿疮,听着听着,他的勇气就鼓起来了。这是他刚在门下所缺乏的勇气,而且同刚上楼来逮老婆子的是另外的一种勇气。他不但不再为着饿死还是当强盗的问题烦恼,现在他已把饿死的念头完全逐到意识之外去了。
“确实是这样吗?”
老婆子的话刚说完,他讥笑地说了一声,便下定了决心,立刻跨前一步,右手离开肿疱,抓住老婆子的大襟,狠狠地说:“那末,我剥你的衣服,你也不要怪我,我不这样,我也得饿死嘛。”
家将一下子把老婆子剥光,把缠住他大腿的老婆子一脚踢到尸体上,只跨了五大步便到了楼梯口,腋下夹着剥下的棕色衣服,一溜烟走下楼梯,消失在夜暗中了。
没多一会儿,死去似的老婆子从尸堆里爬起光赤的身子,嘴里哼哼哈哈地、借着还在燃烧的松明的光,爬到楼梯口,然后披散着短短的白发,向门下张望。外边是一片沉沉的黑夜。
谁也不知这家将到哪里去了。
清代雍正年间,河南阳夏县出了个武林高手,名叫赵三,人称“神腿大侠”,在中原一带很有名气。
赵三未成名之前,只是一个力气很大、身体壮实的农村汉子。他生在农村,却不愿下地干农活,也不愿学点其他手艺,父亲说:“你不会土里刨食,长大了喝西北风啊?看来,这辈子你连老婆也讨不上!”乡亲们也鄙视他好逸恶劳,不务正业。赵三受不了人们的冷嘲热讽,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跑到嵩山少林寺,死活要求当个武僧。少林寺的云逸和尚接待了他,见他虎背熊腰,身强体壮,又有点灵气,就收留他做了徒弟。但他再三向赵三说明:习武期间,不能随便离去,三年之后,去留自便。
赵三跟云逸和尚习武,一开始还算勤奋,不敢偷懒。可是时间长了,他渐渐厌倦起来,感到武僧的日子实在寂寞没趣,每天除了苦练武功之外,还要打坐、诵经、扫地、打水、种菜、烧火。三年时间总算熬过去了,赵三感到自己的武艺也学得差不多了,他凡心难收,没有皈依佛门的打算,就向师傅提出下山回家的要求。云逸和尚也不强留,由他去了。临行时,云逸和尚送给赵三一句话:“不忘做人根本,发扬少林武德。”
赵三把浑身武艺带回了家乡阳夏,可是师傅的嘱咐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天,阳夏县城来了一位拳师,在西关外拉开场子,摆起架势卖艺。他在场上高高竖起一面旗子,人们在一里外就能看到旗子上的两行大字:“脚踢黄河两岸,拳打南北二京。”
这拳师的口气实在太大,看来是有些真功夫的。可是血气方刚的赵三却很不服气。你说你天下无敌,我赵某偏要在这里杀杀你的威风。心里这么想,但他也确实不摸拳师的根底。他有求胜的急切心理,又怕胜不了给自己和父老乡亲丢丑。
赵三一连三天观察了拳师卖艺,看准了他的一些技巧和纰漏,心中盘算着自己的对策。后来,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那天,赵三径直朝拳师卖艺的场子走去,并高声叫喊着要与拳师比武。那拳师一连几天没有遇到一个像样的对手,不免有些洋洋自得。今天见赵三上场挑战,便不假思索地应战了。
经过三个回合,五个照面,拳师感觉赵三不是寻常之辈,于是就格外用心,把平生最精炼的拳法亮了出来。赵三也暗自思忖:这次遇上了对手,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和闪失。他年轻气盛,步步紧逼,但却一直找不到拳师的一点破绽。
两人拳来脚往,身子上下翻飞,直看得场子上的众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气不敢出。阳夏县何曾有过如此精彩壮观的比武场面?这一回,赵三可让父老乡亲们大饱眼福了。
赵三和拳师二人只打得撒土不露,滴水不进,如烟如雾,难解难分。相持了半天,谁也占不了上风。这时候,赵三盘算:现在该用自己预先设计的那个“绝招”了,再晚了,容易露出破绽。只见他飞起一脚向拳师踢去,拳师不知是计,急忙接住。他哪料到,赵三的这一脚是个幌子,盼的就是拳师双手将他的脚接住。赵三迅即把脚抽回,这一来就把脚从靴子中抽出来了,拳师手中抓住的只是一只空靴。拳师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对方怎么脱靴了?
神脚大侠(2)
就在拳师这一愣神的短暂时刻,赵三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地飞起另一脚朝拳师踢去,这一脚不偏不倚,正踢中拳师心窝,一下子把拳师踢出一丈开外,拳师仰面朝天摔倒在地,身子抽搐了几下,嘴里涌出了鲜血。观众赶快过去一看,拳师居然被赵三一脚踢死了。
围观的人群都被赵三这神奇的一脚惊呆了。立即有人狂热地把他抬起来、抛起来,齐声高呼:“好功夫!”“神腿!”“神腿!”
其实,观众有所不知,赵三在比武时做了手脚。他的所谓绝招,绝就绝在他穿的袜子和靴子上。原来,赵三在比武前用绫做了一双袜子,靴子的衬里也是用绫做的。当拳师双手抓住他的脚时,他抽脚,因绫袜和靴里都很光滑,脚很容易退出来。拳师因此上当分神,才被打败。如若不然,凭拳师的武功,是绝不至于连赵三的一只脚都抓不住的。
这一切,除了赵三自己,无人知晓。然而,他的“神功”,这次却是有目共睹的。这样,他的威名就不胫而走了。赵三的名字渐渐被“神腿”所代替了。
盛名之下,“神腿”似乎有点飘飘然了。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喜欢别人称呼他这个绰号,言谈举止也完全像一位大侠了。
人怕出名。神腿大侠的名声吸引了很多热心学武的青少年,他们纷纷投到他的门下拜师学艺。赵三正想开办武馆,发扬光大少林武术,于是便满心欢喜地收下六十多名徒弟。
徒弟们对他的崇拜和吹捧,更使他飘然陶醉找不着北了。然而,江湖上,武林中,“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强中更有强中手”,赵三却缺乏这种自知之明。要不是遇到几位高人给了他一些颜色看看,他还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呢!
有一天,赵三骑马去山东曹州。半路上,前面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用独轮车推着一位少妇慢吞吞地走着。赵三的马快到他们跟前了,那小孩仍是埋头推车赶路。见此情景,赵三很有些恼火。正想发作之时,只见那少妇说话了:“神腿大侠来了,怎么还不赶快避开让路?”小孩一听,随手连人带车端了起来,靠着路边走了五六丈远,才轻轻地放下,脸不泛红气不发喘。这一举动让赵三看傻了眼。他知道,这是遇上了武林高手了,没敢再说什么,就快马加鞭前行了。
天黑以后,赵三赶到一个集镇的客店里投宿。店主人忙出来迎接,这又让赵三惊骇不已。原来,店主人就是他白天在路上遇见的那位少妇。赵三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居然赶在了策马飞驰的自己前边。店主人对他笑笑,赵三尴尬的脸上发讪,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夜里,他独自住一间客房。吃过晚饭就把门上了闩,和衣而睡了。第二天早晨醒来,他枕在头下的那把佩刀不见了,一摸身上,带的两锭银子也不翼而飞,腰里只剩下一些铜钱。再看看门,依然上着闩,不像有人进来过。他心里暗暗地说:“这就奇怪了!”然而,他不敢声张,也不敢找店主人理论。一个赫赫有名的神腿大侠,竟然被人几乎洗劫一空,说出来不丢人现眼吗?那就只好吃个哑巴亏了。
神脚大侠(3)
吃了早饭,赵三准备离去,掏钱付账。他不甘心认输,还想趁机露一手,就顺手在桌子上点起铜钱来。每点一枚钱,就用手按一下,最后把该付的钱全部按进了桌面里。店主少妇看了看,也没说什么,笑吟吟地走过去,用手掌轻轻一拍桌子,那些钱都蹦了出来。然后,用手拢在一起数数。数完,随手将钱掷向一个枣木凳面,说道:“客官,不多不少,正好。”
赵三不看则已,一看马上面红耳赤。原来,那些钱竟一枚枚地竖立着嵌入凳面,只露出一点钱边。赵三不敢再呆下去,赶紧策马离去。
这次山东之行,使赵三感受到了天外有天。不过,他的遭遇并没有对任何人讲。
回到家乡,赵三的耳边依然充满了喝彩声,赞叹声。赵三每天带着徒弟们在村头空场上教练武术,风雨无阻,寒暑不断。围观的人很多,特别是农闲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上百人,为赵三和弟子们的精彩表演助兴叫好。徒弟们心地单纯,对师傅当然只有佩服的份儿。日子长了,赵三的心又飘了起来,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听不得半句闲言碎语。可围观的人群三教九流夹杂其中,人多嘴杂,难免会有人说句什么不中听的话。终于有这么一天,赵三听到了他不愿听到的话。
那一天风和日丽,赵三照例在村头空场上教授徒弟。这天,围观的人似乎比平时多了近一倍,密密麻麻地把场地围个水泄不通。赵三见这么多人给他捧场,便极力炫耀自己的本领。他面带微笑,沿场子一圈拱手致意,然后通通通地打了一套少林八卦掌。围观的人赞不绝口,拍手叫好,掌声经久不息。
人群中有个七十岁左右的老汉,带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也跟着众人鼓了几下掌。那小男孩儿看了老汉一眼,用手掩着嘴巴一边悄声说道:“这人的武艺有些来历,可就是破绽多了一点。”老汉连忙瞪了他一眼制止:“小孩子家,不懂规距,不许胡说,好好看!”小孩吐了一下舌头,做个鬼脸,便不再说话。然而站在他身旁的人却听见了他刚才的话,都大吃一惊,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场子周围的观众没有一个不知道,有个小男孩说神腿大侠的武艺有破绽。
赵三听到了众人的议论,立即住手,站在场子中间大声责问那老汉:“你是哪里人?竟敢讥笑我!”老汉急忙站出来赔礼解释,说自己并没有说过什么,刚才的话是小孩子不懂事,随便说的,请大侠息怒,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赵三仍然不依,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身为长辈,不严加管束孩子,怎么能让他胡言乱语,信口雌黄?”
这时,老汉身边的小孩见赵三仍是声色俱厉地纠缠不休,就忍耐不住接上话头:
“你的招式就是有破绽,还死不承认,你这是乱教武术,误人子弟!我和爷爷偶然说了几句真话,你就这样凶恶,你到底想怎么着?”
神脚大侠(4)
小孩说话时,老汉一个劲儿地使眼色制止,可小孩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气把心里的话说完了。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但又让赵三无话可说,只好嚷出一句:
“怎么着?哼!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口气倒不小。你敢和我比武吗?”
孩子应声回答:“有什么不敢,比就比!可这地方太小了,只怕施展不开!”
赵三原以为用比武会把小孩吓住,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吃了一惊。当时天色将晚,没法比出高低,双方约定明天在西关校场比武。
第二天,赵三带着众弟子来到西关校场时,老汉和小孩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见面第一句话,老汉笑着迎上来说:
“我们想早点上路回家,家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要办,所以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你来了,咱们就开始比试吧!你是想比力气呢,还是比拳脚、棍棒?或者比刀枪弓箭?反正,比什么任你挑选,我们爷孙俩领教就是了!”
赵三看看老汉,鹤发童颜,身体瘦削,不到一百斤;那孩子也身瘦个矮,一脸稚气,就不客气地说:“先比比力气吧!”
校场上有个红石磙,大约有四百多斤重。石磙两端各有一个脐眼,那是安装磙框碾场用的。赵三走过去,两手扣住脐眼一提,把石磙端在胸前,走了十多步,才放在地上。围观的人见神腿大侠一点也不发喘,无不啧啧称叹。
老汉让小孩也去试试。石磙大,小孩个子低,胳膊短,两手够不着脐眼,他就把石磙掀起来竖着,再抱起来走,可是这样又挡住双腿迈不开步,只好放下了。但是,小孩手抓石磙的地方,指头嵌进石磙里竟有半寸多深,红色的石屑落了一地。这个情景,在场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除了老汉和小孩,人人都大惊失色。
老汉笑笑说了一声:“这孩子真不中用。”他走上前,双手举起石磙,走了十几步,然后一发力,把石磙抛向空中。石磙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重重地落下来,把坚硬的场地砸下了一尺多深。老汉又走过去,双手轻轻一提,把石磙放回原地。
比力气输了一着,神腿大侠以为自己的拳术天下无敌,又想与老汉比拳。老汉说:
“行啊!只是我这把老骨头不灵活了,施展腾挪有困难,况且好久没练过拳,出手重了又怕伤着你。这样吧,我就站着不动,任你前来扑打好了。”说完,老汉健步走上校场演武厅的月台上,稍微舒展一下浑身筋骨,然后稳稳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树桩一样。赵三心想,这次我要使出浑身的本事,把这老头儿打倒。他运足了气,倒退几步,迅速连出几拳,向老汉要害之处击去。可奇怪的是,当赵三的拳头将要触及老汉时,老汉手未抬,脚未动,只是把身子轻轻一抖,赵三就像喝多了酒的醉汉,身不由己地摇摇晃晃地倒退两丈多远。
人山人海的观众暗暗称奇。老汉急忙过去扶住赵三,笑着说:“你没有跌倒,足见平时大侠的功夫也够深的了。现在还想比点什么?
赵三还不服气,又提出要比棍。老汉就让小孩上阵,并一再叮嘱孙子不要伤人,点到为止。小孩连声答应,让赵三先出棍。顿时,场地中两条棍子上下翻飞,左右旋转,如烟雾笼罩,撒豆难入,耳边呼呼声响,凉风习习。又像两条奔腾相斗的蛟龙,时而腾空,时而伏地,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打了二十多个回合,也分不清谁占上风。突然间,只听“啪”的一声,一条棍子飞起几丈高,落下来掉进校场旁边的饮马池中。这时,众人再看,神腿大侠已经两手空空,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到了这般田地,神腿大侠才算认了输。他面带愧色,双手抱拳对老汉拱手说道:“我在武林混了十多年,自以为天下无敌,现在碰上你们爷孙二人,只好服输了,惭愧、惭愧!”从这以后,他再也不认“神腿大侠”这个称号,更不敢骄横和夸口了。
兖州府海曲县境内多山,有一座文山山系,连绵数百里,山高林茂,易守难攻,自古就是土匪纵横之地。
海曲县平原面积不大,只是由三镇二十八村组成,自从文山闹土匪之后,这些村子的居民就饱受匪患,所以大多数村子都有自己的武装,不少村子还有高高的围墙用以御敌,但是即便如此,土匪一来,多数村子还是抵挡不了,村子一破,村里的老百姓就欲哭无泪了,村中壮劳力被捉去做了土匪,老人娃娃被残忍的杀死,妇女则成了土匪泄欲的工具,所以有一些弱小的村子为了不致亡村之祸,只有放弃抵抗,按土匪的要求给他们提供给养。
这一年,行伍出身的张佩文带着手下造反,被官军镇压后逃进了文山,火并了原先盘踞在文山的土匪刘老七,从此文山就成了他的落脚点。
刘老七部被歼灭后,海曲县的不少老百姓都认为张佩文毕竟是正经军人出身,不会像以前的土匪一样蛮横残暴,最起码,还要仁慈一些。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就领教了这个正规军人的厉害。这天,张佩文派人去山下张家村,找到他们庄首张富贵,要他在三天之内,缴纳钱粮菜油若干,张家村只有一百多户,土地贫瘠,只适合种些红薯,洋芋什么的,又没什么特产,承受不了这么重的负担,张富贵就亲自去山寨求张佩文,说说村里情况,请求少交一些,岂料张佩文大怒,当即下令部下将张富贵用热油活活烫死。
然后张佩文召集人马,下山攻打张家村,张家村本来就是个小村、弱村,没有多少武器,抵挡了几下就被土匪攻破了,土匪们进村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村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运上车之后,临走还一把火将张家村烧了个精光。
自从张家村惨遭灭村之祸后,摄于这伙土匪的实力与残暴,很少再有村子与他们抵抗过,都是土匪要什么,他们就是不吃不喝,也要准时给土匪们凑足。这里边当然也有例外,林家村就一直与土匪抗衡着。
林家村是海曲县最大的村子,全村八九百户,村里人都姓林,因为林家村土地肥沃,种什么收什么,所以也是海曲县最富庶的村子。
林家村之所以不惧怕土匪骚扰,就是因为他们村购买了不少的好马快刀,火药土统,又把围墙修的高高厚厚,隔墙十几米外,还有一条护村河环绕村子,文山的历代土匪都觊觎林家村的富庶,都来攻打过林家村,无奈都遇到了顽强的抵抗,均已惨败告终。
土匪灭掉张家村之后,又扬言要来攻打林家村,张家村亡村之后,林家村村首林家泰忙把村民召集到林家祠堂,商议破敌大计。
正在这时,忽然有村民来报告,村外有个人声称前来献计,原来自从张家村被灭之后,林家村就加强了村内警备,外人不经过审查根本进不了村寨内,林家泰一听是献计破敌的,就亲自带人迎接到村头,几个人先是吓了一大跳,原来,那个人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头硕大的红狼。
原来,前来献计的人也是海曲县人士,名叫肖城,他平日里以驯兽表演为生,与别人不同的是,他训练的既不是猴子,也不是狗,而是一只狼,那只狼与一般的狼不同的是,它毛色火红,老远看去就像一团燃烧正旺的火焰,而且这只狼个头比一般的狼大了很多,像个驴犊般大小。它长着一双凶残的眼睛,在漆黑的夜幕中,就会放出幽蓝而冷漠的光泽,夜半时分仰起脖子尽情一叫,使人的汗毛都能直竖起来。
这匹看起来很是凶恶的红狼在肖城的手中,却像小孩子一般听话,肖城叫它站立它就站立,叫它打滚它就打滚……总之,这家伙很是聪明,听得懂主人的任何命令。
肖城四海为家,他有一辆小巧的马车,上面拉着他的全部家当,拉车的既不是马,也不是驴,而是他的那匹红狼,红狼力大无穷,拉起这辆车就像玩那么轻松,第一次肖城带着他的狼到各处表演时,那里的人都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这个可怕的大家伙,不敢近前一步,只是远远地看着,肖城也不解释,就放下行李,对红狼下达指令,狼就开始按照主人的意思表演起来,周围的人这才发现这匹狼并不可怕,才慢慢的聚拢过来,看红狼表演算数、拉车……表演完毕,肖城就会说一声:“狼儿,去向各位大爷大娘、叔叔阿姨作个揖,请他们打赏去。”红狼此时就会带上一顶滑稽的帽子,像个人似的站立起来,一边朝人群点头哈腰,一边用双爪捧着一只铜锣讨钱,大家此时都会啧啧称叹,赞叹一只狼怎么会这么听话。
肖城也没有妻子,自然也没有孩子,红狼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就像是他的孩子,甚至比自己的孩子还亲,狼与狗外形相近,狗可以以粗粮甚至大便为生,狼却不然,必须吃肉,所以肖城每天赚的大多数钱都被买了猪肉喂给红狼,而自己只吃一些别人施舍的残渣剩饭。肖城对土匪的恶行也是义愤填膺,最近听说林家泰要对付土匪,想起一计,当下就来到了林家村。
林家泰定了定神,拱手朗声道:“听说先生是为了献计破敌而来,还请先生入寨一叙。”肖城也不客气,他对身后的红狼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那红狼竟然像听懂了一般,将脑袋点了一点,这令身边的村民惊叹不已。
回到议事厅,林家泰命人奉上极品好茶,肖城喝了以后,连声称赞,然后,就将心中所想破敌之法和盘托出,林家泰迟疑着说:“这……这个主意靠谱吗?”肖城信心百倍地回答:“你放心,只要照我的主意去做,定能一举将文山土匪歼灭。”
于是,林家泰就派人上了文山,找到张佩文,和他说了林家村想与他们真刀真枪的干一架,如果张佩文部胜了,林家村的一切任由他们发落,如果土匪败了,他们就要解散队伍,从良为民,张佩文一听嘿嘿一笑说:“既然他要存心寻死,我也没有办法。”当即就答应了来人的请求,双方约定了日子。
到了那一天,林家泰一大早就召集齐了本村勇士,骑着快马,拿着武器向文山脚下进发,他们约定的地点就是在文山脚下一块相对平缓的地方。一行人到了那里等了一会,就见张佩文带着所有土匪走出了大山。
张佩文的土匪队伍原先是正规军队出身,训练有素,身上还穿着统一的制服,拿着统一的武器,打着鲜艳的旗帜,先头部队还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盔甲,在阳光下放着耀眼的光芒,煞是有气势,而林家村武装只是一支民间组织,平时为民,战时为兵,没有受过严格的训练,着装也不整齐,看上去整个队伍歪歪扭扭,怪滑稽的。其实,他们的优势在于固守,而不在于进攻,所以张佩文一听说林家泰要与他一决雌雄,他还巴不得这样呢,所以才会那么爽快的答应了。
张佩文看着好像不堪一击的对手,不由得哈哈大笑,他正想对手下下达进攻的命令,此时,对方队伍中忽然走出一个人,对着大山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正在张佩文不解对方意图之时,忽然从大山中窜出无数只野狼来,领头的是一只毛色火红的公狼,它们在两军阵前站定,带头的红狼仰起脖子,“昂”的叫了一嗓子,那些狼见状也昂起脖子,一起叫唤,那声音传出十里之外,令人不自主的就会打个冷战。
紧接着,在吹口哨的人的指引下,群狼朝着张佩文匪部扑去,首先受惊的就是那些马,它们一见那群狼,吓得嚎叫一声,把背上的人掀下来,就向后面四散而逃,这一来,又把后面的队伍冲散了,匪兵们见状也四散而逃,张佩文见场面失去了控制,自知大事不妙,带着残部掉头向大山逃去,群狼没有放过他们,很快就追了上去,连撕带咬,土匪哭爹叫娘。
就这样,林家村人靠着那群野狼的帮助,没损失一人一枪就把彪悍的土匪给打败了,林家村人共擒获土匪几百人,包括他们的头领张佩文,并缴获了他们的全部武器和一部分马匹。
用狼群进攻土匪,正是肖城的主意。原来,肖城的家就在文山脚下,三岁时,肖城的父母就被文山上的土匪杀害了,他也被土匪们扔到文山之中,准备喂狼,岂料他却被~群狼所收养,成了一个狼孩,所以他精通狼的语言,他知道文山上的狼一共有七群,一百多只,这些狼都有自己固定的地盘,有各自的首领,只有个头硕大,凶狠能斗的狼才能成为狼群的首领,而这只狼在成为首领后,其毛色就会慢慢的从尾巴开始由灰色变成红色,这是权威的表现,也是识别普通狼与头狼的标志之一。所以一旦有母狼生下颜色火红的公狼崽,头狼就会毫不留情的杀死它,因为这只红狼一旦长大,所有的狼都会听它的,而自己就会被群狼袭击致死。
肖城十几岁时,被一个进山的肖姓猎人发现,从狼群中把他抢了出来,那时,肖城已经不会与人沟通,只会趴着舔食,像狼一般朝天啸叫,对人有畏惧之心,猎人就耐心的教他说人话,吃人饭,用了好几年才将他“驯化”成人。肖城的这只红狼,是文山上一只独狼的后代,它在生下这只红狼崽之后,就被一个狼群杀死了,那时恰好肖城上山打柴,才救了红狼一命,并拉扯它长大。
因为红色在狼群中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所以肖城才会让红狼前去文山联络众狼群,然后一起出动,攻击土匪,并一举击溃了土匪。
兖州知府得知此战果,就下令嘉奖林家村人和肖城,并上报朝廷,万历皇帝也是很高兴,他听说这次战斗的主要功劳是那只红狼还有文山上的群狼,就特命钦差去了海曲县,封那只红狼为“剿匪大将军”,赏赐猪羊几百头,放于文山之内,任由群狼捕食。
从此,文山上再无匪患,而红狼破敌的故事也一辈一辈的传了下来。
巩县康家酿酒有些年头了。
康家酒很少流出庄外,这里有个秘密,康家酒的秘方来自洛阳福王,明末清初“康朱联姻”时朱家败落,这个朱家酒方也来到了康家,外人一般不知。
为了保证酿酒秘方不外漏,康家一代只有一人掌握整套酿酒技术,康豫就是这一代康家酒的传承人。
康豫酿出来的酒,只要喝过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好的。康豫不会喝酒,这是康家上下都知道的秘密,酿酒的不喝酒,小一辈人不信,问他本人自然不会有结果,问老一辈人,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
康豫的儿子长大了,和邻村一家有些官家背景的乡绅结亲。按乡俗女方应允婚事之前,男女双方主要长辈要聚在一起喝顿结亲酒。康家有家酿的酒,自然酒宴上喝康家酒。康家酒的特点是绵甜醇香、回味悠长,入喉爽口甘甜,后劲很大。康家几位长辈酒过数巡后,纷纷表示不胜酒力。女方几位也担心入口甜醇的酒有后劲,渐渐地都只是在礼节上举举杯了。独有女方一位族叔自恃酒量超人,在酒席上向康家人挑战,嘴里还不干不净数落康家酒没劲,入口没一点呛劲,不如烧刀子过瘾。
康豫一直没有作声,毕竟自己是主人,再说酒桌上的酒话也当不得真,随这位族叔涨红着脸信口开河。
眼看自家的陪客都喝得差不多了,再也没人去应和客人的挑战。康豫就开口婉言劝说客人,暗示康家酒后劲较大,一会儿酒劲上来要撑不住的。谁知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惹火了族叔,说除非答应和他斗酒,不然这门婚事他第一个不答应,要不承认自己是个人也行,这酒就免了。也许是酒劲开始上来,女方客人中有几位居然也附和起这位族叔的话,一定要康豫答应斗酒,不然就不必谈亲事了。
这下把康豫逼到了墙角,再也没有退路了。康豫站起身,说一句“我答应”,转身叫人拿来一摞大碗,先在自己面前一字排开放好,整整九只碗。又从桌旁捧起一坛没有开封的康家酒,拍掉泥封,在面前的碗里“汩汩”倒满。
一连串的动作吓得在座的康家人目瞪口呆,有几位忍不住喊出来:“康豫是滴酒不沾的啊!”康豫报以一笑:“今天这阵仗我是不不行啊!只是有一点拜托,待会我喝赢了,不要和我说话,扶住我回去就是。”
康豫对女方客人说:“这几十年,我没有喝过一口酒,康家上下是妇孺皆知。今天既然答应斗酒,我先喝三碗,算我弥补前面的。”说完,一口气喝完面前的三大碗。
随后对挑战的那位说:“接下去我俩一对一吧!第一轮我先喝,第二轮你先喝,同意的话我们就这样喝下去,谁喝不了就认输。”女方的族叔已经被康豫的三大碗震慑了,连连点头。
第一轮两人都一仰脖子“咕咚咕咚”下去了。第二轮女方族叔先喝,他中间停顿两次才喝完,康豫依然一仰脖子喝下去。第三轮开始,康豫双手捧碗,似笑非笑地扫视了全场,双手捧碗举过头,仍然一口气喝完。女方族叔喝第二碗时已经慢了半拍,面对第三碗酒,有些犹豫。在场的双方客人都起哄要他快点,他扶住桌子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站起身来。他伸出双手也想着像康豫一样双手捧住酒碗,结果双手颤抖不停,酒液在晃动不已的碗四周荡出,还没举到嘴边,手一松,酒碗“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紧跟着人也软泥一样瘫了下去。
康豫说一声“承让”,慢慢走回了家,然后躺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女方那位族叔被人抬回家,躺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在床上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叫一声:“好酒!好酒量!”又翻身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带了礼品专程到康家找康豫,为自己酒席上说的不当之言当面赔礼道歉。
至此康家人才知道,康豫年轻时其实是会喝酒的,刚执掌酿酒时,酒醉误了事,因此向家族主事的保证过酿酒就戒酒。
康豫酒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家族主事的提出辞去酿酒职位,主事的征求家族长辈意见,大家纷纷表示这次情况特殊,可以原谅。康豫认为自己没有遵循“遇事让人一步,自然有周转余地”的祖训,致使客人酒醉倒地。再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能因为自己的行为影响家族的声誉,玷污康家诚实、守信的家风家训,坚辞不就。
若干年后,继续保持北方风味,具有绵甜清香、纯洁透亮、回味悠长特点的康家酒接待了老佛爷,被老佛爷赐名“康百万酒”,已是后话。
见无辜受苦者,须放低高傲之心,同情其所苦。
晨。帘幕低垂。
大地寂静,曙色挟着脉脉的生气在无声的升腾着,春风也更温暖了些。朝阳透过帘幕,将天地间最初的光辉投注到他身上,照得他一身旧衣也显得洁净得像新裁的云练。
他本来应该觉得很愉快,因为他是个喜欢阳光的人。甚至,他的名字就叫做日轮——日月的日,轮转的轮。
可是这一刻他却似乎很讨厌阳光的提醒,皱起眉放下帘子,转头道:“你还没有完吗?”
良久,房间里寂静得只有檀香木从丝绸上滑过的声音。
然而日轮当然不是在对丝绸说话,而是在对一个人说话——一个正用檀香木梳梳头的女人。
她就是非烟。她叹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用手背把耳环、化妆品拨到手提袋里。一面柔声问:“迟到了么?”一面对着镜中人嫣然一笑。
日轮道:“我不想让他们久等。”
非烟站起身来,展了展雪白的裙裾。虽然已为人妻,非烟还是坚持着女孩子的原则——宁可迟到一万年,也不能在聚会时让自己的外表看上去有丝毫瑕疵。
何况,这次参加聚会的,都是一些老朋友。非烟待字时就认识的老朋友。女人永远都想证明自己没有老,虽然她开始证明这点的时候,往往已经老了。
非烟一面往外走,一面用力在空气中挥动着手指,希望上边的指甲油能快点风干。
日轮突然抓住她的手,皱眉道:“这是什么,怎么这么恶心?”
非烟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淡紫的油彩轻柔的覆盖在我近半寸长的指甲上,纤秀的手指在幽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透明。连她自己这一刻也不由惊讶起它们的美丽来。她笑道:“怎么,你嫉妒?”
日轮抛开她的手:“怎么搞成这种颜色?”
她把手指夸张的摊开,在他面前轻摇着:“不好看么?”
他转开了脸,低声道:“像血。”
“像血?”非烟笑了:“天使淡紫色的血?”
“不是,是凝固了很久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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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是未名诗歌版上的大牛。
从未名开辟以来,他的生死就成了一个迷。
这倒不是因为他年龄有多大,而是因为他老是在死去。
如果今天有人用头颅担保说他自杀了,第二天就会有人却信誓旦旦的说亲眼在博实南边的地摊上看见他穿着拖鞋啃西瓜。甚至有人传说,他是练成了九天十地不老起死深神功,每逢月圆之夜就要尸解一次,然而,这不过也只是传说而已。
不过这次他却出现在了大讲堂的门口。看来是赶得很急,脸上诡秘的微笑似乎还是上个月圆留下来的,多少有些不自然。
江湖上,能让狐狸这样赶路的人已经不出七个,但是,这次具贴相邀的正好是其中的一个。希望花。
希望花有小孟尝之名,避居江南。平时闭关修行,据说已可以数月不出斗室。
然而他每年必定一次出关结缘,遍发英雄贴,邀未名水桶级高手会聚京师。而他本人,也会在随后的一两天内神秘的出现在京城。这一次,是他第三次出现了。
日轮和非烟下了自行车,立刻就看见希望花。
朝阳下,希望花从长街的另一头漫漫向他们走来,皮鞋在空寂的大地上激出一步步尘埃,而一身淡青色的西装却片尘不染。这时,一阵风过,一些去冬的枯叶飞舞而落,宛如来自天边,落在希望花的衣服上,显得希望花一张清秀的脸有些单薄。然而日轮知道,希望花绝不单薄,光他那套衣服,就价值7k人民币。七k人民币,在农村可以让一个中产之家吃上半年。当然不是餐餐稀饭,而是有鱼有肉。
日轮笑了,他携着非烟的手迎上去,道:“你来了?”
希望花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如同世家公子惯有的颜色。他看着日轮,薄薄的嘴唇动了动,眼睛里的笑容如同春水一般化开去:“我来了,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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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希望花聚会每次地点都会不同,这一次他的想法,更连日轮都微微有些吃惊——因为那不是天上,也不是人间,而是地下。
最近,詹姆斯·巴尔杰,这个曾经的FBI线人,一手制造19起谋杀案的黑帮老大终于落网了,结束了他16年的逃亡生涯。他的一生堪称美国黑道“传奇”。
想当“老大”的爱尔兰少年
现年81岁的巴尔杰出生在美国南波士顿的爱尔兰人聚居区。他从小就喜欢在街头打架、在巷子里飙车。他渴望冒险,梦想统领整个街区的孩子,当他们的“老大”。由于巴尔杰发色灰白,当地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白头翁”,但没人敢当面这么称呼他,否则得到的回应准是一记重拳。
不过,当地也有人怀念巴尔杰,认为他是罗宾汉式的侠盗。巴尔杰是当地最慷慨的人,不仅自掏腰包为贫穷的小贩装潢店面,还在感恩节给乡亲们分发火鸡。在南波士顿做了大半辈子店主的布朗一直记得这样一件事。一天,十几岁的巴尔杰走进他的冰激凌店,看到3个小孩子站在柜台前,眼巴巴地盯着冰激凌却没有钱买。巴尔杰立即给他们一人叫了一个甜筒。其中一个名叫约翰·康诺利的孩子怯怯地说:“我爸妈不让我要陌生人的东西。”巴尔杰一把将这个孩子提了起来,放在柜台上,盯着他说:“小鬼,我不是什么陌生人!你父母从爱尔兰来,我的父母也是。别啰唆,快说,要什么口味的?”蛮横的语气中透出一股保护神般的力量。这件事也一直印在约翰·康诺利的脑海中,他长大后当了FBI的探员,却一直将巴尔杰视为精神偶像。
美国人麦肯齐曾经写过一本书《街头斗士》,描写的正是巴尔杰控制下的南波士顿,称“居民们将他视为具有无穷力量的带头大哥,可惜他带错了方向”。成年后的巴尔杰把“犯罪”当成自己的工作:持枪抢劫银行,打劫货车司机,对企业施行恫吓和诈骗,几乎无恶不作。为了躲避追捕,巴尔杰把头发染成黑色,甚至不惜整容。尽管如此,他还是在1956年的一个深夜被警方逮捕了。
在狱中,巴尔杰持续的挑衅和蛮横激怒了狱警,再加上曾试图越狱,他被转移到“恶魔岛”——一座位于旧金山湾且面积仅0.0763平方千米、四面都是峭壁深海,被美国政府用来关押重刑犯的监狱。巴尔杰在这里被实施了最严厉的“单独监禁”——只准穿着内裤,待在没有暖气的铁笼子里。但他发明了一项“技术”,蹲在铁笼里,只用胳膊肘、膝盖和指尖支撑身体,尽量少挨着冰冷的铁笼,就这样挺过了寒冷的冬天。1963年,“恶魔岛”监狱被美国政府关闭,巴尔杰被转移到堪萨斯州的莱文沃思监狱,1965年他被假释。
《无间道风云》的原型
出狱后,巴尔杰回到了老地盘南波士顿。20世纪70年代初,他由人引荐加入了臭名昭著的黑帮组织“冬山帮”。这个帮派从贩毒到倒卖军火无恶不作,还和包括爱尔兰共和军在内的许多北美及欧洲的犯罪组织有联系。因为性情暴虐、心狠手辣,巴尔杰很快在“冬山帮”站稳了脚跟。
这时,他收到了FBI伸来的“橄榄枝”。跟巴尔杰接头的正是当年在冰激凌店里偶遇的小男孩、如今FBI波士顿分局的探员约翰·康诺利,康诺利说服巴尔杰成为FBI的一名线人,巴尔杰负责为FBI通风报信,提供波士顿地区犯罪团伙的动向,也借此排除异己、扩大地盘;康诺利也向巴尔杰提供消息,通知他适时改变行动计划,避免和警察撞车。
20世纪80年代初,凭着这种“默契合作”,FBI成功抓捕了“冬山帮”前帮主豪伊·温特。巴尔杰随之成为老大,控制了整个波士顿的黑社会。巴尔杰的这段传奇往事还被好莱坞著名导演斯科塞斯搬上银幕,以巴尔杰为原型创作的警匪片《无间道风云》,在2007年获得第79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和最佳剪辑四大奖项。
在权力的膨胀中,巴尔杰变得愈加嚣张和残暴。戴维斯的妹妹就是巴尔杰的刀下冤魂。30年来,戴维斯一直重复一句话:“我祈求上帝让我找到那个恶魔,然后把他活活掐死,就像他对我妹妹做的一样!”戴维斯的妹妹曾是巴尔杰手下一名心腹的女友。1981年,她和男友刚分手,巴尔杰就将她骗到了一个偏僻处,把她的手指掰断,卡住她的脖子,看着她窒息而死,然后将尸体扔进一个阴暗的坟场。“她知道的太多了。”巴尔杰跟手下谈起这件事时,只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一句。 巴尔杰想得到的东西,谁也不能违抗。1983年年底的一天,巴尔杰在南波士顿飙车,突然看中了一家刚粉刷一新的酒店。一个月后,他出现在酒店老板的家中,把一袋钞票扔在餐桌上。“这是6.7万美元,店是我的了,你必须马上滚蛋。”店主连连讨饶,称不想卖掉赖以生存的酒店,但当他一抬头,便立刻改变了主意——巴尔杰把他2岁的女儿抱到自己腿上,掏出手枪给她玩。不懂事的孩子张开小嘴就去吮吸枪口,巴尔杰则慢慢将手指搭上扳机,目光像冰刀一样直指这位爸爸。 不过,巴尔杰的鼎盛时期转瞬即逝,他和FBI的“蜜月期”随着康诺利的退休而走到了尽头。20世纪90年代初,FBI以敲诈、诈骗、谋杀和毒品交易等罪名批捕巴尔杰。从康诺利那里得到消息的巴尔杰,带着比他小21岁的情妇凯瑟琳·格雷格逃离波士顿,开始了逃亡生涯。 老去的杀人恶魔 FBI根据情报判定,巴尔杰曾在美国各州出现,此外,他还至少到过25个国家。虽然FBI悬赏200万美元要取其项上人头,但是这个黑帮老大狡兔三窟,长期逍遥法外。 2011年5月拉丹被击毙后,FBI将巴尔杰提到十大通缉犯名单的榜首,对他展开了强大的追捕攻势,包括在网上发布消息,以及在14座城市播放针对格雷格的30秒广告,要求民众提供线索,这样大范围、高密度地撒网果然有了回音,FBI特工在6月21日晚上收到关键消息,锁定了巴尔杰和格雷格的藏身处:两人化名在圣莫尼卡租了两室一厅,卧室内有80万美元现金,还有一个为迅速出逃而准备的日用品包,书房里藏着二十多把手枪。 巴尔杰和格雷格被捕后,周围的邻居都不禁后怕。住在他们对门的莫拉说:“男主人爱养狗,常年戴墨镜,有时在电梯间碰上了,他只是点点头。他的生活作风很严谨,看到酒鬼喝得酩酊大醉会嘟囔不休,会因为服务生的内衣带子外露而冲人家大喊大叫。我们家的小孩子还去他们家玩过,老俩口像慈祥的祖父母,劝孩子们少看暴力片。” 邻居卡塔丽娜称自己与格雷格一直关系不错,“她是个很美的女人,也很友好,老头穿着很绅士,看上去像个退休的大学教授。他们从没有买过新家具,也没有车,去哪里都是步行。老头心脏有问题,前不久还有了轻微的老年痴呆症症状。”徐苟三租种了孟老板的几亩田,每逢到了收租季节,孟老板就带着一帮人登门看课,大吃大喝,搞得徐苟三招架不起。
这天,又到了孟老板下乡看课的日子,徐苟三和内人商量好,作鼓大劲地烧了半天火,但端到桌子上的都是几碗家常小菜,只有一碗毛壳蛋放在正中间。
客人还没有上席,徐苟三的儿子死骗活耐的要吃鸡蛋,出于痛儿子之心,只好挑一个最小的给他,儿子拿到手上才打开剥壳,徐苟三却一巴掌打过去,儿子大哭起来。孟老板假心假意地劝道:“儿子吃个把鸡蛋,你打他干么事呢?只当我们多吃了一个的呢!”
徐苟三发着大火说:“老板你不知道,这个东西不成器,你看我一家人口朝黄土背朝天,一年搞上头,好不容易才挣得一个半饥荒年,这个不知甘难辛苦的,吃鸡蛋还吐起壳来了,不说我穷家小户,讨米要饭的人家,就是你大老板家财万贯,吃肉都不吐骨头咧,何况鸡蛋呢!”
孟老板还没有醒过弯子来,以为山里人吃鸡蛋真的不兴吐壳,本来好吃的要命,又怕失了假善人的斯文,只好不拣鸡蛋吃,草草扒了几口看课饭,匆匆走了。
发 现
1998年3月,美国一名房地产开发商买下了位于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市主要码头区的一块地皮。这个码头位于迈阿密河与比斯凯恩海湾的汇合处,而这块地皮则夹在一座豪华酒店和一幢现代摩天大楼之间,地皮上是6幢建于20世纪40年代中期的公寓楼。开发商计划拆除这些3层楼高的旧建筑,以便建两幢高40层、共有600个房间的豪华商住大厦。旧房刚拆除,考古学家就按照当地法规进行例行考察,没有人指望有什么大发现,毕竟美国的历史实在太短暂。
考古学家首先移走了地基上层,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当他们探查到土方下面时,却有了非常重要的发现——一层古代的垃圾,也就是史前人类生活的证据。继续往下挖掘,考古学家们又在石灰石岩床的表面发现了多个怪异的圆形孔洞,其中一些看来是天然的,另一些却像是人造的。由于石灰石岩床具有多孔状结构,容易被侵蚀,那么圆洞是否系侵蚀而成?专家们对此看法不一。另外,他们还发现了一些较大的长方形凹坑,其上也分布着较小的圆洞。这更令人难解,莫非这些凹坑共同组成了某种图案?经过勘察发现,它们果真位于一个大圆上。圆的直径约为12米。接着,考古学家们又往垃圾土层里挖。并用金属探针检查岩床,结果又发现了一系列凹坑。恰如事前预料,凹坑组成了一个嵌入岩床的完善的整圆。
至此,考古学家们相信自己这次也许有了真正非同寻常的发现:神秘的古代遗迹,或许还是一个早已消失了的民族的遗迹。由于在北美洲其他任何地方都未曾有过类似的发现,“迈阿密怪圈”一举成名。对于它究竟是什么,人们提出了种种推测:它是古人举行仪式的场所,是神圣的地方;它是一种历法,是一座天象台,甚至还有人认为它是UFO(飞碟)的登陆地点,圆坑正是由飞碟的“脚”踩出来的。
时间到了1999年2月,原定的房产开发工期已大大延误,开发商迫不及待地要进入现场施工,而主张保护文物的示威者则自发武装起来,打算抢夺怪圈。在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之下,当地官员开始了法律程序,最终迫使开发商将这块地皮卖给了佛州政府,售价为史无前例的2700万美元。在公众的一片欢呼声中,有关方面反而开始担心:怪圈真的能值这么多钱吗?因为有关怪圈的所有重要问题仍无确切答案:怪圈究竟是什么?它是谁建造的?建造于何时?
人们很自然想到很久以前居住在迈阿密河口的印第安人、特奎斯塔人—— 一个以捕猎和采集为生的小部落,他们穿行在巨大而可怕的密林沼泽和亚热带海岸。然而他们与世隔绝而又令人难以捉摸,无论是16世纪的西班牙殖民者还是后来的欧洲探险家,都未能真正接近他们,因而对他们所知甚少,但仍然留下了对这个“血腥恐怖”部落的描述。直到现在,人们普遍认为特奎斯塔人是吃人族。如果你在16世纪时的佛罗里达海滩上岸,你余下的寿命将不会超过3分钟。但是,迄今为止没有考古证据表明他们曾建过房屋、仪式中心甚至定居点。因此,他们又怎么可能在“迈阿密怪圈”上创造什么建筑呢?!考古学家们意识到:怪圈的发现并不意味着一个谜的了结,而是代表着一个又一个新谜题的开始。
探 秘
考古学家们需要回答的第一个问题是:怪圈的年龄。他们无法知道岩石是在什么时候被钻出洞的,不过洞里却充满了具有考古意义的材料,比如骨头和古代木炭的残片。如果能对木炭采用碳测年法,就有可能说明人是何时生活于此的。
科学家将古代木炭样本溶解并提纯,以便让碳-14能被很容易地探测到。由此测出了衰减量,从而确定木炭在公元前50年~公元250年之前就已存在,也就是说怪圈内的木炭已有两千年左右的历史。假如怪圈本身也已这么古老,那么它就是北美洲最重要的古迹之一。
正值此时,有一位著名历史学家却注意到,在怪圈所在区域的附近,有一个与旧公寓楼配套的化粪池。据此,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怪圈中的圆洞很可能是由来自化粪池的渗流物侵蚀而成的。这无疑扔下了一颗炸弹。果真如此的话,那2700万美元和热衷于探索怪圈之谜的考古学家将成为一大笑柄。但专家们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查遍有关这些旧公寓楼的公共档案,尤其是排污系统设计图,结果证实,化粪池与怪圈之间毫无关联。此时,那位著名历史学家又对怪圈的年代提出质疑,而考古学家们也的确需要对怪圈的古老程度拿出科学的证据。既然怪圈本身的年龄不能通过碳测年法测定,他们便请来地质学家检查石灰石岩床。
在怪圈圆洞的内表面,地质学家发现了被称为“钙华”的物质,其实是一层薄的硬壳。这层硬壳显示了石灰石被切割及暴露的时间有多久。当岩石暴露在空气中时,地下水中的碳酸钙便在岩石表面析出。在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时间里,碳酸钙逐渐硬化成一层灰白色的薄壳。通过比较怪圈圆洞的内表面和化粪池的表面,两者的年代差别就得以科学地确定。
怪圈的古老性已被证实,但仍有许多问题没有答案:怪圈是用来干什么的?游移不定的特奎斯塔人会在怪圈上修造固定建筑吗?要回答这个问题,惟一的办法是把在怪圈中找到的人工物品,与在迈阿密的其他特奎斯塔人遗址找到的物品作比较。
在迈阿密博物馆中,有很多特奎斯塔人的物品,它们来自早些时候在别处的挖掘。在对二者进行比较之后,不仅发现它们完全匹配,而且澄清了原来的许多错误观点。比如,那些被钻了孔的鲨鱼牙齿并非是史前的冲浪设备,而是非常重要的工具——相当于刀。印第安人把鲨鱼牙齿嵌入木棒或称刀柄 ,然后用来切割。他们还用黄貂鱼的鱼钩做成带有强有力小尖头的工具,其效果不比石制工具差。这一切证据表明,怪圈就是特奎斯塔人的杰作。
从对其他印第安文化的了解中,考古学家推测,怪圈可能是部落聚会场所的极早期样本。此前在佛罗里达北部发现了一个印第安人的聚会建筑,它原先是由阿帕拉齐人于18世纪,也就是在“迈阿密怪圈”建成一千七百年之后修建的。这幢建筑遗址看起来呈现出8个同心圆,每个圆上都有一根巨大的支柱,其中主要的支柱深入地面下达1.52~1.83米。不过,这幢建筑虽然也由柱子支撑,但柱子并未插入岩床。另外,阿帕拉齐人的聚会建筑遗址有精确的几何图形显露出其内部结构,怪圈却没有。更重要的是,阿帕拉齐人的聚会建筑有炉膛,并且建筑物的地板仍然在地面上,而从怪圈却看不出这些。这是不是说考古学家对怪圈的推测错了呢?
谜 底
终于,根据阿帕拉齐人的聚会建筑特点和石斧头的贡品功用,有人推断怪圈中的洞孔可能是用来放置图腾石柱的,也有人认为洞孔中很明显曾插着木头柱子,柱子的作用是支撑建筑物的墙。还有人想到了佛罗里达的气候特点——飓风频繁。而怪圈所在地正是位于海湾边缘,一旦飓风来临,巨浪将把特奎斯塔人的村落荡平、冲走。这样,怪圈是什么就有了答案:怪圈是特奎斯塔人想出的虽然简单、却是天才的办法,他们用它来躲避巨浪。怪圈建筑并不位于地面,而是被柱子架在地面上方。这样,便解释了岩床上为何没有炉膛或烧火的痕迹,因为怪圈房屋的地板从来就没有在地上。然而,还有一个谜:岩石中的洞孔分布虽无明显规律,为何却又如此复杂——尤其是一个挨一个的?有人提出了一种解释:海边潮湿的气候使木质支柱的寿命有限。当支柱腐烂后,就需要更换新的支柱。因此,特奎斯塔人在修造怪圈建筑时,事先在岩石中打出多组洞,其中每组均为7个。假设每根木柱的使用寿命约为50年,那么怪圈建筑的存在时间就是350年。这就是说,传说中漂泊不定的特奎斯塔人曾在这里连续居住过350年之久。也就是说,以前对特奎斯塔文化的认识统统被推翻了。由于后来在怪圈以外的挖掘发现了更多密集分布的洞孔,如果它们都是被用来放置建筑物支柱的话,那么怪圈所在地就成为整个“支柱上的村庄”的中心。
这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大发现。开始是挖进岩石的神秘怪圈,现在竟变成“印”在岩床上的整个村落。根据这种解释和阿帕拉齐人的聚会建筑,也许还能重现古老的特奎斯塔村落的本来面貌。怪圈上的建筑很可能是建在被抬离地面的平台上的仪式及聚会场所,整个建筑由粗大木柱支撑。怪圈内的较小洞孔里则是较小的支柱,它们支撑起居的平台。整个建筑很可能呈圆锥形,四周由编织草覆盖。怪圈周围的小型多住户式住所也是建在地面上方,由木头柱子支撑,这些住所可能有倾斜的屋顶,四周也有编织草,居民们则在离开地面的平台石板上生火做饭。这样,整个特奎斯塔人村庄便因立在了桩木之上而与地面有相当的距离,从而避开了迈阿密河以及比斯凯恩海湾的汹涌巨浪。现在,考古学家们已经明白了特奎斯塔人为何会在这里修建定居点,因为此处能赋予他们想要的一切。从这里出发,就能得到佛罗里达东南部的一切自然资源,这里不仅在两千年前是一个中心,即使现在也是一个繁华的中心地带。这种推论对历史短暂的美国来说,无疑是一支剂量很足的兴奋剂,因为它不仅打破了西班牙殖民者创造的神话,而且启迪了至少是所有迈阿密和佛罗里达人——他们的后院里有真正惊人的历史财富。
在欧洲人登陆佛罗里达之后的短短两百年之内,特奎斯塔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战争、疾病和奴隶制度使他们灭绝了。他们没有为世人所知的后代,但是,“迈阿密怪圈”成了他们的永久性遗产,也是北美洲最富有创造力的印第安文化之一的证据。但从整个考古过程来看,尽管运用了各种科学分析手段,却仍有许多结论含有很大的推测成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迈阿密怪圈”之谜尚未彻底破解。
秦良玉,是明朝末年宣抚使马千乘之妻。马千乘死后,秦良玉统领丈夫马千乘所属军队,继续练兵御敌。她为人善骑射,兼通诗词文墨,仪容贤淑,风度高雅,然而管束部下,十分严峻,军中纪律整肃。
在她的指挥下,曾大破奢崇明之军。战果显赫,军威更盛,令人钦赞。
绵州陆逊之,特地到秦良玉军营,为她贺功。席间,陆逊之戏扯拽秦良玉的衣袖,秦良玉当即拔出佩刀,割断袖袍。陆逊之因此而大惊失色,惭愧无地。
清朝道光年间,苏州有一小商贩,名叫向永吉,靠趸货肩挑零卖度日。小生意不好做,眼看到了除夕,不仅还不起债,年货也无钱置备。
向永吉心灰意冷,正打算投湖自尽,元妙观一个算卦先生告诉他:“我看足下相貌,今晚半夜时分,就会发财。本道熟读麻衣相经,深得其中奥妙。不信,你回家一试。”
向永吉将信将疑,回到家里,与妻子一说,妻子也有些狐疑。
二人还是用仅有的一吊钱,上街买了酒肴,点灯敬神过年。
夜半时分,妻子说:“算卦先生说,今夜会发财,莫不是咱床下藏有金银珠宝?”
向永吉觉得有理,两人挪开床挖了起来。
挖了三四尺深,一无所获。妻子说:“肯定有银子,莫不是在别的地方?”
两人正准备转移地方,恰好隔壁咸鱼行的老板从窗前路过。
咸鱼行老板听见向妻的话,趴在窗口偷看,只见屋内点着灯,床斜在旁边,地面泥沙堆积,笑了笑,哼了一声,吓得夫妇二人停下来。
咸鱼行老板推门进来,向永吉害怕他张口讨账,低下了头。鱼行老板拉住他的手,说:“兄弟,账先欠着,以后再说。明天就是正月初一,一般没人做肩挑零卖。我行里有咸鱼,你是不是挑些去卖,换得一些过年钱?”
向永吉难为情地说:“我欠你的账尚未归还,怎好还来赊欠?”
咸鱼行老板慷慨地说:“没关系,你卖了咸鱼,再付钱吧。”
当夜,向永吉就去咸鱼行扛回一捆咸鱼。他拆开咸鱼捆,意外地发现咸鱼里面裹有一两碎银。天啊,算卦先生的卦显灵了。
夫妻俩暗暗高兴,藏好银子。第二天,肩挑咸鱼,到大街小巷去推销,很快卖完。
向永吉很高兴,去咸鱼行付钱时,又赊了一捆咸鱼,拆开来,仍然裹有一两银子。向永吉惊诧得合不拢嘴,当下跑到咸鱼行,问老板总共积压了多少捆咸鱼。咸鱼行老板说,库房里有一万多捆。向永吉喜不自禁地说:“这些鱼,我全部包销。”
向永吉把一万多捆咸鱼拉回来,迫不及待地拆开鱼捆,一一寻找。奇怪的是,一万多捆咸鱼里,再也找不出半星银子。
向永吉傻了眼,看着满屋堆放的咸鱼,只觉得浑身虚脱,这才后悔因贪小便宜而吃了大亏。
无奈之际,夫妻二人只好痛下决心,振作精神,起早贪黑,背扛肩挑,四处去推销咸鱼。奔波了一个多月,总算赶在天气暖和前,把那一万多捆咸鱼卖完了。
夫妻二人一结账,不仅还清所有欠债,还大有盈余。
向咸鱼行老板交赊销款时,向永吉额外多付了二两银子。
老板问是怎么回事,向永吉说了缘由。
老板狡黠地眨眨眼睛,问:“难道只是在两捆咸鱼中夹裹有银子?”
向永吉据实相告:“是的。”
老板哈哈大笑,说:“这就对了,那是我有意放进去的。要不,我那一万多捆积压货,你肯为我全部推销吗?不过,你也赚了一大笔钱呀。不是形势逼迫,你敢做那么大的生意吗?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向永吉在商海沉浮中汲取经验教训,逐渐积累起资本,开起了商号。
成了老板,他不忘旧恩,准备聘请那个算卦先生做顾问。算卦先生淡淡一笑,说:“像我这类从事算卦行当的人,有几个能够未卜先知?实不相瞒,这是我跟咸鱼行老板上演的一出双簧戏。因为自身经历过许多坎坷,又由于职业原因,我能阅人。我一眼看出你只是一时受困,只要肯吃苦,将来一定有作为,于是故意编造一个半夜得财的谎言挽救你。等你走后,我拜访了隔壁的咸鱼行老板。他正愁咸鱼滞销,听了我的计谋,当然求之不得。人生在世,只要不绝望,就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北周末年,外戚杨坚篡位做了皇帝,引起金陵王陈叔宝的不满,他把大臣召集到殿前,问:“我欲兴兵讨伐杨坚,卿等意下如何?”
镇国上将军任蛮奴当即上前启奏,表示赞同。陈王受到拥护,立即拜萧磨呵、周罗侯二人为将,带兵四十余万,攻打杨坚。
二人领兵登程进发,不几日,就来到了锅口地区。两将扎营安歇时商量,准备分兵两路,由萧磨呵带兵二十万攻打宋、卞、唐、邓等地。
金陵大兵向前挺进之时,隋文帝杨坚也得到了消息,他赶快敲钟击鼓,召集文武百官,商量对策。当时有左勒将军贺若弼越班走出,说愿领兵迎战。话音未落,又有人走出朝班奏道:“牛蹄印中的小水怎么能跟大海沧波争锋夺势!缕蚁即使成群结队,又怎么能构成大患!臣愿率军出征,活擒陈王,献给圣上。”
隋文帝低头一看,不禁大喜,原来说话的人正是名将韩熊之子韩擒虎,他自幼丧父,自命其名,虽然只有十三岁,长得却甚是威武,像一头小老虎那么勇猛,一看就知道是员良将。不由心生喜爱,便要拜韩擒虎为将,但又怕碍着贺若弼的脸面。转念一想,如果命两人同时为将,又怕领兵在外,二人要争上争下,对战事不利。思来想去,隋文帝无法决定,只好命令退朝,明日再议。
思考了一夜,隋文帝终于想出了两全齐美之策。第二天早朝,他即下诏封自己的弟弟杨素为都招讨使,贺若弼为副招讨使,韩擒虎为行营马步使。意思非常明显,让杨素监察二人,免生差错。
三人受封后,叩拜谢恩,带着三十多万人马就出发了。他们日夜兼程,很快来到了郑州境内。当时有先锋探马来报,说萧磨呵的二十万大军已在陈留扎下营寨。杨素听了,立刻命令安营扎寨,唤贺、韩二人商量退敌之计。韩擒虎自告奋勇,要带三万五千人马前去迎敌。杨素见他勇猛,料无失败之理,便答应了。
韩擒虎带领人马,迅速不停,向陈营进发,很快来到了中牟地区。韩擒虎看看此地已离萧磨呵营寨不远,便命令安营,并派探子前去刺探军情。探子接到命令,即刻改换衣装,扮作普通百姓模样,挑着一担馒头,直奔陈营。在卖馒头的同时,摸清了萧磨呵寨中的情况,回来报告说陈兵的马军插海眼皂旗,步兵插红旗,中心写着“胜”字。寨门大开,任凭百姓来往做买卖。韩擒虎一听此报,就知道萧磨呵不懂领兵打仗,不知道保守军机,陈兵是败定了。
所以他吩咐士兵,改换旗号,准备到黄昏时分,绕过萧磨呵的营寨,偷袭金陵。而事实也正如韩擒虎所料,隋兵顺利地绕过陈营,抢得船只,渡过了金陵江。当隋兵到了江的南岸,韩擒虎又命令换上自己的旗号,一路攻关夺寨,直打到距金陵不远的石头店。此时,已有人频频向陈王告急,陈王一听,心中大骇,忙召集文武,问何人可以率兵迎战韩擒虎。当即有享誉三十年的名将任蛮奴上前说愿率兵退敌:“韩擒虎带三万五千人马,臣也只需此数,亮出我任蛮奴的大号,谅他们一听镇国将军之名,也不敢不弃甲投降。”
陈王听了,稍稍安了一下心,派任蛮奴领兵出战。
任蛮奴带领人马,来到阵前,命陈兵摇旗呐喊,向隋军挑战。韩擒虎一见有人迎战,提马来到阵前,高声喊喝:“来将姓甚名谁,官居何职?”
任蛮奴催马上前答道:
“某姓任名蛮奴,官居镇国大将军。”
韩擒虎一听,想起父亲昔日曾嘱咐自己,如果以后为将到了金陵,遇到任蛮奴之时,要待以父子之礼。因为韩熊与任蛮奴师出同门,情同手足。想到这里,不禁泪流满面,向任蛮奴说出了父亲之意。
任蛮奴听了暗想:原来他是韩熊之子,我与韩熊情同骨肉,他之子便是我之子,我怎么能跟他动手呢,不如劝他收兵,自己上奏陈王,与隋朝和好,免得失去父子之礼。
没想到任蛮奴把自己的意思一说,韩擒虎却心眼儿里不服气,但又不好直言相拒,就婉转地说:“我辞别隋文皇帝的时候,曾夸下海口要收伏金陵。
如果现在回去则一事无成,没法向皇帝交待。所以如果想让我退兵,那就需要三样东西献给隋朝皇帝。”
任蛮奴还以为韩擒虎已被劝服,很爽快地说:“要什么东西,你就快讲吧!”
韩擒虎说:
“第一个,我要陈王地理山河的面积图表、人口数目 :”任蛮奴点头答应。韩擒虎接着说:“第二个,我要军需物品,赏赐三军!”
任蛮奴觉得这没什么,也点头答应了。韩擒虎此时却正颜厉色地说道:“这第三个,我要的是陈叔宝的项上人头 !有此三件,我即刻收兵。”
任蛮奴千料万料,没料到韩擒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禁勃然大怒,大骂擒虎无礼。韩擒虎拔剑在手,高声喝道 :“擒虎手中之剑,是隋朝皇帝殿前御赐,上含霜雪,临阵交锋,可不认得亲疏远近!”
任蛮奴一见,知和好无望,调转马头,回到本队,排兵布阵,待隋兵来攻。韩擒虎看了阵式,却微微一笑,当即说道 :“此乃左掩右夷阵,阵前面的红旗下是鹿柴,内有挠钩搭索;右夷阵那边,士兵极多,前边有弓弩手。”
解阵已毕,众将不禁交口称赞,佩服韩将军兵法熟练。原来韩擒虎虽然自幼丧父,但天资聪慧,博览亡父兵书,排兵布阵的方法尽在胸中。所以韩擒虎对手下兵将讲完了破阵之法,一鼓作气,就把任蛮奴的左掩右夷阵攻破了。任蛮奴只好带领残兵败将,回到金陵城内。
陈王听说任蛮奴大败而归,不由大怒,只道他阵前只认亲情,以致落败,所以要命手下将任蛮奴推出斩首。任蛮奴此时是又气又急,请求暂饶一命,要再次领兵与韩擒虎决一死战。陈王念他以往功劳,又是名将,便将任蛮奴免去死刑,让他再次出战。
韩擒虎一看任蛮奴又带兵出阵,暗想:肯定是任蛮奴上次输了一阵,甚是不服。这次大概又要换个阵法了。果不出擒虎所料,任蛮奴这次出战排了一个引龙出水阵,前来挑战。韩擒虎见阵势排好,略一思索,想起父亲兵书所说“若遇上引龙出水阵,须用五虎扑山阵破解”。想到这,韩擒虎成竹在胸,指挥若定,很快就排好了五虎扑山阵。
排好后,韩擒虎却发现“虎”无爪牙,没有猛利之势,就抽调了五百弓箭手,作为“虎”的爪牙。此时一个完美的五虎扑山阵就排成了,而且上合天时—寅年、寅月、寅日、寅时。所以任蛮奴一见大惊失色。看着隋兵好像都变成了满山遍野的猛虎,张牙舞爪,来吞吃金陵。原来这五虎扑山阵十分厉害,要用三十六万人马排成人伦枪阵,攻打十日十夜,还不敢肯定是否能攻破。任蛮奴看看自己所带的三万人马,在五虎阵前就像一片儿肉,到了虎口,吧顺吧顺就被吃光了。不禁暗自叫苦,思量着如果回去再请陈王多派些兵马,陈王未必相信,不如“功成身退”,倒戈投降算了。想到这儿,任蛮奴下马,自缚草绳,来到擒虎马前请降。韩擒虎一见大喜,忙令人解了绳,说:“既然来降,咱们就是一家了,不须如此。以后我一定把您当成叔父奉养。我韩擒虎的心愿也就了了。”
任蛮奴一降,隋兵士气大振,不多时便攻破了金陵,一涌而人。陈王见大势已去,急忙躲到了一眼枯井里。但神明不助,枯井霎时变成了平地,陈王被隋兵发现,抓到了韩擒虎的马前。擒虎一见陈王大骂:“你这老贼,胆敢背叛朝廷、扰乱中原。今日将你捉住,还有什么话讲!”
此时,陈王满面羞惭,低头无言。擒虎把他打人囚车,准备押回朝中献给隋文帝杨坚。
这一日,韩擒虎押着陈王来到了新安境内,有探马报告说周罗侯带兵二十多万,准备劫回陈王。韩擒虎暗想自己只有三万多兵马,跟周罗侯相比,众寡悬殊,不如智龋想到这儿,韩擒虎命人押来陈王厉声说道:“你这叛贼,连上天都不保佑你。不如先杀了你,再与周罗侯决战!”
陈王听了非常害怕,说可以修书一封,劝周罗侯投降。韩擒虎见计策成功,便命他快写。周罗侯看到陈王的信时,不禁泪流满面。只见陈王在信中写道:“我在金陵称王之时,管辖五十个州、三百个县,掌握着万里山河,拥兵百万,以为可以横行天下,自立为王。不想只一仗,便全军瓦解,沦为阶下囚。虽然你现在手握重兵,但上天不佑,你怎会取胜?”
周罗侯看完信,暗想自己主上已经被擒,就算自己得胜,又能向谁请功呢?“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随机应变,投降了吧。因此韩擒虎不费一刀一枪,便收伏了周罗侯,押解着陈王主将二人,日夜兼程,回到了朝中。
隋文帝一听韩擒虎大获全胜,龙颜大悦,命他先回府安歇,等杨素回来,一同封赏。几天过后,杨素也打败了萧磨呵,得胜还朝。隋文帝就在殿前大赏诸将,封韩擒虎为开国公,遥领阳州节度使;拜杨素为东凉留守;赐贺若弼绩罗绸缎、金银器物。三人各自领赏,谢恩回府。
没过多久,有一个北蕃单于派遣突厥族使者来到了长安,向隋文帝挑战。隋文帝不敢怠慢,召集群臣,商议对策。蕃使不懂汉人礼仪,见皇帝问话,就向前说道:“我们北蕃擅长弯弓射箭,如今我要在殿前当面比箭,如果有人胜过我,我们便年年进贡,岁岁称臣。如果没人胜过我,陛下这江山社樱恐怕就要归我们北蕃了。”
隋文帝暗想我堂堂中国难道还没有神箭手不成?所以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命人在殿前摆好了箭靶子。蕃使一见大喜,拜谢了皇帝,搭箭就射。只见箭一离弦,势如破竹,飞向箭靶,不东不西,正中靶心。此时左勒将贺若弼上前启奏愿意比箭,得到隋文帝允许,贺若弼弯弓搭箭,跟蕃使一样,一下便中靶心。隋文帝和满朝大臣不由齐声喝彩。只有韩擒虎见贺若弼并无比蕃使高明之处,站在一旁不去道贺。皇帝问他为什么。韩擒虎说他愿再比箭法。隋文帝想他既出此言,定有过人之处,就答应了。只见韩擒虎臂上挽弓,腰中取箭,便弓如满月,箭一离弦,势同雷吼,带着风声呼啸而出,不偏不倚,射落了蕃使之箭后,又穿过箭靶十步有余,人土三尺。蕃使一见,吓得面如土色,连忙上前参拜。韩擒虎训斥道:“小小北蕃,荒蛮之地,也敢产生异心,扰乱中原。真是痴心妄想!”
蕃使听了此话,不敢久留,准备辞别回国。隋文帝见韩擒虎又立大功,更加喜爱,就命他出使北蕃。
韩擒虎接受命令和蕃使一同来到了北蕃境内。单于迎接天朝使者,到大帐宴会。知道了比箭之事,便想压一压韩擒虎的锐气,叫来三十六名射雕王子,吩咐道:“天使在此,并无歌舞,蕃人擅长弓箭,你们射些雕雁,作为礼物献给天使吧!”
王子们答应一声,出帐上马,众人随后。忽见一只大雕正从北面飞来,一位王子搭箭便射,弓弦一响,大雕应声而落,原来箭已穿过大雕的前翅,射中了。但单于却非常不满,要剖那位王子之心祭祖。韩擒虎忙过来讲情,说自己愿意射雕献给单于。单于正想见识他的箭法,就同意了。
正在此时,有两只大雕飞来争食,韩擒虎冲单于作了个揖,便要射雕。只见他十步时撒马飞驰,二十步时搭弓,三十步时取箭,四十步时搭箭在弦,弓开如满月,五十步时返身回射,弦响箭出,两只大雕应声全落。原来擒虎这一箭射穿了前面一只雕的咽喉,又射中了后面一只雕的心脏,正所谓“一箭双雕”。单于与众人一见,禁不住交口称赞,心生佩服。韩擒虎趁势说道:“擒虎只是稍微会一点弓箭而已,隋文皇帝驾前有一百二十个都尉,个个都是好手,比我不知要胜过几倍!”
蕃王一听,吓得连忙下马,向南遥拜,口呼万岁。拜完又赐擒虎骏马名驹、糜鹿察香等物,表示臣服隋文皇帝。韩擒虎使命完成便辞别回国,又得了隋文帝许多奖赏不提。
过了不到一个月,韩擒虎忽然觉得心神不安,眼跳耳热,不知什么缘故。一天,他正在厅中闲坐,忽见地面裂开一条大缝,地下钻出一人,身披黄金恺甲,顶戴凤翅头盔,身长三丈,高声说道:“我乃五道将军,昨夜三更奉天帝旨意,请将军去做阴司之主!”
韩擒虎一听知道命该如此,就答应了,但要请三日假,以完后事,五道神却说现在阴司无主,不能耽搁。韩擒虎一听发了脾气,问道:“你归何人管辖?”
五道神说:
“属大王您管辖。”
韩擒虎便说:
“既然如此,你不敬本王,在左胁下打一百铁棒!”
五道将军一听,吓得汗流侠背,连忙说:“不要说三日,就是三月也使得!”
韩擒虎见他服了软,就让他先回去,说自己三日后到任。五道神这才隐去。
韩擒虎见神人已去,忙写了表章将此事上奏了隋文帝。隋文帝见表大惊,不知如何是好。韩擒虎答应如果隋文帝有难,他一定率阴兵相助,这才把隋文帝心神安祝隋文帝命满朝文武大宴三日,给韩擒虎饯行。
第三日宴饮之时,忽见两人乘一朵黑云而降,一人穿紫,一人着红,说是奉天曹、地府之命前来迎接大王。韩擒虎知时辰已到,便吩咐他们宴前等候,辞别了皇帝与满朝大臣,回到了自己府中。他叮嘱好妻子、儿女和全宅上下家人后,就躺到了床上。盖上锦被,不多时便仙逝去作阴司之主了。
这是发生在古代印度的一个故事。
当时有一个男孩,名叫赫利赫尔。有一天,他在菩萨难近母的祭把棚边上玩,看见一个说不出有多大岁数的有道高僧,一面念着“巴巴万岁”(注:巴巴是对出家修行者的尊称),一面信步走来。他照父母的吩咐邀请他去他家盘桓几天。这个出家人也就去了。在这几天中,赫利赫尔对这位和尚服侍得甚是周到。临走前,这位高僧问他:“孩子,你很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吗?”
赫利赫尔想了好一会,说:“巴巴,如果你不嫌厌烦的话,能不能听我讲几句?过去我家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人人都来拍我家的马屁,见了我们家里的人也毕恭毕敬的;可眼下我家穷了下来,村里人就再也不把我家里的人放在眼里。最可气的是一个曾经得到过我家很多好处和资助的人,如今也神气活现地不理我们。他指手划脚,盛气凌人,简直是骑在我家头上拉屎拉尿,可我们只好忍气吞声。尊敬的巴巴,你有什么办法能使我家再次成为有钱人家?若有,就请赐福吧。”
这位出家人微微一笑,说道:“孩子,穷苦人家也能过得快活日子;相反,一个千方百计想捞富贵的人,反而总是没顺当日子可过。我劝你还是抛弃这些傻念头吧。”
赫利赫尔哪里肯听?总是缠住他,苦苦哀求,求他赐福,说只要能有钱就行,即使因此要受磨难,他也能顶着。出家人被他纠缠不过,就找开自己的包袱,取出一卷由布裹着的棉纸来。他轻轻地打开布,将纸展平,只见纸上画着各式各样的圆盘,五花八门的符号,活像一张占星图,下面附有一首长长的打油诗,开头几句是这样写的:有灵感的词儿好难找,找到了你的目的便达到。Radha中去掉Ra,尾上加上一个Ra,还有一个Pagala,也要去掉一个Pa。榕树环抱罗望子树,你再朝南跑。东方闪闪发光处。一桌丰盛的财富筵,巴巴儿等着你来到。
赫利赫尔看了半天,挠挠头皮道:“巴巴,你在说什么呀?我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呀。”
出家人缓悠悠地说:“是吗?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弄懂的。你就先拿着,保存好了。也许上天神明会因你们的不断的祈祷突然开恩,到时候,你家族中的某一个人就会福至心灵,领悟纸上所写的东西,这就会得到无与伦比的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
赫利赫尔眨巴着眼睛,请求道:“巴巴,你送佛送到西天,就给解释一下吧。”
出家人道:“不行不行。一来我自己也不知道,说不上;二来这是得通过人们修行而得到的,天机不可泄漏。还是任你们自己去思索吧。”
这时,赫利赫尔的弟弟辛卡尔走来了。赫利赫尔忙不迭将这卷图纸藏在身后,但是辛卡尔眼尖,早已看在眼里了。
修道士呵呵大笑,说:“你看,你看,探求至富之路的磨难已经开始。你藏也无须藏得,因为这纸只有一个人才看得懂,有缘的总有一天能识破它的秘密;无缘的即使是想破了头也还是一头雾水,怎么也识不破的。”
这位出家人一拱手就走了。
当然,要叫赫利赫尔公开藏宝图,那是砍了他的头也不肯的,亲爹亲娘不肯,骨肉兄弟不肯,邻居朋友更是不肯。他将这张纸锁在菠萝蜜木盒里,将这木盒藏在自己最最尊敬的吉叶伽利女神神像的底座下面。每逢月光全无的朔日之夜,他就要悄悄来到这里,先向女神祈祷,过后再打开木盒,取出纸来,打开了,细细查看,细细思索。
这些日子里,他的弟弟辛卡尔老磨着他:“哥哥,求求你,好歹总得让我看一眼那张纸吧!” 赫利赫尔道:“去你的,你见鬼了?哪里还会有什么纸?那个老骗子胡言乱语的,他在纸上胡乱画了些鹞鹰和猫儿什么的,想来骗我上当。我才不上这个当呢,早一把火将它烧辛卡尔盯着他哥哥看了好一阵,显然不相信他的话,然后,垂下头只管自己走了。但过不了几天,他就不见了。家里人到处找,就是找不着他。全家人只好作罢。
且说赫利赫尔自从得了这张藏宝图以来,可以说已到了神魂颠倒、眠恩梦想的地步。一时间,他像钻窗纸的苍绳一般地如饱醉醇酒,没头乱撞;一时间又像馋猫一般地心痒痒地没个搔处。他日间昏昏沉沉,夜间冥思苦索,将全部家业都荒废了,一心只想将这张图纸的秘密看透,以便早日获得这笔天文数字的巨主,可惜天不遂人意,他终于没领悟它。日子匆匆过去了,他老了。临终前,他将他的秘密交给了他的长子什亚玛帕德。
什亚玛帕德从他的父亲手里继承了这张纸后,如获至主。他辞去了工作,虔诚地膜拜吉叶伽利女神,专心致志地背诵这一奇文,就在这种无谓的忙碌中,他稀里糊涂地度过了他的一生,直到撒手归天。
默尔特优吉叶是什亚玛帕德的长子,自他父亲死后,这张神秘的藏主图已由他掌握。这时,他们家的家境已每况愈下,但他心想,只要他能找到这笔财宝,到时候,他还愁天下什么东西买不到?因此他也与他的爸爸、爷爷一般地十分执拗地从事这一寻宝工作。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朔日之夜,他独自一人悄悄儿摸到了女神神像所在地,口中念咒,祈祷礼拜了,然后熟门熟路地摸到了那只木盒,摸着黑掏出钥匙来,打开锁,伸进手去摸纸。这一摸使他大吃一惊,因为手指所接触的只有木板。他信不过自己,又合上了木盒摇晃了几下,里面一点响声也没有。
他点起了一根蜡烛,再度打开木盒,里面果然空空如也。他眼前一黑,耳中嗡嗡作响,但感到了嘴里发苦,全身生热,就用拳头砰砰痛捶自己的脑门。
盒子关得好好儿的,没有钥匙不可能打开它。这张图会上哪儿去呢?他心急火燎地绕着女神塑像四周搜寻,可什么也没有发现。他像个疯子似地瞎转,一直转到天亮。
当第一丝光线照进庙门的时候,他已橡生过一场大病似地躺在地上,心里一片迷惘,脑子中兀自昏昏沉沉。
这时,一位手持细杖的出家人走了过来,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祝福道:“孩子啊,你的肉心正被一种无谓的悲伤所占据着,是吗?”
默尔特优吉叶吃了一惊,一个骨碌爬起来,站在他面前,说:“哎呀,巴巴,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可从来没有对人说过啊?”
出家人说:“孩子啊,你应该为你失去了这捞什子而感到高兴才是,不应该悲伤!”
默尔特优吉叶伏地行了个触脚礼,道:“巴巴,你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
请你告诉我,它上哪儿去了?如果你不肯说,我就伏在这里不起来了。”
出家人说:“如果我希望你倒霉,那我会告诉你的。但是,神开了恩,将它摄走了,这在你,是一件好事,你还要悲伤什么?” 默尔特优吉叶千方百计地想讨好出家人,让他说出来。但是,不知怎么一来,他却不见了——他,走了。
默尔特优吉叶自言自语道,“我只有找到这位修道士,才有希望,他准知道这张藏宝图的秘密。”
于是,他毅然决然抛弃了家,外出去寻找修道士去了。他就这样游游荡荡地寻找了一年。
一天,他在一个名叫塔拉戈尔的村口吸烟,只见一个修道士远远走来。
起初他不甚注意,一直等他走过了,他才觉得这人的背影眼熟,猛然醒悟:他就是他寻觅了一年的修道士。他扔下水烟袋,急急追去,但这修道士已不见了,似乎是钻进了森林。
他回到村里,向村民打听这座茂密阴森的森林的情况。村民告诉他,这森林的所在地,原是一座车水马龙的繁华城市,后来受了阿格斯特叶大仙的诅咒,让这城里的国王百姓全染上了瘟疫,死得一个不剩。据说,留下了数不胜数的金银财宝,但即使在大太阳高照的日子里,人们也不敢进这林子,因为凡是进去的就没一个出来过。
这话说得默尔特优吉叶怦然心动。这天夜里,他躺在宿店的凉席上,边拍打着蚊子,边惦记着这座地棘天荆的森林和那位神出鬼没的修道士。那张藏宝图虽然早已不见,但图上的文字他早已烂熟于胸。这些话也不断地在他的脑际索回:有灵感的词儿好难找,找到了你的目的便达到。Radha中去掉Ra,尾上加上一个Ra,还有一个Pagala,也要去掉一个Pa。
他心中飘飘荡荡的,一直到天亮前才打了一个盹儿。梦境中,他蓦地福至心灵:Radha去掉Ra是dha,dha加Ra是dhara,再加上去掉Pa的Pagala,不成了Dharagala?这不成了这里的村名“塔拉戈尔”了?天啊,他找到藏宝地了!
默尔特优吉叶从梦里醒过来,一蹦蹦起来,直接钻进了森林。
第一天,他算是白找了。林中莽树插天,荆棒满地,他没吃没喝地遭受了种种折磨,直到天色渐黑,他才跌跌撞撞着半死不活地回来。
第二天,他包了一包炒米粉,又钻进了森林。下午,他来到了一个水池的旁边,他突然发现在池塘的两岸有一棵参天大榕树。这树正环抱着一棵罗望子树。他立即想到了藏主图上的两句话:
榕树环抱罗望子树,你再朝南跑。
他拔脚朝南就跑,穿过了丛林密莽,他已再无路可走。他心想,离开了这棵树,看来是一事无成。于是他又回到了那棵大榕树旁。这才发现南边青葱绿荫的地方有一座庙殿的尖顶露了出来。他朝这庙走去。这庙已破败不堪,庙门口有一只小小的炉子,炉子里有新烧的柴火灰烬,这说、这里刚有人来过。他蛇伏鹤行地掩到庙门口,往里一张。庙里没有菩萨,地上有一条毛毯,一只钵和一件黄褐色的斗篷。
这时,天色已黑,他已没法返回村子里去,今天他发现有人到此,这已使他兴奋万分,他扫算等那个人回到这儿,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庙门旁有一块巨石。他坐在巨石上低思默想,忽然发现石头上凿有一个圆盘,上面刻着字母,有几个很清晰,有几个则模糊不清,但十分眼熟,仔细一看,竟是他日思夜想的失去了的藏主图上的文字。他欣喜若狂,全身发颤。他翻身跪在地上,专心致志地乞求女神对他赐予的恩典。然后,他坐了起来,叨念女神的名字,聆听着虫儿的低鸣。
冷不防,茂密的树林深处发现了一点火光。默尔特优吉叶离开了巨石,一步一步朝着火光捱近去。他来到了一个林中旷地,只见他熟悉的那位修道上,在火光下摊开一张纸,用树枝在灰炉上全神贯注地计算着什么问题。他赶快爬上一棵大树,藏身在树荫后,看这修道土玩的是什么花样。等他静下心来细看,啊,修道士在看的那张纸不是他家祖传的那张藏宝图又是什么?啊,这个盗贼,这个骗子!难怪他要叫他别悲伤呢。他倒要看看这个骗子修道士想干些什么呢。对了,他何不跟在他的身后,等他寻着了这些财宝,他再出来向他要呢?这样岂不是可以省掉很多力气吗?想到这里,默尔特优吉叶就一眨不眨地盯住他。
今天,他总算看清了,这个修道士看上去年岁已经很大。他两鬓如霜,形容枯槁,猥猥琐琐的,污秽不堪。看来,他在这个蛇兽横行的森林里已远不止呆了五天十天了。这时,他正专心致志地在一次又一次计算,拿着一根细杖,丈量着土地,量来最去,老摇头,看来是老算不准确。过后,他又沉浸在计算中了。就这样反反复复地又是计算,又是丈量,当黑夜悄然逝去时,他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卷起那张图纸,怏怏地离开了。
默尔特优吉叶在他走后,跳下树来。细细地察看他划在地上的字,结果还是一头的雾水,什么也搞不清。他只好走出林子,回到村里去弄东西吃。
这天正好碰上村里有个寡妇在请人吃还愿酒,默尔特优吉叶乘机也混在中间白吃了一顿,吃得肚皮儿滚圆,然后美美睡了一觉。等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西沉。他连忙直奔森林,谁知转了一夜,竟也找不到那个修道士。
且说修道士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计算,他终于找到了隧道。这天夜里,他手擎火把,钻入了隧道。隧道两边的墙上长满了青苔,缝隙间还时不时的渗出水滴来。不少地方,癫蛤蟆叠成了宝塔形在酣睡,修道士在这滑不溜秋的隧道上走出不多远,就看见前面有一堵坚实的墙挡道。他看到墙上有许多地方有着被铁钉撬过的地方。他寻了块石块在四周壁上叩击,没有一处是空洞的响声。这条路肯定是到此为止了。他只好返回地面。
他又打开纸,双手抱头坐着,搜肠刮肚地思索起来。这样又计算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他又钻入了隧道。这天,他是兢兢业业的遵循藏宝图的秘密指示,在一个不显眼的旮旯里,挪动了一块半人高的怪石,发现了一个窟窿,他钻了进去,但是,走不一会儿,道路又中断了。他只好退了出来。
一直到第5天,他又进入了隧道,这次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路线。修道士小心翼翼地擎着火把,摸索着向前走去,一会儿弓背弯腰,一会儿用膝盖代脚,慢慢儿,他来到了一间大房子里。这房子的中央有一口大水井,井水深不可测,屋顶上有一根又粗又沉的铁链子,直悬在水中,修道士使尽了吃奶力气,推动了铁链。铁链发出轻微的叮当声,从井的深处传来,在整个屋字中回荡不已。
修道士不禁跳了起来,大叫:“有了!有了!”
话音未落,一块石头从房间的破墙上滑落下来,有一个人尖叫着滚了下来。修道士大吃一惊,火把从他手里掉了下来,熄灭了。
修道士喝道:“你是谁?”
没有回答。
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探索着,手指突然摸到了一个人的躯体。
他摇了摇他,问:“你是什么人?”
还是没有反应,看来,这人已昏厥了过去。
修道士从口袋里取出火刀火石,“啪啪”叩了一阵,好不容易才点燃了火把。也就在这时,那人醒了过来。
修道士一看,说:“哎呀,这不是默尔特优吉叶吗?你是怎么进来的?”
默尔特优吉叶喘着粗气,道:“巴巴,请宽恕我吧,神惩罚了我。我正想用石块砸你,不料脚下的石块滑动,我摔了下来。我的脚疼得要死,看来是摔坏了。”
修道士道:“你砸死我干吗?”
默尔特优吉叶恨恨道:“这是因为我恨你,你偷走了我家祖传的藏宝图,进入了这隧道。你是个十十足足的骗子和小偷!这藏宝图是我家世代传下来的,这里的金银财宝都是我家的。为了这份财主,我抛弃了妻子儿女,风餐露宿,颠沛流离,我有顿没顿,逐日价饥肠辘辘,四处流浪,后来寻到了你,我又像影子一般跟在你的后面。为的就是要保住我家的财宝。所以当一听到你叫着‘有了!有了!’时,我就再也忍耐不住,搬起一块石头想砸死你。”
修道士叹了口气道:“默尔特优吉叶,你听好了,我可以。将事原原本本告诉你。”
接下来,他说了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故事。
原来,这位修道士正是默尔特优吉叶的失踪已久的叔祖辛卡尔。那天他的哥哥一口否认他有藏宝图后,他就在暗中摸清了藏图的地方,然后复制了另一把钥匙,打开了木盒,将藏宝图偷出来,进行复制,等复制完了,就离开了家,寻宝去了。他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起初,他打算找一位修道士为他解谜,但是这些贪婪鬼不但不帮助他,反而想骗走他的这份图纸。于是他就离开了他们,又去寻找自己的梦想。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有一次,他遇到了一个有道高僧,这高僧劝他驱除这贪婪之心,不要再为这张恼人的纸头自寻苦恼了。他被他说动了,就毅然决然地将这张藏宝图的复制品扔进了火,让熊熊的烈火将这烦恼一烧而光,从此,他也真的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他看破了红尘,当了修道士,着实过了不少无忧无虑的日子。但是有一天,当他无意中走进塔拉戈尔森林的一座破败的庙里歇脚时,他看到墙上刻着许多符号,这些符号正是他在藏宝图中看熟了的。这么一来,他的已经放弃了的寻宝梦,又死灰复燃了。他回到了老家,不费吹灰之力取走了这张藏宝图,然后回到这里来,苦苦的思索和计算,至于默尔特优吉叶是怎样跟随着他,他却一无所知。今天,他突然有了突破性的发现,所以高兴地大喊大叫起来,不料这一喊差点儿送了自己的命。
最后,他说:“刚才你想谋害我,使我看清了贪婪的狰狞面目。我才知道,财宝实在是一个恶毒的魔鬼。”
默尔特优吉叶挣扎着爬起来,跪着向辛卡尔行触脚礼,用胆怯的口吻苦苦哀求道:“叔公,你已当了修道士,金银财主对你已毫无价值;可我还没当修道士,在我,钱财是性命,是必不可少的,我求求你,你就赐给我吧。”
辛卡尔说:“孩子,你要,你就拿去吧。如果你能找得到这份财宝,你就找去吧!”
说着,他将一根木棍和那张藏宝图搁在地上,转过身,缓缓走了出去。
在这以后,默尔特优吉叶就独自继续寻主。他在这迷宫一般的隧道里夜以继日地探寻、摸索。他像只没头苍蝇似地瞎转,渴了喝一点石隙间的滴水,饿了就吞咽几口炒米粉。最后,他终于泄了气,他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哀叫:“天啊!叔公,你在哪里?”
蓦地,边上有一个声音在说:“我就在这里,你想干吗?”
默尔特优吉叶用哭丧的语调说,“叔公啊,让我看一眼这份财富吧,即使只是饱饱眼福也好呀!”
于是,边上就没了声音。
这以后,默尔特优吉叶又折腾了好几天。他倦了就睡,睡醒了又找,但总是一无所获。
有一次,他在隧道里大石块上又醒了过来,他再一次绝望地叫道:“天啊,叔公,你在哪里?” 蓦地,边上还是有一个声音在说:“我就在这里,你想干吗?”
默尔特优吉叶哀求道:“叔公呀,我想开了,我什么也不要了,请你把我从隧道中拯救出去吧!”
黑暗中,修道土在问:“你真的不想要财宝了!”
默尔特优吉叶回答:“真的,我真的不要了。”
马上,“啪啪”的燧石击火声在响,不一会,灯火点燃了。
修道士说,:“走吧,孩子,跟我来,我领你走出隧道去!”
默尔特优吉叶死乞白赖地说:“叔公啊,巴巴,难道你就不能让我青一眼这些财宝吗?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话未说完,火把又倏的一下熄灭了。
默尔特优吉叶叫了起来:“啊,你这个冷酷无情的人,还说在修道呢!”
但是周围又无声无息了,四下里一片死寂。
默尔特优吉叶喃喃咒骂着,又陷入苦苦的思索之中。这样,又度过了许久。终于,他再也忍耐不住这里的寂寞、黑暗和恐惧,又叫了起来:“叔公,巴巴,这次我真的不要财宝了,你救我出去吧!”
修道士的声音在说:“好吧,我知道你迟早会醒悟的,来,抓住我的手,咱们走吧。”
这次,没有点燃火把,他俩沿着中间挂下来的铁链爬下,在井壁接近井水处有一个地洞横着进去。默尔特优吉叶一手扶着拐杖,一手抓住修道士的斗篷,拖着衰弱的身子,缓缓地走着。走啊走,七拐八弯,路非常的曲折,走了很长时间,来到了一个地方。
修道士说:“到了!”
默尔特优吉叶站住了。
一扇生锈的门在郁闷地轧轧作响,铁链在“咣啷咣啷”作响。
修道十在说:“过来,咱们过去!”
默尔特优吉叶又挪动脚步,似乎走进了一个房间。
燧石火刀的相击声在响,火把被点亮了。马上,眼前一阵金光照射,看得人眼花镣乱,四周墙上,镶嵌着一层层闪着耀眼光芒的金箔,地上到处是金光闪闪的金块。
默尔特优吉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像个疯子似的扑了上去,高叫着:“哦,金子!金子!这金子是我的,我不能丢下它!我不能离开它!”
修道士冷冷地说,“唉,积习难改呀。好吧,你舍不得这些金子,你就留在这里好了。这是火把,这是火刀火石,这是盛水的罐!”
修道士毫不犹豫地走了。
金库的铁门又在轧轧作响,最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默尔特优吉叶狂喜不禁,一颗心飘飘荡荡的,像一个母亲在抚摸自己的婴儿一般,又是亲吻,又是抚摸,在整个房间里一圈又一圈地走。他贪婪地将金箔剥下来,将金子捡起来,一叠一叠、一块一块地塞满了口袋,直塞得他自己走不动路为止,日后的荣华富贵充斥了他的脑际,他似乎已经过了美不可言的奢侈日子……最后,他就在金子堆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他发觉自己有点难以走动。他勉强挪到门前,猛烈的捶着铁门,大叫道:“巴巴,叔公,开门,你在哪里?”
门开了,修道士在问:“你要什么?”
默尔特优吉叶道:“我要出去。难道,难道我不能带这么一点金子出去吗?”
修道士不作回答,只是放下了一个火把、一罐水和一包炒米粉,又走了出去,关上门。
默尔特优吉叶开始还沉得住气,渐渐儿,他心头那把无名火越举越高。
他怒发如狂,势如疯虎,将金箔四处乱撕乱扔,将金砖乱砸乱摔,他一次次地用脚去踩去踏,大声儿嚎叫:“在这世界上,有谁能像我一般的糟踏金子?大富翁做得到吗?国王做得到吗?” 其实,这时他的身子已经很虚弱,疯了一阵子,他又昏倒在地,疲倦地睡着了。
当他醒过来时,他又用力地捶着铁门,声嘶力竭地叫喊:“修道士,开门,我不要金子了,我要出去!”
但是,这门已再也不打开了。
默尔特优吉叶的手捶痛了,他的嗓子喊哑了。他恨恨地抓起一大把一大把的金子,朝门扔去,但对于门丝毫无损。他像兜头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股股凉意,由肯梁骨直往上冒,心想:“修道上已抛下了我,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黄金堆上了?”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自己的往日有多么愚蠢,放着好好儿的安份日子不过,为了这些不能穿不能吃的金子,来受这份活罪,这又是何必呢?
他大叫了起来:“只要能出去,能回到自己的家乡去,我是什么也不要了!”
就在这时,门应声开了。修道士进来问:“你要干吗?”
默尔特优吉叶道:“我已什么也不冀求,我只想早日离开这个金子做的牢狱,去见到光亮、天空,获得自由。”
修道士道:“在这里,还有一座比金库更神奇的珍宝库,里面有的是宝石、翡翠、玛瑙、祖母绿……应有尽有,你不想去看一看吗?”
默尔特优吉叶道:“不不,你别说了,我已什么也不想。我只想出去!”修道士道:“好吧,那么我们走吧,”
他拉了他的侄孙的手,爬出了深井,道:“你还拿着这张藏宝图干吗?”
默尔特优吉叶一声不响,只是将这纸撕得粉碎粉碎,然后,将它扔进了深井。
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最后一年,饥饿像瘟疫一样在四周的村庄蔓延,死人的消息像天上的淫雨不断飘传。但彭三当队长的马武队却一个人也没有饿死,这个粮食亩产最低公粮上缴最少的落后村庄,竟然创造了饿不死人的神话。
有一天,警车呼啸而至,停在彭三家门口的刺槐树下,车上跳下来几个公安人员,不问青红皂白就铐了黑瘦矮小的彭三,拖着往警车里塞,彭三沾满泥巴的破球鞋被拖落在长满野草的场院里。村里的跛子马大炮在捡那鞋的时候,两只手抖得像得了鸡爪风。他在心里不停地说:“我会断子绝孙吗?我真的会断子绝孙?我会遭报应吗?”
去年秋天,彭三当了队长。因为年成很不好,生产队只收了很少的稻子,会计武呆子拔拉着算盘算了半天,得出结论:就是全部分给各户,每人平均每天也只有半斤粮,彭三即使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把收上来的稻子全分了。粮食收齐的那天晚上,彭三一夜没合眼,他翻来覆去折腾到天明,才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第二天夜晚,队里开了农户家长会,在幽暗的煤油灯下,彭三沙哑着嗓子说:“我这个队长当得窝心,我知道目前国家很困难,但我不能看着全村人活活饿死,就这点粮食,我想把它的一半按人口分了,将来年成好了,我们一定再多交给国家。杀头的罪我一个人承当,求大家保守秘密,如果真的被枪毙了,你们不要嫌弃我家里人。”许多男人低着头落了泪,人高马大的急性子马大炮高声说:“谁要是说出去就断子绝孙。”庄稼汉们压低声音点头附和。当夜,各家悄悄扛回了粮食,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
工作队不相信马武队就收那么一点粮食,但大家众口一词,没漏出一丁点破绽,彭三被大会小会地批,低着头挨过,人人都知道他是最落后的队长。那一年他25岁,正是要脸的年龄,但为了保乡亲们的命,他把脸丢了。
公粮是必须要交的。交公粮的时候,彭三看见马大炮往卷起的裤管里装了几把稻谷,想到他儿女众多,彭三忍着气没有作声。分剩下的粮食几乎都交完了,仓库里剩下几十担秕谷,马大炮贪心不足,夜里去行窃,被看仓库的彭三逮着了,想起白天的情形,彭三忍无可忍,报告了大队,马大炮被背枪的民兵抓走了。
马武队的粮食问题本来就惹得工作队十分恼火,现在捉到了偷粮的老鼠,当然是人人喊打。马大炮回来时左腿就折了,走路很是艰难,彭三每每看到,心里都隐隐作痛。
1960年夏天,马大炮暗地里把彭三告了,这时已过了青黄不接的季节,上年私分的粮食已经吃完,小麦收上来了,田地里的水稻已抽穗了,马大炮觉得自己虽然破了誓作了孽,但还有些良心。他只害了彭三一人,没有害众乡亲。
这样私分公粮的大案,全县还是头一宗,彭三被判了十年。在听到判决的时候,彭三哭了,他没有想到政府对他这样宽大。在看守所的那些天,他做了几十个梦,都是被拉出去枪毙,四边围满看热闹的人,马大炮拉着棺材,浑身筛糠,垂泪站在最外边。
劳改农场的人知道彭三的生产队没有饿死一个人,都认为当队长的彭三是条汉子,对他刮目相看,非常礼遇。彭三本来就是种庄稼的行家里手,又年轻力壮,一身好力气,就任了劳改种粮小分队的队长。因为表现突出,加上乡亲们年年到县里求情,他不断减刑,到1965年春天就释放回家了。
1966年秋天,彭三生了个儿子,取名稻子。
马大炮家这时已有四男四女,队里人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这么多的儿女,马大炮把彭三告进了监狱,到彭三出来,也没有任何人怀疑是他捣的鬼。
稻子和马大炮的四儿子马小鱼同龄,上学就在一个班里。那时候学习的任务不重,书包和肚子一样总是瘪瘪的。上学来去的路上,他们就想方设法到生产队的庄稼地里偷吃的,山芋、花生、西瓜,什么能吃就偷什么。稻子不敢下地,全是马小鱼偷来和他分享,他们成了好朋友。小学五年马小鱼是靠抄彭稻子的作业过来的,而稻子则是吃着马小鱼的粮食成长的。
上初中要推荐,稻子的爸爸坐过牢,中学不愿意培养资本主义的苗,就把社会主义的马小鱼收了去。稻子白天挣四分工,晚上就看小鱼白天都不看的课本。
口粮依然很紧张,许多人家吃了上顿无下顿。上学不中用的马小鱼对粮食却十分敏感,放学后拎着个竹篮到收获过的地里总能找到些残余。种粮食的稻子多数时候依靠读书的小鱼给点粮食补贴。
武呆子还是队里的会计,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呆了。除了算账不错,做什么事都可能出错。现在队长是马大炮了,他个子细长,嗓门特高,队里人起的绰号“大炮”逼真而形象,以致完全取代了他的大名马世钱。他能说会道,且特别喜欢讲大话,与那个时代很是合拍,所以就跛着脚举着拳头入了党。
这一年风调雨顺,水稻获得了少有的丰收,公场上堆满了小山一样的谷堆,武呆子那天晚上看场,为防止偷盗,按规定要在每个谷堆的表面盖上青灰印,生产队自制了木盒,底部“马武”两字镂成反字,只要将烧过的稻草草木灰装进去,挨个盖在稻堆上,就显出“马武”灰黑的正字印记。但武呆子盖漏了一个谷堆,精明的马大炮在检查时就发现了。他若无其事地转了一圈,默默地走了。等到夜深人静,马大炮拿了稻箩轻手轻脚地装了一担,摇着身子悄悄挑到了前村,送进了大队书记的家。合该马大炮倒霉,回来时遇见了半夜下地耕田的彭三,彭三高声一喊,来了六个耕地的社员。但马大炮担的是空箩,证据不是很确凿,又是给书记送的粮,结果是不了了之。
第二天,马大炮把当年捡的彭三那双破球鞋找出来,用剪刀把它剪了个稀巴烂,他暗自发誓与彭三不共戴天,非要治治这个跟他年龄相仿却始终与他过不去的犟种。
马小鱼和稻子也不来往了。
夏种时节,彭三被安排撒化肥,那天中午收工的时候,因为有一袋才拆了口,口袋挺重,彭三想:大白天肥料又不会丢,就放在田埂上。结果下午肥料少了半口袋,马大炮咆哮着执意要彭三赔偿,三百个工分打了水漂,彭三白干了一个月不说,还背着不清不白的名声。人们都不知道那化肥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什么样的贼偷走了。稻子看过马小鱼的化学书,他说是被阳光晒得挥发掉了,人们似懂非懂,马大炮说那是放狗屁,是为他爸爸狡辩。
恢复高考以后,稻子考了两年,都名落孙山。1981年田地分到户了,彭三对儿子说:“稻子,你不是做田的料,好好看书再考,田里的事我和你妈包了。”
水稻成熟的时候,武呆子从乡里回来,见稻子正在烈日下看场,就对稻子说:“伢子呀,别晒黑了,你以后是城里人了。”不几天,稻子真的收到了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彭三在用板车拉粮食去粮站为儿子办农转非粮油关系那天,人们正式称呼他为彭三爷。彭三爽朗地应着这个与年龄不相称却与他长相十分般配的尊称,想到儿子从此脱离苦海吃上计划粮,成了城里人,他差点落下眼泪。
马大炮在羡慕了三年以后,就不再羡慕彭三爷了。因为稻子毕业后在学校教书,每月才拿三四十元钱的工资,不抵他家马小鱼一晚上电鱼的收入。马小鱼买了蓄电池捕鱼器,每晚天擦黑出门,将电线往沟塘里一插,大小鱼儿就连洞里的黄鳝都挣扎着昏死过去,漂满了水面。马小鱼的成功吸引着马大炮的儿子女婿都加入到电鱼的行列中来。他们白天种地,晚上捕鱼,财源滚滚,相继都在村里盖起了楼房。村里人也不知是嫉妒心理还是怎的,背地里说马家干的是断子绝孙的事,用电杀鱼是过度掠夺,是不可持续的营生,河塘里的水族就要绝迹了。
后来粮食不值钱了,马大炮把土地转包给邻居,带着儿女到南方做生意去了。只有三爷还恋着自己的田地,虽然收入微薄,但每年都把庄稼种成了一支花。“将来年成好了,我们一定多交给国家。”他没有忘记当年的誓言,除了自己的口粮,他把粮食全送进了粮站,粮贩给的价再高他也不卖。然而国家似乎已经不稀罕他的粮食了,有好几年普通杂交水稻粮站根本就不要,要么就是价格低得吓人。村里人都说,三爷他是带着一种赎罪心理在拼命种田,弥补困难时期对国家的亏欠。
村里外出的人越来越多,没人种的良田都荒芜了。彭三爷老了,他看着那些抛荒地,心痛。他自言自语:“都不种粮食,还会饿死人的。”然而现实告诉他,只要有了钱什么都能买到,谁也饿不着,更不会饿死,似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有见识的村民告诉他运外国粮食来的大轮船就停在不远的码头。三爷就继续忧虑道:“这么多人靠吃外国粮,那得多少钱?”没有人有兴趣再和他讨论粮食问题。
外出回来的乡亲说着外面世界的种种奇遇,悲喜交加。有发财的,有受骗的,有受伤的,有死亡的。彭三爷静静地听,像听遥远的故事。人们特地告诉三爷,马大炮被关起来了。他参与了传销活动,还骗了亲戚朋友不少钱,现在众叛亲离,债台高筑。彭三爷半晌无语。
稻子的学校学生数量直线下降,在剩下17个孩子的时候,撤并到乡中心小学了,稻子也随着调到那所比较大的学校去了。爱读书爱教书的稻子,发现学生越来越难教了。许多孩子对五花八门的饮食记得清清楚楚,却连最短的小诗都不会背。他们吃起来眉开眼笑,而一叫读书就愁眉苦脸。更不可思议的是口里在念“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却随手把馒头米饭扔了一地。稻子就把父辈和自己饥饿年代的生活讲给学生听,学生像在听天书,左耳听右耳出,只当是童话或神话,全不往心里去。
彭三爷决定去讲一堂粮食金贵要爱惜的课;他跟校长说了,校长也尝过饥饿的滋味,很重视,全校师生都参加了。黑瘦的彭三爷讲得声情并茂,老泪纵横。大家听完,当然体会不同,一个很小的孩子问:“三爷爷,你们总是吃糠咽菜啃树皮,那米给谁吃了呢?”这问题三爷三言两语无法回答出来,因此孩子们更加不相信当年一亩地就收那么一点粮食,人真的会被饿死,甚至有孩子对三爷说:“没有粮吃,吃肉不行吗?也不会饿死的。真傻。”
从学校回来的路上,三爷对儿子稻子说:“这些孩子都不缺粮食,营养过剩,但好像书都没读好,要让他们多读书,读书才能明理。不然吃得再好,也只能长成傻大个。”
稻子说:“学校的书校长舍不得让孩子看,怕弄坏了,检查组来了,图书册数达不到标准不行。办学经费困难,也怪不得校长这样做。农村学生家里基本就没有书。我家访时了解过的。”
三爷至此才知道,学校的图书根本就不是给孩子看,是用来供检查组领导数数的。老人叹了一口气,再没有说话。
新千年的钟声响过,新世纪的第一缕阳光就带来了好消息:要修铁路了,铁路就从马武村民组的旁边穿过,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开。不久,就来了勘测队,渐渐开始征地了,每亩地都有可观的补偿。
马大炮恰好被放出来了,回乡了,他要回了转包出去的田地,主动支持铁路建设,征地费拆迁费使他的腰包很快又鼓了起来。他还把早年盖起来的几栋楼房租给了工程队,又是财源滚滚。儿女们也都回来了,但没有一个是种粮食的。
马小鱼兄弟姐妹又拾起老行当,拿上了放置多年的电鱼工具。村里休养生息刚恢复的水族又面临着灭顶之灾。
一天凌晨,马大炮寒冷而变调的嚎啕声把乡亲从梦中惊醒。马小鱼兄弟们大约是电鱼工具年久失修出了故障,不知怎么就电着了人,三个大人和一个跟去背鱼笼的孩子一死三伤。
祸不单行,时隔二十天,马大炮开出租车的女儿女婿出了车祸,都留下了残疾。
不久一桩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马大炮的小孙子在铁路工地推土机上玩耍时,衣服被履带钢齿挂住,驾驶员没在意,把他绞死了,其状惨不忍睹。
办完小孙子的丧事,马大炮跪在彭三爷的家门口哭喊着:“老天啊,报应啊,当年队里分粮食的事是我报告的,我该断子绝孙。我早就担心报应,生了一大堆孩子,求三爷仁慈,恳求苍天开眼啊,我大炮不是人啊。”人们以为马大炮疯了,除了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年人,谁还记得那些陈年往事呢。
只有三爷知道,民以食为天,粮食曾经多么地让人揪心,粮食能扭曲人的灵魂泯灭人的善良。他早就怀疑告密毁誓的人是马大炮,但直到今天亲耳听到他才确信。“都是粮食惹的祸,节哀顺变.好自为之。”彭三说着,面无表情地搀起泪滚成河的大炮。
村里人还在不断地盖楼,说拆迁国家会有更多的补助。彭三爷对国家是有感情的,他很痛心,现在的大人孩子怎么都不爱国了呢?见到沾上公家的就揩油。一个村民说:“国家就是大草堆,哪个不拔哪吃亏。”彭三爷发火了,骂他:“你这是放狗屁,没有国家你就是杂种了。”这是彭三有生以来说的最难听的话。三爷自己不但没有盖房,还把铁路占地的青苗费存进了信用社。稻子他娘劝他为儿子盖一栋小楼,不揩国家的油,不损国家的利,就自己住。三爷说:“他是国家教师,每月有一千多元的固定工资,老婆每月在玩具厂还有上千元的收入,要我们操心吗?”稻子他娘想想也是,再没提盖楼的事。冬天的乡村黑得早,人老病多瞌睡少,三爷靠在床上总也睡不着。他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的一生,想着陈年往事,想着粮食。田地都被占用得差不多了,年轻人高高兴兴去城里打工,村里就剩下了老头老太和不能带走的娃娃了。这个年代的孩子真是什么也不缺,真是聪明伶俐,个个长得天仙一般,但三爷心里总不是滋味,总觉得孩子们缺种东西。孩子们不缺粮食,他们多数时候是吃喝一半糟蹋一半。孩子们到底缺什么呢?想了几天几夜,三爷明白了,孩子们缺少对文化知识的敬重和崇拜,村里大人一味地钻进钱眼里,农忙做田,农闲赌钱,从不读书,影响了娃娃。三爷悄然大悟:这些孩子缺的是精神粮食啊,这不比缺大米白面更危险吗?
彭家突然盖楼了。按照三爷自己的设计,两间两层加一个隔热层。施工的匠人们有些奇怪,现在都时兴盖套间了,三爷家为什么就不随潮流呢?马。大炮跛着脚来献计献策,说要盖就跟城里一样,马上就通自来水了。厨房、卫生间都要带上。三爷没有采纳,只是对他说我盖的是粮食仓库,马大炮以为他开玩笑。
三爷人缘好,几十年的威信凝成的兴旺人气,帮工的很多,小楼很快就盖好了。简单装修之后,村里人等着喝他乔迁新居的喜酒,但只见三爷和稻子不停地把一个个大纸箱往里搬。直到拉来了书架,乡亲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三爷盖的是图书室,是私人图书馆——精神粮食的仓库。
当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书籍都上了架,三爷却病倒了。医院很快做出诊断,是胃癌晚期。如果是早期的话还可以做切除手术,现在回天无力了。这大约也是饥饿留下的后遗症吧。三爷的年轮在六十八的刻度跟前就要划上了生命的句号。在医院里的三爷执意要回家,他对稻子说:“别糟蹋钱了,你的孝心我知道。你如果真孝顺,就帮我完成心愿。”稻子清楚父亲的意思,默默地为三爷办了出院手续。
马大炮真心实意地没日没夜陪着彭三爷。他们现在说的最多的不是粮食,而是书和读书。三爷弥留之际对大炮说:“大炮,我死了,你就像这些天没日没夜守着我一样守着这些书好吗?不要钱,就睡在图书室里行不?不管是村里的什么人,他想看什么书就拿什么书,只要他看完了送回来就行,不能要他们一分钱。你能做到吗?就算我求你,以后你到地下见到我,我会问你这事的。如果我们都读过很多很多书,即使在那样的饥饿年代也会活得好一些,你说是吗?”
“是啊是啊,大老粗不行啊,我在外面晃荡那几年,不知吃了多少哑巴亏。文盲加法盲,盲人骑瞎马,要多危险有多危险。兄弟你放心走吧,我一定帮你看好这些书,直到死为止。积点德行些善,就算我赎罪,我乐意。”三爷听完,眼睛闭上了,被大炮握着的那只手渐渐变凉变僵了。屋外的乔木,叶子哗哗铺天盖地落满了场院。
转眼到了第二年四月。清明这一天,马大炮拄着拐棍随着儿孙们上完自家的坟,就径自来到彭三爷墓前,一直呆呆地枯坐着。直到周围的大人小孩都走完了,他才跪着放声痛哭:“彭三,大炮对不住你,这些狗日的东西都不想看书,不是我马大炮人缘不好,我还买了很多好吃的食品,凡是来看书的,我都奖赏。可是你知道有几个人来读书吗?一个也没有,最多也只是来看看稀罕。我们吃尽了没有文化的苦,可这些狗东西自认为识了几个字,能认得男女厕所了,根本不愿看书。兄弟,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现在不缺粮食了,你想让他们的脑子也吃得饱饱的。可是,可是,大人小孩都不想读书,这些猪脑子!”哭得累了,马大炮直起僵硬的身子,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摇摇摆摆慢慢腾腾往家里走去。
马大炮没日没夜地守着那些书,依然没人来借书看书,但他准备的那些好吃的糖果总是被孩子们吃得精光。每当这时候,马大炮就像乞丐一样对孩子们说:“拿几本书回家去看吧,书比糖好,吃到心里就是你自己的了,不会化的,一生一世就是你的。”“我的作业还做不完呢,有时间再来看你的书。”聪明心善的孩子觉得马大爷可怜,每回都这样安慰他;粗野蛮横的孩子就冲他说:“那你怎么不看?”他们知道马大炮不识字,故意奚落他,然后一溜烟笑着跑远了。马大炮只好低低地忧郁地骂一句粗俗的下流话。
五月的一天,马大炮在图书室里逮到一只老鼠;有几本书被它咬坏了。放学的小学生刚好路过这里,大家一致要求马大爷把老鼠处死,还贡献了几十种方案。马大爷阴阳怪气地笑着,把那只惊慌失措的老鼠放了,并对大惑不解的娃娃们说:“它比你们好,它还啃了几本书,你们呢?除了课本,书边都没摸过,连老鼠都不如!”他生气的样子把孩子们全吓跑了。孩子们回家就对大人说马大炮脑子被老鼠咬坏了,有毛病了。
过了小满,村里人几乎都知道马大炮精神失常了。他看到人就拉进图书室,硬往人家手里塞书,弄得一些爱搓麻将的闲人十分恼火:“你塞书给我干什么?你这不是叫我输吗?”谁要是不要、不看,马大炮就高嗓门地破口大骂,咒遍谁家七祖八代。大人和孩子都不敢从那座两层小楼门口经过了。一
刺槐的叶子落光的时候,马大炮被送进了医院,他每天无数次重复着同一句话:“兄弟,大炮不是人,他们不看你的书,并不是我人缘不好。”飘第一朵雪花的那一天,马大炮死了,他在天堂里见到了彭三爷。
现在只有稻子每晚睡在图书室里。他娘说:“你还看它干什么?没有人偷这些书,你送给人家,人家还不要呢。”稻子说:“我看的是爸爸留给我们的粮食,精神的粮食。这么多的好书闲置着,真可惜呀。”
乡村寂寞的夜晚,也只有稻子静静地在吃那些粮食,吃得津津有味,吃得如痴如醉,泪流满面。
稻子本想等新农村建设工作队来了,把父亲的那些“粮食”捐给村里。那几间仓库也借给村里,但县里规划的好几个建设试点都在公路边,马武队缩在山包后面,与繁忙发达的交通线尚有一定的距离,在这里建设新农村影响很有限,因此工作队也不会来了。
稻子去过建成的几个新农村建设试点村,农庄的外部面貌焕然一新,粉饰一新。但依然没有一个文化室,更不要说图书馆了。他捐献图书的愿望又落空了。回家的路上稻子想:所谓的新农村建设,不过是穿了一件新外衣而已,骨子里的东西依然如故。看来新农村的文化建设还得靠我们自己。后来,他几次想把那些书送给学校,考虑到会增加检查团来数数的时间,怕给评估的领导增添麻烦,就打消了献书的念头。
深秋时节,稻子突发奇想,去村里的公墓看看父亲和马大炮的墓。待他走上坡岗,透过枯黄的野草,远远看到两位老人的墓基墓碑对峙,左右静静地卧着,恰似一本打开的书,那么寂寞,那么悲凉。那上面都只写着一行简单的字:“★★★之墓”,其余的内容都深深埋在了地下,仿佛深入泥土就能长出庄稼,就能成为粮食。
冥画师(1)
天启七年夏,京畿五龙岗。应天府的府尹马骏祭拜过父亲的坟茔后,他一摆手,冥画师牛打滚就从他身后走了过来。冥画师就是给死去多年的亡者招魂画像的人。
牛打滚在坟前焚香祷告完毕,他徒弟苦瓜就递过来两片沾着鸡血的桑树叶?牛打滚借着鸡血的粘稠,将桑树叶沾在了自己的眼皮上。
牛打滚随后仰天而倒,抽风一样,在地上连连打滚,等他一连打了九个滚之后这才僵尸似的站了起来,他来到早就准备好的桌案前,右手抓起画笔,疾风骤雨般,在纸上画出了马骏父亲生前的形象。
牛打滚画完了亡者的形象,苦瓜急忙跑了过去,他伸手摘下了师傅眼睛上的两片桑叶,牛打滚这才大叫一声,清醒了过来。
马骏马大人原本是个布衣,自幼失父,直到中年,他才考中了进士,因为屡破奇案,被皇帝钦点为应天府的府尹。马骏的父亲死得早,连张画像都没有留下,马骏今天请牛打滚给自己的父亲画张像,这也算尽一点孝心。
牛打滚不愧为京城最厉害的冥画师。马骏的父亲咽气时,马骏虽小,可是对父亲的相貌却已有印象。牛打滚画的是一位中年的秀士,丰额广腮,手中持卷,双目眺望着远方。这张画像画得非常传神,真的很像马骏的父亲。
牛打滚看着马骏满意得连连点头,他悬在喉咙眼里的心,这才放到了肚子里。
马骏将桌子上的画像卷起,他转头对牛打滚说道: “牛先生神力无边,冥画通幽,本官现在就聘请您当应天府的画师,您还是帮我们破案子去吧!”
应天府主管着京城的治安,责任非常重大。特别是最近,皇官大内进贼,一块暹罗国进贡的夜明碧竞忽然失盗了=大内、刑部和应天府一起寻找,可是却苦无破案的线索,正需要牛打滚这样的绘画高才协助呢!
牛打滚连连摆手说道: “小民只会画冥画,可不会破案啊!”他讲完话,正欲招呼徒弟溜走,没想到马骏喝道: “将他绑了!”
人要走霉运,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牛打滚就这样被马骏绑到了应天府衙门。
马骏升座后堂,牛打滚跪在了地上,他连声哀求道: “大人,皇宫中丢失的那块夜明碧我真的不知道下落!”
马骏呵呵笑道: “谁问你夜明碧的下落了?”
三天前,京城中有一家陈家粮店,店主就是京城中最大的米商陈半城,他3岁的独生子陈天麟在后花园玩耍时,叫人贩子跳墙给拐走了。应天府的公差已经调查了三天,丢失的陈天麟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牛打滚一听叫他破拐童案,他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才稍稍地放下心来,他又故伎重施,一阵折腾后,一幅田庄图就被画了出来——这张图上画的是一个青砖门楼,门旁还生着两株粗壮的龙爪槐,不用想,陈天麟一定是被人贩子拐卖到这家了。
马骏得到牛打滚的图画,真是如获至珍,他急忙叫画师画了多份,然后给京城300里之内的州府县道分发了下去。两天后,公差们果然在100里外的邓家集找到了被拐的陈天麟,花钱买陈天麟当儿子的就是邓员外,邓家就是一个青砖的门楼,门楼外面的空地上,还种着两棵巨大的龙爪槐。
京城里一下子就轰动了,找到儿子的陈半城敲锣打鼓,将一千两赏银亲自送到了应天府。
刑部的王大人听到消息,急忙坐轿来到了应天府,他对着马骏一竖大拇指,羡慕地说道: “马府尹,你可真的是得到宝贝了!”
冥画师(2)
王大人来应天府,是有事相求的。半年前,刑部的公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捕住了飞天大盗玉面狐狸:可是这个玉面狐狸武功高强,竞在当天晚上,施用缩骨法,卸锁脱枷,从刑部逃之天天了。
王大人本来就和东厂的魏忠贤不睦,魏忠贤逮着机会,在熹宗皇帝面前以督查不力为由,狠狠地参了他一本。幸而王大人为官清正,在朝臣中很受拥戴,十几位耿直的朝臣联名作保,当今天子才勉强同意叫王大人戴罪立功。
马骏急忙领着他的顶头上司王大人来到东厢房,牛打滚正蹲在厢房的地上数银子呢。王大人一说要求,牛打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嘟嘟囔嚷地说道: “马大人,王大人,小人只是一个画死人的冥画师,这画活人,可不是我的专长!”
王大人一指地上的银子说道: “如果你能提供线索,将那玉面狐狸擒捕归案,刑部可有两千两的赏银等你来拿呢!”
王大人讲完赏格,牛打滚想了好一会,才勉强答应一试。可是这个牛打滚在地上连着打了十八个滚,桌子上的画纸还是一片空白。
马骏对一身尘土的牛打滚道: “牛画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牛打滚为难地说道: “如果我要画的人身上带着符咒,不管怎么打滚,我也找不到他!”
王大人已经拿牛打滚当救命的稻草了,他怎么会放过这最后抓住玉面狐狸的机会?他“砰”地一拍桌子,怒道:“你如果不提供玉面狐狸的线索,我就叫马骏永远不放你回家,你要是跟本大人敷衍,我就治你个妖祟蛊惑之罪!”
牛打滚被逼得冷汗直流,最后实在没法,只得一咬牙,用上了损他阳寿两年的阴招。他拿刀割开了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指血涂到了自己的眼皮上,牛打滚这一次打完九个滚后,他终于在画纸上画出了一个巍峨的门楼,门楼外面是九级整齐的台阶,看样子窝藏玉面狐狸的人家,竟是个官宦大户!
刑部的公差成千上万,牛打滚的第二幅画像又被仿画了很多幅,图画被分发到了大明的各地,经过仔细地排查,玉面狐狸却没有现形。
王大人看着牛打滚的原画,他也不由得皱紧眉头,这个牛打滚究竟是个冥画奇人,还是个江湖骗子呢?想到此处,王大人把那幅画卷成一卷,拿在手里。他上了官轿,直奔应天府而去。
马骏把牛打滚找了过来,他指着挂在墙上的第二幅画,说道: “牛画师,天下各地和这幅画相像的地方都已经查过,却并没有找到玉面狐狸的踪迹,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牛打滚抹了一把冷汗说道:“两位大人,小人拼着损失两年阳寿,用刀割开了自己的手指,我,我已经是施用全力了!”
王大人皱着眉头看着那幅画,他忽然说道:“马府尹,你看这幅画上面好像飘着一层青烟?”
1.“吉灯”显兆
清末民初,运河航道漕运兴盛,每天进出码头的货运商船昼夜不息,一些专做码头生意的客栈、饭馆也都昼夜经营,从不打烊。
那时人们认为夜里是鬼神的时间,为避免夜里经营招惹上鬼神,家家店铺都要在天黑前挂起一盏“吉”字大红灯笼,寓意趋吉避凶,请鬼神夜行之时绕个道儿走。
这天,天刚一擦黑儿,各家掌柜便都走出了店门,他们一边念叨着:“吉灯高照,鬼神不扰。”一边用挑杆子挑挂起自家的“吉灯”。就在这时,出了个蹊跷事儿,街口第一家洪记客栈的“吉灯”就是挑挂不上。
洪记客栈的掌柜五十多岁,人长得矮小精瘦,一张黑黝黝的脸上嵌着一双通红通红的小圆眼,猛一看,就好像是黑豆饼上粘了两粒赤小豆。因为他姓洪,又长了这双怪异的红眼,所以人们背地里都叫他“洪眼儿”。此时,他正瞪着那对小红眼儿,伸脖踮脚地用力挑挂着那盏“吉灯”,可“吉灯”钩子就是不往檐钩上套,这让他心里泛起了一阵急躁。
当时有个说法,叫“灯钩不套,必有显兆”。这“显兆”指的是不吉之兆。要是别家店铺挂不上“吉灯”,就会赶紧去拜神烧利市,当天晚上绝不会再纳客营业,可这洪眼儿跟别人不一样,他挂不上“吉灯”,并没像一般人那么害怕,而是一肚子气恼,他活动了几下酸麻的胳膊,举起挑杆子还要接着再挂,就在这时,在他身后传来了小声说话的声音:“爹,这儿有家客栈。”
洪眼儿回头去看,就见街对面拐角的暗影处,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看身形,那个高个儿的倾斜着身子,好像是倚靠在矮个儿的身上。这是有宿客上门,洪眼儿停住了手,眯起一双眼睛使劲地朝着那两个人打量起来。
开客栈的讲究观察客人,待把客人的身份估摸出个八九不离十,才张嘴去招呼,洪眼儿也不例外。
此时,两个人缓缓地朝客栈走来,借着街上的光亮,就见那个子高些的是个中年男子,年纪有四十开外,个儿矮些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这两人看着奇怪,当时正值五月,天气闷热,可他们不仅穿着长衫,还都在头上包了个大包头。中年男子显然是身体有病,右胳膊搭在半大小子的肩膀上,靠着那半大小子才能往前蹭着走。随着这两人越走越近,洪眼儿那一双本来眯缝着的眼睛竟然越瞪越大,而且还直往外冒红光,脸上不易觉察地滑过了一丝惊喜。
两人走到客栈的台阶前停住了脚步,半大小子仰脸看了看客栈的招牌,对中年男子说:“爹,到了。”
洪眼儿一看这个半大小子,差点乐了,怎么呢?这小子长得可是太寒碜了,一张不大的脸上,从左眉心到右嘴角竟斜斜地挂着一道暗红色的粗疤痕,就像在脸上爬着条大蚯蚓。
洪眼儿看罢,将手里的挑杆子连着“吉灯”往旁边一放,迎了过去,说道:“二位客辛苦,您二位高抬贵腿上台阶!”
这时,中年男子抬起头来,他满面病容,那双眼睛却透出一股凛然之气。他和洪眼儿一打照面,不由得打了个愣怔,那只正迈向台阶的脚又收了回来。
半大小子见状就问:“爹,怎么了?”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他此时在紧张地思忖着:这个掌柜的绝非善类,那双笑盈盈的小红眼,正是江湖传说的“血睛”,只有杀人无数、眼瞳被血色映染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血睛”!要是搁在十几天前,自己投宿这样的客栈不会有丝毫忌惮,可现在,一连多日的伤寒,让自己连运功提气都有所阻滞……还是小心为上,不能因大意而辜负了自己身上的重托。
中年男子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轰隆,咔嚓!”就在这时,一个炸雷猛然在头顶响起,随着雷声响过,狂风骤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洪眼儿此时一把搀住了中年男子的胳膊,说:“五月天,说变就变。您这身子骨可禁不住这么大的雨,赶快进店躲躲吧。”
看风雨来势凶猛,中年男子暗中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能顺水推舟了。见中年男子抬腿迈上了台阶,洪眼儿在心里嘿嘿一乐,暗道:一条大鱼进网了!
2.黑店狡盗
中年男子没看错,这洪眼儿的确不是好人,“洪记客栈”也的确是个黑店。
洪眼儿自幼习武,功夫虽是一流,为人却心狠手辣,一直干着劫道的营生。十年前,他偶然劫得了一件稀世奇宝——“海底玉葫芦”,却因为不小心,在江湖上走了风。为防失宝,他便带着老婆偷跑到这儿,开了这家“洪记客栈”。
俗话说得好:贼性难改,狗性难移,洪眼儿开客栈却改不了他当山贼的贼性,只要见到带着值钱物件的客人,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抢”!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比从前,开客栈不能明抢,只可暗盗。他专盯带着“财”的单身宿客,找时机给他施下剧毒“蛇涎倒”,继而来个“全锅端”。
洪眼儿用的“蛇涎倒”可不是一般的剧毒,它得来非常不易,提取自冬眠毒蛇的涎液。这是一种慢毒,人中了“蛇涎倒”之后,要经过二十个时辰方才毒性发作。毒性一旦发作,人便会突然昏厥,倒地而亡;如正在酣睡,便自此不醒。中了“蛇涎倒”,其死亡症状极像疲累不调,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儿中毒的迹象。
“洪记客栈”紧邻着运河码头,那些单身宿客多是过路客,在客栈住宿的时间不长。洪眼儿瞅准了这个特点,每每在宿客离店之前,将“蛇涎倒”下到客人的饭菜或茶水里。待宿客离店后,他便会巧扮跟随,最多跟到第二天,单身宿客便会毒性发作,而此时,早已掐算好时间的洪眼儿便会趁其昏厥,在第一时间将他的财物劫掠一空。
洪眼儿谋财害命从不在“洪记客栈”内,十年来,人们见到“洪记客栈”的客人都是平安进出,从没人怀疑“洪记客栈”竟是个黑店。
话说回来,洪眼儿见财起黑心,这爷俩病弱穷酸,怎么会让他认准了是“大鱼”呢?原来这洪眼儿有个常人所没有的特异功能,那就是嗅觉极其灵敏,他能嗅出常人嗅不到的气味。
鱼腥羊膻,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特有的气味,像金银珠宝、玉石珍玩这些宝物,不仅各有各的气味,而且越是经年日久、贵重值钱,散发出来的气味也越是浓郁。刚才洪眼儿一见到中年男子爷俩,便嗅到了阵阵玉石的气味,随着这爷俩走近,气味不仅越发浓郁,而且还非常特殊,像极了十年前劫得的那件稀世奇宝——“海底玉葫芦”的气味。
当初劫得“海底玉葫芦”时,洪眼儿就发现那玉葫芦上镂有一个嵌孔,嵌孔的外形就似一只走兽,他断定,这件奇宝应是件“双璧”之宝。今天莫不是老天开眼,这对父子身上带着的正是自己那“海底玉葫芦”的另“半璧”?
洪眼儿一边美美地思量着,一边和半大小子一起搀扶着中年男子走上了台阶。他们来到客栈门前,忽然门帘一挑,从里边迎出来了一个女人,她是洪眼儿的老婆,叫金凤。金凤皮肤黢黑,肥硕的身板子足足比洪眼儿大出了一圈。她一出来便立刻侧过身子,往高处掀起门帘子,扯开破锣一样的嗓子说道:“哎哟喂,这大雨的天,赶紧的,快进来喝口热汤吃口热饭。”嘴上说话的工夫,她用眼角把这爷俩由上至下溜了一遍,她这一溜不要紧,黑脸上立刻显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刚才,洪眼儿迎客时喊的那句“高抬贵脚上台阶”其实是句暗语,只有发现了带着值钱物件的单身宿客,才会这样知会她,可今天这是什么情况?明摆着是两个结伴的宿客啊,要知道,给两个人同时施下“蛇涎倒”,那可是犯忌讳的。
虽然“蛇涎倒”不会留下任何中毒痕迹,但若是多人同时倒地而亡,也必定会引起别人怀疑,所以“蛇涎倒”不能下在两个以上结伴而行的宿客身上。
金凤虽是满腹狐疑,洪眼儿却一眼也不看她。洪眼儿此时非常笃定,他见这对父子一个只剩了半条命,另一个又年少懵懂,所以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既然他们进了自己的客栈,那就已经稳操胜券,接下来这爷俩就只有乖乖地上套儿了。
3.连环三套
一进客栈,洪眼儿便吩咐金凤:“赶紧开上房、烧热水,让两位客人洗个热水澡。”
这“上房”实为“伤房”,它四壁无窗,单靠着房顶的天窗通风换气,因天窗离地很高,所以天窗的关合根本由不得客人。“上房”进门右面的墙壁是夹壁墙,在这个夹壁墙上暗设了一个窥孔。
有句话叫“要得蜂蜜,先找蜂窝”,洪眼儿劫财,就要先探出客人的“财”藏在哪里。
没有包裹的客人,必是将“财”夹藏于衣衫之内,洪眼儿刚才让客人进门洗澡便是他的第一个套儿,叫“自开家门”。客人洗澡时脱下衣衫,躲在夹壁层内的洪眼儿便通过窥孔将客人衣衫内所藏尽收眼底。
刚才洪眼儿与这爷俩近身接触时,已嗅出了那玉石气味来自中年男子身上,他殷勤搀扶就是想借机探出宝贝藏在什么地方,可中年男子那一身长衫内竟没有任何夹带。洪眼儿正奇怪,一眼便瞥见了中年男子头上的那个大包头,可“男不摸头,女不摸腰”,包头在中年男子的头上,没有理由去探,这才眼珠子一转,让中年男子“自开家门”。
“上房”的摆设很讲究,四壁砌的是花墙,迎门靠墙放着一张方桌、两把靠椅,左侧是一铺大炕,炕上摞着被褥垛,右侧还用木板隔出了一个洗澡的地方。
这父子俩一进门,那个半大小子便扶着他爹上炕倚着被褥垛坐着,烧水的小伙计跟着就将热水抬来了。等小伙计将热水倒进澡盆,洪眼儿先伸手试了试水温,又将肩上的毛巾往隔板上一搭,这才对爷俩说:“二位趁着水热赶紧洗洗。”说完和伙计一起带上房门出去了。
“上房”的门一关,洪眼儿立刻支走伙计,迅疾闪入暗道,进入夹壁层,眯一眼瞪一眼地对着窥孔偷窥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这对父子竟然一直跟两个磨盘似的盘腿坐在大炕上闭目调息,根本就没动窝,更没去洗澡。
竟然没入套儿?洪眼儿恨得直咬牙。金凤见洪眼儿泄气而归,便出主意:“依我看,你就去那屋,说帮那病鬼洗澡,趁机把包头解下来。”
洪眼儿一听,冲她一瞪眼:“你个蠢婆子,他要问起来,他没洗澡你是怎么知道的,叫我怎么说?”说着他招了下手,让金凤附耳过来,“咱这样……”
很快,洪眼儿提着茶壶,金凤端着茶碗,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上房”门前,他们要给这爷俩下第二个套儿:“泼水探宝”。
洪眼儿轻敲了两下房门,那个半大小子将门打开。一见中年男子仍坐在炕上没动,洪眼儿心里一乐,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假装不知情地问道:“两位客人澡洗得还好?”
金凤将茶盘放到方桌上,又接过洪眼儿手里的茶壶,满满地斟上了两碗热茶,嘴里说着:“洗完澡口渴,赶紧喝口热茶。”说着就端起一碗热茶朝中年男子跟前送,忽然她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整碗茶水便不偏不倚地全泼到了中年男子的头上。
一旁站着的洪眼儿一见,赶忙蹿到了炕上,嘴里骂着:“你个蠢婆子,越老越不中用了!”说着掏出手绢就去揩中年男子包头上的茶水,这一揩,他心里便是一惊,他明显感到包头里有一个硬邦邦的物件,可凭手感,又觉得有些不对。就在他想再仔细摸摸的时候,那个半大小子蹿上炕来,一看他爹的包头整个湿了,二话没说,愣愣地伸手一把将包头给拽了下来。洪眼儿心中乐开了花,暗道:“真是个二愣子!”他立刻装作无意地朝着包头里边瞧,就见大炕上,已然散开的包头里赫然露出了两张烤饼。
洪眼儿和金凤瞬间蒙了,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头一次泼水探宝,探出来两个烤饼。
金凤一双鱼泡眼偷瞟向洪眼儿,暗想:难不成这老东西嗅觉出岔啦?洪眼儿心中却是一震,这分明是障眼法,看来下一步得请“酣仙下界”了。
什么是“酣仙下界”呢?这是洪眼儿用来对付那些防范意识极强的住客的,就是给客人施迷香。洪眼儿用的迷香是有名的“醉魂草”,一经吸闻便会昏然酣睡,一个时辰内雷打不醒。洪眼儿就利用这个机会潜入住客房内,将客人所藏之“财”悉数探明。
当夜三更,外边风起雨住,洪眼儿再一次潜入夹壁层内,为防止点燃迷香漏出光亮,他一进来便用孔塞将墙上的窥孔先给堵上,再掏出解药吃了,这才从怀里取出一支竹管,倾斜竹管抖出里边一根极细的迷香,点燃后,将迷香推送回竹管内。此时,他来到窥孔前,一手拔出孔塞,一手迅疾将竹管探进窥孔,他深吸了一口气,嘴对着竹管开始往“上房”里徐徐吹气。可奇怪了,此时竹管就仿佛变成了实心的,嘴里那口气竟然吹不出去。洪眼儿诧异地将竹管抽了回来,他刚想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忽然就觉得窥孔那边有一股劲道十足的凉风直吹过来。洪眼儿惊得手一哆嗦,连忙稳了稳神,将迷香抖出熄灭后,扒着窥孔便朝“上房”里看。
就见“上房”里依然灯烛通亮,那个大澡盆不知什么时候被端放在了大炕上,爷俩此时正围坐在澡盆旁边玩水呢。就见中年男子闭目运气,一掌拍在水面上,立时,澡盆内便腾起了一条水练,这条水练直直地冲向房顶上的天窗,天窗应声而开。随着天窗打开,外边的清风便“呼”地吹进来,直拍向夹壁墙面。等水练回落,大澡盆内便溅起水花,喷得爷俩一脸水珠。那个半大小子兴奋地跟着他爹学样儿,随着这爷俩你拍我拍,天窗就如同轱辘一样不断地转动关合着。
洪眼儿简直要气疯了,要知道迷香都有一怕,那就是怕凉水罩面。中迷香昏睡的人,只要用凉水泼面,就可激醒。现在,不说中年男子这手“掌拍惊涛”让风直灌夹壁墙,使得洪眼儿吹不进迷烟,单这“水珠溅脸”也会让迷香发挥不了作用。
直到四更天,这爷俩还在那快乐地拍着水,夹壁层里的洪眼儿一双眼睛都要瞪出血了,也没瞅到机会下手。
4.麒麟玉灶
四更天刚过,这对父子竟要结账离店了,洪眼儿看了看外边,此时风停雨住,没理由再拦客,而时间又早,这爷俩还不吃喝,金凤窝在长指甲里的“蛇涎倒”也没有机会施用,这可怎么办?洪眼儿是劫财劫惯了的人,让他眼瞅着这么好的宝贝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就如同割他的肉一样心疼。他向金凤一使眼色,金凤会意,跟着洪眼儿便来到密室,她快速地帮洪眼儿换了装,递过来一把弯把短刃,洪眼儿这是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趁着天还没亮,尾随这对父子,到没人的地方做了他们!
洪眼儿悄无声息地跟着这爷俩出了客栈,可跟着跟着就发觉不对了,这爷俩根本就没往远处去,而是直奔着此地最热闹的“露水集”去了。这“露水集”是天不亮就开市、天大亮就散市的一种集,它专为方便一早就要干营生的人们。洪眼儿见这爷俩一进“露水集”,便找到卖棚布的摊前商量着什么,商量完又到了卖檩条的摊前。洪眼儿看得一头雾水。
眼看天就要大亮了,洪眼儿赶紧潜回客栈换下了身上的行头,等他再出来时,不禁愣住了。此时在运河边上的一块空地上,正在搭建一个窝棚灶,窝棚灶的灶幌子已被那个半大小子插在了灶前,就见幌子上写着四个大字:麒麟玉灶。
窝棚灶是此地食摊的一个特色,它前边垒火灶,后边搭窝棚,摊主白天在灶前边做边卖,晚上就住到后边的窝棚里。
新搭的这个窝棚灶别看面积不大,可起的灶名却威风,还用仙兽麒麟给自己打幌子。有人调侃地说,倒要看看他家开灶的时候能做出什么美食来。
很快“麒麟玉灶”就开灶了,这爷俩卖的竟是此地人最爱吃的面食——牛肉大包子。爷俩还给包子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福禄包”。
这“福禄包”蒸得那叫一个好,精细的上等白面发得恰到好处,馅料是实打实的牛肋肉丁,拌馅的时候加入了九种秘制香料。顶锅大火蒸半盏茶的工夫,揭盖起屉,瓷白玉润的包子个个头顶一朵盛开的莲花,诱人的香气溢出三里地,趁热咬上一口,油汪汪的鲜汁顺嘴直流。
“麒麟玉灶”的“福禄包”一下子便叫响了。这“福禄包”不仅好吃,还便宜,拳头大的包子一个才卖两个铜板,于是,每天来买包子的人从没断过流。
此时,暗中观察的洪眼儿看出了端倪,这爷俩卖包子光挣吆喝不挣钱,他们根本就不是冲着买卖来的,分明是在用买卖招引什么人。
还真叫洪眼儿猜对了,这爷俩确实是在招引一对母子前来赴约。
中年男子名叫马景祥,是西北武馆的一个当家武师。半年前,马景祥的拜把子兄弟李进诚染病不治,临终时,他含泪交给马景祥一样东西,并向他说出了一个深藏十年的秘密——
原来,李进诚十年前参加反清同盟事败,才逃到这西北武馆落脚,当时一家三口连夜逃命,他为引开追兵、保护妻儿,独自西逃,他老婆则带着八岁的儿子往东去投亲。临分别时,李进诚将祖传的稀世奇宝——海底玉“福禄麒麟”一拆为二,将象征着“福禄”的玉葫芦交给了妻子,自己则揣上了那个玉麒麟。他们相约,十年后的五月十六日,到这运河码头,“福禄麒麟”合璧相认。
海底玉伏于海底,最接地气,是世间罕有的玉石品种,它的品色清澈湛蓝、华光瑞彩。大凡稀世之宝都有其玄妙之处,这海底玉“福禄麒麟”也不例外。若于暗夜之中,将玉麒麟嵌到玉葫芦的嵌孔内,形成“合璧”之势,立刻就会呈现出一幅异景:那只玉麒麟仿佛活了,就见它周身仙鳞片片乍起,两只虎目炯炯放光……
李进诚交给马景祥的正是玉麒麟,他拜托兄长代己践约,一来给自己的妻儿传个口信儿,二来也能让这李家的祖传奇宝得以归宗合璧。
马景祥是个仗义的人,听了把兄弟的一番话,二话没说便慨然应允。他郑重地接下了玉麒麟,将李进诚发送完毕,便准备上路。他知道这一走就要小半年,自己十五六岁的孩子没有娘照顾,便干脆带上孩子,爷俩一起上路了。
按说这爷俩已经到了这运河地,就应该赶紧去找李进诚的妻儿,尽快将玉麒麟交到他们母子手上,完成李进诚的托付才对,可他们为什么不去找那娘俩,而是在这开窝棚灶卖包子呢?
因为马景祥根本不认识李进诚的妻儿,连这娘俩长得什么样儿都不知道,让他怎么去找?况且这李进诚是当年朝廷通缉的要犯,哪能四处去跟人打听他的妻儿,那不是害了这对母子吗?
马景祥想出的办法就是大张旗鼓地搭建起这个“麒麟玉灶”,天天便宜卖着“福禄包”,为的是让“麒麟玉灶”的“福禄包”这个名号尽快传播开去,那娘俩听说这个名号后一定会悟出其中“福禄麒麟”的暗示,来这儿探问究竟。
可这毕竟是马景祥自己想的一个办法,究竟能不能成功,他的心里也没底。
一连几天,“麒麟玉灶”除了每天热热闹闹地赔本卖着“福禄包”,一直没有人找上门来。眼看着时间就到了五月十六,这天,马景祥终于发现了一个情况——一个身材高挑的小伙儿一直站在离“麒麟玉灶”几十步的地方远远地朝这边观望。马景祥心中一动,但他知道,此地人杂水深,万不可大意,所以他仍稳坐在那,只是暗中观察着。
那个小伙儿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在那儿来回地转着磨,但直到太阳落山,他也没走近“麒麟玉灶”半步。
夜幕降临,马景祥爷俩坐在窝棚里,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就见窝棚的门帘一挑,从外边走进来一个人。进来的正是那个小伙儿,马景祥见这个小伙儿白净面皮,五官周正,身形样貌颇似李进诚。
马景祥就朝着小伙儿问道:“这位后生,可是来买‘福禄包’的?现在已经熄灶,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小伙儿摇了摇头,深施一礼,答道:“晚辈不买包子,实有一事相问,前辈您是否认识一个叫李进诚的人?”
马景祥一听,略想了想,点头说道:“大丈夫不打诳语,我和李进诚不仅相识,而且还是结拜兄弟。”
一听这话,小伙子纳头便拜,他颤着声说道:“我是他的儿子李广峻,看伯父您开‘麒麟玉灶’,卖‘福禄包’,想必是知道我家‘福禄麒麟’合璧之约了,只是我的父亲为什么没来?莫非他老人家……”
马景祥缓缓点了点头,说:“我那兄弟确已离世,他临终之时相托于我,来此地将这玉麒麟送归合璧,你既然说你是他的儿子,那你娘为何没来?你那玉葫芦又在哪里?”
小伙儿一听这话,瞬间涕泪交流,他哽咽着说:“我娘没了,玉葫芦也没了。”
5.善恶果报
原来,十年前,八岁的李广峻跟着他娘东奔投亲,半路上,因为慌不择路,娘俩误入了一片山区。娘俩正艰难地翻过一道山梁,突然出现了几个蒙面山贼,这几个山贼劫走他们的盘缠还不算完,其中一个为首的山贼竟围着他们娘俩慢慢转圈儿,一边转还一边抽着鼻子闻。忽然,这山贼面罩后边的一双红眼盯住他们,“嘿嘿”冷笑两声,一把扯散李广峻他娘的发髻,从里边一下就抽出了那个“海底玉葫芦”。
一见“海底玉葫芦”被抢走了,小广峻立刻要扑过去抢回来,他娘却紧紧地搂住他,浑身哆嗦着,求山贼放他娘俩一条生路,可为首的山贼红眼儿一瞪,一脚便把他们娘俩踹下了山崖。
李广峻的娘在摔下山崖时一直紧紧地团抱着儿子,所以李广峻摔下来时脉息尚存,而他娘已经气息皆无了。
也是李广峻命不该绝,山脚下正好有一个游方郎中经过。李广峻被这位郎中给救活了,他跟着郎中长大,并承袭了他的医术。三年前,郎中仙逝后,十五岁的李广峻便凭着自己的印象,一路打听着来到了他娘遇害的地方,他想用自己行医的便利,探访出那个红眼山贼,一来给娘报仇,二来夺回自家的“海底玉葫芦”。可是三年来一直寻访无着,眼看着到了爹娘约定的“福禄麒麟”合璧相认的日子,他这才赶到了这运河之地。
听着李广峻的哭诉,马景祥沉思不语,一旁的那个半大小子却已是泪眼婆娑,他安慰李广峻说:“所幸你家的玉麒麟还在,让我爹保护得好好的。”一边说一边就蹲到他爹的脚前,伸手朝他爹左脚上的靴子靴帮里去掏。
马景祥立时“哼”了一声,将左脚快速一收,他盯着李广峻,半晌,朝他一招手,等李广峻到跟前,他“呼”的一扬手,“啪”地给了李广峻一掌,把李广峻都拍蒙了。马景祥抖着手,指着李广峻骂道:“你个贼厮,无凭无信,空口扯闲谎,你以为我闯荡江湖之人好骗?赶紧给我滚!”
马景祥正骂着呢,忽然停住了,他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那个半大小子一见,赶紧一步蹿出窝棚,但还是晚了,就见一个黑影“刷”的一闪就不见了。
这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暗中窥探的洪眼儿。
此时的洪眼儿一口气潜回了客栈,他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十年前的那个孩子竟然没死,刚才自己本想等他一出窝棚就一掌拍死他灭口,可不知怎么弄出了动静,险些让那爷俩给发现了;喜的是今天终于探得了“海底玉葫芦”的另半璧竟是个玉麒麟,而且这玉麒麟就藏在那个病鬼左脚靴子的靴帮里。
既然已经知道了“财”在哪儿,洪眼儿可就不客气地要动手了。
转天一早,金凤扭着大身板子到“麒麟玉灶”来买“福禄包”,可她没想到,“麒麟玉灶”冷冷清清。突然,她看见那个半大小子从窝棚里急急地往外走,这个半大小子愁容满面,金凤赶紧迎了过去,关心地询问起来。一见有人问,半大小子立刻带着哭腔说,都怪昨天晚上来了一个后生,瞎白话一顿把爹给气着了,后半夜爹的病就重了,自己现在要赶着去请郎中。
正说着,窝棚里突然传来“当”的一声,半大小子一惊,扭头就往窝棚里跑,金凤趁机也跟了进去。窝棚里光线昏暗,就见一个喝水的碗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中年男子一脸蜡黄,正喘着粗气栽在土炕上。
“你爹是想要喝水。”金凤指了指摔碎的水碗,她手脚麻利地从旁边拿过一个碗就要去帮着倒水,半大小子正使劲抱扶着他爹平躺在炕上,一见金凤去倒水,立刻警觉地下了炕,一把拿过金凤手里的碗,说:“我自己来。”
看半大小子端着水慢慢喂给他爹,金凤心中可乐坏了,心说:到底是个二愣子,不知道自己正给爹喂毒药呢!
原来刚才金凤拿碗的瞬间,就已经将指甲里的“蛇涎倒”抖落到了碗里。
金凤出师大捷,凯旋回来便跟洪眼儿低声说:“我眼看着那个病鬼喝下了‘蛇涎倒’,看那样子,根本挺不过二十个时辰……”洪眼儿兴奋得两眼红光直冒,他跟金凤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当天夜里,“麒麟玉灶”窝棚里,如豆的烛光下,半大小子正给他爹喂药,忽然他爹神情一变,人朝后仰倒下去。半大小子吓慌了,大声喊着爹,看他爹不动也不应,把手里的药碗一扔,便飞跑出去请郎中。就在这时,一条黑影溜进了窝棚,见土炕上的人已面色青白、身子直挺,便近前试其鼻息,发觉确已没了气息,手接着往下一捋,那个玉麒麟便到了他手上。
洪眼儿潜回客栈,金凤正等着他,两人蹑足潜进密室,抠开一块青砖,从里边拿出了一个匣子,打开匣盖,里边立刻射出湛蓝的微光。洪眼儿拿出玉葫芦,又从怀里掏出玉麒麟,迫不及待地扣嵌了上去,呵!严丝合缝,忽然,那只玉麒麟好像活了,周身鳞片慢慢乍起,两只眼睛也射出两道亮丽的光芒,太漂亮了!洪眼儿和金凤两人脑袋相凑,兴奋地观看着,可是看着看着,他俩发觉不对,那光芒仿佛带刺,刺得他俩双眼生疼。
洪眼儿大叫一声:“不好!”刚要将“福禄麒麟”一把摔了,就觉得身后冷风一掠,他俩被人死死地钳住,动弹不得。
就听身后马景祥沉声说道:“我本无意与你一斗,但你步步紧逼,杀我兄弟妻子,夺人传家之宝。今天我用这诈死之计,骗你交出玉葫芦,宝贝现在既已合璧,你们的报应也就到了!”
此时,就见玉麒麟眼中的光亮越发炫目,洪眼儿和金凤的两眼却渐渐枯萎成了空洞,随着两人轰然倒地,便一命呜呼了。
洪眼儿哪知道,这麒麟虽是祥兽,但它也是化煞之王,他和金凤杀人劫财,为世间之煞,被神兽麒麟发灵光惩煞了。
“麒麟玉灶”的窝棚里,马景祥将“福禄麒麟”郑重地交给李广峻。李广峻跪地拜谢,说:“小侄身无武功,无力保护这奇宝,愿将此宝奉送伯父,以谢伯父大恩!”
马景祥一听,笑了,他说:“你没有武功,有人有啊!”说着抬眼望向那个半大小子。
那个半大小子小脸一红,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包头,露出一头瀑布般的秀发,接着用手从下巴那往上一揭,脸上那个大疤就给揭了下来,露出了嫩白光洁的一张俏脸。原来这半大小子竟是个俊俏的姑娘!
马景祥笑着对看呆了的李广峻说:“她是我的姑娘,叫秀莲,也是我和你爹定下的你没过门的媳妇,贤侄看着可还愿意?”
李广峻一听,激动得连连点头,他赶紧大礼拜道:“请岳父受小婿一拜!”
清末民初时,化州有个外号“一条龙”的赌王。此人从六岁便混迹于赌场赌坊,十八岁打遍赌场无敌手,不论骰子、牌九、麻将、四色、六搏,样样精通纯熟,而且他常年混迹赌场,还练就了一双顺风耳,掷骰子时,凭借色子和色碗碰撞的细微响动,就能分辨出骰子的大小点数,赌徒赌棍们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年,化州来了个叫马如龙的大商贾富豪。一条龙听说,这马如龙是江北第一富商,家财万贯,而且此人年轻时嗜赌如命,人称六指赌神。自己叫赌王,他叫赌神,好久没遇到对手的一条龙心痒难搔,决定去会会这个赌神马如龙。
马如龙与一条龙年纪相仿,只是一脸富态,笑眯眯的见人就拱手,根本没有什么赌神霸气,一条龙有些瞧不起他。说明来意,一条龙故意挑衅说:“我听说马老板年轻时人称六指赌神,我一条龙外号赌王,赌神见赌王,不赌一场怎么行啊。”
马如龙听后,却笑着摆手:“这赌行我已久不涉足,连骰子都不知道怎么掷了,怎么和你赌呀?”一条龙见他推托,冷笑一声:“六指赌神不会赌博,这说出去谁会相信?”他一招手,几个徒弟抬上来十大箱金银财宝,一条龙说,他今天来就是要和他赌一场的,否则,他马如龙休想好好走出这化州城,如果他不想赌,就跪在地上学三声狗叫,然后爬出化州去。
这招激将法果然管用,马如龙思忖半晌,就点头说:“好吧,既然你这么想赌,我就陪你耍两把。”一条龙问:“你想赌什么?牌九麻将骰子随你挑。”马如龙却微笑摇头。“那么四色六搏七木?赌马赌鸡斗狗?”一条龙一一说出赌法,马如龙却都摇头说不妥。一条龙急了:“你到底想赌啥?”马如龙说:“你我都是赌场中人,赌场那些把戏没什么意思,要赌,就赌个新鲜的。”
一条龙来了兴致,问他什么新鲜赌法,马如龙说:“这样,咱们俩现在到大街上随便找两个讨饭的叫花子,每人一个认为徒弟。以一年为限,你我把自己的赌术传给他们,一年之后,让他们比试,看看谁教出的徒弟厉害,就证明谁赢。”一条龙听说要一年之限,有些不耐烦,马如龙就说:“你不会是不敢吧?”一条龙一瞪眼:“谁说老子不敢?一言为定。”
不久,两人在城东破庙找了两个乞丐,各自认为徒弟,相约来年此时再赌。一条龙认得这个乞丐叫钱顺,人很机灵乖巧,没用半年,就把一条龙的赌术赌技学了个七八成,在化州除了师傅一条龙,没人能赢得了他。一条龙看在眼里,心里欢喜,凭钱顺的聪明伶俐劲,自己已经有六成赢的把握了。但是他还是担心马如龙玩什么鬼花样,就派人去打探马如龙的徒弟赌术如何。去的人回来后,一脸迷惑,说这大半年时间,马如龙根本没教他的徒弟任何赌术,反倒在城外买了几亩薄田,教徒弟种菜。
什么?种菜?一条龙一口茶差点噎岔气,这马如龙搞什么鬼?他害怕这是马如龙的障眼法,就亲自乔装打扮一番,来到马如龙徒弟的菜地,假装过路人讨水喝。马如龙的徒弟叫小舟子,人很厚道,见一条龙讨水,赶紧沏茶。端起茶碗,一条龙偷眼观察这个小舟子,见他双手粗糙,眼神憨厚,果然不像赌场中人,一点没有自己徒弟钱顺细柔灵巧的双手和犀利的眼神,不禁大失所望。再瞧周围的菜地,种着豆角萝卜芹菜葫芦,这小舟子俨然就是个农夫嘛。“这个马如龙,我看到时候你怎么赢我。”一条龙得意洋洋的扬长而去。
转眼一年期限到了,一条龙和钱顺在化州最大的赌坊溜溜等了一天,也不见马如龙露面。钱顺不禁说:“师傅,这马如龙不会是嫌输了丢人,早跑了吧?”一条龙一拍桌子:“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带着人赶到小舟子的菜地,果然见马如龙正在瓜架下悠闲地摇着蒲扇打盹,见一条龙气势汹汹的赶来,他急忙拱手笑说:“有失远迎。”一条龙鼻子差点气歪了,心想你倒悠闲,忍不住问:“马老板,你到底还赌不赌了?”马如龙说:“当然赌啊,不过我当年曾经发过毒誓,终身不进赌场,我看就在这瓜架下赌一把如何?”
反正在哪里你都输,一条龙猜这马如龙害怕在赌场人多丢脸,就大度地说:“赌场哪里都一样,就听马老板的。”说着,让人抬金子。谁知马如龙却说慢,然后对一条龙说:“赌金子银子没什么稀罕,不如咱们赌个值钱的东西吧。”“什么东西?”“就赌这个,”马如龙指了指一条龙的脑袋,“我输了就把我江北一百三十家店铺输给你,如果你输了,就把你的脑袋给我,咋样?”
一条龙倒吸一口凉气,他见马如龙面色平静,不像是开玩笑,心里不禁犹豫起来:这马如龙富甲天下,那一百三十家店铺是他的全部家当,就算是他的命了,他竟敢以命相搏,一定是藏有后手杀招,自己答应他吧,真害怕这马如龙玩花样,自己输了,脑袋就没了;不答应他吧,又显得自己贪生怕死,而且如果自己赢了那一百三十家店铺,自己还赌啥?到时候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富商了。这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他思忖再三,最后忍不住一跺脚,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马老板敢赌,我为啥不敢。”他把钱顺叫来,恶狠狠告诉他,一定要赢了小舟子,输了他没命,钱顺也别想活。
马如龙叫过还在菜地忙活的小舟子,小舟子搓着泥手,憨厚地问钱顺:“你想赌啥?”
钱顺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泥腿子,不禁傲气地说:“怎么赌你说,我全都奉陪到底。”
小舟子点头,就从瓜棚抱出了一个酒坛,拍开泥封,给在场的人每人倒了一碗,然后说:“既然这次赌局怎么赌由我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家喝了这碗酒,我就说出如何赌胜负。”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搞什么鬼,马如龙却从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难道马老板还在酒里下毒不成?”一条龙也是一饮而尽,只觉得酒入口辛辣,回味却甘甜,就砸着嘴巴说,“这酒是陈年状元红吧?”
很久以前,有个靠“吹牛”、讲“白话”混饭吃的小伙子,被人们称为“牛皮王”,“白话精”。此人姓徐,名苟三,系湖北省江汉平原人氏。十岁上就失去了双亲,靠叔叔过日子。由于叔父是全村有名的吝啬鬼,所以尽管徐苟三没日没夜的为他干活,却还是填不饱一日两顿饭的肚子。还要经常挨叔、婶的打骂。有一天,他背着给叔叔拾来的一大捆柴从一家门口经过,见一个要饭的叫化子拿着一条蛇在一家门口玩耍着。口里还不停地讲着抬举东家的奉承话:
“小小银龙登门台,左带喜来右带财,恭贺主东添新禧,明年定有贵子来。”随后,见这家屋里的主妇端出一碗大米,笑嘻嘻地送到这叫化子的面前说:
“谢谢你的恭贺,请你再赶别家吧!”叫化子收了蛇,接过大米,到下一家去了。
徐苟三出于好奇心,跟着他一连看了好几家,都不过是说上几句抬举奉承话,便轻
而易举的得到了人家给他的大米、谷物或钱等东西。
徐苟三想:“这个办法还挺不错!不费一点劲,就把人家的东西弄到手了。而我整天拾柴、担水、捡粪、放牛,却还吃不上两顿饱饭,倒不如拜他为师,跟他做个徒弟。”主意打定后,他便放下柴禾,暗中跟随这个叫化子去了……
徐苟三做了叫化子的徒弟后,整天跟着叫化子潜心钻研、勤学苦练,再加上他的天赋好,因此,不到两年功夫,就能说会讲,出口成章了。到了第三年,老叫化子病故,他便自挡一面、独立生活了。由于他比师傅棋高一筹、能言善变,所以到他手上连蛇也不要了。又经过几年闯南走北的江湖生活,他便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吹牛王”,“白话精”。
唐朝建中初年,有个韦姓读书人,迁移家小赴汝州,在中途碰到一位和尚。二人并骑前行,谈得十分投机。
天快黑了,和尚指着岔路日说:“由此前行数里是贫僧的寺院,你愿章到寒寺看看吗?”韦姓年轻人欣然同意,于是让家小先走,他随后赶来。
韦生随那和尚一道沿着另一条道走去,大约走了十里路了,还没有到,韦生问和尚:“怎么还没有到?”和尚指着一处丛林说:“就在那儿。”等到他们走近了,又说不是,和尚说还要往前走。已经是夜晚了,四周漆黑,韦生心里生疑,自己上当了!
他素有一手弹丸的绝技,于是决定先下手。趁着夜色的掩护,韦生悄悄地从鞋中取出弹弓并装上弹丸,怀中还揣有十余枚铜九,一切准备停当。韦生开始责备和尚:“弟子是有赶路日期的,因为路上偶然遇见师父,勉强答应了您的作客邀请,现在已走二十里了,不知您有什么打算。”
和尚也不解释,只说您尽管朝前走吧。和尚前行,韦生在后有百米步远,韦生明白这是一个强盗。于是举弓弹射,正中和尚后脑,僧人开初投有发觉,共中了五发丸弹,僧人才觉得有情况,他边用手摸着后脑,边没事般的说:“先生莫开玩笑。”韦生知道和尚非等闲之辈,奈何不得,也就不再弹射,且随他去,听天由命。
过了很久,到了一所庄园,几十个人打着火把出来迎接,僧人请韦生坐在客席上,笑着说:“郎君不要担心。”并问左右随从:“韦夫人的住处照我说的安排了吗?”左右回答:“均已照办。”和尚又回头跟韦生说:“先生先去安慰她们一下,然后马上到这里来。”韦生这才知道妻子等人也被掳到此,他赶忙前去,见妻女住在一个地方,吃住安排颇为妥善,二人相视而哭泣。
韦生不久就回到和尚处。和尚对韦生说:“贫僧是一个强盗,我本没有好意,不知道郎君有如此高的技艺,若是换了旁人是抵挡不不住你的飞弹的。今天没有他意,请不要害怕生疑。刚才所中的诸弹丸都在这。”说罢举手搜脑后,掉下了五颗铜丸。
过了山会儿,和尚摆上了筵席,中间有头蒸牛犊,小牛犊上插了十几把刀子,并用肉饼围成一圈。和尚与韦尘拱揖就坐,接着说:“贫僧有几个义弟,想请他们谒见先生。”说罢,有五六个穿着大红衣袍,系着宽大腰带的人,在阶下站成了一排。和尚大声说:“拜见韦先生,你们如果从前在路上碰到韦先生,早就被击成粉碎了。”然后一同入席。
酒足饭饱,和尚说:“我干这一行当已有很长时间了,现在年龄大了,也要洗手不干,遗憾地是有一个儿子他的技艺胜过老僧,我想请先生为我决断。”于是和尚呼飞飞儿出来参见韦生。
书生见飞飞儿年龄才十六七岁,穿着一件绿色的长袖衣服,皮肉光滑洁白,是一个美少年,只是服睛里闪着野气。和尚对儿子说:“到后堂陪韦先生练练。”和尚给韦生一把长剑和那五颗弹丸,并且说:“请你用上所有的本领杀死他,不要让他连累我。”于是将韦生领到一处宽敞的厅室中,并将门反锁上。
厅室四角都燃上明烛,飞飞站在中间,手执一根短鞭。韦生引弓发弹,想肯定会击中日标的,不料飞飞将弹丸敲落,跃身梁上,贴身墙壁脚不点地地四处游动,灵敏得象猿猴。弹丸射尽了,没有击中一颗。韦生于是持剑逐杀,飞飞迅速灵活地躲闪着韦生的攻击,他离韦生常不到一尺远。韦生将飞飞手中的鞭子斩成数节,但却不能伤及飞飞。
二人盘旋争斗很久,韦生难以得手。和尚开门问韦生道:“你给老僧除害了吗?”韦生将争斗情形说了一遍,老和尚显出惆怅的样子,看着儿子说:“韦生和你交手未曾取胜,看来你必然仍做作贼的生涯,谁知道以后有什么结果呢?”
当晚和尚通宵与韦生讨论剑法和弓射之技艺。天刚放亮,和尚送韦生及其家小上路,赠与韦生一百多匹绢缎。
大清河边有个鲁家湾,鲁家湾有个木匠叫鲁三。他从小就玩凿子、耍斧子、拉大锯、推刨子,十几岁就学会了木匠手艺,能拉一拨人出去干活了。等到二十儿岁,他的手艺越来越高,压倒了不少老师傅。到三十多岁的时候,鲁三练就了一手绝艺,人送外号“神斧子”。因为他姓鲁,有人还给他续了家谱,说他是鲁班爷的第八十八代孙,手艺是祖传。
鲁三最拿手的是斧子,他的斧子一是快,二是准。
要说快,他的斧子能当据、又能当刨,不管多粗的木头一斧子就能砍开。别的木匠要动锯的活儿,他一把斧子就能干,他抡斧子砍料,砍出来的料还有棱有角,比锯解的还好。别的木匠要动刨子的活,他一把斧子就能干,他抡斧子砍板,比刨子推的还光还平。
人们常说砍的不如旋的,这鲁三砍起来比旋的还圆。谁家要是找他弄个杆面杖,他斧子一抡,“咔咔咔咔”斧子在他手里上上下下地飞着,木棍在他手里滴溜溜地转着,一片片木屑沙沙地飞着,不一会儿,一根光滑滑,圆溜溜的杆面杖就砍出来了。要做大柁大檩,他不用划尺也不用吊线,斧子转着圈儿一飞,随后就砍好了,保险又光又正。他还能用斧子砍门、砍窗,雕龙刻凤。
要说准,鲁三的斧子不光在手里准,出手也准。
有一次,有个人盖房,好不容易从外边请来了瓦木匠,乡亲们也都跑来帮忙。到了上梁的那天正午,是又放鞭又放炮,下边围着一帮人看热闹,本村的财主也腆着大肚子来了,端着水烟袋在一边瞅着。准知大梁一头的楔长了,硬是落不下去,领作的木匠急得一头火汗。
那个财主见了冷笑道:“穷小子还想盖好房,老佛爷都不肯帮忙,梁上不正,一辈子也顺气不了!”
听了这话,盖房的穷哥们愁得直磕牙花子,领作的木匠直磋脚心。就这时候,鲁三赶来了,领作的见了,悄悄地走到他跟前,小声说:“鲁师傅,救救命吧!”
“咋了?”
“你瞧,大梁的一头楔长了,硬是落不下去!你看咋力?”
“好办!”鲁三说着,又往跟前站站,也装作瞧热闹的样子,两眼盯准,瞅冷把手里的那把亮铮铮的斧子甩了出去,“嗖”地一下,好似一颗流星划过,就听“当”的一声。只见那斧头不偏不歪,正好砍在那木楔上。不轻不重,不多不少,齐齐刷刷砍掉一块。大梁“咯瞪”一下便落下去了,又牢又稳,那才叫合适。这叫一斧正梁。那些盖房的穷哥们一看乐了,那个领作的木匠恨不得跪地下给鲁三磕三个响头。
还有一次,就是修古军的龙泉寺。这龙泉寺飞檐兽脊,建筑非常精巧,都是木头结构,没有一颗钉子,传说是鲁班爷修的。那一年,龙泉寺有一角飞檐被雷击坏,檐角聋拉着,要掉下来。看着十分不雅,谁从下边过还都害怕,寺里的老和尚请来许多木匠师傅,谁见了都摇头走了,没人敢揽这个活。
鲁三听后却自个找上门来,老和尚一看他的那身打扮,还以为是个砍柴的,那瞧得起他呀。鲁三也不理他,咔咔咔几斧子,就砍好了几根椽子。他又爬上靠坏檐的一棵柏树,用手一托,抽出一根折椽,一换一根,正好榫咬榫,严丝合缝,聋拉的檐很快就托起来架住了,还跟原先一样。前后用了不到一袋烟的工夫。
鲁三的手艺一出了名儿,四下找他干活的可多了,都排不上号。鲁三收了一大帮徒弟,每次出外干活都带着一块儿去,有本村的,有外村的,还有根本就不认识的,好让大伙儿都混碗饭吃。所以在当地的木匠里,一提起鲁三,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也没有不听他的。
鲁三不光手艺好,心眼也好。要是给有钱的人家盖房,他的架子可大了,挑吃挑喝难伺候,这样还得比你排队等着,一等就是两三个月。要是穷人找他做活,那叫好说话,插空就去了,乒乓五六,饭不吃,水不喝,盖好房抬腿就走。有的乡亲没住的,想盖房还没梁没柁,鲁三就想出巧法儿,用苇子捆巴捆巴,再用泥裹巴裹巴就当顶,盖出的房还能挡风遮雨,可帮穷乡亲们的忙了。
鲁三的神斧子,不光能盖房,还能打狼,为民除害。那一年,鲁家湾村外的大洼里来了一群狼,这群狼可真叫厉害!今天吃一了东村的猪,明天叼了西村的羊,还伤害了不少人,可把当地的乡亲们给吓坏了,不敢下地干活,也不敢打那里过,生怕碰到狼。
鲁三却不怕,还想找狼斗斗哩,好让乡亲们过安生日子。这个神斧子,身上总是离不开斧子,出外做活,腰里掖着。他的斧子也特别多,有大斧、小斧、板斧、梭斧、铸斧……一把把磨得又快又亮,在斧子把上还刻着自己的名字,外人一看就知道。
这天夜晚,鲁三出外干活回家,天很晚了,又是月黑天,他故意走进了大野洼。这大野洼的草有多半人高,方圆有十几里。鲁三刚一进去,呵!就听到四处一声声野狼嚎叫,这一叫引来了一大帮,足足有十几只。只见一只只狼眼闪着绿光,朝他包围过来。鲁三见了,一不怕,二不慌,哈哈一笑:“你们这帮野狼,我正找你们找不到哩,自个倒找上来了,来了也不让你们白来,先尝尝我的斧子吧!”说罢,一把把亮闪闪的斧头从他手里飞了出去。
那帮狼一看都吓跑了。
鲁三一看,笑道:“哈哈!敢情你们也怕硬的,咱们就比试比试吧!”他又把斧头一把把都拾到工具箱里,背起来往前走,手里还握着两把大斧。
那帮狼都饿急了,见他走了怎肯甘心,又都从后边追来,有的还扑上来要吃他。
鲁三见狼扑来,甩手就是一斧子,紧接着一声惨叫,一只老狼便倒下去了。他大摇大摆地继续朝前走。一只野狼又扑过来了,他长臂一挥,又甩出一把斧头,“噗通”的一声,那只老狼便又倒在了地上。
就这样,他边走边甩,扔出去的斧子一把又一把,等他走出这大野洼,身上的斧头也甩光了。鲁三想,这下要是野狼再追来可就没办法了,回头一看,连一个狼影也不见了,这才吐了一口气。
回到家里,媳妇见他的稼工具箱空着,就问:“你咋当官把印都丢了,那些斧子哪去了,咋一把都不见?”
鲁三说:“喂狼了。”
媳妇不信:“瞎说,斧头怎么喂狼,说不定丢在哪儿啦!”
第二天一开门,附近村里的猎户抬着十几只狼,抱着一搂斧头给鲁三送上门来了。媳妇一看吓得直瞪眼。
猎户们说:“大野注里的狼常伤人,我们几个村的猎户都串通好了,定好今早聚齐打狼。谁知到那儿一看,狼都被打死了,还都是斧子砍的,一斧子砍死一个,真叫准!我们拾起斧子一看,见是鲁三师傅的,就连狼一块都给送来了。三师傅可真为民除了害!”
鲁三神斧打群狼,这下名声更响了!
说话间,日本鬼子占领了大清河,乡亲们可遭难了。日本鬼子杀人放火,坏事都干绝了,象狼一样,见人就吃,象狗一样见人就咬。乡亲们这儿藏。那儿躲,谁还有心思盖房?
神斧子鲁三也就把门一关不露面了。东村的鬼子要修兵营,来找他带工,他说手腕子扭了,不能干活。西庄的伪军要建炮楼,来找他掌作,他说脚脖子伤了,不能出工。这下子可把敌人给气疯了,用刺刀顶着他的脊梁骨,他硬是头也不抬,眼也不睁、死也不去!
有一天,鲁三家里来了个人,粗壮的黑大个儿,说话挺随和。鲁三说是他在外边干活时拜的干哥们,俩人到了一块儿说个没完没了,白天一步都离不,夜里还睡在一条炕上,显得亲亲热热。这黑大个儿在他家待了几天就没影了,人们都很纳闷。
这黑大个儿一走,鲁三也变了,他不再把自己关在家里,而是常常走东家串西家,同乡亲们说古道今,谈笑风声。
可巧这时候,城里的鬼子派人到鲁家湾要人去盖兵营,点名捉将让神斧子鲁三带工,谁料想鲁三还就满口答应了。
他一手下的那帮徒弟们一听都火了。这个问:“三叔,咱咋伺侯那帮害人狼?”
那个说:“三哥,咱就不去,看他咋着!”
鲁三却说:“不,鬼子既然上门来请咱,咱自然要去!”说着,他把工具箱一背就走了。
那些徒弟们虽说心里都一百个不高兴,可师傅发了话,又不敢不听,只好揣着满肚子气跟去了。
到了城里,别村的木匠都干些杂活,却让鲁三他们盖堂式屋。鲁三一看木料,都是粗大的松柏和桑槐,眼珠一转就思出个主意,对监工的鬼子摇摇头说:“太君,这些木料都使不得。”
鬼子问:“怎么使不得?”
鲁三说:“在我们这里盖房存个讲究,这松柏都是盖庙和做棺材用的,用它盖房会召神闹鬼,这桑和槐也盖不了阴阳宅,用它盖房会丧气坏事。”
鬼子还真信奉这个,连忙问道:“用什么木头好?”
鲁三说:“要盖房,一群杨,得用一楼多粗的傻青杨。”
鬼子还真听神斧子鲁三的,他们赶紧下乡讨伐,四下去找也没有,穷人家哪有这么大的树呀?
这树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城里有个大汉奸,为了讨好鬼子,硬是把他家祖坟地一二百棵一水的大傻青杨献出来了。鲁三一看,连声叫好,就带着徒弟们干开了。他把小褂一脱,抡圆了斧子就砍,只听得“咔咔咔咔”,那斧子带着风,上下翻飞。监工的鬼子见了,对他直挑大姆指,称赞道:“你的!这个的干活!大大的良民的有!”后来就不再监视他,放心地
让他自己干去了。
村里跟他一块儿来做活的木匠.见鲁三这么讨好鬼子,又给鬼子卖力气,嘴里不说,心里都窝着老大的火。有的不愿理他,有的拿白眼珠子瞪他,有的还直冲他唾唾沫。鲁三却一点儿也不理会,装作没看见,反而越干越上劲儿。他自己干还不算,还把手下的那帮徒弟支使的手脚不闲,围着他团团转,有的锯,有的砍,有的刨,就象走马灯一样。
这可把手下的徒弟们气坏了,一可碍着师傅的面子,又不好发作,一个个只好气冲冲地干活。鲁三还是一点儿也不理会,装作没看见,他拿出了全套的神斧子功夫,把大柁大檩砍完,还在上面打上泥子刷上漆。呵!这下子是更光溜、更好看,恨不得能照进人去。鬼子一看更是喜欢。
大柁大檩做好了,鲁三又抡着斧子砍门窗,砍柱子,还在上头雕上狼,刻上虎。真是狼张大嘴虎瞪眼,一只只好象要跳一下来吃人,鬼子见了更是龇牙咧嘴的笑。
几天工夫十间大堂屋支起来了,庙不象庙,房不象房,里边雕梁画柱,外边抱厦走廊,看上去好不威风!
鬼子大大赞赏鲁三,还要犒赏他,可这鲁三见天色己晚,到了掌灯时候,却带着那帮徒弟偷偷地溜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鲁三走在最前头。他长臂一甩,快走如飞。他的一帮徒弟都一溜小跑,在后边紧追。只听走道脚步响,准也不说话。鲁三头一也不回,象是鬼迫神拿,他的那帮徒弟个个憋着一肚子闷气,也一步不拉地跟着。
走着走着,鲁三后边的徒弟们实在憋不住了,你一言我一语的都直理怨他。
这个说:“三哥,咱给鬼子干活为啥这么卖力气?”
那个讲:“三叔,咱手艺人可也得要有中国人的良心!”
还有的甩闲话:“要是这么干,下回要命我也不来了!反正我不想当汉奸。”
鲁三听了大伙儿的冷言冷语,旁敲侧击,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半点儿也不上火,只是回头对大伙儿说:“你们跟着我干没错,到不了村就知道咋回事了。快走吧!”说完,又扭头快步如飞。
那些徒弟也都闭了嘴,又跟在后边紧紧地追,大伙儿谁也猜不透他装的是什么迷。
过了个把时辰,走出了十几里,就听城里枪响警笛叫,好象乱了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鲁三谁也不知道。他们师徒借着星光摸着黑,走得更快了。
过了两个时辰,走出了三十里开外,远远地都能看到大清河边的鲁家湾了,说话就要到村子,可鲁三的那些徒弟们,仍旧谁也弄不清他到底装的什么迷。就在这时候,后边追上来星星点点慌慌张张的行人。
有个在城里推小车做买卖的,他也是鲁家湾人,追上大伙儿急急火火地说道:“鲁三师傅,你们出事了!”
大伙儿一听都停下了。徒弟们都挺惊慌,鲁三却一点儿也不理会,说:“我早就知道。”
那个做小买卖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们出城不到一个时辰,咱村盖的那十间堂屋就趴架了,还砸死了不少鬼一子。城里的敌人象发了疯,四处戒严在抓你们哪!”
鲁三听了一阵人笑:“哈哈!这回他们就更没处抓去了!”
他的那帮徒弟这才醒过味儿来。原来,鲁三那么卖力地给鬼子干活是在麻痹敌人,暗地却用他的神斧子砍坏了梁柱,估摸好时辰等鬼子进屋睡觉后就趴架,好把他们都砸死在里头。这下子徒弟们对鲁三师傅更加敬佩了。这个说:“三哥,你真神!”那个说:“三叔,你这时间估计的真准!”“师傅,你说咋干吧了我们都跟着!”
鲁三看看他的这帮徒弟说:“反正咱们这会儿也做不了木匠活了,在村里也没法呆了,你们就跟着我打日本鬼子这帮野狼吧!”
就在这天夜里,鲁三把他的这帮徒弟都拉了出去,参加了大清河游击队。后来人们才知道,那个到鲁三家来过的粗壮黑大个儿,就是这大清河一带的游击队长。
一座漆黑潮湿、霉气弥漫的古墓里,一个年轻的女性就着手电筒的光亮,用手抠挖着泥土中的尸体骨骸……突然,一条昂着脑袋,张着大口,吐着血红信子的毒蛇向她蠕动而来,她抓起身边的铁锨狠狠砍去,血光迸溅,蛇头应声而落……
这是女法医冯雪在勘察发案现场,寻找被害人遗骨时发生的一幕。
一、孤身入墓穴 寻找被害人遗骸
冯雪是西安市公安局雁塔分局刑警队的法医,博士研究生。在西安,提起法医冯雪,可谓家喻户晓、名声在外。
可1988年,20岁的冯雪以法医的身份刚分配到刑警队时,却是个让人瞧不起的角色,坐了一段时间的冷板凳。因为很多人习惯地把刑警队看成是男人的世界,小姑娘在这里怎么会让人看重呢?没想到在一次出警行动中,同事们一下子就对她刮目相看。
当时,那个地区连续几年不断有小孩丢失,后来,从一个惨遭杀害的被丢失的小孩身上发现了线索,抓获了案犯。审查中,案犯交代了几年来杀害了多个儿童的罪行,其中一件是4年前,他将一个小女孩杀死后把尸体扔进一个古墓里。刑警队根据他的供述,派人持手电筒到去现场搜索,古墓里却空无一物。小女孩的遗骸哪去了呢?难道是当时被野兽叼走了?不然,怎么会看不到呢?
当时冯雪在洞口向洞里观察了一下,洞口离地面有两米多高,且墓穴墙壁滑腻直陡,不易攀爬,小女孩的遗骸一定还在里面,只是被雨水冲下去的土掩埋了。她主动向队长请求道:让我下去看看。其实,按一般的工作程序,是由干警或当地群众将受害者的遗骨挖出来,然后再由法医进行鉴定。但冯雪怕让干警或民工稍不注意就会把骨头破坏。小孩的骨头小,又过了那么多年,骨骼比较松、脆,轻轻一碰就会损坏,若真碰坏了,和原来的损伤混在一起难以区分;如有其它证据的话,也可能遭到破坏。她坚持自己去挖,她想自己用手抠保险一些;再说自己在刑警队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这回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了,一定要下去实践锻炼、亲自经历一下。
队长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同志,一时没有答复。年轻气盛的冯雪催促道:“队长,不要犹豫了,就这么办,我下去一会儿就完了,你们就在上边吧!我挖到了就递上来,你们就在上边接着。”
没等队长答应,冯雪迅速地已下到墓穴里去了。墓里晦暗潮湿,漆黑一团,弥漫着一种怪诞恐怖的气息,还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异味。尽管冯雪想身临其境、身体力行地实践、锻炼一下,出于一个女孩子家的本能,她心里还是在不停地敲着鼓。但既然主动请缨下来了,就得拿下这份事啊。她很快冷静下来,把揿亮的手电筒放在一旁,紧张地用双手在地下挖了起来。
二、挥锨斩毒蛇 勇气令同事钦佩
冯雪在古墓也不知挖了多长时间,突然,她觉得手电筒的光线暗了一下、又暗了一下,她心里一咯噔,一抬头,妈呀,冯雪惊恐得差点叫出声来,只见一条大蛇昂头吐信地从手电筒边向她爬来,扭动的身子遮挡着电筒光一明一暗的,身上的粼片闪着点点幽光,眼看就快到她跟前了。
冯雪想起书上说蛇是攻击活体的动物,而且墓穴中蛇多含巨毒,于是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怎么办?这时叫上边的人也来不及了,她尽量克制发抖的手,慢慢拿起身边的铁锨,猛地砍向蛇头,一下把蛇头砍掉了,蛇身在地上扭曲抽搐了好一会儿后,才瘫住不动了。冯雪咚咚激跳的心才缓和了些,但她还是害怕,记得听人说过被砍下来的蛇头还能咬人。她小心翼翼地用铁锨铲起蛇头、蛇身,喊了声:“注意,让开!”一扬手抛到了洞外。
洞上面的人在焦急地等了两三个小时,冷不丁地听到墓穴里传出一声喊,大家一阵震动,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忽然一个血淋淋的蛇头哗地飞出了洞口,直落人堆之中,一群大汉子也忍不住发出惊叫之声。转瞬大家心情平静后,队长朝墓里喊道:“冯雪,你没事吧?”看到这蛇头,所有人都担心冯雪在里面出事,可谁也没想到冯雪极为轻描淡写地说了声:没事。其实此时冯雪的心只是没吓得跳出胸外了,但为了在这个所谓的男性世界里树个有效形象,她故意控制住自己恐惧的心理。
终于,被害小女孩的骨骼挖出来了,冯雪把骨骼按解剖位置摆好,固定拍照:又把有用的东西一桩一件地从洞口递到地面上……做完一整套规定程序,冯雪紧张的心才松弛下来。
还没等冯雪从墓爬上来地面站稳,刑警队的那些同志们就一哄而上,拿着取出的蛇胆,围着她起哄:“冯雪,你老戴着眼镜眼睛不好,快把蛇胆吞了,明目!”“快吞、快吞,吃了眼睛就好了。”“这可是好东西,别浪费了。”一个个嘻嘻哈哈、皮笑肉不笑的,冯雪不知他们是真是假,她抓过蛇胆,不甘示弱地说:“吞就吞,有啥了不起!”往嘴里一塞就咽了下去。围着她的队友们“噢”地一声惊异地喊了起来;一些农民议论道:“呦,这女娃好胆大呀!”“啧啧,那女娃把蛇胆真给吞了,厉害!”
现场一大群人里,就冯雪一个女同志,她又穿了件白大褂,特别醒目。她在墓穴里挥锨斩蛇没人看到,这吞蛇胆可是让大家清清楚楚。自此,一个年轻女孩独自钻进墓洞里挖死人骨骸,砍死一条大蛇,又生吞了蛇胆的事就传开了。从那以后,大家都知道雁塔公安分局来了个胆儿大的女法医。
传奇女法医冯雪(2)
三、孤胆查案情 不放过一丝线索
冯雪用手挖出的骨骼,证实了同志们对案情的分析。后来,同事们又发现,冯雪不光是胆子大,而且做事情还很较真儿。
有一天,冯雪接受任务,去给一个喝酒醉死的人作例行检查。一般情况下,报案说喝酒醉死了的人,必须经法医检查后属实,开出死亡证明,火葬厂才能处理尸体。
到现场后,司机在楼下等着,冯雪一个人拎着勘察箱上楼去了。像这种例行公事的检查是非常快的。死者家属及一些亲戚都在现场。
冯雪开始了检查。看尸体外表,从头到脚什么伤都没有。冯雪翻开死者的眼睛,发现眼睑结膜有针尖大小的出血点,这一般是机械性窒息的一种征象。也就是捂鼻、捂口、扼颈使呼吸道堵塞造成的一种窒息。喝酒不会造成睑结膜的出血点呀!冯雪警觉了起来,又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尤其是手、肘、手腕等部位,有没有细小的搏斗伤。什么都没有!她又检查死者的颈部,如果有谁动过他的颈脖,哪怕是手指点头直接按上去,就会造成皮下出血,留下痕迹。没有!颈部也没有什么发现。但眼睑结膜出血,的的确确呈现出机械性窒息的重要征象。冯雪又掰开死者的唇黏膜,隐约有损伤。一般在捂嘴的过程中,因为牙齿跟唇黏膜有直接的接触,牙齿硬,就能在唇黏膜上造成一定的损伤。外行人看不出来,但法医一眼就能看出来,哪怕是有一点损伤。冯雪当时基本确定这是一起凶杀案。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若无其事地和死者的妻子拉起了家常,问死者昨晚什么时候回家的?在什么地方和谁喝的酒?喝的酒是哪来的?喝酒的过程等等。死者妻子说:死者是晚上6点多回家和几个邻居陪着喝的酒;喝的是家里的酒。死者爱酒,故家里有好多酒。邻居是9点多钟走的,之后就没再来人。
冯雪当时怀疑:会不会是邻居干的?因为喝酒的邻居都是男的。可死者妻子说:邻居走后,死者一人又喝了好多酒,好像是心里不痛快。喝完酒后,死者就睡那屋了;死者妻子嫌他酒味重,和女儿在另一间房里睡的。
死者妻子在说谎!冯雪得到这个敏感的判断。她决定赶紧通知队里来人调查。于是冯雪用死者卧室里的电话拨通了队长的手机。死者妻子站在旁边,冯雪无法明说,只得一个劲儿地“喂喂……”队长问:“冯雪吗?看完了没有?看完了赶紧回来。”冯雪不知怎么回答,只有隐晦地说:“你来吧。”队长听不明白,一个劲地说冯雪:来什么呀?你怎么了,磨磨蹭蹭的。
冯雪支支吾吾地说:“队长,这案子好像有点蹊跷。”“蹊跷啥呀,这事儿很简单嘛,他家报的是喝酒喝多了,死了。按我们的感觉是非正常死亡,你看一下赶快回来,东郊发生了一起杀人案,等着你呢。”冯雪仍要队长来。队长一想:冯雪平常是很果断的人,既然她说蹊跷,定有原因,答应马上来。
四、情蕴法理中 相互理解善恶清
当时冯雪怕死者妻子和那些被调查人跑了,或把现场破坏了;她要看着她们,保护现场,所以没出去报告。从刑警队到现场,正常情况也就20来分钟。于是冯雪拿出笔记本,一边佯装对他们一个个分别询问:诸如叫什么名字呀?跟死者是什么关系呀?什么时间、怎么到这儿来的呀?等等,一边偷偷看表,盼队友们快来。可她又怕万一案犯就在这其中,识破了她的计划而狗急跳墙、孤注一掷。当最后一个人快问完了,已过了18分钟时,笃笃笃,大门被敲响了。冯雪心中一喜:他们来了!赶紧开了门,却大失所望。
原来是死者单位的有关领导来催促了:“哎,完没完?我们单位要给他办后事了。”冯雪说:“马上就谈完了,你稍等一会儿……”话音未落,楼梯上噔噔噔地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这回是真正来了!
冯雪非常熟悉队友们出现场的脚步声。果然是队员李其本和队长一起来了。冯雪一直悬着的心才哗地一下落下来。紧绷的神经一松弛开,她才觉得手心满是汗水,后背也被汗水湿透,一片冰凉。
果然不出冯雪所料,事后查明,死者经常酗酒,打骂妻女。这天他再次醉酒后,又打了母女俩,二人再也不堪忍受,等他熟睡后用被子捂死了他。母女二人因此分别被判处11年和9年有期徒刑。
冯雪得知后,从内心里对母女充满了同情,但她对自己当时的行为并不后悔。母女俩虽说是在那种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杀害了死者,但她们还是触犯了法律。法律是无情的,作为一个法医,只能认真公正、实事求是地对待每一个案子,同情不能代表公正和法律。冯雪心中自有她做法医的尺度。
别看冯雪在工作中整天与死尸打交道,不怕脏不怕累,然而在生活中,她却是一个十分爱干净的人,哪怕是吃一袋方便面,也要先铺上洁白的桌布。她每天都要换洗衣服,洗手更是不计其数。
即便是这样,还是有许多人不理解她的工作:“这么个大姑娘,干什么不好,偏要干这个:现场看着吓人,事后想起恶心。”甚至连见面时都不愿跟她握手:“她这摸死人的手。” 对这个问题,冯雪一点儿都不在意:“一般人确实是对我们这一行有忌讳的。”她非常能理解别人,也很自觉,很少主动与人握手,见到熟人,“哎——”地一声,在远处伸出胳膊作握手状,再嘿嘿嘿地一笑。这样子,大家也都挺开心。冯雪说:“理解要建立在互相了解的基础上。只有相处了,才能了解;只有了解了,才能更好地相处。只有在一起相处、了解,才能相互理解。”她理解那些关爱她的人的心境;那些关爱护着她的人,也理解她对工作的热爱,对事业的执着的情怀。
冯雪从警15年来,从事法医鉴定2000多例,直接、间接破案400余起,多次荣获十大杰出青年、人民满意好警察称号。
苍苍莽莽的大山里,是野狼主宰的世界。赵炜所在的小村庄位于群山之中,四面环山。
山村往东南两里地,有一座山,村里人都管它叫乌龟山;向西南一里地,有一座首领山,听长辈说,相传宋江占山为王而得名。向东、向北和向西,是一群起起伏伏,断断续续的山岭,被人们统称为绵山,取绵延不绝之意。
因为长期与狼为邻,村里人有了一套祖传的对付狼的绝招,遇见狼最有效的两种办法是:一是,采用火攻,狼怕火;二是,在不具备火攻的条件下,就得打,是巧打。俗话说:“铜头铁脖纸糊腰”,要打它就要瞅准它的腰部,那是狼的薄弱环节。狼一旦折了脊梁骨就跟癞皮狗没什么区别,就很难再伤害到人了。
总之,不知是从哪代流传下来的:对狼,躲得开就躲,躲不开就吓,吓不跑就打的指导方针一直影响着山村里的人们。
凭心而论,狼并没有伤害过赵炜,所以赵炜对狼并没有太大的恶意,直到有一次一条母狼咬死了赵炜家一头小牛,他才对狼恨之入骨,并发誓要灭它九族,灭九族只是赵炜的气话,但把母狼的狼崽给掳回来却是铁了心要去做的。
狼窝虽然隐密,但也经不起猎犬的细心勘查,没过多久,赵炜就随猎犬小花跟踪找到了山洞口。在母狼再度出去觅食的空隙里,赵炜偷袭了狼窝,并掳走了全部五条狼崽。
掳回狼崽的结果,非但没有起到警告母狼的作用,相反,更激发了它对人类的不满。母狼采取了极端的行为。
母狼找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事态按原计划发展,用狼崽引诱母狼,然后一举击毙,赵炜好像看到了母狼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然而,母狼的高深智慧却让赵炜深感吃惊。在赵炜和小花的严密监控下,母狼居然从他眼皮底下先后叼回去了两条狼崽,而且此后与赵炜摩擦不断,赵炜家的家畜屡遭其害,越到后来,摩擦不断升级。袭击事件在全村发生,不少人家的猪羊被吃,事态扩展到狼可能袭击孩子了。母狼的复仇行为使这个村子里一向喜欢各自为战的人们开始自发组织起来,赵炜的人单力薄情况立刻得到改善,使得他更有信心诱杀这条狡黠的母狼。
解铃还须系铃人,赵炜自告奋勇地充任打狼先锋,按着祖辈传下的打狼高招,依葫芦画瓢。先贴安民告示,然后在母狼可能出入的路口挖陷阱、布圈套,还在几处制高点设置了观察哨,万事俱备,只等黑夜来临。
夜幕降临了,赵炜和几个体格健壮的年青人坚持户外值勤。这一夜,全村人提前回家、关门、熄灯、灭火,所有人都着装,或坐或卧,静候待命。火把已经扎好,棍棒、锹镢已经到位,全村人严阵以待,只等那表示总攻号令的鸣锣声。
过了大半夜,狼嗥声渐渐由远而近,赵炜招呼同伙们做好准备,不久,几声沉闷夹杂尖利的巨响传来,赵炜紧接着敲响了锣。
锣声就是命令,男子汉们拿着木棍,铁锹,举着火把,朝村口奔去。刹那间,干柴烈火,灯笼火把,火光冲天把整个小村照成了白昼。人的呼喊、狼的哀嚎、锣的轰响,在村子上空缠绕。那阵势,好像对付的不只是一条母狼,更像是在对付一群入侵的豺狼。
落入陷阱的母狼太过单薄,这是一条为了母爱而甘愿捐躯献身的母狼。没有援手,只能单独在火光中左冲右突,凝重而仓惶的脚步就好像在上演一出精彩的独脚连环舞。围了圆圈的人们在赵炜的指挥下向母狼喊打威吓,前呼后拥,整个场面不像是人在围杀狼,更像人与狼联合举办的别具一格的篝火晚会。
母狼在人群的围攻下,施尽浑身的解数,它不停地嘶鸣,那凄惨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它的前爪不断刨着地面,以至于在不深的陷阱内刨出了一道道深深的壕沟,能将身子埋进去一小半,两束恐怖、愤怒的绿幽幽的光柱直逼玩车轮战术的人们。
这样的拉力赛,狼是斗不过人的,因为狼只有一条,而人却有一群。紧张的对峙足有一个时辰,母狼渐显体力不支,而人群却是更加兴奋了。
赵炜似乎在一瞬间就能梦想成功了。
赵炜一声令下,锹头、镢头一刹那间雨点般的落到了母狼的头上、身上。当然更多的是腰部,因为那是它的致命处。
一顿乱打,直至母狼没了声息,人们才善罢甘休。
据说后来,剩下的三条狼崽也被赵炜给杀了。
再后来,引来了一群复仇的公狼。
整个村子从此不得安宁。
一
中坑村的老宅是危房,村委决定拍卖,风声刚一传出,报名参加竞买的就有一百多人。
一栋摇摇欲坠的老屋,底价又高,为何有那么多的人竞相购买,话得从头说起。
老宅原是大地主刘东楠的祖宅,三代出了三个举人,五个秀才,八个大学生;最差的要算玄孙刘不凡,去年也被选上了村主任,成了名符其实的村官。刘不凡除了精明能干,还精通电子网络,所以生活上也比一般人富裕许多。因此村里人都说,刘家后代那么有出息,是老宅占了龙脉。
老宅地处村口,地理位置好,未来的国道就从老宅前通过,从商业价值上看,今后也是黄金地段。
这几天刘不凡为拍卖老宅的事忙了个不亦乐乎。开头刘村长担心没人参加竞拍,拍卖会太冷清了不好看,想不到一家伙来了这么多人,他不安了,反而劝阻大家,“底价二十万呢,一抬价怕会突破五十万!全部现金交易,还得抽百分之三的交易费,老兄,得考虑经济效益啊!”可每个人都异口同声地回答,“行,一百万也干!”一副财大气粗志在必得的架式,弄得刘村长只有摇头苦笑。
刘东楠逃台后,老宅在土改时被没收了,一直作为村里的办公地点。改革开放后,村里有钱了,便盖了栋新村委办公大楼,老宅便成了村办榨油坊。几十年过去了,老宅也就真的老了,它就像风烛残年的耄耋老者,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刘村长怕出事,报乡里批准,决定把老宅拍卖,然后用拍卖来的钱重盖一栋现代化榨油坊,此事自然得到全体村民的支持。谁知报名竞拍的人竟有那么多!刘不凡真担心拍卖会惹出什么意外。
离拍卖会没有几天时,原先踊跃报名参加竞拍的人又纷纷退出,甚至连押金也不要,不到三天,一百多人像商量好了似的,一家伙退了个干干净净。弄得刘村长莫名其妙,连连惊呼:“这是怎么啦?出鬼啦?”一个村委悄悄告诉他,“不错,老宅是出鬼了。”刘村长惊愕得一下跳起来。
二
老宅出了活鬼。这消息也不知谁先传出的,反正你传我,我传你,越传越神,越传越真。
传说半夜过后,老宅楼上有人走路,拐杖杵地的笃笃声、男人咳嗽声、抽泣声,特别是那抽泣声让人听了心惊胆颤……
有人说,这是刘家大老爷鬼魂显灵了,不愿意把祖宅出卖……
刘不凡知道后大为恼火,连声说这纯属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为了辟谣,刘村长召开了村民大会,在会上,他严厉地批评散播“老宅出鬼”的人是造谣惑众,是破坏老宅拍卖。他还给大家讲述了一番世上根本没鬼的科学道理,并说:“世上没鬼,是个别人心中有鬼!必须把传播老宅有鬼的人查出来!”这时,人丛中传出个慢悠悠的声音:“别查了,这事是我说的。”大伙一看,是榨油坊的李师傅。
山村老屋里的幽灵(2)
李师傅在中坑住了几十年,是个忠厚老实,为人本分,勤劳善良的老油匠,他是不会信口开河的。刘村长见是他,急了,一边使眼色一边劝道:“李师傅,您别……”“我什么?”李师傅摸着脑袋说:“是我听见的,那晚是我守夜,听得一清二楚,那哭声呀,呜呜呜,真人,谁不信?也去老宅守夜试试,保险能听到!”这闹鬼的老宅谁还敢买?白给也不要!
刘村长气得直跺脚,只有大喊一声:“散会!”
三
李师傅的话冬根也听到了。
冬根是初中生,他当然不信鬼,可李师傅说得有鼻子有眼,那走路声、咳嗽声、哭声又是从哪来的呢?别的人也许会说谎,可李师傅不会,他是个上了年纪、让人尊敬的老油匠,绝对不会撒谎。再说,万一榨油坊被鬼搅垮了,刘师傅也就断了财路,他没必要说这个谎。
冬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被人称为特大胆。特大胆想去探索老宅的奥秘,不光是为证明自己胆大,也是为了他爹。
冬根爹当初也报名参加了老宅竞拍,只是从老宅闹鬼后他就退出了。可人退,心却没退,多好的一块宅基地,开店、居住都好,还是块风水宝地!他惋惜得连声叹气。“这鬼早不来,晚不来,老宅要拍卖了就来,真他妈怪。”冬根说。冬根爹眼一瞪:“你懂个屁!李师傅说的还有假吗?”
冬根也知道,李师傅绝不会说假。
那就一定有“鬼”了。冬根决定去捉“鬼”。冬根尽管是特大胆,但孤掌难鸣,他必须去找个帮手。
他想来想去,决定去找水生。水生是冬根的同学,也是冬根的好朋友。
冬根把打算向水生说了,还激他:如果他也怕鬼,他就去找别人。水生尽管胆小,但被冬根一激,激出豪气来了,咬着牙同意了。
那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待大人睡了后,冬根和水生偷偷溜了出来,在村口会合。
到处一片漆黑,山呀,树呀,都成了狰狞的怪物,呲牙咧嘴地吓人。
冬根全副武装,手电、棍棒、还有一只说不出名的玩艺。两人像搞地下活动似的,悄悄地向老宅摸去。
老宅从闹鬼后,再没人去守夜了,黑黝黝地蹲在黑暗里,像只张牙舞爪的恶兽。水生壮着胆,腿肚子打着抖,傍着冬根走,胆怯中还带着几分兴奋。
大门锁着,他们从窗户跳进了老宅。在淡黄的手电光下,老宅更显得空旷和荒凉,阴森森地让人毛骨悚然。水生牙齿咬得答答响,浑身直冒寒气,战战兢兢地跟着冬根来到一个偏房,也就是以往油匠们守夜的值班室,里面有桌子、床什么的,散发着一股呛鼻的油味。怕惊动“鬼”,冬根不让开电灯。冬根轻松地对水生说:“我们就在这里等鬼。你先睡吧,鬼来了我叫你。”水生哆哆嗦嗦说:“行、行!”
山村老屋里的幽灵(3)
由于紧张,开头谁也睡不着,后来,也许太疲倦了,两人便渐渐沉入梦乡。
不知什么时候,冬根被一阵怪异的声音惊醒了。
笃、笃、笃,这声音在深夜听来那么清晰、响亮,冬根的睡意一下没了。
笃、笃、笃,声音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就像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蹒跚地、颤微微地行走。冬根忙推醒水生,颤着声音说:“你听。”水生醒了,睡意蒙地问:“吵什么吵?睡吧。”冬根说:“别睡了,鬼来了。”水生蓦地惊醒了,当他听见笃笃的声音后,脸刷地白了,浑身悚抖起来。
冬根说:“走,上楼看看去。”
水生不断吸着冷气,“我……我”,两腿却筛起了糠。
冬根骂他:“胆小鬼,怕什么?有我呢。”就在这时,笃笃声下楼了,而且一直向他们走来,水生吓得一声尖叫,裤子全湿了,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四
不知过了多久,水生悠悠醒了,只见电灯大亮,冬根笑眯眯地说:“胆小鬼,我捉住鬼了。”水生一听,又快晕了,冬根说:“什么鬼,是只大老鼠,让我打死了。”果然,冬根手中提了只足足两斤多的大老鼠,尾巴上有个大瘤子。
冬根说,这个大瘤子害得大老鼠跑不快,才让他打了个正着。
水生疑惑:“老鼠……怎么会有脚步声呢?”
“这就是大瘤子做的怪。”冬根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以前,一个屋里也闹鬼,也有脚步声,后来,才被人发现是一只老鼠用尾巴沾油吃造成的,每沾一次油,尾巴就粘了一层泥尘,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大泥团,大泥团碰在楼板上自然有声音,加上夜深人静,这声音就更响亮了。冬根说,这只老鼠也是这个原因。
水生高兴了,“呵呵!这下逮住鬼了。”
冬根高兴不起来,他说:“这只老鼠的瘤子和那只老鼠的泥团不同,你看,这瘤子好大好大咧。”
水生一看,不知说什么好。
冬根又说:“笃笃的脚步声可能没有了,可那咳嗽声呀、哭声呀又是什么原因呢?老鼠可发不了那声音的。”
水生又害怕了,腿肚子又抖了起来。
冬根笑着说:“你怕什么呀!晚上什么声音都不会有了,睡吧睡吧,天亮了再说。”
当天晚上的确平静。
第二天,冬根捉“鬼”的壮举立刻传遍全村。刘村长特别高兴,表扬冬根不愧是特大胆,敢于揭穿大人也不敢做的“鬼”的奥秘,为破除迷信立了大功。刘村长还号召大家继续参加竞拍老宅。为了保护榨油坊财产,刘村长又安排了两个后生去老宅守夜,不到半夜,两个后生吓得屁滚尿流地逃了出来,见了人,只晓得说:“鬼、咳嗽、哭、鬼……”
山村老屋里的幽灵(4)
老宅闹鬼的事传得更凶了。刚刚受表扬的冬根被他爹狠狠地骂了一顿,说他不该去逞能,鬼是捉不住的,再去胡闹,总有一天鬼没抓到人却被鬼抓了。冬根爹勒令冬根再不准进老宅半步,否则打断他的狗腿。
冬根的好奇心并没被爹的勒令吓倒,他仍然逃避了爹的监视,独自去了次老宅,这次他没有声张,也不知道抓住“鬼”没有。
五
拍卖会如期举行。为了表示正规,刘村长还从县里请了公证人员和拍卖师。村支书招商去了,会议由刘村长主持,来了不少村民,大都是来瞧热闹的。
拍卖师叫了底价,“二十万!”半天没人吭声。拍卖师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吭声。刘村长急了,说:“大家叫价呀!没有交押金的也可以叫,一百块一百块加也可以,对了,不满二十万也可以叫!”刘村长一再放宽条件,可还是没人吭声。刘村长急得挠耳抓腮,只有说:“这样吧,我本来不打算参加竞拍,现在带个头,来个抛砖引玉。我叫二十万零一百!”拍卖师接连喊了两次,人们还是没吭声,拍卖师刚想击木棰,有人喊了声:“慢!”众人一看,却是冬根爹。
刘村长高兴了,笑着问:“大叔,想叫价?”
“不,我儿子想讲一个老宅的故事。”
刘村长愣了一下,说:“大叔,这拍卖会上讲故事不太好吧?”
冬根站起来说:“我这故事就和拍卖会有关。”
县公证处的人说:“既然有关,说说也行。小朋友,你尽量简单些。”
冬根把第一次去老宅“捉鬼”的事简略地说了,他最后说:“脚步声是老鼠尾巴的大瘤子造成了,可是瘤子不是老鼠自己生的,而是用万能胶,布块、胶布之类东西黏成的,大伙想想,老鼠能这样弄么?很显然,这是人为的。”
人群中传来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冬根接着说:“我把老鼠打死了,按理,鬼该没了,可是,却闹得更凶,竟然把两个大小伙吓得神志模糊!我只有再次进入老宅‘捉鬼’,‘鬼’又被我抓到了,原来就是它!”冬根举起一个小方匣子,“它叫小型扬声器,也就是喇叭。水生,你放一下。”水生按了一个录音机,扬声器是传出咳嗽声、叹气声、抽泣声……李师傅骇然道:“对,对,那晚就是这种声音。”
人群中一阵喧哗。
冬根说:“我顺着喇叭找下去,发现它来自刘村长家里……”
“胡说!”刘村长气得脸色铁青,声音颤抖:“我家离老宅那么远,大家看见导线了吗?没有导线,喇叭会响吗?”
人群中有人附和:“对,根本没看见导线嘛。”
山村老屋里的幽灵(5)
冬根说:“对,是没看见导线。但刘村长用的是红外线,一种看不见的遥控装置。全村也只有刘村长懂电子,弄这个是小事一桩。刘村长,我没说错吧?”
刘村长一下语塞了。可一会儿,他又吼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去装神弄鬼,有这个必要吗?”
冬根爹笑眯眯地说:“我来回答吧!乡亲们,村长为什么急于卖老宅?他为什么用闹鬼吓得大伙都放弃竞拍?因为他想在没有任何竞争对手的情况下合法地得到它!这说明,老宅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大家别忘了,刘村长是刘东楠的孙子。我建议,老宅暂不能卖,等搞清其中秘密后再说!”
突然,几百个粗大的喉咙吼了起来:“对!老宅暂不能卖!”
经有关部门一再做工作,刘村长终于交待了事情经过。
原来刘东楠在台湾逝世前留下遗嘱:说他在老宅地下埋了一大箱珍宝古玩,要求刘不凡献给国家,以了结他的乡土情。可刘不凡利欲熏心,他想通过拍卖合法的将老宅买下,然后再慢慢找寻珍宝。谁知那么多人都想竞拍,无奈之下,他只有假装老宅闹鬼,企图吓退众人,谁知这秘密却被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冬根揭穿。
不久,老宅地下的珍宝被县文物馆挖走了,刘村长也被免职了。一栋五层高的“农民文化宫”拔地而起。
湿润的春风携带着早春的冷气吹拂着内蒙古大草原,白云在蓝天上极速飞掠,将宁静的天空点缀得生动起来,一群温顺的绵羊在青草地上欢快地吃着低矮的嫩嫩的小草。说是小草,其实是草芽尖上的丁点绿色,虽是春天但冬日的积雪还未曾融化,内蒙古大草原依然是银装素裹。
李玉潜伏在地势偏高的一个草堆子里,一连好几个小时了,他一直在等待狼的出现。举着望远镜的手有点发麻,李玉不停地倒换着手,眼睛一直紧盯着羊群的四周,盯得眼睛直发涩。大黄狗紧挨着李玉,一双贼亮的眼在不停地转动,耳朵竖得老高,侦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李玉先前并不怎么恨狼,但昨晚狼的突然袭击,让李玉对狼有了十二万分的痛恨。昨晚狼趁李玉不在家,溜进羊圈咬死了好几只肥羊,让李玉心痛得直骂:“狗日的,看我怎么收拾你。”一大早背着猎枪,赶着羊群,带着昨晚败下阵来的大黄寻仇而来。羊成了李玉引狼出洞的诱饵。
李玉用望远镜仔细地慢慢地搜索着羊群周围每一个可疑的黑点。忽然,一条大灰狼出现在视野里。
累了一上午的李玉兴奋起来,抓枪的手更紧了,李玉紧盯着大灰狼不放。狼好像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像李玉一样趴在草地里一动不动。蓝天下,雪地上潜伏着一人、一狗、一狼。
狼猎羊,人猎狼。
人和狼的隐藏术让人叹为观止,狼看不见人,人也瞄不准、射不着狼,但人已先发现了狼。可是,李玉反而担心起来,担心在他刚潜伏到圈草里的时候,被更早潜伏的狼发现。在草原的猎手都明白,在草原和狼共舞,那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李玉想了想,没有动,既来之周安之。李玉继续观察狼的伏身地和它可能撤退的路线。
良久,李玉拍了拍大黄的头,示意其继续原地蹲守,他自己悄悄下坡向狼隐蔽的地方绕过去。李玉弓腰低行,悄悄向圈草丛接近,慢慢地,李玉和狼仅有不到一百米远的距离,李玉打开了枪的保险套。
草随风左右摇摆,狼的尾巴和半个后身在风摇草摆的间隙中时隐时现,但是,李玉身处狼的后面,所以狼胸、狼腹这些要害部位,全被圈草半遮半掩,让李玉很难下手。
突然,狼的两只耳朵高高竖起,似乎预警到一种潜在的危险,狼的双眼紧盯着大黄狗潜伏的地方,即便如此,狼仍然没有放松对周围的警惕。
风还在呼呼地刮着,圈草也在风中一个劲地摇摆。
李玉在等待风停时出现的间隙。手指已经放在了扳机上,一百来米的射程对于这支枪和李玉这个牧羊人来说,没有丝毫问题。李玉心平气和地瞄着这个静止的目标。
一切似乎都在按着李玉的所想在发展,风力慢慢减退,圈草渐渐挺起,草丛的间隙里,狼的关键部位露了出来。李玉的嘴角浮上一丝笑意,手指正在缓缓地往后扳扳机。
突然,在这紧要关头,狼像被蛇咬了似地猛然窜起,低着头,缩着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山坡下冲去。原来它已发现了藏在身后的李玉。
李玉一跃而起,嘴里发出“啾”的一声,向潜伏在狼正前方的大黄发出了拦截的命令。
大黄早已憋得不耐烦了,听到主人的指令,似猛虎下山般朝狼正面拦截过去,那气势就像和狼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大灰狼一看后有追兵,前有伏兵,猛地往斜面就跑,直跑是不利于开枪的,因为那样目标太小,而横跑则不同,整个狼身都暴露出来。机不可失,早已打开枪栓的李玉立即开枪,但没有击中,子弹打在了石头上,溅起了一片火星,火光和硝烟吓得狼打了个趔趄,刚刚爬起来跑稳,李玉的枪又响了,这一次,狼没能幸免,狼随着枪声向前栽了下去,大黄飞一般猛冲过去,可英雄已无用武之地,大灰狼倒在了血泊之中。李玉站在大灰狼的尸身边,想象中的快感并没有出现,复仇后的兴奋也没有,相反,一种焦虑和恐惧偷偷袭上心头,李玉觉得,今天杀的好像不是狼,而是自己……
这一年夏旱连秋旱,赤日炎炎,禾苗枯焦。当老百姓焦急秋收无望要闹饥荒之际,县太爷也很着急,因为他任期将满而刮的地皮不多,没银子孝敬上司,搞的不好连捐官的钱都捞不回来。铁笔王师爷看出了主子的心事,便献上一计:请老爷借求雨之名,大派捐款怎么样。老爷一听大喜,这种既可博得体察民情的声誉,又能捞一大堆的白花花银子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于是马上传令到各处通捐派款,并在城东干明寺佛场设坛,佛家弟子打醮求雨。县太爷看在银子份上,不得不穿戴好长马裤绣花帽,每天冒着火辣辣的骄阳去上坛进香,还要三跪九叩,念经静坐。可是三天过去了,仍然是红日高照,万里无云,这位“虔诚”的父母官虽然晒得面红耳赤汗臭香衫,也没有感动龙王和风伯雨师赐下几点雨来。第四天早上,县太爷正打轿前行,准备还坚持一天试试看,忽然见神坛上飘下一张黄纸来。差狗子赶紧拾起来交给县老爷。县太爷细细一看,上面写着一首三句半:
县官求雨泽,黎民沾恩德。
三天不见雨,好热!
“妈的,这不是一首明颂暗讽本官借求雨聚财的恶诗吗!”县太爷大发雷霆,立即令差狗子三天之内务必擒拿此人归案。
狗差子是新来的,他耳目不多,只好亲自四处查访,但二天过去了,仍无踪迹,眼看限期已到,十分焦虑。第三天,他起了个大早,来到县河热闹的码头边,这里人声嘈杂,形形色色。人群中有一个银须飘拂的长者站在岸边,正向船头一位青年人拱手送行。一会,开船离去,那长者仍呆呆望着河中的波涛,口中还念念有词,差狗子好生奇怪,贴近旁一听,只听他念道:
送侄到河旁,依依断寸肠,
两人齐下泪,三行。
差狗子听了很不解,两个流泪怎么只有三行呢?过细一看,原来长者一目已盲。再一想,这不是三句半吗?同求雨神坛上的那诗一个样子,看来就是那案犯了,便推搡着将老者带回去县衙去。
县太爷听说案犯捉到,马上击鼓开堂审问,待他转眼一瞧,这不是徐苟三吗?屡次捉弄本官,此次决不轻饶。“啪”地一声惊堂木,大声喝道:“苟三老儿,居然乱写歪诗,亵渎神灵,该当何罪!”“启禀老爷,小民实是颂扬老爷,不信,我还可以顺口吟出,让全县百姓传颂传诵!”县太爷一听,还真有点道理呢。“好吧,你吟一首看看,是颂扬本官的,放你的生。”徐苟三捻捻胡须,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念道:
太爷坐大堂,衙役站两旁,
为官清为水,米汤!
太爷一听,很是得意:“是呀是呀!不仅老爷我清廉,而且老百姓有米饭吃,有汤淘,好,好,你滚吧。”
徐苟三暗笑走出了县衙,师爷凑近老爷耳边说:“老爷,徐苟三说你郎米汤是骂你郎是昏官呀,怎么放了他!”
“啊!……”
赵财主很喜欢吃肉,常常到他的佃户家去要别人蒸肉吃。这天,他来到徐苟三家。徐苟三知其来意,在厨房忙了一阵后,一碗香喷喷的蒸肉就摆到了桌上。赵财主一见到蒸肉,口水就流了出来了。照准上面最大的一块肥肉就是一筷子,连忙塞进嘴中。可是怎么也嚼不烂。看到徐苟三吃了第二块,赵财主心急如火,再不吃完,就没份了。他想吐掉,可是发现徐苟三正看着他,又不好意思吐。只得加快咬的速度。原来徐苟三特意切了一大片肉没有蒸。等碗里的肉蒸熟后,才把这一大片放到蒸笼中用蒸气熏了熏(和熟肉没什么两样)。就放在最上面端了出去。等到赵财主将这块肉嚼完,碗里的肉已被苟三吃光了。他端起肉碗看了半天,好象碗里随时还会冒出肉来似的不愿放下。
赵财主蒸肉没吃到且不说,由于吃了生肉,走到半路上翻肠倒胃地呕了一通,接着又拉了几天肚子,被折磨得黄皮寡蔫。从此,他再也不敢要别人蒸肉他吃了。
古井得奇宝
冀东有座巍巍蟠龙山,这蟠龙山高耸入云。在那白云出没的地方,有座蟠龙寺。这蟠龙寺是隋朝时期的古建筑,楼阁飞檐,十分精巧。寺后的主峰上,有座玲珑宝塔,那塔尖直刺云天。寺前有棵白果树,几人合抱不拢。树下有眼望不见底的古井,加上那起伏的峰峦,喧哗的松涛,倒真象来到了仙人般境地。
在这古寺里有四个和尚:长老法号称天国大师,他年已近百,鹤发童颜,银白的胡须飘在胸前。平时他练就了一身的硬功夫,颇有道骨仙风之态。这天国大师有三个徒弟:大徒弟太空,二徒弟太极,最小的叫白云童子。
太空和太极身强力壮,年纪都在二十开外。他俩天天跟师父练武学艺,掌劈大树,脚踢顽石,拳脚棍棒,样样精通,既便是有三五十个人,也抵挡不祝那白云童子,年纪还小,每天烧茶做饭,伺候师父。
说起这师徒四人,他们每人确有一段非凡经历:天国大师原来是太平天国的一员北伐将领,失败后削发为僧,到蟠龙山隐居避难;太空原是个阔家子弟,因劫财害命遭到官府追捕,被迫出家;出身贫苦的太极,爹爹被本村的一个恶霸打死,为了给父亲报仇,才上山学艺练武;白云童子原来是一个一讨饭的孤儿,一天他饿倒在荒山野地,被天国大师搭救;把他抚养成人。天国大师天天带着这三个徒弟念经说法,练武学艺,有时也采药种地。他们常常救济周围的贫民百姓,远近很有点名气。
这年春天,山上遇到百年不遇的大旱。蟠龙山瀑布断了,泉水干了,寺里饮水很是艰难。每天,太空和太极轮流提着木桶一下山打水,到后来,山下的水也都干了,人们渴得嗓子眼直冒烟。
一日,天国大师把太空和太极叫到白果树下说道:“这古井和白果树,是大唐李世民东征时所留。据说李世民路过蟠龙山,正赶上连日暴雨,人马不能行进,便在山下驻扎。不幸的是,他的爱女突然得病死了,他就把爱女安葬在这蟠龙山上,并在坟前挖了一口井,插鞭为记号,后来这鞭杆便长成了自果树。所以山头就叫皇姑岭;山下的大石叫晾甲石,相传李世民还在那里晾过盔甲呢!到了大宋的时候,杨六郎和辽兵打仗也到过这里,曾在这棵自果树下歇马打尖,后来辽兵又把这儿占了,辽兵正要砍掉那白果树,谁知那树一砍便冒血,还从井里飞出一条紫光闪闪的金龙,把那些砍树的辽兵都给吓死了。
到了前清年间,南蛮子到这古井里去寻宝,又被里边的一条大蛇给吞了……”太空、太极听到这些古老的传说,又担心,又高兴,又害怕。这时天国大师又说:“奇怪呀,我已经观察了多年,每日清晨和黄昏,这口井总是紫雾缭绕,说不定下面有什么镇山之宝。当年我几次要下去打探,怎奈身单力孤;到了现在又是枯躯残年。唉,不知你们俩谁敢下去?一来找水,二来探宝,这样也就了却了我多年的心愿。”
太空听了师父的话,望望那黑洞洞的井口,吓得直缩脖子。
太极却说:“师父,让我下去看看吧,说不定能探到点什么!”天国大师听后,满意地点点头,便让太空回寺去取松明、绳索和木捅,准备让太极下井。
白云童子一听说二师兄要下井找水探宝,也跑来观看。天国大师命太空把绳索的一头绕在大树上,让太极把绳子另一头系在腰间,又嘱咐他说:“你下去要多加小心,若不能下到底便上来,不可牵强。”
太极道:“请师父放心!”说罢,点着松明火把,拖着绳索往下溜……说也怪,这古井的里边一直是倾斜而下的,越往下地方越大。太极一手扶着井壁的岩石,一手举着火把,一点点往下溜。井下漆黑一片,那火把的亮光也变得很弱,照不了多远。他还是一点一点地往下溜,越往下越深,越下人的出气越是困难,而火光也越暗。
他溜啊溜,一直溜到了洞底。
这时,火把几乎燃尽,只剩下香头似的火点,又听里边有呜呜的响声,他不禁毛骨惊然。太极凭着那点星火四下里照,突然脚下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再低头看时,却是个石匣。刚刚打开匣盖,就露出一把紫光闪闪的宝剑。
太极见了,好不欢喜,忙抓起宝剑。这下,他什么也不怕了。那宝剑的紫霞光,把洞里都照亮来。太极举着宝剑,只见头上挂着石乳,脚卜淌着清泉,他忙趴在地上,痛痛快快地喝了个够,又灌满一木桶水,这才把宝剑插在腰间,把水桶背在背上,抱着绳索往上爬。
到了洞口,师父一把将他拉上来,白云童子高兴地拍着手说:“二师兄,你可上来了,刚才你下去,可把我们给急坏了!”
太空也说:“我还以为你被蛇吞了呢,里边有什么好宝贝了”太极说:“别的什么也没有,就是一把宝剑。”说着从腰里取出那把乌黑紫亮的宝剑递给师父,又把那桶水放在井边。
天国大师接过剑仔细鉴赏,连连称道:“好剑!好剑!想不到此剑能在这里重见天日,我这一生也能开此眼福!”
太空忙问:“师父,难道说这剑有点来历?”
天国大师说:“此剑乃战国时期的古剑,炼三年方成,铸剑时又加进了人的头发和鲜血,所以带着紫光,起名叫紫霞剑。这剑能砍毛断发,削铁如泥,此乃国宝,价值连城,我等应拼命保护,不得丢失!”
说罢,他挥剑往旁边一棵碗口粗的松树砍去,只听得“喀嚓”一声,那棵松树便齐刷刷腰断两截。
三个徒弟见了,都惊得目瞪口呆。
从此,那把紫霞剑便收在天国大师的下榻之处,成了镇寺之宝。
蟠龙寺得了七古国宝紫霞剑,一时象春风一样传遍京东八县,到寺里进香的人吏多了,每天络绎不绝。
时隔不久,日本鬼子占领了冀东,四下烧杀抢掠。
天国大师整天忧国忧民,忧深成疾,病倒在榻上。这一天,他把三个徒弟叫到跟前,说道:“东洋倭寇,犯我神州,说不定哪天会把魔爪伸到咱这蟠龙山来。我已是风烛残年之人,你三人定要同心协力,护住这镇寺国宝紫霞剑。”
三个徒儿同声答道:“请师父放心,我等一定听命!”
天国大师又说:“我还有一桩心事未了。太极!”
太极答应道:“徒儿在!”
天国大师说:“你艺已学成,该下山报家仇去了!”
太极连忙叩头:“多谢师父!”
天国大师说:“你那仇人乃京东一霸,号称东霸天,世代持强作恶,杀了他也是为万民除害。我前不久打听到这东霸天家里有打手快枪,恐你一人敌他不过,让你师兄跟你一道去吧!”
太空听了,有些犹豫,为难地说:“师父,我离开后要是鬼子赶来,你们老的老,小的小,这如何是好?”
太极也说:“师父,还是让师兄留下来护寺要紧,我一人前去!”
天国大师说:“那你就把这紫霞剑带上。”
太空一听就急了:“师父,万万使不得。这紫霞剑要是失落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太极说:“师父,徒儿什么也不带,只用跟您练出来的铁脚铁掌,就可把那恶人除掉。”
天国大师面带难色,又嘱咐说:“那你就去吧!要多加小心,见机行事,速去速归。”
太极站起来,作揖告别:“谢师父!望师父多多保重,徒儿去了。”说罢,转身走了。太极报仇心切,出了寺门,箭一般穿过南天门,腾云驾雾一样飘下山去……太极去了两夜一天,入虎穴探龙潭,除了仇人东霸天,又乘风驾云一般返回蟠龙山。等他来到寺前,已是夜晚,月亮爬上了东山。此时,山风呼呼地刮,松涛嗷嗷地吼。
太极上去敲门,里面没有应声,用拳头擂门,里面仍没人出来。他想,大概是风大,里面听不见,也许师父和师兄、师弟都睡着了。他便纵身窜上高墙,轻轻跳了进去,就见寺里漆黑一片,东西也都杂乱不堪。他想快点禀告师父,就直奔师父的下榻禅房。
太极轻轻推开屋门走进去,叫了声“师父”,没人应声,又叫声“师弟”,也没人应声,只听得风吹门窗哐当当响响。他慢慢走到榻前,一看榻上空空,再一摸,榻下的镇寺国宝紫霞剑也没有了,不禁大吃一惊!
暗盗紫霞剑
太极忙抽身走出来,想去问师兄太空,到西耳房一看,门锁着,不知太空上哪去了,就到殿里去找。
太极来到正殿,里边不见师父和师弟。他给大菩萨作揖磕头,问道:“菩萨菩萨我问你,我的师父、师弟在哪里?”
大菩萨一声不响。
太极又走进东配殿,里边仍不见师父和师弟。他给那罗汉磕头,问道:“罗汉罗汉我问你,我的师父、师弟在哪里?”
那些罗汉都笑嘻嘻,也不吭气。
太极又转到盛杂烂东西的东耳房,一看门也锁着,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他扒着门缝喊师父、师弟,可里边还是没人答应,只有窸窸窣窣的响声。
太极心里一动,忙用手拧开锁,推门走了进去,不禁大吃一惊!只见师弟白云童子手脚都被捆绑着躺在地上,嘴里还塞团烂棉花。他忙蹲下来,掏出师弟嘴里的东西,又割断了他身上的绳子,问道:“师弟,这是咋回事?是谁把你扔在这里?”
白云童子哭了,沙哑着嗓子说:“二师兄你可不知!
这都是大师兄干的,明儿个他还要把我扔到山涧里去呢!”
太极一听,问道:“你干啥错事了?师父又哪里去了?”
白云童子说:“我什么错事也没干。师父死了!”
好似晴天霹雳,太极听后半晌说不出话来。想到他在难处师父收留,尽心传艺,临终前还让自己下山报仇。想到这桩桩件件的好处,顿觉心碎肠断。他喊了声:“师父--”两行热泪便扑簌簌滚了下来。
愣了一会儿,太极又急急问道:“快说说,师父是咋死的?”
那白云童子便一五一十讲述起来……
原来,太极下山后,山上来了两个日本香客。其中矮个的有四十多岁,又黑又瘦,长得象个黑猩猩。
太空把他俩迎进寺里。
那矮个儿的香客自我介绍,说他是通州碧云楼大日本洋行经理,名叫星野。
另一个说:“我们日本人是最信奉神佛的。星野经理听说蟠龙寺这里的菩萨灵验,就专程前来参拜。”
太空打量了他俩一番,说道:“既是这样,那就请吧,贫僧正好化得几个钱花。”说罢,把他俩引进大殿。
那两个日本人烧香拜佛,哗啦啦往佛案上倒了一堆白花花的洋钱。太空把白云童子支到一边,随后便把那银元都搂在怀里,掖进自个的腰包。
星野见了说道:“这位师父,早闻贵寺得了一把紫霞古剑,不知能否让我赏识赏识?”
另一个也说:“星野经理这次上山,不光是为了拜佛,主要还是为了这把古剑。”
星野接着说:“我要是能看上一眼,赏钱大大的有!
要是能卖给我们,愿出一百两黄金!”
太空一听,乐得眉开眼笑,忙说:“这个好说,剑在我师父那里收着,我领你们看肴去!”说着,便带他俩走进了西配殿。
天国大师正躺在榻上,太空走到跟前说:“师父,来了两位日本香客,要看看咱们的镇寺国宝。”
星野忙点头施礼:“万望大师赏脸!”
天国大师瞪了太空一眼,又打量一下这两个日本香客,闭上眼睛说道:“本寺从来没有什么镇寺之宝,就是有,一也不能让外人观看,更不用说是东洋人了。谢客!”
太空挨了师父钉子,觉得丢了脸面,躁得满脸通红。星野十分恼火,又不好发作,干笑着退一了出去。
等太空和白云童子送到门口,星野便掏出两个元宝,寒在了太空手里,对太空嘀咕了一阵,随后又递给他一包东西。那两个日本香客这才下山。
太空送走那两人回来,见自云童子还站在台阶上等着,便对他见晃拳头说:“刚才的事不准你对师父说,说了我就打死你!”
到了晚上,白云童子正在屋檐下给师父煎药,太空走来,把他推到一边,说道:“你快做饭去,我来煎药!”
白云童子烧好饭回来,见太空正端着药碗,跪在地上乞求师父吃药,并且向师父赔罪认错,话说得十分可怜,还挤下几滴泪来。
天国大师看了他一眼,接过药碗喝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大叫一声,七窍出血,死在了病榻上。
白云童子顿时吓傻了眼,他猛扑到榻前,大哭起来。
太空恶狠狠地说:“师父都升到仙界了,你还哭什么!给我在这屋里老老实实呆着!”说罢,便从榻下取出那把紫霞剑出去了。
白云童子点上一盏小油灯,整整守了师父一夜。
第二天一早,太空走进来说:“去,你快到塔下刨个坑,咱们把师父埋了。”
白云童子说:“二师兄下山还没回来,咱们还是等一等,让他见师父最后一面,再埋不迟。”
太空当即便咒骂起来:“哼,那个臭太极回不来了,早就被人打死了。现在没了师父,你就得听我的!”
白云童子含悲饮泣,只得听从。塔下的石地特别硬,他一点一点地往下刨,太空嫌慢,一边催,一边骂。后来他用块蒲席把师父一裹,丢在坑里好歹理了。
这天,埋师父回来,太空用件破袍把紫霞剑一裹,便慌慌张张往外走去。
白云童一子追上去拦住他说:“大师兄,师父生前嘱咐咱们要护好这国宝,你要把它带到哪里去?”
太空把眼一瞪,恶狠狠地说:“你这小东西,也敢来管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等我打发你去个地方!”
说罢,一把抓住白云童子,把他拖回屋,找根绳子,三缠两绕就把他捆住了,又扯了一把烂棉花塞在他的嘴里。然后用手一抓,把他提到东耳房,丢到屋里说道:“省得你障眼,先在这里呆一宿!我这会儿没工夫打点你,等明儿个再把你扔到山涧!”说罢,把门一锁走了。
太极听完师弟的诉说,剑眉倒竖,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道:“太空为了倒卖国宝,害死了师父,我这就找他算账去!师弟,你先到大殿里躲一躲!”说着,他气冲冲来到院里,正要出寺,忽见西耳房的灯亮了,知道是太空回来了,就强压怒火,蹑手蹑脚走过去,想看看他在做什么。太极来到窗下,从窗纸上的小窟窿往里一看,就见太空正在炕上摆弄着一堆元宝金条,还眉开眼笑自言自语地说:“一把破剑就换来这么多元宝金条,一辈子也受用不了,明天我把寺里的细软一带,就到通州投奔星野去!”
太极一听,什么都清楚了。他猛地一掌,便把窗户拍个粉碎,随后一个箭步窜了进去。
太空见太极闯进来,大吃一惊。忙用手搂住元宝金条。问道:“太极。你要干什么?”
太极怒日而视,一步一逼:“我问你,师父是怎么死的?紫霞剑弄到哪里去了?”
太空见势不妙,瞅冷子窜出窗外,太极也随后纵身追出去,见太空在院里拉开架式,就势来个猛虎扑食,太空赶紧来个黑狗钻档,俩人在院维窜来跳去,纵上飞下,扭打起来,从寺里打到寺外,打得不可开交。
这太极与太空俩人武艺不相上下,一个凶似恶虎,一个猛赛蛟龙,太极一掌能劈倒一棵大树,太空一脚能踢碎一块顽石。直打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俩人打得正甜,猛听得白云童子在墙头上大叫:“师父来了!”
这一喊不要紧,太空吓得慌忙扭头观看,太极趁机窜上去,狠狠一掌,把太空打出老远,正好撞在一块大石头上,碰得脑浆进裂,顿时呜呼哀哉!
白云童子从寺里跑出来说:“二师兄,这下总算给师父报仇了。你快进去歇会儿吧!”
太极道:“不,我还有事。师弟,你好生看寺,我去夺剑,不过三两天就回来。”说着,他来到天国大师坟前,跪拜道:“请师父瞑目,只要弟子在,镇寺国宝一定要夺回来!”说罢站起身来,挥泪而去。
夜探碧云楼
太极和尚连夜下山,往通州飞奔,到下半夜的时候,便赶到了通州城东的运河边。渡口上没有船,他沿着河边往北走。没走多远,发现河上横着浮桥,有两个端枪的鬼子兵在上边走来走去。
太极悄悄从岸边的暗处来到桥下,只见浮桥下边是一条条大铁索链子,他纵身一跳,抓住那铁链子,一点一点往西挪,到了桥头飞身跳下,桥上的鬼子一点儿也没察觉。太极纵身上岸,来到北面的城下。见城门紧闭,便绕城躲过城头上的巡逻岗哨,迅速爬上城墙,翻进城去。
太极进了城,两眼一抹黑,这么大的通州城,他上哪里去找日本洋行,又到哪里去找那个星野?他跨过黑水桥,绕过宝塔,穿过古楼,沿着大街寻找。见道边的墙根底下,躺着要饭的和做小生意的,他就上前打听,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摇头说不知道。这时,一辆鬼子的警车怪叫着迎面开来,他机警地躲过了,继续找啊找,好不容易才找到碧云楼。只见铁门高墙上有铁丝网,里边有座四层高的青色洋灰楼,院里和大门口都闪存贼亮刺眼的灯光。
这碧云楼哪里是什么日本洋行,原来是个特务机关。那个星野也不是什么经理,而是个特务缉长官。
太极站了一会儿,一看大门口不好进,便沿着墙根转到后面。发现墙根底下有个水沟,沟里安着几根粗粗的铁棍,不禁眼睛一亮,就蹲下来,用手摇撼,把那铁棍一根根晃下来,见能过去人,忙趴在地上往里钻。
他刚把头探进去,猛地从一旁窜出一条大洋狗,朝他扑来,汪汪直叫,随后,一道强光象打闪一样射来。太极不知是什么法宝,吓得赶忙缩了回来。他见东方快要放亮,也就没有再进碧云楼。
这一天,太极在城里转开了磨磨,急得他走来走去,直搓脚心。好容易盼到天黑,他从饭铺里买了几个肉包子,又从药店买了点毒药夹在里边,往碧云楼走去。
转到大院后边,见那墙根底下的水沟眼还敞着,就趴在地上往里钻。刚探头要爬过去,又见那只大洋狗朝他扑来,没等那洋狗叫出声来,他便把肉包子一个个丢过去。那洋狗见了,只顾吃肉包子,也顾不上叫了,不一会儿就躺下不动了。
太极一看院里没人,飞身来到楼下,推开一个窗子,跳了进去。
屋子里没有人。太极借着院子里照进来的灯光,翻箱倒柜,可是除了纸票洋钱外,就是不见国宝紫霞剑。
他找完一楼,又来到二楼,扭开一个屋门走进去,见里而黑洞洞的,便用手划拉着往前摸,心想,说不定紫霞剑就藏在这间屋子里。他摸着摸着,不料手碰着一个东西,只听“叭嗒”一声,就见屋里的电灯猛地亮了,太极心想不好,正要转身向外走,只听楼下乒乒响了两枪,接着有人喊:“二楼有贼,别让他跑了!”
随后,整个楼上都响起犷警笛的怪叫声,楼上楼下有不少人跑来。
太极见被人发觉,赶忙打开窗户,飞身跳下楼去,又纵身窜上高墙,想翻墙逃走。不料,手刚一摸到那铁丝网,便被电火打得浑身麻木,几乎失去知觉。一时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恰巧被那些刚刚从楼里跑出来的宪兵特务发现,立刻把他生擒活拿。
太极被捆绑着推到地下审讯室,这时才恢复知觉,见眼前摆满了刑具:有皮鞭、夹棍,还有老虎凳……他两只虎眼圆睁,反而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星野早已在那里等候,见太极被推进来,两眼盯着他,问道:“你这和尚,竟敢闯进我的碧云楼来,死了死了的有!”
太极紧闭若嘴,理也不理。
星野到他跟前,上下大量了一番,说道:“你的,什么的干活!给我搜!”
打手闻声上来,把太极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什么也没有搜到。
星野一见,又问:“你的金银的不偷,钞票的不拿,定是八路的干活!”
太极还是把嘴紧闭,理也不理。
星野象发了疯,喝道:“给我狠狠打,死了死了的有!”
几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打手立刻扑上去,抡起皮鞭,拼命抽打起来。两把皮鞭交替着,象雨点一样打在太极的脸上。皮鞭抽碎了,打烂了,打手们累得张口直喘气,而太极仍象没事一样。
几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打手立刻扑上去,抡起皮鞭,拼命抽打起来。两把皮鞭交替着,象雨点一样打在太极的脸上。皮鞭抽碎了,打烂了,打手们累得张口直喘气,而太极仍象没事一样。
星野惊得瞪着眼睛,发疯一般咆哮:“给我换刑!”
打手们又上去把太极扳倒,用夹棍狠狠地夹着他的两腿,只听那夹棍嘎嘣响,折成了四节。
这太极跟师父练了一副钢筋铁骨,也学了一手好气功,他躺在地上,仍象没事一样,吓得打手们一个个心惊胆战。
星野浑身直打哆嗦,连连后退,问道:“你的,神仙的干活了”太极站起来,这才开口道:“蟠龙山上的太极和尚!”
星里升一听,咧嘴笑了:“啊!原来你是蟠龙寺的二和尚,我说怎么有这么大的本领。你的什么来了?”
太极目光逼人,说道:“还我紫霞剑!”
星野,一愣,随后摇头笑道:“还你?不不。这紫霞剑是我的!”
太极怒不可遏:“这紫霞剑是我们的镇寺国宝,你休想盗走!”
星野得意地笑道:“噢,这是我用黄金换来的!你的师兄还要来投奔日本皇军,你的要是留下,奖赏大大的有!”
太极两眼冒火,狠狠地碎道:“呸!你这个强盗!
你买的那条恶狗,早已被我打死了!”
星野听了,跳脚叫道:“啊!你的死了死了的有!”
又对周围的人喝道:“把他给我捆好!抬到楼上看守,不要叫他跑了。明天我要拿他试试紫霞剑!”
几个打手虎狼一般扑上来,把太极扳倒在地,给他戴上手铐脚镣,随后,把他架上楼,推进了一个铁门铁窗的房间,将门一锁就走了。
太极被推进黑洞洞的屋子后,一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倒下便呼呼地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已是鸡叫三遍。他要翻个身,却动弹不得,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戴着手铐脚镣,心里暗暗思忖:那星野要拿我试剑,自己死了不要紧,只是那国宝在强盗的手里,我怎能甘心。
他一着急,全身顿时有了力气,忙坐起身来,运足了气,猛一使劲。“咯嘣”手铐给崩断了才他又抓起铁镣,使足了乎生的气力,用力一拧,那铁镣也被拧断了。
太极摸着黑往窗口走去。摸啊摸,终于打开了窗子,露出了光亮。紧挨着窗子是一排铁棍,他两手用劲把铁棍拉弯,随后跳上窗台,钻了出去。他见外面很高不能跳,墙又是水泥抹面,无缝可抓,只得用力往楼顶上窜,两手刚刚搭在楼檐上,便一下翻上楼顶。
转到楼后一角,探头往一下望,见院内无人,抱着楼角“嗖嗖”地溜了下去。当他溜到地面上之后,就飞身来到下水沟的出口,打那里钻了出去,旋风一般地走了。
太极逃出碧云楼,但没有出城门,不夺回紫霞剑,他死不罢休。他藏在古楼附近寺院的佛殿里,整整睡了一天大觉。宪兵特务在城里倒海。挨门搜查,也没有把他抓到。
到了傍晚,外面安静了。他这才从佛殿里走出来,在背眼的地方,找了些吃的东西。等到天黑,又往碧云楼走去。这时,就在离洋行大门不远的地方,走出十几个人,个个头戴礼帽,身穿长衫,有的还戴着墨镜,只见这伙人当中,有个人扛着一挺机枪,其他每人都提着两把短家伙,中间夹着两个背大枪的日本宪兵,大摇大摆地往北走了。
太极望见这些宪兵特务,恨得咬牙,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等他们走远了,太极这才借着暗影继续向碧云楼走去。
碧云楼的院里,到处都黑着灯,也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太极放开胆子闯进门去。奇怪,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只见楼内一间间屋子都敞着门,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地上趴着一具具日本宪兵特务的死尸。太极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干的。他用脚踢翻死尸,一个个辨认,却不见星野,就往地下室去找。
地下室里,到处被砸得稀烂。他正向前走着,脚一下一绊,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猪一样的人,嘴里堵着一条白毛巾。他用脚一踢,知道那人还活着,就把他嘴里的毛巾扯出来,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颤抖着声音说:“老佛爷饶命!我是被抓来做饭的大师傅。”
太极瞪着眼问:“星野上哪里去了?快说!”
那个大师傅连忙说:“老佛爷饶命。我半点瞎话也不敢说,星野经理到警备司令部开会去了。”
太极一把将他抓起来,两眼盯着问:“老实告诉我,他把紫霞剑放哪儿?”
那大师傅连忙说:“刚才被游击队砸开门弄走了!”
太极一听大吃一惊。立刻追问:“弄到哪里去?”
那大师傅说:“小人只知道游击队在北山。”
太极听罢,急得两眼直冒火星,把那大师傅一推,大步跑了出去。刚到大楼门口,就听外面汽车摩托车山响,一看,一车车宪兵特务,堵住了大门口,使他不禁大吃一惊!
火烧蟠龙寺
太极见大门口被宪兵特务堵住了,急忙转身,打开楼窗跳到楼后,又从墙下的水沟钻了出去。他刚离开,日本宪兵便端着枪跑过来,包围了碧云楼。
太极翻墙越脊,跳到了另一条大街上,旋风一般往北门奔去。
到了北门里边,他发现前面有十几个人,像是在洋行门口附近遇到的那伙儿,不觉一愣。这时,城内警笛一阵阵怪叫,宪乓特务正在戒严搜查。街上行人都慌慌张张地东奔西逃。前面,正要关城门,就听那伙人乱哄哄地嚷道:“快开门!我们是特务缉的!游击队跑了找你们算账!”只见大门又被打开,那伙人一涌而出。
太极跟在那伙人后而,也想跟出去,不料大门“咣当”一声又闭上了,正好把他关在了里边。
太极急得乱转,他想弄清这伙人的底细,生怕那伙人走远,便溜着城根往东走。只见那城头上的鬼子跑来跑去。总找不到机会。走着走着,见有个人稀的地方。瞅冷嗖嗖儿爬上城头,溜到外面。
太极出了城,撒开两腿,飞一般往东北追赶,偷偷地跟上了那伙人。他觉得,只要跟肴他们,就能找到游击队,找到游击队,就能夺回紫霞剑。
穿过一片树林又一片树林,一直跟到潮白河边,只见那伙人钻进了一片芦苇丛中。他也随后钻了进去。赶到水边,只见那伙人乘上两只苇叶般的小船,飞快地往对岸划去,那水面有一里多宽,小船已过了河心。
太极忙脱下衣服,下到水里。他从小在河边长大,水性本来就好,现在练成武艺,水上的功夫就更大了。太极在河里踩着水,双手举着衣服和鞋袜,霎时间游到了对岸,这时,那伙人已弃船走了。他忙穿好衣服,撒腿又往前追去,追着追着,就见前面戳着两个鬼子的大炮楼,中间横着一条大沟,两边炮楼上射下两道强光,强光在沟上晃来晃去,拦住了去路。那伙人到炮楼中间停下,伊哩哇啦地喊着话。楼顶上有个鬼子答话:“开路的干活!”那伙人便越过封锁沟走了。
太极想,他们准是日本宪兵特务,要是让他们走了,我怎么夺回紫霞剑呢?心里急得起火冒油。可又不知那两道闪电一般的强光是什么法宝,不敢轻易过去,就一点点靠近封锁沟,悄悄地蹲了下来。
他等啊等,等到那两道强光一灭,便一个箭步窜过沟去,飞一样向那伙人走去的方向追去。
前面是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又是一道岗;跨过一条河又一条河,最后见那伙人钻进了北山,太极也随后追进山去。他越走山越深,越走林越密。这时,东方的天边已经放亮,只见四周青山耸立,一座座山峰好象刀削斧砍似的,直刺青天,山腰上云缠雾绕。太极边找边追,猛抬头、发现一队大鹰在一座山腰间盘旋,再一细看,不是什么大鹰,正是他要找的那伙子人,他们正要钻进一个白云出没的山洞。
太极一看,心里乐了:你就是飞上天,我也要迫上你,非把紫霞剑夺回来不可。他一纵身攀上了悬崖。
太极从洞里穿过去,只见洞的那边云雾里露出一座座峰峦。他望了半天,找不到那伙人的踪迹。他急得眼睛直冒火星,狠狠一跺脚,把一块大石头都跺碎了。
他跑了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如乘风驾云,流星赶月,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蟠龙山后,猛抬头望见蟠龙山上冒起了滚滚浓烟,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心里一直挂念着师弟,他不禁大叫一声,飞一般从后面攀上蟠龙山的舞剑峰。他躲在塔后一看,只见下边有很多日本鬼子,正放火人烧蟠龙寺,浓烟滚滚,熊熊大火腾到半空,直烧得周围的松枝都噼里啪啦爆响。
原来,那通州日本特务缉长官星野,见太极和尚和游击队来夺剑,并捣毁了他的特务机关,为此十分恼火,他见搜查追赶游击队不着,便又派了讨伐队偷偷包围了蟠龙寺。他们晓得太极和尚的厉害,谁都不敢进寺,于是便放起火来,想把太极活活烧死在寺里,没料到这时太极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后。等鬼子们发觉掉转枪口时。太极早已跳进他们中间,狠狠地一顿掌劈脚踢,打得鬼子晕头转向。真是那枪挨上他会弯,扫上他会断,那体鬼子碰上他也是死的死,亡的亡。不一会儿,鬼子躺倒了一大片。
太极越打越猛,鬼子越上越多,但他毫无俱色,等鬼子的钢枪逼近,他两臂轮圈一转,那钢枪都噼里啪啦,成了麻花。吓得鬼子连连后退,有的还掉进了古井里。
太极打着打着,看到寺中的大火,紧闭的山门,猛地想起了师弟,他心叫一声:“不好!”便抽身纵上那高高的寺墙。当鬼子朝他乒乓开枪之时,他已跳进寺中去了。
他在浓烟火海里钻来钻去,一个屋一个屋的寻找师弟。烈火把他的僧袍烧着了,把他的额头烧焦了,浓烟熏得他睁不开眼,呛得他出不来气,最后在大殿的菩萨像前,才把师弟白云童子找到。
太极把他抱起来,一个箭步窜到院里,大声喊着:“师弟!师弟!”任凭他怎么呼叫,白云童子也不答应。
太极一看师弟已经死了,两行热泪扑簌簌滚落下来。那泪里带着火,带着血,带着仇,也带着恨!
他把师弟轻轻撂到地上,猛地窜上烈焰扑舔的高墙。此刻,寺外枪声突然一阵爆响。
他把师弟轻轻撂到地上,猛地窜上烈焰扑舔的高墙。此刻,寺外枪声突然一阵爆响。
血溅运河船
太极和尚听到那枪声,以为是鬼子朝他放的,心想,这下完了,把眼一闭跳了下去。等他落到地上,枪声己经停止了,睁眼一看,只见那些围寺的鬼子,一个个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太极感到十分惊奇,暗想道:这可神了!正纳闷,只见从松林的山石后,走出一个个背着大枪,提着短枪,庄稼汉模样的人来。太极猜想,一定是他们把我救了,可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突然,他发现走在前面的那个大个子,正是夜间自己追赶的那伙人中领头的,不禁人吃一惊。此刻,那大个子已来到他身边,和颜悦色地对他说:“这位师父,我们是游击队!”
太极一听,想到游击队弄走了镇寺之宝紫霞剑,就好象见了仇人一般,模紧拳头,拉开架式,准备跟游击队较量一番。他心里话:“我找不到你们,你们倒找我来了,我跟你们拼了!”
原来,这人个子是游击队的魏队长。原是北京大学的学生,因搞救亡运动被捕,在地下党的帮助下越狱而逃,到冀东大山里组织抗日游击队,闯州入县,神出鬼没,是个传奇式的人物。这魏队长听说蟠龙寺的国宝紫霞剑被星野盗走,又探听到通州的洋行是日本的特务机关,不由地心如火焚。他懂得文物,深知这紫霞剑的价值,就亲自带领十几名队员,冒充汉奸特务,闯进通州,捣了碧云楼,夺回紫霞剑。
魏队长走到太极跟前,见他还是这副戒备的架式,又和善地说:“这位师父,请不要害怕,我们是给蟠龙寺送剑来了,见日本鬼子放火烧寺,就把他们消灭了,可惜迟了一步,寺院被他们烧尽了,这伙万恶的强盗!”
太极听了,将信将疑,把拳头放松,说道:“难道真是这样?”
魏队长说:“对,我们游击队,是共产党的队伍,就是要消灭日本强盗,铲除恶霸,保护人民!”随后,令人把剑取出,双手送到他面前。
太极接过去一看,大叫一声:“这是假的!”魏队长听了也大吃一惊。
太极把那剑一折两截,紧紧捧在手里,还要同游击队拼命。
就在这时,有两个侦察员气喘叶吁地赶来,说道:“队长,我俩留在通州城里已探明,咱们夺回来的这把剑确实是假的。听人说,那把真剑星野想偷着从运河用小汽艇送走。”
太极听了,把手中的破剑狠狠一扔,一蹦多高,大叫一声,身后丢下游击队,往通州飞奔。
一路上,他脚下生风,腾起一团黄尘。他下山时,天已黄昏,等他赶到通州东门外渡口,也就是刚交半夜。只见对面的码头上亮着一片灯火,靠河边停着一只小汽艇,有几个鬼子端着大枪在岸上晃来晃去。
太极看到那只小汽艇,知道星野还没有动身,心里才象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见对岸的码头不好靠前,就躲进河边的一片树从中,两眼紧盯着汽艇。
直到傍亮,渡口周围暗下来,才看到星野抱着个匣子,带着十几个随从,钻进小汽艇去。
这个狡猾的家伙,骗了游击队和太极,派讨伐队围剿蟠龙山又失了利,生怕游击队和太极再来夺紫霞剑,就想偷着运回本国去,哪里料到早已有人把他盯上了!
躲在树丛里的太极,见星野要逃跑,急了,急忙窜出树丛。可就在这时,那小汽艇,打开了贼亮的灯,象离弦的箭一样往南开走了。
太极只得沿着河岸追去,鬼子的小汽艇开得飞快,太极怎么也追赶不上。
这时,天已放亮,可以隐隐约约地见到,鬼子的炮楼一个挨一个,如果被炮楼上的鬼子发现,就无法再追。太极担心极了,又追了一段。
等那汽艇开到王家渡,树丛里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接着又传来轰轰几声巨响。那小汽艇腾起了一片片火光,冒出滚滚浓烟,渐渐地慢了下来。
太极趁机冲上去,发现在前边拦截鬼子汽艇的,又是那个大个子队长,和他带领的游击队。太极心想,这可真是神了!
原来,太极下山后,魏队长带着队员们也随后追去。魏队长考虑到,通州码头,敌人防守严,不得下手,就决定在半路上打伏一击。他带着队伍,躲岗绕卡,象一队大鹰往西南飞去。等到天亮的时候,赶到了王家渡村后,刚刚在树丛里隐蔽好,鬼子的小汽艇已开了过来。魏队长一声令下,队员们一阵猛打猛冲,把鬼子的小汽艇打着了。小汽艇燃着火,冒着烟,怎么也开不快。魏队长一看,哪里肯放,又带队员们追去。·他万万没想到,太极和尚就在他们身后。
太极两眼盯着河里起火冒烟的小汽艇,一阵风似的窜到了前头,这时,汽艇上和附近炮楼上的鬼子也都开了火。太极冒着枪弹拼命地追上了鬼子的小汽艇,随后纵身一跳,便从那高高的陡岸上腾空而起,正好落在汽艇的顶篷上。
船上的那些日本宪兵一见半空中跳下个人来,都朝他扑去。太极纵身跳起,掌劈脚踢,打倒了两个。
他转脸见船头上有个鬼子抱着机枪冲他掉转枪口,又飞身一跳,一脚便把那个鬼子蹬进河里,就这样,太极从船头纵到船尾,从船弦跳到顶篷,一纵一跳,把那押船的十几个鬼子,都给打得腰折骨断,趴船的趴船,落水的落水。
太极刚要喘一口气,就听舱里“嘣”地响了一枪,只觉得肩头发木,一看鲜血流了出来。这时,两岸的炮楼里下来不少的鬼子,想搭救小汽艇,枪声响成一片。
太极见了,心急如焚,用脚狠狠一踹仓窗,便踹了一个大窟窿,就势钻了进去,见里面有四五个鬼子,就把两手一抡,左劈右砍,便把那几个鬼子打得腰折手断。只剩星野抱着紫霞剑仓皇出了舱门。
太极窜到前面,见有个鬼子正坐在那里开船,用掌一拍,便把那个鬼子打得脑浆迸裂,随后又猛地窜出,见到星野已溜到船尾,又纵身飞出,就在星野举着剑向太极劈来到一刹那,太极一把夺过紫霞剑,他随手一挥,像一道紫光闪电,把个星野斩成两段,扑通掉进河里,血水溅了一船。
这时,汽艇已慢慢的在岸边停下来,岸上的鬼子都已被游击队消灭,魏队长带着队员跑未,跳到船上紧紧地拉着太极的手说:“太极师父,你夺回国宝,为国为民立了一大功!”
太极眼含着热泪说道:“魏队长,和尚怪罪了你们,我也想参加游击队,跟你们一块打鬼子!”
魏队长说:“游击队欢迎你!”
太极又说:”把这紫霞剑交给游击队吧,我一人保不祝由大伙儿来保护它!”说着,双手把剑递过去。
魏队长说道:“这是国宝,还是转交给上级为好。”
队员们都围过来观看那紫霞剑,只见这剑紫光闪闪,灿烂如霞……
1989年的一天,在英国北海油田工作的“爱达号”船长吉纳,老是心神不定,一种恐惧的预感时时袭上心头。“爱达号”马上要启航为北海海底油田的钻探平台运送材料和给养了,港口气象台拍来了一份电报,报告未来24小时内将有八级大风,并伴有暴雨。“爱达号”能抗十级大风,显然,气候变化不足以影响吉纳船长。他收到的第二份电报是当地新闻机构打来的,说有6名外国记者要搭乘“爱达号”去平台采访。很快,新闻官员陪着记者赶来了,他们中有“华盛顿邮报”的,有“泰晤士报”的,有“合众国际社”的,还有两名是日本东京通讯社的。记者们都带着器材,那两个日本记者的背包大得叫人吃惊。新闻官员解释说,他们擅长水下摄影,到了钻探平台,也许要潜海作业。
恐惧的预感会不会与6名记者的上船有关呢?吉纳船长自嘲地摇摇头,他不喜欢记者,但从没怕过记者。
准许启航的信号旗挂上了,“爱达号”渐渐驶入滔滔大海,向最大的石油平台——珍妮花平台驶去。那儿日产原油30万桶,住着600名英国工程技术人员。在珍妮花平台周围,还有4个卫星式的钻探平台。
港口已经完全消失在烟波后面,吉纳船长燃着烟斗,正想松弛一下紧张的神经,那6名记者竟带着他们的器材,涌进了舵手驾驶室。
吉纳船长见惯了喜欢乱走乱闯的记者,他微微皱了下眉,客气地说:“欢迎各位,这儿是舵手驾驶室,这是自动驾驶舵,可以无人操纵……”话未说完,他看见那些人从他们的“器材包”里拿出了长长短短的枪支!
原来,这是一帮冒充记者的劫匪!
舵手文森特勇敢地击倒一个匪徒,想夺一杆自动冲锋枪,有名黑黑瘦瘦的匪徒立即扣动扳机,把他打得满身是洞。
那个匪徒将枪对准吉纳船长,说道:“我叫达斯,我宣布,我们正式接管爱达号,为了避免你们胡思乱想,我已在机舱各个要害处放上了炸药,只要我一按遥控器,这条船就会飞上天!”
看得出来,这帮匪徒对海轮和航行挺内行。达斯有时也扳几下舵把,让船一直保持驶往珍妮花平台的航向。
吉纳船长低沉地问道:“你们想把船开到哪里去?要干什么?”
达斯冷冷地说:“按你们的原计划行驶,先到第一个目标6号塔,卸下钻探器材,再驶向珍妮花平台。”
吉纳船长抽了一口冷气:这帮强盗真狡猾!在这种恶劣的气候情况下,海岸和平台上的雷达都会严密注视海上的动向的,“爱达号”任何改变航线的行动,都会被雷达发现。
但是,这些凶恶的家伙,要到北海石油平台上去干什么呢?
6号塔很快就出现在前方了。这时风急浪高雨又猛,钻台上的灯火显得黯淡无光。停靠前,劫匪头子达斯把无线电话移到吉纳船长面前,对他说:“与平台通话,请他们接应卸货。再叫关在底舱里的船员出来干活!要他们放明白点,我们的冲锋枪是上足子弹的!”
吉纳船长点点头,他相信,自己总会等待到合适的反击机会的。
“爱达号”终于在夜幕中靠上了6号平台,一捆捆的器材被吊了上去,船员们平静地工作着,就像背后并没有黑乎乎的枪口在对着他们。
这时,那两个日本人穿着潜水服,从船的另一边悄悄下海,半小时后,才重新浮上海面。
货卸完了,“爱达号”又继续向前航行。一小时后,珍妮花平台高耸的身影也映入了每个人的眼帘。这时,劫匪头子达斯一把抓过无线电话,对着珍妮花基地叫道:“珍妮花请注意,立刻紧急录音。我叫琼·达斯,我们已接管了爱达号海轮,并在6号塔下安放了两枚烈性水雷。另外4枚水雷正在安放之中,当然是放在珍妮花下面。同样,爱达号上也装有炸药。我们要求英国政府付出两百万镑赎金,分英镑、美元、日元、法朗和马克五种货币付给。如果24小时内没有结果,我们将炸掉6号塔,如果再没有消息,28小时后,珍妮花也不复存在。别指望能用武力来解决问题,遥控起爆装置就在我手边!”
桑塔小姐的眼睛亮了,供治疗用的药品中有一些是毒药,但都小心地锁着,钥匙也在吉纳船长手里,要拿到那把钥匙,得走进戒备森严的舵手室。
她思考了一番,毅然走进舵手室,先问劫匪头子达斯说:“先生,午餐的菜需要有清真菜吗?”
达斯摇摇头,说他们之中没有人吃清真食品。
这时,桑塔小姐又问吉纳船长说:“船长,你要咖喱牛肉,我却不知道调味品柜的钥匙放在哪里,你知道吗?”
吉纳船长一愣。他是讨厌咖喱粉的,再说,调味品柜根本没有锁!不过,他马上明白了:桑塔小姐要的是能取到毒药的那把钥匙。他点点头说:“咖喱放少一点。哦,请你替我将床头边的那只烟斗拿来,好吗?”
桑塔小姐明白了,钥匙就在船长的枕头边。
她取来烟斗,顺手把钥匙藏进口袋。
但是要去打开药品柜却不是容易事,一名劫匪紧紧跟着她,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桑塔小姐急中生智,在切牛肉时将自己的手指垫到刀底下去了。
吉纳船长和舵手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夜幕降临了。
弗鲁克和加林特上将在珍妮花基地上,已经知道全体蛙人上了“公主号”游艇,加速向“爱达号”驶来,军方还准备了低空轰炸机,以防万不得已时,一炮击毁“爱达号”的舵手室。
弗鲁克逗引着带在身边的宠物白猫,脑子里一直在盘算如何在一秒钟内击毙靠着遥控起爆器的劫匪头子达斯。
八点一刻,海上红光一闪,在6号塔方向传来了连续的爆炸声,接着,大火和浓烟也冲天而起。
弗鲁克高兴得跳了起来:海军的模拟爆炸搞得十分成功!
“爱达号”上,劫匪头子达斯冲上船舷,望着冲天大火,叫嚷道:“该死的,早就警告不许排雷,瞧,平台炸毁了!”他抓过电话,向接电话的弗鲁克吼道:“凌晨一点,我再拿不到钱,就让珍妮花的大火烧得比眼前的还厉害!”
弗鲁克说:“上将正在和首相通话……”
这时,时针已悄悄经过九点,达斯再也不会去按控制6号塔的按钮了。不一会儿,上将接通了给劫匪达斯的电话,说:“达斯先生,6号塔的爆炸使我很悲痛。现在,首相明确指示,5种货币的赎金将由民用直升飞机送来。到达爱达号上空的时间是零点40分,你看怎么交接?”
八成是元庆末年仁和初年的事吧。不管哪朝哪代,好歹跟这个故事无甚关系。看官只当是很久以前平安朝①的事就成。——话说当时藤原基经摄政,手下侍卫中,有某位五品。
①一七九四—一九二年,建都于平安京(即京都),是日本古代政治、文化极其辉煌灿烂的一个历史时代。元庆(877—885)。仁和(885—889)两朝约当平安前期。
在下本不愿写成“某位”,满想弄清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偏巧那名儿竟没能流传下来。想必是个凡夫俗子,没资格留名青史吧。看来终究是史书作者,对凡人凡事,没甚兴趣使然。这一点倒同日本的自然派作家大相径庭。须知,王朝时代的小说家,并非有闲之人。——总而言之,藤原摄政王的侍卫中,有某位五品的武士,是这故事中的主人公。
且说这位五品,实在其貌不扬。首先,身材矮小。其次,红鼻头,八字眼。嘴上的胡须,不必说,稀稀拉拉。瘦瘦的两颊,显得下巴格外地尖。嘴唇嘛……要—一细数起来,真个是说也说不尽的。我们的这位五品,天生得就如此邋遢,不同一般。
五品是何时何以来侍奉基经的呢?这谁也不晓得。反正,很久以来,总是穿着同一件褪了色的短褂子,戴着同一顶瘪塌塌的京式乌帽,天天不厌其烦地尽同一职守,这倒是确凿无疑的。结果呢,谁见了也不会想到,这家伙居然也有过青春年少的时光(五品已经四十开外)。相反,甚至觉得,凭他这副寒怆通红的鼻子,徒有其名的几根胡子,生来就该在朱雀大路上让风吹雨打。上起主人基经,下至放牛娃儿,不知不觉,谁都这么认为,无人怀疑。
一个人有了这样一副尊容,所受到的待遇,恐怕无须在下多费笔墨。在班房里,五品甚至不如一只苍蝇,一干武士对他理也不理。连那些有品无品的下属侍卫,总共二十来号人,对他的进出也出奇地冷淡。五品吩咐什么事的当口,一伙人决不会停止闲聊。对他们来说,五品的存在,好比空气一样无影无形,眼里就没有他这个人。底下人尚且如此,更不消说上面的头儿脑儿了,压根儿不把他当回事,说来也是他命该如此。他们对待五品,冷冷的表情背后,藏着类似小孩子家无聊的恶意,要说什么话,全凭打手势。人之有语言实非偶然,手势也常有不足以达意之时。可是,他们却认为是五品悟性不佳。于是,手势一旦行不通,他们便从五品头上那顶瘪塌塌走了样的京式乌帽,一直到脚下一双快要磨破的草展,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嗤鼻一笑,陡地转过身去。尽管如此,五品却从不动气。那些不平之事,他全然不觉,为人竟窝囊怯懦到如斯地步。
可是,那些同僚武士,倒要来找他寻开心。年长的拿他丑陋的仪表当笑料,总是说些老掉牙的打趣话;年轻的学样儿,也借机取乐逗限耍嘴皮子。他们当着五品的面,对他的鼻子、胡子、纱帽、短褂,大肆品评而不知厌足。不仅此也。他,以及他那个五六年前就分了手的地包天婆娘,连同跟那婆娘相好的酒鬼和尚,也都常常成为他们的笑料。这还不算,更有甚者,他们还不时弄些恶作剧。在此无法—一列举。譬如,把他竹筒中的酒喝掉,而将尿灌将进去;在下仅举一端,其余则概可想见了。
然而,五品对这些嘲弄,全然无动于衷。至少别人看来浑似无动于衷。不论别人说他什么,五品连个脸色都不变一变。一声不吭,捋着他那几根胡子,做他该做的事。只是他们的恶作剧,诸如把纸条别在他顶髻上,或把草展插在刀鞘上,过于让他难堪时,他才脸上堆着笑——也分不清是哭还是笑,说道:“莫如此呀,各位仁兄!”凡是看见他这表情,听见这声音的人,一时之间,竟会油然生出怜悯之情(受欺侮的,何止是红鼻五品一人。还有许许多多不相识的人,都会借五品的表情和声音,谴责他们的无情)。——这种感情虽然淡薄,刹那间却浸透他们的心田。只是当时这种心情,始终能保持住的人,却是微乎其微。就在这微乎其微的人中,话说有个无品的侍卫,乃丹波国人士,一个嘴上茸毛刚刚长成胡子的年轻后生。当然,这后生起初也和众人一样,没来由地轻蔑红鼻五品。可是有一日,凑巧听见“莫如此呀,各位仁兄!”这声音竟在脑中盘旋不去。从此以后,惟有在这后生眼里,五品才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因为,从五品那张营养不良,面带菜色,木讷迟钝的脸上,透露出这是一个饱受世间迫害的“人”。这位无品的侍卫,每每想起五品的遭遇,便不能不感到人间的一切,赫然显露出它本来的卑劣来。而与此同时,那只冻红的鼻子,可数的几茎胡须,仿佛是一丝安慰,直透他的心底……
不过,这仅限于后生一人而已。除却这一例外,五品依旧还得像狗一般生活在周围的轻蔑之中。首先,他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只有一件海昌蓝的短褂和一条同样颜色的裙裤。现在已经旧得泛白,变成蓝不蓝青不青的。短褂还凑合,单是肩膀处略微塌了下来,圆纽带和菊花襻褪些色而已,至于裙裤的裤脚管却是破得不成样子。里面没有村裤,露出两条细腿,真好比瘦牛拉瘦官,一步一颤悠。同僚中即使嘴不损的人,见了也都觉得寒枪不过。再说,身上佩的一把刀也糟糕透顶,刀柄上的贴金已经变色,刀鞘上的黑漆也斑斑驳驳。他却照旧带着一只红鼻子,踢踢踏踏拖着双草展,本来就驼背,数九寒天下,腰越发猫了起来。他迈着细碎的步子,眼馋地东张张西望望,难怪连街上的商贩都要欺侮他。眼下就有这样一桩事。
有一日,五品去神泉苑,经过三条城门,看见六七个孩子聚在路边,不知在做什么。心想,是在玩“陀螺”么?便凑到背后去瞧了瞧。原来是在抽打一条跑丢的狮子狗,颈上还拴着绳子。胆小怕事的五品,一向虽有同情之心,却因为顾忌别人,从来不敢挺身而出。惟有这一次,见对方是几个孩子,便鼓起几分勇气来。于是,脸上堆着笑,在一个像是孩子头的肩上拍拍说:“就饶了它吧。狗挨打也会痛呀。”那孩子转过身来,翻起白眼,藐视地盯着五品。那神情就跟班房里,侍卫长见他没领会自己的意图,瞧他时的那副表情一模—样。“不用你多管闲事!”那孩子退后一步,撇着嘴说。“你个酒糟鼻子!算什么东西!”五品听了,这话宛似抽在脸上的一记耳光。倒不是因为遭人辱骂,生气光火的缘故,而是自家多嘴,自讨没趣,觉得实在窝囊。他只好用苦笑掩饰起羞辱,默默地继续朝神泉苑走去。身后,那六七个孩子挤作一堆,有的做鬼脸,有的伸舌头。五品当然不知道。即使知道,这对不争气的五品来说,又能怎样呢?
且说这故事中的主人公,倘如生来就专给人作践,活着没有一点盼头,那倒也不尽然。自打五六年前,五品就对一种山药粥异常执着。说起这山药粥,乃是将山药切碎,用甜葛汁熬成的粥。当时,作为无上的珍馐美味,其身价之高,甚至摆到了万乘之君的御膳里。因此,像我们五品这种人,只有一年一度,贵客临门时,才能沾光尝尝。即使那时,能喝到嘴的,也少得仅够润润喉咙而已。于是,很久以来,饱餐一顿山药粥,便成了他惟一的愿望。当然,这愿望他从没告诉过人。不但如此,甚至连他自己都还不清楚,这是他平生之愿。也不妨说,他事实上就是为这盼头而活着的。——为了一个不知能否实现的愿望,人有时会豁出一辈子的。笑其愚蠢的人,毕竟只是人生中的过客而已。
不料,五品“饱餐一顿山药粥”的梦想,居然轻而易举变成了现实。欲道出个中始末,正是在下写这篇山药粥的目的。
话说有一年,正月初二,正是基经府上贵客临门之日(这一日,与皇后和太子两宫之宴乃在同日,摄政关白府设宴招待王公大臣,与两宫之宴并无逊色)。五品也挤在侍卫之间,面对满桌的残羹剩肴。那时尚无扔掉剩肴让人捡食的做法,而是让家巨聚集一堂,共而食之。虽说可同两宫之宴比美,终究是在古时,纵然品类多多,美味却不多。无非煮年糕、炸年糕、蒸鲍鱼、风干鸡、宇治小香鱼、近江鲫鱼、绸鱼干、鲑鱼镶鱼子、烤章鱼、大虾、大酸橙、小酸橙、柑桔、柿饼之类。其中便有话说的山药粥。五品年年盼着这山药粥。可是,人多嘴多,每次能吃到自己嘴里的,却多乎不多。今年的粥又格外少。这么一来,兴许是五品心里作怪,觉得那粥,较往日尤其甜美可口。于是,他盯着一只喝光的空碗,将稀稀拉拉的胡子上沾的粥星儿,用巴掌抹了一把,自言自语地说道:“几时才能趁心喝个够哟!”
话音未落,便有人戏谑地问:“大夫阁下竟没称心吃过山药粥?”
俨然一介武夫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五品从他的驼背上抬起头,怯生生地朝那人看过去。声音的主人是民部卿时长的公子藤原利仁,那时也在基经府内当差。是个膀阔腰圆、身量超群的伟男子,一面嚼着烤栗子,一面一杯复一杯地喝黑酒。人已喝得半酣。
“好可怜哟。”利仁见五品抬起头,声音里半带轻蔑半带怜悯,接着说道,“愿意的话,我利仁可让阁下称心如意吃个够。”
即便一条狗,终日受虐待,偶尔给块肉,也不会轻易凑上去的。五品照例挤出那副不知是笑还是哭的笑脸,看看利仁的面孔,又看看手上的空碗。
“不愿意?”
“……”
“怎么样?”
“……”
这时,五品感到众人的目光都猬集在自己身上。一言之差,定然又要招来一通嘲弄。甚而觉得,回答什么都照旧会受人戏耍。真是左右为难。这时,要不是对方声音不大耐烦地说:“不愿意,也不强求。”五品说不定会把空碗和利仁,一直比来比去,看个没完。
听见这话,慌不迭地答道:“岂敢……不胜感谢。”
凡听见俩人对话的人,一时都失声笑了出来。“岂敢,不胜感谢。”——甚至还有人这样学舌。在盛着黄橙绿桔的槲叶盘和高脚漆盘之上,众多软筒硬筒京式乌帽,便一齐随着笑声,如同波浪般摇晃起来。其中笑得最响,最为开心的,是利仁。
“那就改日有请尊驾。”说话之间,他蹙起眉头来。是涌上来的笑声和酒气一起噎在喉咙里的缘故。“……不知意下如何?”
“不胜感谢。”
五品红着脸,把方才的话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不用说,这次又引起哄堂大笑。至于利仁本人,正是要叫五品再说一遍,才故意这样叮问,所以,觉得比方才还可乐,就更笑得前仰后合。这个来自朔北的粗野汉子,生活里只懂两件事,一是豪饮,一是狂笑。
幸而谈话的中心,不久即离开他俩。即便是打趣逗笑,只管注意这位红鼻五品,也许会招别人不快。总之,话题一个接一个,直到酒菜即将告罄,一个见习侍卫讲笑话,说有个人要骑马,两脚却套在一只皮护腿里,才又引动一座人的兴头。可是,惟独五品,浑然充耳不闻。想必山药粥这三字,已占据他的全部心思。哪怕面前摆着烤山鸡,筷子都不去碰一碰。尽管杯里有黑酒,嘴也不去沾一沾。自管两手放在膝上,宛如大闺女相亲,憨厚地红着脸,连花白的两鬓都红了起来,始终盯着空空如也的黑漆碗,傻瞪瞪地笑着……
过了四五天,一个上午,有两个骑马人,沿着加茂川畔,径朝粟田口,缓辔而行。其中一人,上穿深蓝色猎衣,下着同色裙裤,佩了一把镶金包银的大刀,是个“须黑鬓美”的男子。另一人则在海昌蓝的短褂上加了一件薄薄的绵衣,是个四十来岁的武士,看他那情景,无论是马马虎虎系着的腰带,还是鼻孔里沾满鼻涕的红鼻头,浑身上下,无处不显得寒酸破落。至于坐骑,两人骑的倒都是骏马,前面一匹是桃花马,后面一匹是菊花青,三岁的牙口,神骏得连路上的小贩和武士都要回头张望。他们后面,还有俩人拼命紧跟在马后,自然是持弓背矢的亲随和牵马执镜的马夫。——这一行人,正是利仁和五品,无庸赘言。
虽说尚在隆冬,倒恰逢天气晴和,没有一丝风,白花花的河石间,清潺潺的溪水中,蓬草枯立,纹丝不动。临河低垂的柳树间,叶子落光的树枝上,洒满柔滑如饴的阳光,蹲在枝头的鹡鸰鸟,尾巴动一动,影子都会鲜明地投射在街面上。一片暗绿的东山,上方露出圆陀陀的山头,犹如霜打过的天鹅绒,想必是比睿山吧。鞍鞯上的螺钿在阳光下晶光闪亮,俩人不着一鞭地径朝粟田口徐徐前进。
“您说,要带在下出去,究竟去哪里呢?”五品两手生分地拉着缰绳问道。
“就在前面。并非阁下担心的那么远。”
“这么说,是粟田口那里么?”
“暂且先这样想吧。”
今早,利仁来邀五品,说东山附近有处温泉,想去一趟,俩人便出了门。红鼻五品信以为真,恰值很久没有洗澡,这一向身上刺痒难熬。刚刚美餐过山药粥,再若洗个温泉澡,真是天幸其便。这样一盘算,便跨上利仁事先牵来的菊花青。不料,并辔来到此处,利仁的目的地,似乎不在这附近。现在,不知不觉已过了粟田口。
“原来不到粟田口啊?”
“不错,再往前走一点,我说您呐。”
利仁面带笑容,故意不看五品,静静地策马而行。两旁的人家渐渐稀少,此刻,冬日广漠的田野上,只见觅食的乌鸦;山阴的残雪,也隐隐地笼上一层青烟。虽然天晴日朗,但望着野漆树的梢头,尖楞楞地指向天空,都令人觉得刺眼,不禁生寒。
“那么,是在山科一带啦?”
“山科,这儿就是。还要往前哩。”
果然,说话之间已过了山科。何止如此。不大会儿工夫,关山也已掠在身后,终于晌午将过时,来到三井寺。三井寺内,有个僧人与利仁交情颇厚。俩人前去拜访,叨扰了一顿午饭。饭后又骑马赶路。一路上,较方才的来路,人烟更加稀少。尤其当年,盗贼四处横行,世道甚不太平。——五品把个驼背愈发低低地弓了起来,仰视着利仁的面孔问道:“还在前面吧?”
利仁不觉微微笑了起来。仿佛小孩子家,被人发现了恶作剧,冲着大人微笑的样子。鼻尖上的皱纹,眼角旁的鱼尾纹,像似在犹豫,要不要笑将出来。于是,忍不住这样说道:“其实呢,是要请阁下前往敦贺。”利仁一面笑着,一面举鞭指向遥远的天际。鞭子下,一片银光闪烁,近江湖水正辉映着夕阳。
五品惊慌起来。
“敦贺?敢是越前那个敦贺么?越前那个……”
利仁自从到敦贺作了藤原有仁的女婿之后,多半住在敦贺,这事平素不是没有听说过。可是,直到此刻他都没有想到,利仁居然要把自己带到大老远的敦贺会。别的不说,跑到山重水隔的越前国去,仅仅带这么两个随从,怎么能保路上平安无事呢?何况这一向谣言四起,说是有过往行人为强盗所杀。——五品望着利仁哀叹道:“您又戏言了。原以为是东山,岂知是山科。以为是山科,谁料是三井寺。结果,是越前,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倘使开头便直说,哪怕是下人呢,也该多带几个。——去敦贺,这如何使得!”
五品几乎带着哭腔,蹑儒着。若是没有“饱餐一顿山药粥”这念头,鼓起他的勇气,恐怕他当即便会作别而去,独自回京都了。
“尽管想开,有我利仁在,足可一以当千。路上无须担心。”
见五品如此惊慌,利仁不禁皱了皱眉头,嘲笑地说。然后叫过随从,将带来的箭筒背在身上,又接过一张黑漆弯弓,横放在鞍上,旋即一马当先,向前奔去。事已至此,怯懦的五品,惟以利仁的意志是从。他胆战心惊,东张西望,环顾周遭荒凉的原野,口中喃喃祷告,念诵依稀记得的几句观音经。那只红鼻子几乎蹭到马鞍的前桥上,依旧有气无力地催动着快慢不匀的马步。
原野上,得得的马蹄声喧,遍地遮满了黄茅,茫茫一片。一处处水洼,冷冰冰地映着蓝天,不由得令人暗想,这冬日的午后,怕是终久会给凝住吧?原野的尽头,是一带连山,光景是背阴的缘故,本该熠熠生辉的残雪,竟没有一星光芒,长长一道浓暗之中略带紫苍。就连这些也为几丛萧瑟的枯茅遮断,许多景物,是两个步行随从所看不到的。——这时,利仁蓦然回过头,向五品开口道:“请看!来了好一个使者。可报信给敦贺矣。”
五品不大明白利仁的意思,战战兢兢顺着弓的方向望去。那本是望不到人影的所在。惟见一只狐狸,于落日下,披一身暖融融的毛色,慢吞吞地走在不知是野葡萄藤还是什么攀缠的灌木丛中。——霎时,狐狸慌忙纵身奔逃。利仁急忙挥鞭纵马追去。五品也忘却自家,追随其后。不用说,两个随从也不能落后。马蹄踢石的得得声,冲破旷野的寂静,响了好一阵儿。俄顷,见利仁已勒马停住,竟不知何时捉住了狐狸,倒提着两只后腿于鞍侧。想必是追得狐狸走投无路,将其制服于马下,于是手到擒来。五品连连揩去胡须上的汗水,好不容易才赶到跟前。
“喂,狐狸,好生听着!”利仁将狐狸高高提至眼前,故意煞有介事地说,“去告诉他们,敦贺的利仁,今夜即将回府。就说‘利仁陪同一位稀客,正在途中。明日巳时时分,派人来高岛迎候,同时再备上两匹好马。’明白了吗?切不可忘记!”
说毕,一挥手,将狐狸远远抛进草丛。
“哎呀,跑啦!跑啦!”
刚刚赶上来的两名随从,望着狐狸逃走的身影,拍手嚷道。夕阳下,毛色近似落叶的脊背,不辨树根与石块,一溜烟没命地逃去。从一行人所立之处,望之尽收眼底。在追逐狐狸的当儿,不知什么工夫,他们已来到旷野上的高处,那里是一面缓坡,低处与干涸的河床相连。
“好个宽宏大量的使主!”
五品肃然起敬,衷心赞叹,仿佛刚认识一般,仰视着这位连狐狸都使唤得了的草莽英雄。而自己同利仁之间,究竟有何差别,却顾不得去思量。他感铭良深,只觉得利仁支配的范围有多大,自己也跟着沾多大的光。——逢到这种时候,恐怕最容易去阿谈奉承。然而,列位看官,此后倘从红鼻五品的态度中,看出什么逢迎拍马之类,切不可以此对他的人格妄加怀疑。
狐狸给抛了出去,骨碌碌地跑下斜坡,从干河床的石头间,轻捷地蹦窜过去,又一鼓作气,斜着跑上对面的斜坡。一面跑,一面回头望,捕获自己的武士一行,犹自并辔立在远远的斜坡上,看起来只有巴拿大小。尤其是桃花马和菊花青,沐浴着落日,衬托在寒霜凝露的空气中,比画的还要鲜明。
狐狸一扭头,又在枯茅中,如疾风一般飞跑而去。
一行人照准于翌日巳时时分来到高岛。这是个小小的村落,地处琵琶湖畔,与昨日大异其趣,阴霸的天空下,只有疏疏落落的几椽茅屋。岸边的松林间,展露出一泓湖水,意态清寒,水面上灰蒙蒙的涟漪,仿佛是忘了打磨的一面镜子。——到了这里,利仁方回头望着五品道:“请看!众人已经前来迎候。”
果不其然,只见湖畔松林中,二三十人,有的骑马,有的走路,牵着两匹备好鞍鞯的马,短褂上宽大的袖子在寒风中翻飞,正朝他们急急赶来。转眼之间,便到了跟前,骑马的慌忙滚鞍下马,走路的赶紧跪在路旁,一个个敬候利仁的到来。
“看来那狐狸果真报了信呢。”
“天生变化多端的畜类,区区小事,何足道哉。”
五品和利仁说话的工夫,已来到众家臣迎候之处。利仁道了声:“辛苦了。”跪着的人才连忙站起,接过俩人的马。顿时人人轻松起来。
“昨夜,有件稀奇之事。”
俩人下马之后,刚要在皮褥上落座,有个白发苍苍的家臣,穿了件红褐色短褂,走到利仁面前禀告。
“什么事?”利仁一面将家臣随从等端来的酒撰,给五品斟上,一面大模大样地问。
“是这样一回事。昨晚刚刚戌时,夫人忽然失去神智,开言道:”吾乃版本之狐是也。今日特来传达主公命令。请仔细听令!‘于是我等走上前去,但听夫人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主公陪同一位稀客,此刻正在途中。明日已时时分,派人前往高岛迎候,同时再备上两匹好马。’”
“这事确是稀奇。”五品着意瞧瞧利仁又瞧瞧家臣,随声附和着,讨得两方都很满意。
“这样说还不算。而且,战战兢兢,浑身发抖。‘万万不得迟误。如有迟误,吾将被主公赶出家门矣。’说着大哭不止。”
“那么,现在如何了?”
“后来便一下子昏睡过去。我们出来时,似乎还没有醒。”
“如何?”听完家巨的话,利仁得意地瞧着五品说,“连畜类都要听我利仁驱使!”
“真叫人不胜惊讶。”五品搔着红鼻子,低了低头,然后,张嘴结舌,故意显出吃惊的样子。胡子上还沾了一滴方才喝的酒。
当天夜里。五品在利仁府上的一间屋内,茫然瞧着方角座灯,竟难以入睡。漫漫长夜,眼睁睁直挨到天明。傍晚到达此地之前,一路上,同利仁及其随从谈笑风生,经过松山、小溪、枯野,以及荒草、落叶、岩石、野火、青烟——这些物事,一件件又在五品的心头浮现出来。尤当黄昏时分,暮霭沉沉之中,终于来到这府邸,看见长钵里炭火熊熊,不觉长长松口气时的那份心情——此刻,居然躺在此处,这不能不令人觉得,仿佛是遥远的往事。棉花有四五寸厚的黄被下,五品惬意地伸直了腿,情不自禁地呆呆看起了自家的睡姿。
被下,穿了两件浅黄色的厚棉衣,是利仁借与的,足以让他暖得动辄出汗。加之晚饭时,几杯老酒下肚,醉意更使他身上热烘烘的。枕畔,格子板窗外面,就是寒霜委地的大院子。他是这样的陶陶然,没有一丝苦寒的感觉。这一切与自己在京都的街房相比,简直有云泥之别。尽管如此,我们的五品,心里好似七上八下,总有那么一抹不安。首先,时间慢得令人望眼欲穿。但同时又觉得,天亮——也就是说,喝山药粥的时刻,不要来得太快。这两种矛盾的感情,之所以相生相克,盖困境遇变化急剧,心情也变得不安起来,就如今日的天气一样,陡然变得冷飕飕的。凡此种种都是障碍,难得这样暖和,竟也不能使他轻易入睡。
这时,听见外面院子里,有人高声说话。听声音,像是今日中途接他们的那个白发家臣,似乎在吩咐什么事情。声音干涩,许是从满地霜华上传过来的缘故?凛然如同寒风,甚至觉得句句穿透他的骨髓。
“这边的下人听着!奉主公之命:明晨卯时前,每人须交长五尺、粗三寸的山药一根。万万不可忘记,务必于卯时前交来。”
这话反复说了两三遍,俄顷,人声寂然,周遭随即一如方才,恢复冬夜的宁静。静寂中,只有灯油嘶嘶作响。火苗像条红丝绵,摇曳不定。五品把个哈欠硬是忍了回去,旋又沉入胡思乱想。——既然提到山药,准是要做山药粥才叫拿来的。这么一想,刚才只顾注意听外面而暂时忘却的不安,不知什么工夫,竟又潜入心头。而且,比方才尤为强烈的是,他不愿过早就把山药粥吃个够。这念头偏生跟他作对,总在脑中盘旋,不肯离去。“饱尝山药粥”的夙愿,要是这样轻而易举就兑现,几年来好不容易忍到今天,盼到今天,岂不白费力气了么?倘如办得到,但愿事情能这样:突然来个什么节外生枝,山药粥暂时喝不成,等除掉麻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再喝它个够。——五品的心思就像“陀螺”一样,滴溜溜总围着一处转,这时,因旅途劳累,不知不觉酣然睡去。
翌日清晨,五品一睁开眼,便惦记起昨夜的山药一事,所以什么都不顾,只管先打开格子板窗。这才发现自己睡得人事不知,怕是已过了卯时吧。院子里铺着四五张长席子,上面堆了两三千根圆木似的东西,像座小山,竟有那斜伸出去的桧皮房檐一般高。定睛一瞧,五尺长三寸粗,齐刷刷的尽是大得出奇的山药。
五品揉着惺松的睡眼,四下看过来,简直目瞪口呆。借大的院子里,好似新打的桩子上,接连安了五六口能盛五石米的大锅,穿着白布褂子的年轻使女,不下几十人,围着大锅忙乎。烧火的,掏灰的,将白木桶中“甜葛汁”舀到锅里去的,人人为熬山药粥,忙得不可开交。锅下冒出的青烟,锅内升腾的热气,同尚未消尽的晓霭融成一片,广阔的庭院整个儿笼罩在灰蒙蒙之中,甚至辨不清物事,惟有锅下熊熊燃烧的烈焰,发出红通通的亮光。所见所闻,乱乱哄哄,就像着了火打起仗似的。五品这时才想到,熬山药粥竟用这样大个儿的山药,在这样大家伙的锅里煮!而自己,就为喝这口粥,才巴巴儿地从京都跋涉到越前的敦贺来。这一切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我们五品那值得同情的胃口,其实,这时早已倒掉了一半。
一小时之后,五品同利仁,同利仁的岳丈有仁,共进早膳。面前,一个带梁的大银锅里,漫然如同海水般装了满满一锅的,就是那可怕的山药粥。五品方才已看见几十个年轻后生,灵巧地使着薄刃刀,将堆得房檐高的山药,从一头麻利地切碎。然后,那些使女跑来跑去,你来我往,把切好的山药拾摄起来,放进一口口大锅里,拾摄起来,再放进去。最后,等到长席上的山药一根不剩的时候,便见几团热气,混合着山药味,甜葛味,从锅中冉冉升腾到晴朗的晨空。目睹这一切的五品,此刻面对着银锅里的山药粥,不等品尝,就已觉得腹满肚胀,恐怕一点也不夸张。——五品面对银锅,难为情地揩着额上的汗水。
“这山药粥,您从未喝个够。现在不用客气,只管喝吧。
岳丈有仁吩咐童儿们,又在桌上摆了几只银锅。每锅的山药粥,都满得几乎溢出来。本来就红通通的鼻子,现在越发红了,将锅里的粥盛出一半倒在大土钵里,闭着眼睛,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家父也说了,务请不要客气。”
利仁从旁不怀好意地笑道,劝他再喝一锅。吃不消的,只有五品。说得不客气,这山药粥,打一开始他就一碗都不想喝。如今,他捏着鼻子,勉勉强强才喝掉半锅。若再多喝一口,恐怕不等咽下去就会吐出来。话又说回来,倘若不喝,等于辜负利仁和有仁的一片厚意。于是,他又闭上眼睛,把余下的半锅喝掉了三成。最后,连一口都难以下咽了。
“实在感谢不尽。已经足够了。——哎呀呀,实在感谢不尽。”
五品说得语无伦次。显然他已尴尬透顶。胡子上,鼻尖上,淌着豆大的汗珠子,简直不像在寒冬季节。
“吃得太少啦。客人显然客气哩。喂喂!你们在干什么呐?”
童儿们随着有仁的吩咐,又要从银锅往土钵里盛粥。五品挥动着两手,像赶苍蝇一样,表示坚辞之意。
“不能要了,已经够了。……太失礼了,足矣足矣。”
若不是利仁这时指着对面屋檐说:“瞧那边!”有仁说不定还会劝个不停,要五品喝山药粥。幸好,利仁的声音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那座房子上。朝阳正洒在桧皮聋的屋檐上。炫目耀眼的阳光下,老老实实坐着一只毛色润泽的畜类。一看,正是前日利仁在荒郊枯野的路上,捉住的那只阪本野狐。
“狐狸也要吃山药粥哩。来人哪!赏它些吃的!”
利仁的吩咐当即照办。狐狸从屋檐上跳了下来,直奔院子去吃山药粥。
五品瞧着狐狸吃山药粥,回想起来此之前的自己,心中充满依依之情。那是受许多武士愚弄的他。是挨京都娃儿辱骂“你个酒糟鼻子!算什么东西2”的他。是穿着褪了色的短褂和裙裤,像条丧家之犬,仿俊在朱雀大路上,可怜而孤独的他。但同时又是将饱餐一顿山药粥的夙愿,独自珍藏在心的幸福的他。——他放心了,可以不必再喝山药粥了,同时觉出,满头的大汗,渐渐从鼻尖上干了起来。虽说天气晴朗,敦贺的早晨,依然寒风刺骨。五品忙不迭刚捂住鼻子,便冲着银锅,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一、祸起红玉球
话说末代皇帝溥仪退位,不久就被冯玉祥赶出了紫禁城,来到天津静园做了寓公。“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自然少不得有人追随服侍,街市上便出现了一些古里古怪的人。
说他们古怪不是留辫子穿马褂,是他们的做派。比如当时做买卖从来都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可这些人不管买东西还是卖东西,从来就是一口价,他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商家只要一还价,这些人掉头就走,任你再招呼也不理睬。这就叫大爷派头,说得好听是“虎死威风在”,说白了就是“吊死鬼擦胭脂——死要面子”。
那天,亨通当铺里来了一个辫子马褂,这人五十多岁的年纪,面白无须,进了门一拱手:“掌柜的生意好呀!”细声细气的一口娘娘腔儿,郑掌柜一听差点儿笑出来:这人八成是个那人!
清廷被驱做鸟兽散,那人手里准有好东西。郑掌柜赶紧让座上茶,那人摆摆手,拿出一个小锦盒,从里面取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红球儿,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子上。郑掌柜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这是上好的红玉。红玉本来罕见,红得这么鲜艳匀称更是难得,只是上面有一个没有钻透的小孔,好像是钻了半截儿又改了主意,用行话说是坏了品相。
郑掌柜正在心里头估价,那人先开了口:“当五十块大洋。”郑掌柜知道这种人的做派,没敢讨价还价,指指红玉球上的小孔说:“破了相了。”那人努努嘴:“你往孔里看看。”孔里能看到什么?郑掌柜挺好奇,对着亮处往孔里一看:小孔直达球心,外面的光亮透进去,眼前是一团艳丽的红光,红光里端坐着手托净瓶的观世音,就像坐在了太阳中间,把个观世音衬托得无比崇高庄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郑掌柜懂得其中奥秘,这是先在红玉球上钻一个米粒大的小孔,在小孔底部微雕一幅观音像,再给小孔里嵌上放大镜片,才能产生这种效果,这么巧妙的设计、这么精细的雕工,它的价值可就不止是红玉了!
那人可不知道郑掌柜心里在想什么,只道他嫌价高,一把抄起红玉球便走,郑掌柜叫起来:“留步留步,我没说不收呀!”赶紧跟那人商定了半年的当期,亲自写了当票,双手奉上五十块大洋。对这样的主顾一定要放长线,郑掌柜拱手作揖:“敢问爷尊姓名讳?”那人答道:“在下姓柳。”不等郑掌柜再套近乎,那人拿上大洋转身就走,郑掌柜不好硬留,顺口说了声:“柳公公慢走。”那人一愣,回头瞪了郑掌柜一眼,快步走了。
这笔买卖太划算了,郑掌柜如获至宝,高兴得对着门外射进来的阳光,往红玉球小孔里细看,才发现观音像旁边还有五个微雕小字:“不肯去观音”,郑掌柜想起来了,这正是普陀山“不肯去观音院”里的观音像呀!
郑掌柜正在走神儿,外面进来了两个身穿和服腰别洋刀的日本浪人,一个是塌鼻子,一个是独眼龙,不用说就是打架斗殴留下的揍相。塌鼻子一眼看见郑掌柜手里的红玉球,嘻嘻笑着伸出手来:“这个的、我的看看!”郑掌柜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说嘛才好。
自从小日本儿在中国驻了军,北平天津就来了不少日本浪人。郑掌柜听说过,日本浪人过去都是豪门大户豢养的“武士”,主子破落后成了丧家犬,仗着会点儿武艺到处招摇撞骗,说白了就是日本的流氓混混儿,可是混混儿跟混混儿不一样,中国混混儿们都是民不跟官斗,这些日本浪人却专跟中国的官府军警作对,倒是很少给商家百姓找麻烦。
进店就是客,郑掌柜量他们也不敢明抢,便把红玉球递了过去。独眼龙抢先接过来,学着郑掌柜的样子拿独眼往小孔里一看,哇哇怪叫起来:“大大的好!”塌鼻子也赶紧凑上来,看过之后却没有作声,独自转了会儿眼珠子,低声跟独眼龙咕噜了几句,独眼龙又叫唤起来:“这个的,我们的买了!”
看来他们是不懂规矩,郑掌柜赶紧拿回了红玉球:“这儿可不是古董店,当铺收了东西不能随便出手,只有过期死了当才能卖……”独眼龙不耐烦了:“不卖的我们的不走!”郑掌柜知道再说也是对牛弹琴,只好扭过头去不理他们。塌鼻子冷笑一声,冲着独眼龙一摆手,两个人各搬了一把椅子,一边一个,放在大门口两旁,盘起腿坐在椅子上,来了个二鬼把门,当铺的生意没法儿做了。
碰上这种事儿只好叫巡警,店家逢年过节都要给巡警送礼发红包,现在正是用他们的时候了。郑掌柜给伙计丢了个眼色,伙计悄悄从后门溜出去,不大工夫就请来了蔡巡长。
蔡巡长跟郑掌柜有多年的交情了,自打当巡警就没少收郑掌柜的红包,现在有了报答的机会,当然要亲自出马。他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眼冒凶光瞪着两个浪人,只等他们自己滚蛋。哪知两个浪人不吃这一套,掀开眼皮瞥了蔡巡长一眼,依旧盘着腿一动不动。蔡巡长脸上挂不住了,拿警棍敲敲门框:“坐在这里的不行,快快的开路!”两个浪人就像没听见似的,仰着脸只管翻白眼儿。蔡巡长火了,使劲儿地敲门框:“快快的滚蛋,别他妈找不自在!”
话音没落,独眼龙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一把夺过蔡巡长手里的警棍,“嗖”地扔到了对面房顶上。蔡巡长脸都气青了,掏出警笛就要召唤巡警。郑掌柜赶紧抓住他的手:“别吹别吹,你们在这儿打起来,我的店可就被砸烂了!”蔡巡长住了手:“依你说怎么办?”
郑掌柜把蔡巡长拉到一边儿,说了柳公公当红玉球的事儿,这种宝贝来历不明,闹起来肯定会漏了风。蔡巡长想了想说:“我也不愿意把事儿闹大,可这俩家伙怎么打发?”郑掌柜无耐地说:“我豁出去今天不做买卖了,就让他们坐着吧,看他们能耗到什么时候!”蔡巡长点点头:“也不能让他们耗着没完,我去找人帮帮你。”回头朝两个浪人狠狠啐了一口,窝着一肚子气走了……
观音不肯去(2)
二、观音不肯去
两个浪人守住了当铺,引来了好多人看热闹,来当东西的也不敢进门。一个当东西的想是急着用钱,犹犹豫豫地刚蹬上台阶,两个浪人“嗖”地拔出洋刀,盘腿坐在椅子上斗起刀来,“叮叮当当”刀光闪闪,吓得那人连连倒退,差点儿摔了个倒栽葱。
郑掌柜又气又怕,惹不起还躲得起,干脆躲进后堂里不出来了。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当铺门前看热闹的人们纷纷散去,两个浪人真有定力,依旧盘着腿端坐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当铺门口来了个“叫街的”,叫街的其实就是乞丐,这儿的乞丐分两种:一种“文叫”,一种“武叫”,文叫的会说数来宝,他们的本事就是现编词儿,先编的都是吉利话,哄得你高兴赏几个钱,你若是不给钱,他就开始胡说八道,什么话丧气就编什么话,有人怕搅了买卖只好给俩钱;武叫的就是光着膀子,手拿板砖在胸脯上边拍边叫,你给钱便罢,不给钱就拍得胸脯通红,再急了眼就敢往脑袋上拍,做生意的怕门前见血也只好给钱把他打发走。
来的这个叫街的人称“瘦猴儿”,瘦猴儿是文叫,他看看两个日本浪人没敢靠前,拿着两块牛肩胛骨做的“哈拉巴”,冲着当铺“呱嗒呱嗒”敲着念喜歌:
“掌柜的,发大财,
文武财神送宝来,
财宝多,老婆棒,
养了个儿子叫大胖!”
瘦猴儿连着念了好几段吉利话,见当铺里没有反应,一生气改了口:
“你不给,我不要,
省钱给你去抓药,
吃了药,不见效,
最后只好去上吊!”
瘦猴儿念完了见里面还没有反应,认定是两个日本浪人碍了事儿,便敲着“哈拉巴”骂了起来:
“掌柜的,不开口,
养了两条看门狗,
塌鼻子,独眼龙,
祖宗八代缺德行!”
两个浪人虽然半知半解,但听得出那词儿不是好话,独眼龙骂了声:“八嘎牙路!”一窜跳下台阶,拔刀向瘦猴儿脖子上砍去,瘦猴儿吓得一缩脖子,洋刀贴着头皮儿掠过,瘦猴儿“妈呀!”一声惊叫,抱着脑袋逃跑了。
到了打烊的时候,郑掌柜关不上店门,他知道讲不通道理,干脆开了个大价钱:“你们非要买也行,拿一根十两金条来!”独眼龙叫唤起来:“八嘎!你的良心坏了坏了的!”塌鼻子却不生气:“好好的,金条的我的拿来,红玉球的给我留下!”
两个浪人走了,郑掌柜这一夜也没睡塌实,开当铺最要讲求的是信誉,哪怕还差一个时辰,当期没到也不能卖人家的东西,今天为一根金条毁了信誉,往后还有人来登门吗?
第二天开了门,昨天被吓跑的主顾们都回来了,柜上忙得不可开交。郑掌柜正忙活,一个细嗓子叫道:“掌柜的生意好啊!”原来是柳公公来了。郑掌柜赶紧把他请到后堂,一口气说了昨天的事,柳公公听了默不作声,郑掌柜只好直言:“按说当铺不该问当物的来历,可我看这红玉球不像民间的,还是求您给我撂个底儿,遇上事儿才好心里头有数。”
柳公公知道瞒不住了,只好告诉郑掌柜:这个红玉球是他从宫里夹带出来的,卖给古董店虽然钱多一些,只是那里收了就要卖出去,店家买家都是内行,很快就会漏出风声来,所以只好把东西送进当铺,虽然当的钱不如古董店多,起码不会惹出麻烦。柳公公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柄玉如意,说是康熙爷传下来的宝贝,还要当五十块大洋。
玉如意晶莹剔透,确是上等的羊脂玉,又是一桩挺划算的买卖。郑掌柜马上把柳公公请进后堂,正拿放大镜仔细鉴赏时,蔡巡长溜达进来了。蔡巡长是常客,伙计自然不用通报,他一眼看到柳公公和玉如意就明白了,冷着脸问柳公公:“你当了红玉球又当玉如意,手里还有多少赃物?”柳公公摆起了派头:“这是怎么说话呢?我的东西都是皇上赏的!”蔡巡长喝道:“胡说八道!皇上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赏给你?现在把日本浪人都勾来了,闹出事儿来算谁的?走,跟我去趟警察署!”
一句话击中要害,柳公公软了下来,赶紧从腰包里掏出几块大洋塞给蔡巡长:“长官高抬贵手,现在是树倒猢狲散,皇上也顾不得我们了。我们这种人没儿没女,下半辈子全靠这几件东西养老啊!”见柳公公服了软,蔡巡长伸手接下了大洋:“看你也有难处,算了吧,下回来当东西小心点儿,别他妈再把日本浪人招来!”柳公公喏喏连声,催着郑掌柜写了当票,拿上五十块大洋走了。
蔡巡长得意地朝郑掌柜挤挤眼,接着问郑掌柜是怎样把两个浪人打发走的,郑掌柜说了开价一根金条的事,蔡巡长乐了:“好!论起敲竹杠,我这两下子比您可差远了,您这是周瑜打黄盖,两个王八蛋浪人情愿挨宰!”郑掌柜摇摇头:“我可不想敲竹杠,他们真拿来金条也不能卖!”蔡巡长一愣:“你财迷疯了?一根金条还嫌少呀?”
跟蔡巡长有嘛说嘛,郑掌柜给他讲了这里边的缘故:那是唐朝咸通年间,有个日本和尚来中国游方,求来了五台山寺院里的一尊紫檀木观音像,打算带回日本去供奉,哪知连续三次出海都遇到了大风大浪,每次都把船吹回了普陀山。日本和尚方才明白,这是观音不肯离开中国,他只好停在了普陀山,在山上建了一座寺院供奉,这就是现在的“不肯去观音院”。
蔡巡长沉默了好久才说:“我明白了,观音不肯去,咱们更不能忘了祖宗,给座金山也不能卖!”
观音不肯去(3)
三、叫街斗二鬼
蔡巡长要去找人帮帮郑掌柜,便急匆匆地走了。郑掌柜也没闲着,想好了主意跟日本浪人周旋。不到两个时辰,两个日本浪人果然来了。
塌鼻子把一根金条扔在柜台上:“快快的,红玉球的拿来!”郑掌柜早就打算找岔子刁难两个浪人,他看那根金条颜色发暗,多半儿是成色不足,正要拿起来细看,大门外一声吆喝:“掌柜的发财啦!”紧接着听见板砖拍得胸脯“砰砰”响,这是武叫街的来了,郑掌柜让伙计给了几个钱,可是板砖还是“砰砰”地响个不停。
郑掌柜奇怪了,甩下浪人到门外一看,原来是武叫街的“杨疯子”。杨疯子膀大腰圆半疯半傻,平时来讨钱也不死缠烂打,店家有零钱就给几个,不想给就说今儿没开张,杨疯子也就走了,今天多半儿是又犯了傻,给了钱反倒不走了。郑掌柜又丢给他几个钱,杨疯子捡起来掖进腰里,抄起板砖又照胸脯上“砰砰”地拍起来。
郑掌柜火儿了:“杨疯子!再不滚我叫巡警了!”郑掌柜知道,叫街的最怕巡警,看见巡警就赶紧躲起来,等巡警走远了才敢再叫,否则被巡警堵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警棍,保准半个月起不来炕。
这次杨疯子竟然不怕,照样儿“砰砰”拍胸脯,招来了好多人看热闹。郑掌柜脑瓜一转,估摸他可能是蔡巡长派来搅局的,索性也抄着手看热闹,把两个浪人晾在了店里。
塌鼻子挺有耐心,独眼龙可忍不住了,一下子跳了出来,指着杨疯子大叫:“你的,快快滚蛋的!”杨疯子大怒:“去你妈的小日本儿,你他妈的才该滚蛋呢!”独眼龙故技重施,大喝一声拔出洋刀,照准杨疯子的脖子砍去。杨疯子可不吃这一套,挺着脖子一动没动,独眼龙赶紧抬手,洋刀“嗖”地贴着杨疯子的头皮掠过,杨疯子连眼皮都没眨,围观的人们一齐叫起好来。
独眼龙吃了窝脖儿,提着洋刀不知所措,塌鼻子赶紧跑出来解围,要把独眼龙拉进当铺。杨疯子却不干了,跳过来挡住去路,把左手里的板砖丢到了独眼龙脚下,举起了右手里的板砖,围观的人们更是大声叫起好来。
这是武叫街的规矩:你不给钱行,可是不能打骂,否则他就要跟你叫板,比着拿板砖拍自己的脑袋,看谁拍得狠拍得重,你赢了他滚蛋,你输了就得给他赔礼赔钱。
独眼龙不懂这一套,只当杨疯子举起板砖要拍他,急忙捡起脚下的板砖,“啪”地拍在了杨疯子的脑袋上,杨疯子脑袋上登时冒出血来,晃了两晃倒下了!
这一下可是茅坑里扔炸弹——激起了公愤(粪),人堆里几个看热闹的年轻人气急了,捡起地下的砖头瓦块就砸了过去,大伙儿一看也不骂了,都跟着一通乱砸,两个浪人被雨点般的砖头瓦块砸得哇哇直叫,抱着脑袋逃进了当铺。大伙儿哪里肯放,举着砖头就要往里冲,郑掌柜慌了,若是让这些人冲进去,店里可就要砸烂了,赶紧跑上去阻拦,可是拉住一个冲上去两个,急得郑掌柜嗓子都喊哑了。
正在乱成一锅粥,忽听一阵警笛响,蔡巡长带着几个巡警跑过来,拦住众人喝问缘故,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讲了事情的经过。蔡巡长看看倒在地上的杨疯子,正要过去查看伤情,两个日本浪人从店里闪出来,打算趁着乱溜走,蔡巡长大喝一声:“哪里跑!”命令巡警:“把他俩带到警察署去!”
巡警们“呼啦”一下涌上去,两个浪人对视了一眼,“嗖”地拔出洋刀,背对背靠在一起,对着围上来的巡警们,狗咬尾巴似地转起圈儿来。
巡警们没见过这种阵势,一个大个子巡警照着独眼龙一棍打下,独眼龙挥刀迎上去,只听“唰”地一声,警棍被削作两截,吓得大个子赶紧后退。独眼龙跟塌鼻子趁势逼上来,挥舞着洋刀企图突围,围观的人们吆喝起来:“砸狗日的!”抄起砖头瓦块又砸了过去,两个浪人舞起洋刀招架,哪里抵得住雨点般的砖头瓦块,独眼龙腿上挨了一砖头,疼得一瘸一拐,圈子也转不动了,塌鼻子嘴上挨了一瓦块,砸掉了两个门牙,满嘴都是血沫子。
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蔡巡长连推带踹,赶着巡警们挡在了浪人前面,人们怕伤了巡警,只好住了手。这样僵持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蔡巡长跑到对面的洋行里打了个电话,回来对着两个浪人喝道:“把刀放下!我已经通知了你们领事馆,都去警察署解决问题,快走吧!”
两个浪人一听有领事馆出面,赶紧把洋刀别在腰里,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催着巡警快走。蔡巡长冷冷一笑,命令巡警搀上满头是血的杨疯子,又招呼郑掌柜:“你也跟去做个证。”
一行人才走出不远,一辆插着膏药旗的小轿车飞快地驶来,冲到队伍跟前“嘎”地紧急刹车,人们正在愣神儿,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小胡子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冲着两个浪人一招手,两个浪人飞快地钻进了车里。蔡巡长才要命令巡警们拦车,小胡子冲蔡巡长叫道:“你们有话到领事馆说!”脑袋一缩,小轿车开起来就走。当铺前的人群还没有散去,见状一起冲上来,不知谁大叫一声:“砸狗日的!”
人们一齐动手,捡起砖头瓦块追着小轿车猛砸,蔡巡长哪里拦得住,眼看车窗玻璃碎了,膏药旗打掉了,小轿车上砸出了一片大坑小坑,拖着一溜儿黑烟逃跑了。
蔡巡长又是跺脚又是叹气:糟了,惹出外交纠纷了!
观音不肯去(4)
四、天地有正气
事儿闹大了,最害怕的是郑掌柜,纠纷出在自己的当铺,日本人没事儿还要找邪火,何况这次砸了领事馆的车!
郑掌柜提心吊胆地等着消息,等到第二天,蔡巡长垂头丧气地来了,领章上少了一个花。他告诉郑掌柜:咱们的政府惹不起日本人,赔了好多钱才算了事,自己也被署长骂了个狗血喷头,降一级留职查看。这样虽然应付了领事馆,两个浪人却未必甘心,少不了还要来捣乱。
看郑掌柜愁容满面,蔡巡长又告诉他:“瘦猴子杨疯子都是我叫来的,本来是想把两个浪人赶走,没想到他们竟敢拍了杨疯子的脑袋。叫街的都是一帮死党,打一个惹一帮,准会找他们报仇。我告诉巡警们都装看不见,让小日本儿尝尝叫街的厉害!”
连累了蔡巡长,郑掌柜好生过意不去,拿了十块大洋塞过去,让他给署长送份大礼,买一个早点儿复职。十块大洋是蔡巡长两个月的饷钱,郑掌柜挣钱也不容易,蔡巡长实在不好意思收,郑掌柜硬把大洋塞进他的兜里,蔡巡长拗不过郑掌柜,叹口气走了……
当铺里闹了事儿,生意冷冷清清,郑掌柜正打算早点儿打烊,日本领事馆那个小胡子来了。
郑掌柜冷眼看着他,板着脸不说话。小胡子却是厚脸皮,只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牛哄哄地架起了二郎腿。郑掌柜也不好把他推出去,只得问他有何贵干,小胡子方才开了口,自我介绍是领事馆的翻译,他告诉郑掌柜:大日本一贯主张中日亲善,浪人们也并非故意闹事儿,因为很快就到日本天皇的寿辰了,浪人们是想买件贺礼献给天皇,这红玉球正好对了路。你想想,日本是日出之国,如果把观音的雕像换成天皇,让天皇坐在太阳中间,那不正是普照天下吗!
郑掌柜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们既是日出之国,那就让天皇在他们国里坐着好了,红玉球里是中国的不肯去观音,凭嘛让日本天皇坐在里头?”小胡子冷笑:“你只管赚大钱,谁坐里头关你屁事?观音又不是你祖宗!”郑掌柜实在忍不住了:“中国人总是你祖宗吧!你就不怕把他们气得从祖坟里跳出来?”小胡子气急败坏:“你、你他妈有种,咱们……骑驴看唱本!”郑掌柜朝外一挥手:“不送!”小胡子抬起屁股,急头白脸地滚蛋了……
贼去了关门,郑掌柜看看天已经黑了,正要招呼伙计上门板,一个黑影闪进了当铺,把郑掌柜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柳公公。郑掌柜赶紧打发走伙计,请柳公公坐下说话。看来柳公公不知道当铺出了事儿,笑嘻嘻地拿出了一方鸡血石印章,要郑掌柜掌眼。郑掌柜数落柳公公:“你有东西为嘛不一气儿拿来?还来惹是生非呀!”柳公公莫名其妙,待听了砸车经过也害怕了,赶紧给张掌柜作揖:“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只要三十块大洋,得了钱我就回乡下养老去了。”
三十块实在很划算,郑掌柜只盼他早点儿消失,马上拿出了大洋:“你拿了钱赶紧走,千万别再露面了!”
柳公公连连点头,揣上大洋就出了门。郑掌柜看着他上了大街,刚要转身进店,忽听一阵马达响,一辆黑轿车如飞驶来,猛然停在柳公公身边,两个黑衣人紧跟着从车里跳出来,架起发愣的柳公公塞进了轿车,没等郑掌柜回过味儿来,黑轿车呜的一声疾驶而去。
糟糕!郑掌柜急忙叫伙计去找蔡巡长。过了一会儿,蔡巡长匆匆跑来,听了郑掌柜的报告也愣住了,是谁绑架了柳公公呢?两个人正在猜测,外面有人砰砰敲门,郑掌柜从门缝里一看,却是武叫街的杨疯子,郑掌柜怕他在门外折腾,只好放他进来。杨疯子现在没有了疯傻样儿,看见蔡巡长赶紧报告:“您在这儿正好!刚才瘦猴儿告诉我,他看见有个人从当铺里出来被绑架了,动手的好像是日本浪人!”
蔡巡长点点头:“我猜也是他们。”杨疯子说:“我们往常没少挨巡警的揍,按说我不该帮你管闲事,还让他们把脑袋拍了。可我再孬也是中国人,不能让小日本这么横行霸道!你们信得过我就说说缘故,我帮忙也要帮个明白。”
郑掌柜看看蔡巡长,蔡巡长点点头,郑掌柜就一五一十地讲了事情的经过。
杨疯子猛地一拍胸脯:“好!观音不肯去,咱们更不能丢祖宗的脸!别看我一个大字不认得,可我听说书的讲过文天祥,上有天,下有地,做人就得有股子正气!你们既然信得过我,我也不瞒你们了,我就是叫街帮的帮主,平日里装疯卖傻可不卖良心,这件事我管定了!”
郑掌柜乐坏了,蔡巡长也挑起了大拇指,杨疯子想了想接着说:“要保住红玉球我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把红玉球存在我手里,不管谁来买谁来搜,就说是太监让我来赎走了,他们有本事就来找我,天大的事我顶着,等事情过去再原物奉还,可我拿不出五十块大洋押给你,掌柜的看着办吧。”
只要能保住红玉球又不招来灾祸,五十块大洋算个嘛!郑掌柜又看看蔡巡长,蔡巡长又点点头,郑掌柜拿来红玉球交给了杨疯子。
观音不肯去(5)
五、谁的脑袋硬
第二天,当铺开门不大工夫,两个日本浪人就来了,塌鼻子牛烘烘地把一张纸片往柜上一拍:“赎当!”郑掌柜拿起来一看,正是红玉球的当票!
郑掌柜早想好了对策:“不对头吧?太监已经托付别人把红玉球赎走了,这当票肯定是假的!”塌鼻子火了:“八嘎!当票是太监给我的!”郑掌柜想证实太监的下落,冷笑一声说:“好啊,那你就叫太监来对质吧!”塌鼻子正在转眼珠儿,独眼龙大叫起来:“你的,良心坏了坏了的!红玉球不交出来死了死了的!”
话刚落音,当铺门外“哈拉巴”呱嗒呱嗒响起来:
狼吃肉,狗咂嘴儿,
禽兽不如小日本儿,
中国人,有骨气,
咱们的观音不肯去!
郑掌柜哈哈大笑起来,伙计们也跟着拍巴掌叫好。独眼龙大怒,一蹿跳了出去,他原以为只是文叫街的瘦猴儿,没想到旁边还站了十多个武叫街的,手拿板砖怒目而视,独眼龙没了脾气,干瞪眼不敢动了。
杨疯子把手里的板砖丢给独眼龙:“那天你拍了我,今天你先还账!”独眼龙现在知道武叫街的规矩了,捡起那块砖掂了掂,硬邦邦沉甸甸,他练过柔道,可没练过拍脑袋,心里不禁有些发虚,杨疯子看他不敢动手,叉开双腿哈哈大笑:“害怕了?好,不敢拍也行,你从我裤裆底下爬过去,爷爷就饶了你!”
武士道岂能钻裤裆,独眼龙看看塌鼻子,指望他想出个抽身之计,十几个武叫街的却等不得,手拿板砖吆喝着围了上来。独眼龙知道没有退路,狠狠心一砖拍下去,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脑袋上淌出血来,独眼龙只觉头昏腿软,硬撑着没有倒下。
杨疯子叫了声:“好!老账还完了,咱俩再比比谁的脑袋硬!”摆开架式运了口气,双手举砖照自己脑袋上猛地一拍,板砖“咔嚓”一声粉碎,杨疯子面不改色地抖掉头上的碎砖渣子:“该你拍了!”
瘦驴拉硬屎,独眼龙豁出去了,也学着杨疯子的样子憋了口气,咬着牙一砖拍了下去,又是“砰”的一声闷响,板砖断作两截儿,独眼龙瘫在了地下。
塌鼻子“哇”的一声,扑上去救护独眼龙,杨疯子一把拉住他,从一个叫街的手里接过两块板砖,拿了一块丢给塌鼻子:“该咱俩比了!”塌鼻子急忙摇手:“我的不比,我的不比!”搀起满头是血的独眼龙就要走,杨疯子横身挡住:“想走?没那么容易!把你们抢走的当票交出来!”举起板砖逼了上去,叫街的也一齐吼叫起来。
塌鼻子大叫:“你们的人多,打架的不要,明天的,我的让太监来说话!”杨疯子还要逼上去,郑掌柜一把拉住了他:“放他走,看他敢不敢把太监带来!”杨疯子明白了,郑掌柜是想找机会把柳公公救出来,冲着叫街的们一挥手,大伙儿让开了一条路,塌鼻子拖起独眼龙,夹着尾巴逃跑了……
郑掌柜心里高兴,招呼众叫街的:“大家伙儿辛苦了,咱们去酒楼喝个痛快!”叫街的都欢呼起来,跟着郑掌柜来到当铺对面的大酒楼,郑掌柜吩咐跑堂的只管上好酒好菜,这些人也不会客气,大碗酒大块肉猛吃起来。
凭郑掌柜的身份,做梦也想不到会跟叫街的一起喝酒,一者是心里头高兴,二者也是受了这些人的感染,郑掌柜也放开了,跟他们称兄道弟吆五喝六,比往常喝斯文酒痛快多了。
喝得高兴,瘦猴儿敲起“哈拉巴”助兴:
郑掌柜,来请客,
跟咱叫街的一起坐,
杨疯子,玩板砖,
专拍浪人不伤咱!
郑掌柜实在好奇,推推洋洋得意的杨疯子:“你们都会硬气功吧?”杨疯子拿来两块板砖递给郑掌柜:“你掂掂。”郑掌柜接过来掂了掂,一块轻一块重,杨疯子拿过那块轻的在桌角上一磕,砖断了,原来里面是空心的!杨疯子哈哈大笑:“我们要是会硬气功就不叫街了,开场子卖艺多来劲儿呀!”
杨疯子告诉郑掌柜:这是他们专门在窑上定做的空心砖,这种砖拍起来声音大,叫街的时候又省力气又不疼,到了比拍脑袋的时候就给人家实心的,自己用空心的。空心砖使点儿劲一拍就碎了,谁也看不出是假的,用实心的可就吃了大亏,上次独眼龙拿实心砖拍了杨疯子,这次也该他尝尝滋味儿了!
郑掌柜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挺感动,这是叫街的赖以为生的秘诀呀,今天竟泄露给他这个外行,这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了!自己人说话直来直去,郑掌柜便问他往后怎么对付日本人,杨疯子笑道:“咱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你只管放心喝酒,我准让他小日本儿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郑掌柜乐得放心喝酒,大伙儿喝得正热闹,当铺伙计跑来给郑掌柜送信,说蔡巡长在当铺里等他有事商量,郑掌柜只好让大伙儿先喝着,自己赶紧跑回当铺来。
观音不肯去(6)
六、板砖做纪念
蔡巡长正在屋里转磨,一见郑掌柜就叫:“你还有心思喝酒!这事儿闹大了!”原来日本领事馆把柳公公盗卖宫中古董的事通知了溥仪,溥仪已经派人报告了当局,要找郑掌柜追还赃物。郑掌柜慌了,钱财损失是小事,收买赃物是要吃官司的!
郑掌柜赶紧问蔡巡长:“当局说嘛了?”蔡巡长说:“当局对日本人也是又恨又怕,好在是溥仪要追赃,打官司也是中国人的事,跟他们日本人没关系,所以要他们先把柳公公交出来,等调查清楚再说,可是日本人说柳公公把当票给了他们,一定要赎回红玉球才能放人,现在两边正交涉呢!”
这事儿麻烦了,当局来追赃还好一些,自己可以装作不知情,大不了花钱免灾,红玉球总归还在中国人手里,如果真下了命令,一定让日本人赎走红玉球怎么办?两个人正在商量对策,伙计通报柳公公来了!
郑掌柜和蔡巡长又惊又喜,急忙迎了上去,却见柳公公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两眼发直脸色铁青,好像是喝醉了酒。两个人赶紧请他坐下,只见柳公公突然抱住肚子,喉咙里咕咕响了两声,猛地一张嘴,“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咕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郑掌柜吓呆了,还是蔡巡长惯见凶案,上前摸摸柳公公没了脉动,再试试口鼻也没了呼吸,看他那七窍流血的样子就是中了毒。蔡巡长急忙冲出当铺,只模糊地看到远处有一辆黑轿车,一闪就不见了。蔡巡长没有办法追踪,只好告诉郑掌柜保护现场,自己赶紧去报告警察署。
看到蔡巡长跑远,郑掌柜招呼伙计赶快关门,大门刚关上,门外突然跑来了二十多个日本浪人,冲着当铺哇哇大叫,塌鼻子叫得最凶:“我的看见太监的进去了,你的叫他出来说话,我要赎红玉球的!”接着乒乒乓乓砸起门来。
这一闹惊动了对面酒楼里那些叫街的,推窗一看又是浪人来闹事,杨疯子狠狠把酒碗摔在地下:“来得好快呀,弟兄们,就按照咱们商量好的办,跟我上!”大伙儿一声呐喊,一齐冲下楼去。
当铺门前,二十多个浪人和十几个叫街的摆开了阵势,斗殴一触即发。塌鼻子冷笑:“打架的你们的不行,红玉球拿来的最好!”杨疯子喝道:“太监让我把红玉球赎出来了,想要红玉球拿金条来!”
塌鼻子不信:“你的撒谎!红玉球的拿出来,我的看看!”杨疯子从怀里掏出了红玉球,把那个小孔凑到塌鼻子眼前:“看见了吧?你的金条呢?”塌鼻子也从怀里掏出来一根金条,一手递金条一手来接红玉球,杨疯子嘻嘻一笑,又把红玉球揣进了怀里:“一根金条的不行,我要两根!”塌鼻子大怒,骂了声:“八格牙鲁!”扬手给了杨疯子一个大耳光,杨疯子大叫一声,一脚踢在塌鼻子裤裆里,塌鼻子捂着裆倒在地下,哇哇号叫着打起滚儿来。
两伙人都急了眼,嗷嗷叫着一哄而上,叫街的举起板砖就砸,日本浪人早有准备,一头扑进叫街的怀里,扭在一起厮打起来。日本浪人都会柔道,乒乒乓乓把叫街的摔倒了好几个。杨疯子眼看吃了亏,急忙打了一声呼哨,叫街的马上后退几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照着浪人的脸上掷去,纸包在浪人的脸上爆裂,一股刺鼻的石灰味儿随着白烟弥漫开来,浪人躲避不及,一个个捂着眼睛哇哇号叫。叫街的得了手,扑上去一顿拳打脚踢,揍得浪人鬼哭狼嚎。
正在这时,蔡巡长呜呜地吹着警笛,带着几个巡警跑了过来。巡警看到叫街的占了上风,谁也不去动手阻拦,只在嘴上吆喝叫喊。蔡巡长生怕闹出人命,喝令巡警动手把他们拉开。别看巡警平时常常追打叫街的,现在可知道该向着谁,自然而然地就要“拉偏手”,都上去推搡浪人,有的还趁机下绊子,这一来叫街的更得了手,大板砖拍得浪人头破血流。
这时有几个浪人揉开了眼,一看原来是巡警拉偏手,气得返回身打起巡警来,巡警的手早就痒痒了,现在可是有了借口,抡起警棍奋勇参战,蔡巡长喊巡警,巡警装听不见,喊杨疯子,杨疯子不理睬,整个乱成了一锅粥。
倒在街边的塌鼻子裆里疼得轻了些,爬起来刚要参战,却见杨疯子一个跟头从混战的人堆里跌出来,骨碌碌恰好滚到塌鼻子身边,红玉球也从怀里掉了出来,看样子是被浪人摔昏了。塌鼻子大喜,赶紧抓起红玉球揣在身上,跳起来大叫了一声日本话,这一声可比蔡巡长的警笛管用,浪人急忙摆脱了各自的对手,顶着雨点般的拳脚警棍,架起几个受伤的浪人,跟着塌鼻子就跑……
蔡巡长费了好大劲儿才拦住了大伙儿的追击,郑掌柜也赶紧打开门,查看有没有人受伤。一通忙乱之后,大伙儿才发现不见了杨疯子。郑掌柜知道红玉球在杨疯子身上,急得一个劲儿地跺脚,蔡巡长也顾不得这么多,当铺里还躺着一个死人呢!
这次事儿可真是闹大了,大伙儿都以为要惹出一场大官司,没想到斗殴过后风平浪静,直到蔡巡长从警察署回来才知道:日本方面竟然没有提出抗议,柳公公之死也没有人追究,这一来正对了当局的心思,干脆就当没这回事儿了。
蔡巡长只好来料理后事,郑掌柜掏钱买了口好棺材,把柳公公当作无主尸埋到了城外义地……
红玉球丢了,郑掌柜痛惜不已,杨疯子下落不明,郑掌柜满腹狐疑,到处打听杨疯子的下落,可那些叫街的众口一词,都说杨疯子带着红玉球逃跑了。过了几天,郑掌柜又听到玉器行里传说,日本浪人正在出高价寻找匠人,要改雕一个红玉球里的画像。难道浪人把红玉球搞到手了?郑掌柜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急得干瞪眼没办法。谁知过了几天,日本浪人也到处寻找起杨疯子来。郑掌柜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反倒盼着杨疯子跑得越远越好。
日子久了,红玉球的事儿渐渐被人们淡忘了,叫街的照旧叫街,郑掌柜照旧做生意,蔡巡长告诉郑掌柜:好多日本浪人去了东三省,那边儿八成要出麻烦,这边儿的街面上倒清净多了。
一天傍晚,郑掌柜正在后堂吃晚饭,忽听门外敲起了“哈拉巴”:
郑掌柜,别发愁,
别怕丢了红玉球儿,
红玉球,换板砖,
留下板砖做纪念!
郑掌柜心里一动,放下饭碗正要出去,伙计送进一块板砖来。郑掌柜接过板砖,掂了掂是空心的,却听到砖里面“骨碌骨碌”响,郑掌柜仔细看看板砖,中间有一道细细的裂纹,好像是两截断砖粘在了一起。郑掌柜蓦然省悟,拿起板砖一磕,板砖断做了两截,里面滚出来一个红玉球!
郑掌柜大喜,赶紧往小孔里看看,不肯去观音仍旧端坐在红光里。郑掌柜现在明白了:日本浪人抢走的红玉球是假的!街上有的是能工巧匠,只要有真东西做样子,没有仿不出来的假货。只是杨疯子的安排实在高明,在双方打架时故意装作摔昏了,让塌鼻子抢走了假球。但杨疯子也知道,这种假货瞒不过内行,日本浪人早晚会发现上当,所以就趁乱失踪了,故意让郑掌柜到处找他,放出他带着红玉球逃走的消息,日本浪人只顾到处去抓他,当然就不会找郑掌柜的麻烦了……
杨疯子躲到哪里去了呢?郑掌柜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唉!等着吧,谁愿意背井离乡呢,听说东三省那边要开仗了,等咱们打跑了小日本儿,他一准儿还要回来叫街的!
印度的南面有一个很像一滴大水滴的国家,名叫斯里兰卡。它的位置已接近赤道,天气很是炎热。这个国家物资丰富,人民勤劳,国内有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照说,人民是可以生活得很好的,可惜当时它被英国帝国主义霸占着,人民都过着贫困的生活。
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初。在离开城市不远的一个村庄里,住着一户有钱人家。这人家只有一个男孩,名叫乌帕里。乌帕里是个既不幸又幸运的孩子:他7岁死了妈妈,后来爸爸娶了一位后妈。后妈虽然不喜欢他,可也不虐待他,只是任他玩去。乌帕里长得身高体壮,脑袋特别大。因为爹不管妈不管,所以他就成了村里有名的淘气鬼。他爸爸是个酒鬼,只要一杯酒在手,死了人也不管,只叫一个小仆人吉纳去侍候这个宝贝儿子。这样一来,顽皮有了伴,乌帕里更是如虎添翅。他逃学、钓鱼、游泳、偷水果,什么好玩就玩什么。
这一天,乌帕里和5个小伙伴聚集在一起玩山。这次他们是玩打猎的游戏。他们先各自找来一方毛巾包在脑门上,用绳子扎实了自己的裤管,再用一根粗绳子系在自己的腰间。这副模样既凶狠又精悍,比猎人还要凶三分,他们部觉得很满意。然后,他们又各自去做了一张弓,削了一把竹箭,弓背在背上,箭插在腰间。他们5个出发没多久,就看到前面有一条狗。乌帕里一声招呼,5个人分四而包抄过去,刚要接近这头大猎物,它已发现了他们,“汪”的一声叫,撒开腿一溜烟跑了。5个人连眼睛眨一下的时间都没有,狗已不见了踪影。乌帕里大叫晦气。他们又去猎取兔子、鸡、鹅什么的,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因为这些家畜家禽全由人管着,还没等他们发箭,大人们已经骂出声来,逼得他们只好乖乖儿撤退。他们正觉得没劲,突然,乌帕里一拍自己的大脑袋说:“看,猎物就在眼前呀。”他的手一指井口4个正在洗菜、洗衣服、有说有笑的姑娘。嗯,这个主意不坏。马上,5个小淘气弯下腰屈着身,分头悄悄儿潜行过去。4个姑娘正说得上劲,压根儿没注意这5个小鬼在顽皮什么。突然,“籁”的一声,一支短短的尖头竹箭飞来,“噗”的一声打在一个姑娘的手臂上。这姑娘尖叫一声,一摸,血已经出来了,她疼得哭了起来。5个小鬼一见闯了祸,连忙溜之大吉。
马上,这件事传遍了全村,说有5个小流氓在欺负姑娘。村长来到乌帕里家,用手指叩着桌子面,对乌帕里的爸爸说:“我说啊老弟,你可得管教管教你的儿子了!这么小,大概还没10岁吧?就这么淘气,大起来还得了?”爸爸大怒,抽出皮带要狠狠刮乌帕里一顿了,幸亏后母拉住了他,劝他另想办法惩罚他。
乌帕里知道自己闯下祸,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家偷了几个钱,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了小仆人吉纳,一起出走了。
他们一路上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巴塔瓦都吉萨。这里是偏僻的农村,人口稀少,风景优美,边上又有一个科加拉湖,他们决定在这里歇下脚来。
他们俩称是兄弟两个,爹娘早亡,只好到处流浪。这话博得了一个名叫波迪的农民的同情,就收留了他们两个在家落脚,起初这些日子,两个孩子对这里的生活感到很新鲜,就很安份地帮助波迪耕田、打野猪,日子倒也过得很舒但。但是,过不了多久,两个人顽皮好奇的天性又暴露出来。他们听说科加拉湖中有一个神秘的小岛,人称“蛇岛”,相传岛上森林密布,妖怪和毒
蛇遍地都是,已有百把年没人敢上那里去了。当地人最敬畏的是毒蛇,凡是屋里院子里见到毒蛇,总不敢贸贸然将它们打死,只是小心谨慎地将它们包在席包里,然后划着小船送它们上岛。最叫人不敢上岛的是岛上有个妖怪:每到夜间,岛上会出现一朵忽隐忽现的火光,人们在说,这是岛上一个独眼妖怪的眼睛在熠熠发光。这些故事引得乌帕里神驰意往、魂牵梦索,他很想亲自去探一次险。
杭州城南举人周平风赴京赶考,路上与杭州城北举人李孝庆相遇,两人结伴同行。
周平风问李孝庆,您是哪里人氏?
李孝庆答道,杭州城北。
周平风高兴道,咱是老乡,我居住杭州城南。
周平风又问道,杭州城北有个李剑,据说很坏,你可认识?
李孝庆看了一眼周平风,答道,我不认识。请问,李剑如何坏法?
周平风冷笑道,此人奸诈,鬼点子多,经常帮人打官司,刁难官府……
李孝庆“啊”了一声,深有所思道,我好像,也听说过此人。
周平风与李孝庆是老乡,一同赴京赶考,便一路同行。二人谈古论今,性情投合。是日,周平风与李孝庆来到京城,二人同住一个客栈,各自温读应考。
这日,李孝庆来找周平风,我想拜访朋友,想借你折扇一用如何?
周平风的纸扇,从没离过手,他有些为难。但细想,自己与李孝庆已是朋友,就爽快地答道,尽管拿去使用便是。
李孝庆接过纸扇,感谢道,拜会朋友后,即刻奉还。
几日过去,李孝庆出入自如,经常从周平风门前经过,从没还扇的意思。甚至,李孝庆摇着折扇来与周平风聊天,谈笑风生,像摇着自己的扇子一样,从不言还扇之事。
周平风心里不悦。
李孝庆虽然穿着蓝布大衫,文质彬彬,还算体面。但从李孝庆大衫衣角断线开口处,周平风判断,李孝庆是个穷苦潦倒的书生。周平风小眼珠转动,心里飞速盘算,这把折扇,扇面唐寅题字,价值连城,是祖上流传下来的传世之宝,岂能流入他人之手?周平风又一想,李孝庆虽然贫困,从言谈举止,算得上乘,不像偷鸡摸狗之辈。兴许,一时健忘,误以为自己折扇,用几天想起,自然归还。
又过几日,李孝庆依然来去自如,不言还扇。
周平风起疑。周平风实在按捺不住,笑着对李孝庆道,李兄,你已拜会过朋友了,折扇应还于其主了吧?
李孝庆闻听,脸色剧变,愠怒道,折扇,乃我家传之物,怎言是你的?
周平风窘迫,一时回不过神来,气急言道,你……你……我好心借你拜访朋友……
李孝庆不等周平风说完,断然道,此扇乃我家传世之物,有唐寅墨宝为证!
周平风气得难以言表,不得不扔下一句,咱公堂上见!周平风祖上世代为官,官官相连,岂能怕你一个穷酸书生!
京城县衙,衙役声声“威武──”
周平风、李孝庆跪在堂下。
县官大人一声断喝,大胆李孝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骗取他人财物,从实招来!
李孝庆抬头,慢慢回道,县官大人,此折扇,乃我家传之物,随身携带多年,熟识如我筋骨,何言骗取!李孝庆说着上前,扬了扬手中的纸条,对大人说道,我的凭证尽在纸上,望大人如实验证。
县官大人展开纸条,见纸条写着凭证,下角写着:事成赠银百两,顿时舒展眉梢。县官抬头问周平风道,周平风,本官问你,你说折扇是你的,折扇几根扇骨?折扇重量多少?
周平风回道,县官大人,祖父赐我折扇,如获至宝,珍藏在身,从没数过折扇扇骨,也不曾称过重量。
此时,文书后堂验证,回禀道,回大人,折扇扇骨九株,重六两八钱。与李孝庆说的一丝不差。
县官听到禀报,白眼珠上上下下翻滚了几遭,怒斥道,周平风听着,事实铁证如山,无可辩驳,你们本为同路赶考考生,理应友谊相处,你竟敢诬陷他人!
县官缓了口气,想起与周平风伯父之辈旧交,厉声斥道,念你读书之人,免你皮肉之苦,下堂去吧!
周平风败了官司,垂头丧气,拂手而去。
李孝庆追赶上前,拉住周平风笑道,周兄且慢,还你折扇。
周平风气急败坏,大声道,折扇不是我的!
李孝庆心平气和地说道,周平风莫生气,物归原主。
李孝庆又说道,你知道杭州城北,那个李剑么?
周平风一愣,站住了。
李孝庆说道,李剑就是我,我就是李剑!我李某并非坏人,更不刁诈,吾才,需为天下民众所用。
白云川的爷爷要回牧场去了,牧场还有一群羊。尽管羊圈的土墙上插满了做成“门框”状的秫秸套子吓唬多疑的狼,但是时间长了恐怕狼也会变得大胆。云川住在姥爷家里,父母都在城里打工,因为是星期六,他非得要跟爷爷去牧场玩一天。
爷爷拗不过孙子,只好带着云川一起走,牧羊狗赛虎温顺地跟在他们身后,活像一个忠诚的保镖。他们走出村子不远,太阳就落山了,接着月亮就渐渐明亮起来,山道显得十分寂静。
云川很快就觉得头皮发麻,暗里拉拉爷爷的手,爷爷没什么反应,只“哦”了一声。云川不知道,这时爷爷已经发现了附近有狼群。思索片刻之后,爷爷打算原路返回。这时,赛虎却冲着身后激叫起来。“看来狼群已经包抄了我们的后路。可是,怎么会遇上狼群呢?平时这条山道是没有狼的,所以敢让孙子跟着来,真是怪事!”爷爷心里大呼不妙,但脸上仍是风平浪静,若无其事地牵着云川往前走。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个空旷地带。爷爷知道这里有一个牧场草棚,可以暂时躲避狼群的攻击。直到此时,爷爷才把身后有狼群跟踪的事儿告诉了云川。云川倒也不害怕,他跟着爷爷找到了两根粗硬的树权,一人一根作为武器。接着,爷爷把云川扶上草棚,自己在底下守卫。云川不干,也要下来,爷爷没办法只好也上了草棚,他本想把赛虎也弄上去,但是勇敢的赛虎在草棚的远处守卫着他们。
这时的小云川一点儿也不害怕,他心想:爷爷说过狼很多疑,有时还有点胆怯,绝不敢明目张胆进攻人,我们只要挨到天亮狼就会主动退走了。他还觉得要是带着几个炮仗就更有趣了。可是,情况很快发生了变化--狼群原本在草棚四周悄悄迂回,现在它们放弃了草棚,转而围着赛虎转悠。“看来它们想要先置赛虎于死地,逐个击破啊!”爷爷看出了狼群的诡计,大吃一惊。
只见狼群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赛虎四周受敌,但它仍旧勇敢地和狼群周旋着。借着月光,爷爷猛然发现草棚附近有一个大草垛,不时有狼从草垛后面钻出来接应前面的狼,俨然是一个狼群的“战斗基地”。
终于,狼群展开了攻击。一条狼作势扑向赛虎,赛虎慌忙迎战,结果它上当了,只见它身后的另一条狼趁虚而人,一下子就把它扑倒在地。赛虎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声,狼群大肆撕咬起赛虎来。爷爷一看赛虎情势不妙,急忙点燃草棚上面的茅草,吸引狼群的注意力。果然,草垛后面的狼都出来了,但是赛虎的哀鸣声越来越小,一会儿便听不见了。云川呆呆地望着赛虎倒下的方向,差点掉下眼泪来。这时,他突然发现草垛那儿出现了一头大狼,不禁气愤地喊道:“爷爷,你看!那个准是头领!”
爷爷仔细一看,大草垛那儿果然出现了一只大狼,它像大狗一样坐着,没有参与同伴的行动。而是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热闹。“独耳?”爷爷嘀咕着,突然他大喝一声,“你是‘独耳’?你这个没良心的!”
坐着瞧热闹的“独耳”狼听到爷爷的骂声先是一愣,之后便像乌龟一样缩回大草垛后面。
越这样越暴露身份!爷爷大骂起来:“独耳狼!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真是中山狼的后裔!你将来不得好死!遭报应,挨枪子!”
就在爷爷的叫骂声中,咬死了赛虎的那几只狼已经长驱直人直奔草棚,开始在草棚里面出出进进,一会儿打洞,一会儿又嗷嗷直叫,情况十分紧急!“爷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云川有点儿害怕了,慌忙问爷爷。爷爷却依旧怒气不减地大骂着“独耳”狼是“中山狼”。
突然,躲在大草垛后面的“独耳”狼厉声嗥叫:“呜嗷--”声音太恐怖了,所有的狼都惊呆了。“独耳”狼嗥叫之后冲出大草垛,一口咬向冲进草棚的狼,片刻工夫,掏洞的狼都给它咬跑了。逃跑的狼拖走了赛虎,“独耳”狼便站到赛虎原先的岗位上,像卫士一样守卫着草棚,不让狼群靠近。但是爷爷还是不相信“独耳”狼,站在草棚顶上大声斥骂“独耳”狼:“我不是嘱咐你不要祸害人吗?你为什么不听?你这个混蛋王八蛋!”
“独耳”狼大声嗥叫,声音委屈,好像在分辩:我不也是“狼在江湖身不由己”吗?就这样,爷爷一边骂,“独耳”狼一边守,直到天亮狼群们走远了,“独耳”狼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爷爷,这‘独耳’狼是怎么回事啊?”云川好奇地问爷爷。爷爷叹了口气,说起了这只“独耳”狼的故事。
很多年前的一天,爷爷在山上拾到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狼崽,好心的爷爷赶紧把小狼崽抱进屋,挤羊奶喂它。虽然赛虎不喜欢这只狼崽,但爷爷还是可怜它,就按喂狗崽的标准喂它。等到小狼崽稍微长大了一点儿,爷爷就买了便宜的猪肺猪皮一类的东西喂它。狼毕竟是狼,虽然只有一点儿大,但在没有猪肺猪皮吃的时候,小狼崽的眼睛还是会贪婪地盯向羊群。但是它怕赛虎,赛虎总冲它凶狠地吠叫,它只好蔫蔫地躲开赛虎。
过了不久,小狼崽长大了,长得比赛虎还高,但是仍然惧怕赛虎。这天,爷爷让赛虎进村买酒,中午自己一个人睡午觉,小狼崽饿得不行,突然,它用贪婪的目光望着爷爷的大腿,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它轻轻走到爷爷身边,一会用嘴巴舔舔爷爷的头,一会用嘴巴舔舔爷爷的脚,看上去像是亲近的样子,其实嘴里馋得流口水……过了好一会儿,它终于克服了胆怯,张开 大嘴--就在这千钧一发 之际,赛虎赶到了!赛虎一口咬掉小狼崽的一只耳朵,小狼崽疼得狂嗥,但是也没敢和赛虎打架,它到底还是自知理亏的。这时,赛虎疯狂地扑向小狼崽,想要除掉这个危险的隐患,嚎叫声惊醒了爷爷,爷爷赶紧喝住赛虎,也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哎,小狼崽长大了,毕竟还是有野性,要吃肉的。爷爷既然救过小狼崽,也就不能再杀了它,爷爷给小狼崽包扎好伤口,叹了口气说:“这事怪我,我本该早点让你回家,回到你亲人身边,让它们教你生存的方法。这里不是你的家,因为这里没有你要吃的食物,走吧,你已经能够自己生存了。”说完,爷爷依依不舍地抚摸着“独耳”狼的头。“独耳”狼突然低头耷脑显出很羞愧的样子来,显然它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之后,爷爷领着“独耳”狼来到一片山林里,分手时,爷爷又一次蹲下身,亲切地抚摸“独耳”狼的头,温柔地说:“你记住我的话,回去以后,千万不要做对不起人的事儿!听到了吗?”
“独耳”狼好像听明白了,眼睛里流出眼泪。爷爷走出很远回头看,“独耳”狼还在那蹲着瞅他。爷爷心里说:“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谁能想到他们又见面了呢?虽然“独耳”狼已经成为了一只野性十足的头狼,但它并没有忘记爷爷对它的救命之恩。“这小崽子还是有点儿良心的哪。”爷爷望着“独耳”狼远去的背影,很久很久,才转身带着云川回家去了。
一、杀器流云弩
明嘉靖年间,涿州府出了一个大盗,大盗的名字叫“血无痕”。血无痕飞檐走壁,来去无踪,更兼之他胆大妄为,在几天前的夜里,竟盗了涿州府的银库。涿州府的捕头卢天麟接到张府台缉捕的命令,哪敢怠慢,立即领着手下的捕快,几乎将涿州府翻了个底朝天,可是连大盗血无痕的影子都没找到。
卢天麟的家就在府衙的旁边。这天午夜,卢天麟研究完案情,刚刚和衣睡下,就听州府的院内响起了“当当”的锣声,守夜的捕快大呼:“血无痕来盗张府台的官印了,不要放跑他!”
卢天麟“嗖”的一声,从床上跳起,右手抄起朴刀,左手拿起了自己的成名暗器——流云弩,推门冲了出去。
外面寒风凛冽,月光冰冷。就在府衙的房脊上,一身玄衣、黑纱蒙面的血无痕正和捕快们厮杀。
眼看围堵血无痕的捕快就要顶不住了,卢天麟将流云弩举了起来。他的流云弩非比寻常,那是工部的巧匠花了六个月的时间,为他精心打造的,只要一按流云弩后面的机关,一次便可发出九支喂毒的小弩箭来。
卢天麟将弩孔对准血无痕的后背,然后对着缉盗的捕快们大喝一声“闪开”。围攻血无痕的捕快们就好像潮水般“哗”一下急退,卢天麟则一按机括,“嗖嗖嗖”九支小弩箭就好像疾飞的燕子,直向血无痕的后心射了过去。血尤痕精明异常,他一边运用轻功躲避,一边挥动兵刃护住身体,转瞬间,七支弩箭被击落射空,可还是有两支弩箭射中了他的肩头和后背。
血无痕身中弩箭,惨叫一声,仍然背着装有官印的包袱,箭似的蹿过了州府的院墙,直向城外逃去。
卢天麟的弩箭可都是用冰蚕沙、雪蛤散以及百年的僵枯草浸泡过,这三种寒毒一旦行人血无痕的身体,半个时辰之后,血无痕必定血凝髓冻,四肢僵硬,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卢天麟率领众捕快一路追赶,天亮的时候,他们沿着地上的血迹一直来到银盔山下。银盔山可是涿州第一大山,山顶终年冰雪覆盖。
看血无痕逃进了银盔山,卢天麟兴奋得呵呵大笑。现在正值冬季,银盔山遍地都是厚厚的白雪,血无痕轻功再高,他在雪地上行走,都得留下脚印,顺着脚印,血无痕真的是难逃如来佛的手心了。
缉盗的扫雪兽(2)
二、猎捕扫雪兽
卢天麟顺着血无痕留下的脚印往山里追,刚追出三五十丈,血无痕的脚印突然消失了。洁白如银的雪面上,除了鸟痕兽迹,根本找不到血无痕留下的半点痕迹。
真要是追丢了即将擒获的大盗血无痕,卢天麟可就有天大的麻烦了。血无痕盗了州府大人的官印,卢天麟如果不能完璧归赵,州府大人还不得吃了他?卢天麟想了想,转头对手下命令道:“赶快去,把银盔山的地保找来!”
银盔山的地保听说血无痕逃到了自己的地头,两条腿吓得只剩下拌蒜的份了。知道情况后,地保哆嗦着嘴唇说道:“银盔山地形复杂,想要擒住此贼,只有请关老三出马了!”
关老三可是银盔山最有名的猎户,号称本地的山神爷。别说在山里寻个大活人,就是有人在山里失落了一根绣花针,关老三都能将其找出来。
半个时辰后,头戴熊皮帽子的关老三就被地保领了过来。关老三今年六十多岁,身材魁梧,头发和胡须已经有一多半是斑白的颜色了。
关老三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他听卢天麟讲完要求,点头说道:“想抓血无痕,必须先杀扫雪兽呀!”
扫雪兽又叫白鼬,外形酷似黄鼠狼,为了适应生存的环境,它的毛色随季节变化,夏季毛多灰褐,冬季毛色雪白。冬季扫雪兽的皮毛防寒保暖,落雪即融,那可是千金难求的珍品。
卢天麟听关老三说完,也不由得愣住了。擒拿血无痕怎么和猎杀扫雪兽扯上关系了?看着卢天麟狐疑的表情,关老三嘿嘿一笑道:“卢捕头,照我的话去做,保准你能找到血无痕!只不过,扫雪兽被猎杀后,兽皮可要归我呀!”
第二天一大早,卢天麟领着手下的几十名捕快,手持长弓利箭,便随关老三埋伏在路边。
这扫雪兽天生异象,长着一个特大的尾巴。冬天外出觅食的时候,扫雪兽一边往前走,一边摆动尾巴将雪面上留下的爪印扫去。看着扫雪兽一边走,一边扫雪掩埋自己爪印的谨慎模样,卢天麟这才知道关老三猎杀扫雪兽的真正目的。
血无痕竞比扫雪兽还要狡猾,他逃进银盔山避难,为了避免雪地上的脚印暴露自己的行踪,他竟踩着扫雪兽出行觅食的爪迹前行。要知道扫雪兽每天外出觅食的路线都是固定的,血无痕踩出的脚印会被扫雪兽扫去。如果将银盔山中的扫雪兽猎捕干净,血无痕一旦出来寻找食物,他的足迹就无法掩盖,行踪必然会暴露无遗。
可是卢天麟等人用箭一射扫雪兽他才知道,这扫雪兽身体灵活似鬼,奔跑起来竟比疾飞的箭都快。众人忙活了一早上,只射中了两只扫雪兽。银盔山至少也有一两百只扫雪兽,这要全部猎杀,得到何年何月呀?
卢天麟一急之下,竟拿出了流云弩。流云弩的威力果然大,九支弩箭齐射,扫雪兽纷纷倒毙,鲜有能逃脱的。
十天后,流云弩射杀了七八十只扫雪兽,流云弩里面的弩弦竟也“咚”的一声断掉了。就在卢天麟心疼得连连跺脚的时候,关老三指着雪地上的一行脚印,叫道:“卢捕头,脚印!”卢天麟低头看到雪地上的脚印,兴奋得就好像是嗅到了腥气的老猫,大声道:“血无痕,我看你今天往哪里逃!”
捕快们恨透了血无痕,他们抽出朴刀,沿着脚印,一直来到一处断崖下的山洞。看着黑糊糊的洞口,卢天麟怪吼一声,领头第一个冲了进去。可是他还没走进去十步,就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随着他的身体一趔趄,就听洞壁上“咚咚咚”一阵弓弦响,十几支毒箭齐射了出来。
纵使卢天麟反应机敏,也被一支毒箭射中了胸口。众捕快救出卢天麟,然后冲到洞底,却发现洞中空无一人,他们很显然中汁了!
缉盗的扫雪兽(3)
三、大盗血无痕
卢天麟身中毒箭,昏迷不醒,被捕快们抬回州府治伤。虽然州府的官兵和捕快们没有放松对银盔山的搜索,可是他们连搜了一个月,还是没有找到血无痕的踪影。
冬去春来,积雪渐融。这天一大早,关老三要出门去打猎,他刚刚推开柴扉,就发现脸色苍白的卢天麟立在门外。卢天麟用一把雪亮的朴刀顶在关老三的胸口上,关老三被卢天麟逼回了自己的屋子。
关老三诧异地问道:“卢捕头,您身上的箭毒排清了吗?”
卢天麟并不回答,指着挂在墙壁上的兽皮,问道:“那七八十张扫雪兽的兽皮现在哪里?”
关老三眨巴了几下眼睛,回道:“我将兽皮都藏在屋后的山洞里了!”
卢天麟领人冲进了不远处的石洞,只见洞内的石地上,扫雪兽的兽皮被整齐地堆放在一起,看那铺开的模样,这堆皮子一定是被人当作了床铺。再看洞中所藏的腊肉、咸菜等食物,也都被人吃光了。
卢天麟翻动地上扫雪兽的兽皮,只听“当啷”一声,两支小小的弩箭滚落到了地上,兽皮下还有张府台的官印。小弩箭就是卢天麟射在血无痕身上的,血无痕一定在这里疗过伤,他将洞里能吃的食物吃完后,躲到了别的地方。
卢天麟真不愧是涿州府第一捕头,他心思缜密——血无痕身中寒毒,如果没有解药,发作起来经脉寒凝,血液止流,他的性命必然难保。在银盔山中,只有一样东西能对付这种寒毒,那就是扫雪兽极为保暖的兽皮。
这就是卢天麟顺藤摸瓜,最后找到秘密石洞的原因。
关老三的秘密石洞住过血无痕,他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卢天麟看着满头是汗的关老三,冷笑一声说道:“关老三,只要你将功赎罪,帮助本捕头抓住血无痕,石洞中的一切,本捕头就当没有看到。否则,你就只能到官府的黑牢中待上一辈子了!”
关老三虽然号称银盔山的山神爷,可是血无痕比他这个山神爷还要精,叫他去一抓血无痕,这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呀!
关老三为难地道:“卢捕头,您这也太叫我为难了!”
卢天麟一听关老三拒绝,气得用捕快手上的铁链子把他锁上了。关老三被逼到了绝路,他忽然一拍脑袋叫道:“我有招了!”
关老三先蹲在地上数了一遍扫雪兽的兽皮,一查竟然少了二三十张,不用想,这些兽皮一定是被血无痕拿去当保暖的衣服了。想要找到血无痕,还得依靠这些扫雪兽的兽皮。现在天气渐暖,地上的积雪渐渐融化,想用查脚印的办法找到血无痕的踪迹,已经不好使了。
可是关老三却有他自己的方法。扫雪兽以老林子里的老鼠为食,有扫雪兽出没的地方,老鼠就会望风而逃。血无痕用扫雪兽的兽皮当衣服,身上会有扫雪兽浓烈的气味,那么他隐身的周围一定不会再有老鼠了。
如果叫捕快们查看一个地方是否有老鼠活动,他们自然没有那份眼力,但关老三却看得出来。卢天麟听关老三说完,大声吼道:“还不赶快去找!”
关老三领着捕快找了三天。这天傍晚,他来到了银盔山最为险峻的虎头崖上。看罢虎头崖上遍生的黑松,关老三点了点头,对卢天麟说道:“您看,这黑松树身上的鼠洞刚蒙上一层蜘蛛网,这说明树洞里的老鼠最近搬了家,不用想,血无痕一定躲在附近!”卢天麟吩咐手下用心搜查,很快,一个捕快高叫道:“卢捕头,这有一个山洞!”
这次卢天麟不再贸然进洞了,他命人先找来一堆柴火架在洞口,然后点燃将浓烟往洞里吹。
卢天麟刚刚命令手下将弓箭对准洞口,就听洞中“嗷嗷嗷”一声怪吼,竟冲出来两只大狗熊。这两只大狗熊体重都超过了千斤,它们龇着雪白的獠牙,高举着巨掌,恶狠狠地向捕快们扑了过来。二十多个捕快吓得落荒而逃。可是山路崎岖,只逃脱了七八个,剩下的不是被狗熊拍死,就是落崖身亡。卢天麟和关老三一起坠落了虎头崖。当卢天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跌落在崖下的枯叶上,侥幸保住了性命。关老三就躺在他的身边,痛得“哼哼”直叫。
卢天麟踉跄着站起,抄起掉在身边的朴刀,然后用锋利的刀尖指着关老三,恶狠狠地说道:“关老三,你太阴险了,我要杀了你!”关老三看着卢天麟,冷笑道:“臭捕头,你助纣为虐,帮着府台张狗官做坏事,没把你摔死,真是老天不长眼睛!”卢天麟叫道:“关老三,本捕头奉命办事,你怎么说我是助纣为虐?”关老三骂道:“张狗官收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血无痕大侠为了替百姓们出气,千辛万苦盗出了张狗官的官印,可你却用流云弩射伤了他……涿州府的百姓都说你是那狗官的鹰犬!”
卢天麟正吃惊的时候,就听背后传来了一阵冷笑。卢天麟回头,发现一个身体?肖瘦、脸色铁青的年轻人站在他的身后。
那个脸色铁青的年轻人手里拿着秋月刀,刀尖正指着他的后心。卢天麟惊讶地道:“你……你就是大盗血无痕?”
关老三冷笑道:“他是血无痕不假,可他是大侠,不是大盗!”
涿州知府横征暴敛,贪赃枉法,血无痕劫富济贫,夜盗银库干的都是大好事呀!
关老三明着是帮卢天麟,其实他暗中却在帮助血无痕。他射杀扫雪兽的目的有两点:一是剥下兽皮让血无痕抵抗寒毒;二是流云弩经过频繁使用,一定会毁损。卢天麟没有了流云弩,就没有制住血无痕的杀手锏了。接着,关老三用石洞中的毒箭射伤了卢天麟。
血无痕一直躲在关老三的秘密石洞中疗伤,那天他外出寻找食物,才侥幸躲过卢天麟的魔爪。血无痕在扫雪兽皮的帮助下,终于将大部分寒毒逼出了体外,他的武功虽然没有全部恢复,行动已无大碍、
今天,关老三义借助狗熊的力量来算计卢天麟。卢天麟听关老三说完,只觉得头晕目眩,竟“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他一心捕盗,却没想到是在为虎作伥。卢天麟总觉得自己是个好捕头,不承想却沦落成了涿州百姓眼中的鹰犬。卢天麟仰天叫道:“这世间以后再也没有卢天麟,就叫那个为虎作伥的捕头死掉吧!”
一个月后,涿州府又多了一个名叫卢恨天的大盗。卢恨天和血无痕一起,劫富济贫,为涿州府的百姓做了很多好事。
这个故事发生在晚清年间的东北边镇落云堡。
这日午后,一支约二十人组成的商队穿过山林,闯进了一座搭建在堡外的破败院落。守在门口的是两个身有残疾的男子,一个独眼,一个缺了只胳膊。听闻动静不对,两人刚张口要喊,后脑处就已遭受重击,眼前一黑晕厥倒地。
商队的头领是个壮若黑熊、满脸络腮胡的沙俄人。只见他使个眼色,众手下顿如虎狼般直扑屋内。恰恰这时,又有一个驼背老者走出了灶房,络腮胡欺身上前,挥起马刀就劈。那可是钢口锋利的恰西克马刀,只有沙俄军队里的军官才有资格佩带。夺命关头,万幸一团黑乎乎、拳头般大的物件迎面砸来,硬生生逼络腮胡扯开了刀身格挡。
“门沙克,连残疾人和老人都不放过,你也太狠毒了吧?”随着嘲讽声起,一个双手染血、左腿裤管空荡荡的中年男子拄拐立在了灶房门前。只一眼,络腮胡便哈哈大笑起来,操着非常流利的中国话回道:“想不到当年名震落云岭的闹江龙竟狼狈到这般地步,成了断尾蛇,杀鱼匠。”
落云堡东有座落云岭,山中林深草密,谷壑纵横,自古以来便是土匪藏匿、出没之地。这个瘸腿男子叫林天虎,早年曾盘踞落云岭为匪,打家劫舍肆无忌惮,江湖报号“闹江龙”。而此时寻上门来的俄国佬名叫门沙克,中尉军衔,自幼便混迹于中俄边界,生性暴戾狡诈。
数年前,沙俄在东北修建中东铁路,负责照看财物安全的恰是门沙克。林天虎则盯上了这块美味肥肉,带领山匪们没少明抢暗劫。这两人一个军棍,一个悍匪,均是心狠手辣的主儿,接连交了几次手,虽互有死伤,却谁也没能吃掉谁。后来,门沙克被调往西伯利亚,野蛮镇压当地反叛土著。及至去年,清廷和八国联军联手,几乎将义和拳清剿殆尽,有一队原属朱雀堂的团民浴血杀出重围,一路向北,最终抵达落云堡扎了营。
“听说,朱雀堂的堂主叫秦川,功夫不弱,刀枪不入。”门沙克揶揄道,“你们的胳膊腿儿也都是被他打断的,哈哈,没错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门沙克一语戳中了林天虎的痛处。年初,朱雀堂堂主率团民刚到落云堡,平素骄横跋扈惯了的林天虎就想给他来个下马威。哪知人家也非省油灯,反客为主攻上落云岭,一举捣毁了他的匪巢和四梁八柱。接下来,朱雀堂又袭扰中东铁路,掀铁轨劫军备,闹得不亦乐乎。沙俄当局大为震怒,于是调派门沙克所在部队回东北,试图连窝端掉朱雀堂,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对视片刻,林天虎苦闷暗叹,岔开了话头:“你们走了那么远的路,想必都饿了。我抓了条小鱼,正打算解了它烩汤。”
“你不会在汤里下毒,把我们也一锅给烩了吧?”门沙克皮笑肉不笑地接茬道。
林天虎再没答话,转身走进灶间,探手操起了刀身长达尺半的劈柴砍刀。
可是,刀短了,也轻了,不称手。因为横在肉案上的,是条体长半丈、重约二三百斤的小鳇鱼。事实上,这的确是条小鱼,门沙克和林天虎都曾在黑龙江里见过力量超强、横行掠食的千斤鱼王。方才,林天虎砸向门沙克的那坨东西,正是鱼苦胆。
“若想烩了这条鱼,首先当需剁掉尾鳍。”林天虎边喃喃自语边抡圆砍刀,猛力剁下。“咣咣咣”,一连数下,总算把蒲扇般大的鱼尾给剁了下来。接着,他又抄起剔骨刀割向背鳍和腹鳍。解完后,林天虎分别将三大坨鱼鳍摆在鱼身的东、南、北三个方向后抬起了头:“没了左膀右臂,这鱼就成了死鱼,看你还如何蹦跶。陈驼子,备火备炖料!”
陈驼子就是那个差点命丧门沙克马刀下的驼背老者。当他添柴入灶、舀水入锅之际,一个打扮成山林猎户模样的男子鬼头鬼脑溜进院,凑到门沙克耳边比比画画好一通嘀咕。听着听着,门沙克不由得双眼放亮,瞅向了血淋淋的案板。
“闹江龙,你为啥要帮我?哈哈,我明白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只是在帮我自己。”林天虎下意识地瞥了眼兀自晃荡的裤管,伸拐一推,哗啦哗啦,将鳇鱼的尾鳍、腹鳍等数十斤鲜嫩鱼肉全送进了锅,其中还包括一大包八角桂皮烩鱼料。做完这些活儿,林天虎又哼起了一曲民谣:“天下蓝灯照,住在玉皇庙;谁不杀毛子,当夜把头掉。”
毛子,即指俄国佬。门沙克听得心头发憷。此前,他只耳闻义和拳里有红灯照,成员均是女孩,身穿红衣手持红灯,会飞会放火。尽管传得邪乎,但那不过是唬人的把戏。而潜入落云堡摸查情报的暗探回来说,眼下,朱雀堂堂主秦川和几个头领正栖身于堡中的一座城隍庙内。庙外布有堑壕,庙内挖有陷阱,撒有铁蒺藜,易守难攻。
就算清除障碍攻进去,真正令人肝颤的对手,并非秦川他们。就像林天虎解鱼所布置的那样,在“鱼身”东面,有个蓝灯照营地。蓝灯照的成员皆为已婚妇女,身着蓝装,你杀她们的男人,她们不和你拼命才怪。南面,还有个厉害角色叫青灯照。暗探称,青灯照的成员全是寡妇,一身青衣,她们的男人多被清廷和联军缉捕斩杀,身首异处,以致她们仇恨满腹,个个抱定了必死之心。
“除此外,北面还有个黑灯照呢。”暗探道。
“这黑灯照又是什么东西?”门沙克惊问。
“据说,她们都是老年女人,义和拳团民的母亲。”
“一帮老女人,有啥可怕的?”
林天虎听得懂俄语,撇嘴哼道:“东北有句俗话,叫‘护犊子’。你敢碰她们的孩子,当娘的定然猛如虎狼,会撕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
既然如此,那就照林天虎的解鱼计划行事:午夜时分,兵分三路,先剪除这照那照,然后合兵一处,全歼朱雀堂!
方案既定,那一铁锅鳇鱼也已滚烂,浓香弥漫。众沙俄大兵纷纷涌到灶房门前,争着抢着要捞干货,却见门沙克率先舀起一瓢,“哗”的一下子倒满了放于灶台上的一只海碗:“闹江龙,你是主人。主人先请用。”
“来的都是客,客随主便。还是请客人先用。”林天虎沉吟道。
“客套”了几个来回,门沙克瞪了眼:“怎么,心虚了?怕了?鱼汤里有毒吧?”
“你胡扯,大当家哪会下毒?”陈驼子端起海碗,一仰脖便是两大口,喝罢,抹抹嘴道,“不喝拉倒,干啥诬赖我们大当家?他可是诚心交你们做朋友,一同灭了朱、朱雀堂——”
坏了,陈驼子的舌头在打卷,身子在晃悠!不消片刻,人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口吐白沫翻了白眼!
“哼,那包烩鱼料里装的是砒霜吧?我早就瞧出来了,你闹江龙装模作样,看似帮我,实则是想忽悠我相信你,上当中招。”门沙克得意说道,“城隍庙东有蓝灯照,南有青灯照,北有黑灯照,那西面呢?哦,这儿就是西面。朱雀堂堂主能剿了你的落云岭,也算有勇有谋,又哪会犯漏防这种低级失误?你拿老子当傻子耍呢。说,你又是什么照?”
林天虎怒目而视,不置一词。
“瞧瞧你们,瘸子拐子瞎子驼子,不过是一群废物。你不说,我也懒得听。”门沙克恶狠狠喝道,“伊凡、耶科夫,也灌他一碗鱼汤。哈哈,撬开嘴,使劲灌!哈哈,再灌一碗!铁匠呢?重新做饭。等吃饱喝足,今夜就将朱雀堂赶尽杀绝!”
一声令下,炉灶另起,柴火熊熊。大约半个时辰后,又一场鳇鱼宴开始了。而让门沙克做梦都没梦到,就在他和一众手下吃得沟满壕平、满地打滚趴了窝的那刻,原本气绝身亡的闹江龙林天虎和陈驼子竟又还阳回魂,拍拍屁股爬了起来!
显然,林天虎使了诈,第一锅鳇鱼并未下毒!可是,第二锅鳇鱼明明是手下人做的,又怎会有毒?但很快,门沙克就不再去琢磨这档子事了。林天虎和陈驼子是啥人?土匪,一个比一个阴险狡黠、诡计多端,说不定他们早在水里、鱼膛鱼肚里、甚至在咸盐里下了毒。他只想知道,朱雀堂灭了落云岭,闹江龙林天虎也被打成了断尾蛇,他为何伤疤未好就忘了痛,要助秦川一臂之力?
门沙克料想的没错。当初,在落云岭匪巢,作为闹江龙的膀臂,陈驼子身居“四梁八柱”中的“顺天梁”之位。“顺天梁”又称粮台,主管粮草储备与安全,还几乎天天和有毒食物及传染病打交道,其识毒、下毒的手法更是精妙到神出鬼没。况且,他们深知门沙克凶狠多疑,决不会在临战之前轻信任何人,更遑论双方还曾结下梁子,打得不可开交。既然别人挖的坑他不跳,那就省点劲,让他自己去挖吧。
“朱雀堂也为难过你,你为啥还要帮他?”死到临头,门沙克的东北话说得依旧圆熟地道。
“实不相瞒,我和一帮残疾兄弟也入了义和拳,号砂锅照。”林天虎正色说道,“不管我和秦川的仇多大,恨多深,我们都是自家人。而你,是外贼。外贼入侵,必当诛杀!”
1969年秋天,副连长陈东平带着妻子陈菊花和一岁的儿子小军军来到黑龙江省萝北县。由于各营房已人满为患,场部决定到鸭蛋河西岸扩建,由陈东平带一个排的战士先去打前站。
鸭蛋河西岸是缓坡丘陵地带。随着黑龙江谷地的陆续开垦,当地许多野生动物都往这儿迁移,谷地里的狼群也渐渐集中到河西。听说兵团要过河开垦,当地居民都竭力阻止: “你们去占狼的地盘,它们还不得跟你们拼命?”陈东平满不在乎地笑笑回答:“不怕,俺们手里有枪呢!”
陈东平的一个排在鸭蛋河西岸平安地住了一个多星期。一天中午,炊事员去工地送饭回来,一进厨房就傻了眼:面袋米袋上被狼撒了尿,饭锅里被狼拉了屎,不远处的战士宿舍里,被褥也被狼扯到了地上。
又过了几天,狼群似乎没了动静。就在人们警惕性有点放松时,狼群再次发起了攻击——这天炊事员去送饭,陈菊花把熟睡的小军军留在帐篷里,到河边去洗衣服。回来她发现军军不见了,地上多出了一摊狼屎尿。
看到狼群如此嚣张,有个战士说: “咱们干脆把它们的狼崽也抓来吧,说不定还能找到军军呢。”大伙都赞成,于是陈东平把战士们分成小组,去四下搜寻狼窝。傍晚,战士们回来,军军没找到,有一组掏到了四只小狼崽。几个战士把狼崽装进篮子,月绳把篮子吊在鸭蛋河西岸边的一棵白桦树上。有人还在树下放了一盆盐水,准备让来救狼崽的老狼喝。到时候又渴又累的老狼会越喝越渴,必死无疑。
布置好后,大家就躲在不远处观察。晚上,小狼崽们凄惨的哀号,在黑夜中传得老远。第二天,天蒙蒙亮时,一只老公狼出现在岸边白桦树下。老公狼先是绕着树嗷嗷叫,接着就用爪子拼命挠树,还一次次往树上扑。没多久,它又渴又累,就近狂饮那盆盐水,然后接着折腾。很快,它更渴了,再次转身喝水,再折腾……后来它的嗓子只能发出嘶哑的“呼呼”声,最后这个声音也消失了,而且没了动静。
此时天色已明,大家小心地走到白桦树旁,只见老狼已停止了呼吸。放下篮子一看,四只狼崽也已冻饿夭亡。就在这时,鸭蛋河东岸忽然传来了一片狼嚎。
人们往东看去,原本围成一团的狼群一阵骚动,往两旁稍稍散开,向西岸的人们显露出一个正在动的小东西。有眼尖的战士忽然喊道:“狼群里有个孩子,会不会是小军军呀?”大伙忙仔细一瞅: “真的哎,是小军军!”“你们看,还有只狼在给军军喂奶呢!”“它们准是带着孩子换狼崽来啦!”
这话让怔愣着的陈菊花猛然被提醒,她不顾死活地往对岸的狼群冲过去,大家也紧跟过去。狼群见到冲过来的人群并未奔逃,而是缓缓后退散开。
正当人们为军军的获救欢呼时,狼群已从鸭蛋河下游绕道趟过河,往西岸的白桦树下跑去了。那只奶过军军的母狼跑在最前面,显然是四只狼崽的母亲。当它们跑到白桦树下时猛地站住。只有母狼单独走上前去,嗅嗅公狼的尸体,又回头舔舔一只只已死的狼崽。几次之后,母狼惨嚎了几声,猛然跃起,一头撞向白桦树……狼群围着母狼一家的尸体,发出一片哀号,慢慢向远处跑去。
黑龙江谷地的最后一群狼就这样承认它们斗不过人类,永远离开了自己的家园……
沉重的代价,使狼群再次偃旗息鼓。人和狼成胶着状态对峙着,对峙着。夜再次来临,枪手的火堆又熊熊燃起。
困守比起进攻来,显然有利于狼群,它们似乎为想到这条计而暗自得意。
西双版纳是有狼的。这一天雷亚和妻子正在用午餐。屋外忽然杀声四起,一群猎人在追杀一群狼。狼被追赶得东躲西窜,最后慌不择路地钻入了村里。
雷亚去柴房取柴时发现房里有动静,以为是黄鼠狼这类的小动物进了家,推开门一看,吓得呆若木鸡。一只即将临盆的狼趴在地上,眼神里毫无凶光,只有母性的慈爱。可能是剧烈的疼痛使它再也无法逃跑,它在那一动不动。雷亚战战兢兢回到房里,将事情告诉了妻子,妻子是个心软的人,对丈夫说:“积点德吧,无论怎样,那也是几条生命呀!”
没过多久,附近村庄的几个猎人追赶到了,问雷亚有没有看到狼经过。雷亚抬手朝远处指了指,把猎人们都引开了。
当天夜里,母狼在柴房下了一窝狼崽,一共七条,雷亚夫妇试图接近它,但它总是龇牙咧嘴露出唬人凶相。过了两天,它见他们没有恶意,就变得温顺起来,而且开始接受他们摆放在门口的食物和水。
一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母狼带着它的幼仔们离开了柴房。狼群的离去,雷亚夫妇一下子好像失去了什么似的觉得很不习惯。
那场追捕,杀死了十条狼。是小股外出猎食的狼与大群猎人相遇的悲惨遭遇。然而,那次追捕带来的后果是十分惨重的。以后的日子,周围村庄( 包括雷亚村庄) 的村民、家畜常常遭到狼的袭击,即使连高大的耕牛也不能幸免。让人不可理解的是雷亚家所有的家畜都平安无事。这种现象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即使是雷亚夫妇也没有去深想。
转眼到了第二年秋季,在一场暴雨后,雷亚和几个村民一行共十人扛着猎枪结伴上深山老林采磨菇,十人中有八人曾参与了上次追杀狼群的行动。
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直到夕阳落山,众人才集结而归,个个收获不少。在下山的路上,他们忽然发现低矮的树丛在晃动,而且越晃越快,直觉告诉他们这是一群数目不小的狼。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躲进了一个岩洞,目的是为了防止狼的四面攻击。
他们为躲避群狼在筑造防御体系,他们像是要玩一场遭遇战。他们把石头垒起来,架起猎枪。他们准备大开杀戒。
果然没有猜错,三十几条狼出现在了洞口。枪手们相视一笑,心想十条自动步枪,全是百步穿扬的好射手,每人只需勾三、四次板机便完事了。
狼群并没有急于进攻,它们似乎闻到了猎枪的火药味,它们在距洞口约200 米处,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来回穿梭,这样的射程猎枪是不行的。然而,枪手们个个经验老到,对狼群的伎俩不屑一顾。心想只要狼进入万无一失的射程内就开枪。双方如此僵持着,枪手们估计狼群不会轻易离去,一些人便从洞口周围捡了大量的干柴禾,打算夜晚用来取暖,更是用来防止狼的攻击。
天渐渐黑了下来,黑夜里,一双双绿荧荧的光点游动着,令人心悸,并从四面八方渐渐朝洞口靠近。猎人立即燃起了火堆,狼群立即停止了前进。
火堆始终不灭,远处的绿荧荧的光点越集越多,人与狼如此对峙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山林中充满了浓雾,狼群趁着蒙蒙雾气展开了第一次进攻。有十几条狼首发奔来,随着一阵枪响,全都倒在地上抽搐。狼群骚动了一会,接着又有十几条狼低嚎着冲来,照样成了猎人枪口的靶子。
浓浓的硝烟味掺和着刺鼻的血腥味在树林中弥漫。近三十几条狼倒在扑来的路上,有的还未断气不停地在地上蠕动;有的受了伤,在地面上翻滚着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呻吟,平日里寂静的树林此时成了屠杀狼群的刑场。
时间在慢慢流逝,太阳升了起来,在树林里投下斑驳光影。枪手们知道对手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它们是在部署新的进攻。然而,让枪手们心惊胆战的是,狼越来越多,目及之处,处处是晃动的狼影。
不出所料,狼由单一的正面进攻改成了左、右、正三面进攻。于是十条快枪三条对左,三条对右,四条对中一齐狂射,再次将狼群堵了回去。
山洞前,空地上,狼尸遍地。狼群又一次出现沉寂,每一次沉寂后总会出现新的花样。
一支烟的功夫,狼群没有半点攻势,正当猎人百思不得其解时,洞口上方忽啦啦掉下十几条狼来,砸在洞前尖硬的岩石上,半死不活地嗷嗷惨叫。枪手们为了节省子弹,把摔成重伤的狼用枪托砸得一条条脑浆进裂。猎人们暗自庆幸洞口上方的峭壁。狼只要攀上,必摔无疑。
沉重的代价,使狼群再次偃旗息鼓。人和狼成胶着状态对峙着。夜再次来临,枪手的火堆又熊熊燃起。
整天火拼,使得枪手们又饥又渴,子弹已剩得不多,可洞外绿荧荧的眼睛依然存在,完全没有退走的迹象,枪手们的心在颤栗。他们渴望得到村人的援救。但莽莽林海,又上哪儿去找呢,因此,要想生存下去,惟一的办法只有自救。依目前人和狼的情况来看,自救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这群狼是一个组织严明的团体,而并非是一群乌合之众,它们有着精明的狼王,通过这一天一夜的血战,狼已经改变了战术,它们认识到鲁莽的前冲只能增加无谓的伤亡,困守才是最好的办法。
困守比起进攻来,显然有利于狼群。
枪手们又渴又饿,于是他们开始烧烤狼尸充饥。这一举动引得狼群一阵剧烈骚动,十几条狼不要命的嚎叫着冲了上去。但迎接它们的是一阵密集的枪声,这些鲁莽的家伙同样魂归天际。
接下来双方继续对峙,太阳升上中天,朝西天落去,夜又来临了。
暴晒的狼尸已经开始有了气味,狼血发出一阵阵臭气,三天三夜滴水未沾的枪手们感觉嗓子眼有火冒出。他们已极度疲惫,所有的子弹加起来只剩50 余发,如果群狼再次发动攻击,用完子弹后,等待他们的是群狼的利齿将他们撕成碎片。坐以待毙,显然不是猎手们希望的结果,经过一番讨论,决定趁着天亮时的浓雾突围。
天开始放亮,所有人按计划进行。前面五人才迈出不到20 米,忽然从侧面跃出十几条狼朝他们扑去。由于距离太近,他们来不及扣扳机便被一拥而上的狼揪倒了。后面四人赶紧往洞口撤退,然而已晚,早已埋伏在悬岩边缘的数十条狼猛然窜出将他们揪翻在地。只有走在最后的雷亚及时地退回了洞里。
狼的嗷嗷声,人的惨叫声在森林里扩散。
晨雾散尽,大地一片寂静。雷亚感觉狼群没有散去,死成了一种必然。雷亚觉得他不能这样死得没有尊严,起码也要留个全尸。于是,他动手用石块封堵洞口。
狼群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还未待他实施,忽然从洞口周围冒出数百条狼来,黑压压地向洞口推进。雷亚已无回天之力,为了减少痛苦,毅然跳出洞外,朝天鸣了四枪,留下了最后一颗子弹。
狼群对他的举动视若无睹,靠得越来越近,他将枪口对准了太阳穴,无力的手指正要扣动扳机。忽然,奇迹出现了,只见一条狼冲出狼群,横在人与狼群之间,冲着群狼一阵咆哮。
狼群在一阵短暂的对视和嗷叫之后纷纷调转头,刹那间全都消失在丛林中。
见所有狼走尽,那条狼才调过头来,它默默地注视着他。他看到了它眼里的凄怨和眼角一颗硕大的泪滴。
这是一年前遭猎人追杀,在他家柴房产下一窝狼崽的那条母狼啊!他终于认出了它。雷亚紧绷的神经一松弛,身子顿时瘫软下去。
母狼轻柔地舔着他的眼。他从昏迷中渐渐苏醒了过来。
他爬起来拼尽全力朝森林外奔去,母狼远远地跟随着他,直到山脚,才悄然离去。
1938年春季的一天傍晚,正当湖南省长沙市西牌楼古董商赵佑湘的店铺正关门打烊时,一个头戴瓜皮帽的年轻小伙子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店铺。关门的伙计见来人没打招呼就往里闯,以为是来打劫的强盗,连忙右脚一扫,倏地来了个“枯树盘根”,把那小伙子摔了个狗吃屎。伙计乘势踩着他的背脊,厉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放开我,我有急事要找赵老板!”年轻人焦急地回答。
“谁要找我?”话音一落,一个戴金丝眼镜、蓄八字胡子的中年人从里间走了出来。
“赵老板,是我!刘大生!”
赵佑湘拿灯凑近一看说:“原来是黄材镇万利山货号的伙计。昆仑,快松手。”他一边叫刘大生请坐,一边赔礼说:“大生,对不起,昆仑是刚来的伙计,他不认得你。看你满头大汗的,肯定有急事。”
“赵老板,张老板特意叫我来给您报信的。您先给我一碗凉茶。”刘大生一边取下瓜皮帽子扇风,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喝完了昆仑递过来的一大碗凉茶后,继续说道,“昨天晚上,我们店铺关门了,正在后堂吃晚饭,忽听有人敲门,我掌灯开门,原来是黄材乡月楠村的姜氏兄弟,说是有件文物要卖给我们张老板。张老板闻讯出门一看,只见一个半人高、四方四正的大青铜器放在门口,四角上各有一只羊头,中间有一个能够盛一桶水的大坑,表面上还有许多精美的花鸟图案。张老板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稀罕的文物,他喜出望外,当即买下了。今天一大早,张老板差我来长沙找您,临行前再三嘱咐,那是一件稀罕之物,要的人多,请您明天就去看货。张老板还再三交待,要您多带钱。”刘大生说罢,就告辞走了。
赵佑湘送走刘大生后,想起宁乡黄材镇万利山货号的张老板与自己打过数年交道,从来没有卖过假货给他,这会儿听说又有一个大稀罕物要卖给他,还要他多带钱,肯定是一件贵重的文物。
第二天上午,赵佑湘把家里仅有的3000块大洋全部带上,雇了一辆马车,与昆仑一道风风火火地朝60多公里外的黄材镇赶去。
下午五点,当赵佑湘赶到万利山货号的店铺门前时,只见门上贴了封条,门前还有两个黑衣警察在站岗。
赵佑湘思忖,完了!肯定是当地官员得到了消息,这件文物被政府查封了。赵佑湘见天色已晚,随身又带了这么多大洋,夜晚回长沙不安全,于是,就住进了黄材镇上的一家旅社。
赵佑湘吃过晚饭后,想再到万利山货号去看看。这时,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狭窄的街道上冷冷清清。他撑着一把油纸伞,扮装过路客,独自一人来到了万利山货号门前。他见店门依旧被封,站岗的警察还在,只好灰心丧气地往回走。当他走到一个拐弯的黑暗处,忽然,背后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赵佑湘心里一惊,回头一看,只见黑暗中一个戴尖斗笠的人悄声对他说:“赵老板,要看货,随我来!”
黑灯瞎火的,赵佑湘感到有点害怕,要是绑匪设下了圈套怎么办?只见那人脚步匆匆地拐进了右边的一条胡同。赵佑湘麻壮胆子,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戴尖斗笠的人来到一扇双合大门前,用手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敲门声落,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赵佑湘定睛一看,屋里的掌灯人正是万利山货号的张老板。
张老板迅速把赵佑湘迎进屋里,戴尖斗笠的人连忙把大门关上了。赵佑湘疑惑地问张老板:“你的店铺怎么被封了?”
张老板长叹一声说道:“赵兄呀,说来话长。早几天,省政府在长沙查获了一批走私文物,那些文物贩子说是从我的货号里面进的货。昨天我派刘大生到你处送信,他刚走不久,我就接到了宁乡县政府内线送来的信,说是县政府下午会来查封我的万利山货号。我听到此信,马上将前天收购的那件大家伙转移了。我知道你赵兄最讲信用,今天不到,明天一定会到。我就派人一直在进镇的路口等你。你进黄材镇时,因为人多嘴杂,我派出的人不好与你接近,一直暗暗跟踪你,到刚才才有机会与你单独见面。”
“张老板,闲话不说了,看货要紧,那个大家伙现在何处?”赵佑湘言归正传。
“不远,不远,就在后院里。”张老板转过身来,吩咐刘大生点着大马灯在前面带路!”
这是一个久未住人的院子,天井里地面上的青草有半人高,两边分别是猪舍和牛栏,刘大生来到了一个牛栏边,从牛栏门上取下了两根碗口粗的木棒,算是打开了牛栏门,然后把马灯高高地挂在当中的横梁上,小心翼翼地扒开牛栏中间的一个稻草堆,一只长满了青铜绿锈的四脚方鼎赫然映入了赵佑湘的眼帘。
赵佑湘虽然年近六旬,在古董行经营了30多年,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青铜器皿。凭他的第一感觉,这是一个稀有的青铜古董。他连忙从刘大生手中拿过马灯,把它捻到最亮,上下左右,细细地察看了一遍。
只见这个正方形的青铜器皿高一尺五寸左右;边长一尺六寸,四个角上各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羊头。中间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内坑,可盛数十斤酒水,外部除了四个羊头以外,上面还铸满了各式精美的图案⋯⋯他又用双手搬了一下,估计它有六七十斤重。过去他在古书上看到过,这只青铜鼎名叫“四羊方尊”,它的制造年代至少不晚于商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稀世国宝。于是,便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它买下。
“张老板,你开价多少?”赵佑湘开门见山地问道。
“8000块大洋!”张老板伸出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八”字的手势。
“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口价,半个子儿也不能少!”
“我只带了3000块大洋,能不能先提货,余下的钱再给你送来?”赵佑湘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对不起,不赊账,只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果你有心要买,看在老顾主的面子上,给你三天时间,你若三天之内不来,我就卖给别人了。”张老板的话说得很死,压根儿就没有半点儿商量的余地。
赵佑湘和张老板打过多年交道,知道他的脾气,没有再与他讨价还价,约定三天之内一定带足钱前来提货。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离开了黄材镇,回长沙筹钱去了。
赵佑湘虽然经营了数十年古董生意,在长沙西牌楼买下了一栋房地产,可手头的流动资金也只有这3000块大洋,他想,就是变卖部分家产,也要凑足8000块大洋,把这件稀世珍宝买下。可是,正值抗战时期,日军已经打到了武汉,长沙城内一片恐慌,谁也不愿意拿出钱来购置房地产,他到朋友那里去借,又连连碰壁,眼看已经过去了两天,还是没有把钱凑齐,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天晚上,同行的古董商人杨克昌等三人来到他家闲聊,走投无路的赵佑湘只得把这事说了出来,提出了四人合伙收购四羊方尊的主意。
杨克昌等三人欣然同意,第二天,他们四人带着大洋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黄材镇,没想到张老板又把价格涨到了10000块大洋。四人也没有砍价,当即成交。
当天夜里,他们把四羊方尊悄悄地运到了赵佑湘设在长沙县靖港的“广源”商号里。四人商定:凡来看货者,必须先交纳10万大洋作为保证金。
可是,四羊方尊是秘密买来的,外界没有人知道,要想客户前来购买,只有派人外出联系。干贩卖古董这一行的人都十分猴精,何况这是一宗他们四人从来也没有遇到过的大买卖,谁也不愿意离开四羊方尊一步,理由是怕留下的人把自己甩了。但成天守在四羊方尊旁,信息发不出去,没人来买等于一堆废物,怎么办呢?
四人一合计,决定用抓阄的方式决定谁首先出去联系购买人。当下,赵佑湘裁了四张小纸片,分别在上面写下了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然后搓成团。撒在桌子上让四人去抓。纸团打开,杨克昌抓到的纸团上写着“第一天”。
靖港是个小镇,根本就没有人能够买得起四羊方尊,只有到几十里外的长沙市才有这样的大富豪。当下,杨克昌到镇上雇了一辆马车,风风火火地朝长沙城驶去。
马蹄,铃声当当。杨克昌坐在马车上,心里面总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他担心留守四羊方尊的三人会把他给甩了。马儿越是跑得快,他心里面越是不踏实。马车才驶出镇子三四里地,他就对车夫说,有一件东西忘记带了,要回头去取一下。马车立即回头驶回了靖港。
当他悄悄地来到“广源”商号门前时,正好听得里面传出了赵佑湘的声音:“这桩买卖的油水太多了,真是千载难逢,咱们三个把杨克昌甩了如何?”另外二人都说“要得”。
杨克昌一听,果真不出他所料,气得火冒三丈。他想,既然你们这般无义,那就怪不得我杨某人无情。于是,他悄悄地离开了“广源”商号,坐上马车,到长沙县警察局报案去了。
长沙县警察局朱局长接到赵佑湘等三人贩卖国家文物的报案,立即带了10多名警察赶到了靖港“广源”商号。可是,“广源”商号里的四羊方尊和三个人都不在了。
朱局长大骂杨克昌戏弄政府,要以谎报案情罪论处。正当警察们要抓杨克昌去警察局受罚时,他在门角落里发现了那块遮盖四羊方尊的绸缎布。“长官,这块遮盖四羊方尊的绸缎布还在,我离开这里仅仅两个小时,他们一定没有走远,肯定就在附近。”杨克昌说罢,带着警察们来到了后院。
杨克昌一到后院,便看到地面上有四只凹进的新鲜泥印。他高兴地对局长说:“长官,四羊方尊留下的印迹还在这里,肯定不会走远。”
就在这时,前门突然传来了“文物贩子跑啦”的叫喊声。朱局长迅速跑去一看,只见街口处黄尘滚滚,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地出了街口。“乒乒乒”,朱局长拔出手枪,对天连放三枪,警察们哪敢怠慢,立即跳上马,尾随追去。
马车拖着滚滚黄尘驶出靖港镇后,一直沿着江边的大路向上游飞跑,警察们随后紧追,可是,马车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个小时后,警察们眼看就要追上马车了,只见赶车人把缰绳一扯,紧抽一鞭,让马车离开了大道,下了河沿,越过河边的草滩,驶入波涛滚滚的江中。警察们追到江边,看到马车连人带马一齐沉入了江中。杨克昌对着波涛汹涌的江面大声哭喊道:“我的四羊方尊!”
朱局长命令手下们下水去捞。春寒料峭,江水冰冷,警察们经过半天的努力,终于把沉没在江中的马车捞了上来,可马车里面根本就没有四羊方尊的影子。赶车人和马也不见了踪影。有人猜测四羊方尊被湍急的江水冲走了;有人则认为四羊方尊被赶车人拿走了⋯⋯
杨克昌想了半天才说:“局长!四羊方尊可能还在‘广源’商号里面,我们中了赵佑湘等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果然,靖港镇王保长这时也急急忙忙跑来向朱局长报告:“你们离开‘广源’商号不久,又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商号前,七手八脚地把一个庞然大物抬上了马车,匆匆从下街口出了靖港镇,直往雪峰山方向去了。”
“你为什么不拦住?”朱局长训斥道。
王保长点头哈腰地解释说:“我闻讯后,马上派了四个兄弟去拦马车,他们四个不是被马蹄踩断了肋骨,就是被车轮轧伤了手脚,现在都躺在家里吃跌打损伤药呢。”
朱局长大怒,立即扬鞭催马,带领手下迅速抄近路前往雪峰山去追捕赵佑湘。
傍晚时分,当朱局长的马队行至树木参天的青山铺地段时,忽然看见前面的一株古樟树下停了一辆马车,有四个人围着一块大青石席地而坐。
杨克昌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是赵佑湘一行。朱局长把马鞭一挥,指挥手下立即冲了上去。
坐在青石板边的人看见警察们追上来了,迅速跳上了马车,鞭声一响,马车朝前飞奔起来。马蹄声急,枪弹声密;朱局长追赶了约20多里地,前面出现了一座高山,山腰上的路越来越窄,左面是峭壁,右面是悬崖,朱局长的马队离马车只有百步之遥,眼看就要追上了。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拉车的枣红马前脚失蹄,一声长嘶,掉下了悬崖,马车也跟着滚了下去,10多秒钟后,才听到谷底传来一声巨响。
当即,杨克昌和朱局长一行人来到了翻车的谷底,看到了摔死的枣红马,七零八落的马车碎片;三具血肉模糊的男人尸体,唯独没有看到四羊方尊的残骸。
朱局长不怪自己无能,他恼羞成怒,把气都撒在杨克昌身上,以谎报案情的名义把他五花大绑起来,关进了县城的大牢。不久,杨克昌便疯了,死在了牢里面。四羊方尊似乎在人间蒸发,再也没有人发现它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到了新中国成立。1951年的一天,国家文物局接待了一个胡子拉碴、衣服破烂的中年男人。此人自称叫肖昆仑,是当年长沙西牌楼古董商赵佑湘商号的伙计,说是可以找到四羊方尊。但是,他有一个条件,他不但不要国家一分钱,还恳求专家们替他保守四羊方尊是他保管的秘密。
专家们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询问到底是什么原因?于是,肖昆仑说出了他埋藏在心里面的一桩隐私:
原来,当年早有准备的赵佑湘乘警察局长在靖港镇分号搜查之际,雇人驾驶着一辆空马车从上街口出了镇子,以此引开了警察的视线,最后把空马车赶进了滚滚的湘江。赶车人悄悄潜水到了对岸,脱离了险境。就在乘警察追捕那辆空马车之际,赵佑湘等人把隐藏在地窖里面的四羊方尊装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向雪峰山奔去。当他们一行来到雪峰山下的青山铺歇息时,又碰上了追来的警察,赵佑湘这时又想出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吩咐肖昆仑把四羊方尊卸下,藏在路边的草丛中,等待他们回来。他们三人上了马车,朝雪峰山疾驶,又一次引开了追赶他们的警察。谁知雪峰山的道路险峻,他们三人连人带车摔下了悬崖,无一生还。
四羊方尊被肖昆仑藏在雪峰山的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不敢再回长沙告诉真相,便在雪峰山以种茶为生,实际上是守着四羊方尊。
解放后,肖昆仑分到了田地,结婚生子,生活安定。当他看到政府贴出高价收购四羊方尊的告示后,就悄悄地来到了长沙,吐露了多年前的真相⋯⋯
1959年,四羊方尊参加了国庆十周年文物展览。一件无价的国宝,终于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话说1918年2月,也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军队占领了乌克兰,成立了“乌克兰共和国”。
1918年6月29日下午,乌克兰的沃罗比耀甫卡村里闹翻了天。以木匠谢维林为首的130条好汉,用马刀袭击了德国侵略者。他们砍瓜切菜似地砍杀德国兵和乌克兰反动的海达马克骑兵队,杀得他们人仰马翻。丧魂落魄的敌人在菜园子的葵花丛中和麦地里东窜西逃。但是,过不了多久,德国人来报复了,于是,这些个小伙子只好骑上马,告别了亲人,纷纷去投奔乌克兰的英雄肖尔斯。
就在乌克兰契尔尼戈夫省北部的乌涅恰镇近郊,德军和肖尔斯领导的波艮团队对峙着,中间相距仅3公里。德军的那边打着一个木桩,上面用德文写着“乌克兰共和国”。而这边,在烟雾弥漫的暗灰色的树丛旁边,则站着一个哨兵。
突然,树丛在动,哨兵喝道:“站住!喂,什么人?”几个浑身湿透、衣衫褴褛、打着赤脚的庄稼汉走了出来。他们回答道:“是游击队员!肖尔斯在这里吗?”哨兵喝道:“证件!” 一个四十来岁的人像是带队的,他因为睡眠不足两眼红肿,走到跟前,说:“同志,我们的证件各式各样的都有。有白匪盖特曼和彼特留拉的,也有德国人的。本人是德国人的。” “那你拿出来瞧瞧!”这个游击队员掀起湿衬衫转过身去,背冲着哨兵,只见他的背上满是步枪通条抽击的伤痕。哨兵说:“进去吧!”天亮前,来投奔的人一股接着一股。
天亮后,一大群游击队员站在乌涅恰车站的一栋小房跟前,有人在喊:“立正!波艮团指挥员肖尔斯同志来了!”游击队员们静了下来,许多人还赶紧整理简陋的衣着。肖尔斯出来了,他微笑着站在木台阶前。他使许多人都感到吃惊,因为这位令敌人闻风丧胆、赫赫大名的指挥员,竟是这样一个23岁的年轻人。他中等个儿,清瘦而结实,留一撮淡黄色的小胡子。他身穿短皮袄,不佩马刀,只在腰间持一支勃朗宁小手枪。他并未提高嗓门,说道:“你们好,同志们!”大伙回答:“你好!”肖尔斯欢迎他们的到来,接着告诉他们,白色恐怖就得用战斗来对付,小股的游击队是消灭不了敌人的,需要建立正规的红军,因此,他们得接受军训。
几天后,在一条昏暗的胡同里,有一伙游击队在对肖尔斯团队严格的纪律深感不满,为首者是一个轻浮的小伙子,名叫罗果夫。他在煽动他的同伙:“我问你们,革了命没有?革了,可是结果呢?还不是整天开步走,喝荞麦汤。告诉你们,肖尔斯是要恢复旧制度,他是什么人?他是沙皇军队的上校!”还有几个人也赞成他的看法。他们说:“是呀,这个坏蛋,他自己就像沙皇。
留一撮小胡子,跟沙皇一模一样!”罗果夫曾装病不参加军训,而肖尔斯不准假,对此,他耿耿于怀。他在造谣,说有人告诉他,电台在广播,昨天彼得格勒的工人们推翻了布尔什维克,增加了粮饷,还实行了选举制。他气势汹汹地提出质问:“昨天军事法庭把依瓦什枪毙了,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一个金烟盒吗?”有人问:“就是那个演员身上搜出来的金烟盒么?”罗果夫说:“正是。为了革命,他连一只烟盒都舍不得!”接着,他们窃窃私语,说德同人悬赏肖尔斯的脑袋,出十万卢布呢。为了钱,为了自己的私仇,他
们打算有所行动了。
天黑了,突然窗外响起了零乱的枪声。肖尔斯掏出左轮手枪,放在桌上。
门蓦地敞开了,闯进4个手持武器的游击队员,为首的正是罗果夫。他阴不阴阳不阳地说:“指挥员同志,交出您的证件来!”肖尔斯头也不抬,沉着地说:“你们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前几天你不是把我们拘留起来了吗?”一个小伙子颇有礼貌地抓起桌上的手枪,说:“有人把我们放出来了,上校先生。您被逮捕了。”肖尔斯道:“给我走开,回到监房里去,听见了吗?”这时,外面的枪声未停。有人用枪丘敲了敲百叶窗,叫道:“快,快快,你们被包围了!”肖尔斯站了起来,说:“好吧,证件在这里。”说着,他走近橱柜,打开橱门,猛然抓起一个手雷,转身朝这4个家伙吼了一声:“滚!”这4个人吓得屁滚尿流,踉踉跄跄夺门而逃。其实,肖尔斯手里的那颗手雷并没有装雷管。
亳州东街的信记芍药号建于民国年间,是当时本县第一家销售白芍的药店。可是现如今,信记芍药号原址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一代的主事人罗一手仍旧从事中药这一行,曾经担任过西南药材协会的会长。
本县的宣传部门为了宣传白芍的功效,特联合北京一家文化公司,准备拍摄一部反映亳州药商传奇的电视剧《恩仇芍药号》。
制片方聘请国内的名导欧阳鹤执导,该剧组为了复现信记药店的原始风貌,还不惜血本,在罗家占地几亩的院子里,复建了罗家信记芍药号的二层药店。
罗一手本不同意制片方这样大兴土木,可是制片方找到亳州办公厅的罗主任帮忙劝说。论辈分,罗主任是罗一手的长辈,罗一手只得答应了。
重建信记芍药号尚需时日,欧阳鹤便领着演员先拍室外戏。这天,欧阳鹤执导拍摄了信记芍药号老掌柜罗蛮子在自家院子里,追打痴迷赌博的少掌柜罗斌的戏。接着,欧阳鹤便准备开拍罗斌挣脱罗蛮子,蹿进院内的芍药花丛逃走的一场戏。
罗一手家的院子里种着几十株芍药花,现在正是芍药花盛开的季节,可是他种的芍药花不仅花株矮小,而且只有白色的一种。
罗一手听欧阳鹤说这场戏要从芍药花丛中逃走,果断地拒绝了,他说:“我的一株芍药花价值10万元,你们要是踩坏了怎么办?”
欧阳鹤一听,顿时气坏了,他认为罗一手言过其实了。这时,他身后有个声音说:“欧阳导演,罗先生的芍药花值这个价!”
欧阳鹤回头一看,来的人竟是才来剧组报到的严百味。严百味是北方中药协会的会长,他是剧组聘请的文化顾问。他和罗一手在中药界都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但两人暗地里互不买账,谁也不服谁。
严百味说:“这可是最原始的芍药花,一株10万元的价格都被严重低估了!5年前,罗一手费尽千辛万苦,在四川的荒山中,寻找到一株纯野生芍药原花。他经过多年的培育,这才有了几十株的规模。这些珍贵的芍药花,还保存着最原始的状态,一旦用之于亳州的芍药花杂交,便能培育出更为优质的药用芍药花来。我在几年前曾经标价30万元一株,高价收购这种芍药花,可是却始终未能如愿。”
欧阳鹤听完,只得吩咐剧务到外面去买了100盆普通的芍药花,埋到院内的土地里,用于拍摄。
当天晚上,罗一手在家摆了一桌酒席,给严百味接风洗尘,欧阳鹤也被请过来作陪。
酒过三巡,欧阳鹤聊起了明天那场戏的剧情。他说,明天那场戏的剧情是,罗斌经过罗蛮子的严加管教,终于开始走上正路。罗蛮子觉得自己年事已高,想在自己的三个儿子中,挑选一个药店的接班人。罗蛮子设计了一个考试的题目,即仅凭观察,在两块带着外皮、形状相同的芍药根中,分辨出哪块是赤芍,哪块是白芍。胜者就将成为信记药店的接班人。
罗一手和严百味相视一笑,说:“赤芍是野生芍药的根,入药一般为生用,其功用长于凉血逐瘀;白芍是栽培品种,经刮皮、水煮、切片、晒干而成,入药为熟用,功效长于补血养阴。赤芍和白芍切片后,不仅颜色不同,芍片的花纹也不一样,很容易分辨。但两种芍药根没切片之前,如果带皮辨别,确实有难度。但这道考题难不住我俩,因为两块模样相同的芍药根,赤芍总会比白芍重一些。”
欧阳鹤见自己精心设计的考题,竟被两位中药大师轻易破解,他眼珠一转道:“看来剧本这么编还是太简单了,我这就去修改剧本,让赤芍和白芍不能轻易地被辨别出来!”
欧阳鹤回去后,很快就完善了剧本,第二天一早,这场分 辨白芍和赤芍的戏就开拍了。
现在,信记药店基本建成了,这场戏要在药店的一楼拍摄。罗一手和严百味也赶到了现场,只见楼内的药柜上放着一只银盘子,里面装着肉眼难辨的赤芍和白芍。
罗一手和严百味用手掂量了一下,发觉两根芍药根的重量相当,都不敢轻易下结论。
戏中罗蛮子的两个儿子在这道考题面前,也纷纷败下阵来,而轮到罗斌辨药的时候,他竟回到药柜,取过一块磁石来!原来,为了使得两块芍根重量相当,白芍根中已经被道具师钉进了一根铁钉。罗斌用磁铁,很轻易地就分辨出了被钉入铁钉的白芍,剩下的那根自然就是野生的赤芍。罗斌胜出后,成了信记芍药号的大掌柜。
这场戏拍完,严百味带头鼓掌,说:“如果我猜得不错,接下来的戏应该是说罗斌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开始在制药和卖药过程中弄虚作假,糊弄顾客!”
欧阳鹤惊奇地问:“严老师,您看过我的剧本吗?”
欧阳鹤说,接下来的剧情是,罗蛮子又一次撤了罗斌的职,罗斌准备到外面去闯荡,可是他爹已经发下了除名帖,罗蛮子向天下的各大药商,说明了儿子弄虚作假的经过,并叮嘱天下的药商,都不要再和罗斌做生意。
罗斌穷困潦倒,他在社会上流浪了3年,最后在一所客栈中得了重病,他用仅有的一点银两拜托店家去买治病的草药,可买回的竟是自己在3年前卖出的假药,就在罗斌奄奄一息的时候,罗蛮子找到了他……当然,这部戏是罗斌改邪归正作为大结局。
欧阳鹤讲完了后面的剧情设计,严百味一个劲地喊好鼓掌,可罗一手却气呼呼地说:“什么烂戏,别拍了!”接着便离开了拍摄现场。
欧阳鹤一问周围知情的人,这才知道罗一手生气的原因,原来,罗一手有一个儿子,名叫罗峰,是中医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他回到亳州后,做的是白芍的生意。可是他在经营炒白芍时,竟为了节约成本,用蔗糖对生白芍进行染色……罗一手发现后,一气之下,将他赶出了亳州药城。他自认教子无方,便辞去了西南药材协会会长的职务,随后,他还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通知全国各地的药材行,不让他们与自己的儿子做生意。《恩仇芍药号》的剧情正好揭了罗一手心中的伤疤,怪不得他这么生气。
欧阳鹤抹了一把冷汗,问道:“这可怎么办?”
严百味拍着胸脯说:“没事,明天中午,咱们以信记药店落成为由,请罗一手喝酒庆贺,我有办法让他消气,继续支持我们拍戏!”
第二天中午,几十名剧组人员在信记药店摆上了酒席,亳州办公厅的罗主任亲自相邀,罗一手只得赴宴。严百味殷勤地将罗一手让到主座,然后说:“我今天想跟你比试一下,看看咱二人水平的高低,不知道你是否敢应战?”罗一手说:“请严先生出题!”
嘉禾县有个李公子,拥有万贯家财,却正是少不更事的年龄。这天,李公子起了出外访友的念头,于是,穿上鲜亮华美的衣服,带上许多盘缠,包了一条气派非凡的大船,和两个仆人顺长江而下。
这天,船到浔阳码头,正停船点火做饭的时候,一个老人向仆人要求搭顺风船,仆人李富断然拒绝:“老人家,我们公子不喜欢有外人打扰,您就上别处去吧!”但老人不肯,还在那里苦苦纠缠。李公子正在船头看风景,不觉被这边的喧哗声吸引了,他不由地打量起这个想搭顺风船的老人:老人大约六十来岁,精神健旺,头上微见花白,身高不过五尺,但目光炯炯,凛然有威。衣着平常简单但干净整洁。李公子心想:“这么一个老人,一定是手头不宽裕,才想着搭免费的船。”于是,李公子同情地把头一点:“船上有的是地方,就带上他吧!”老人连声道谢。但船夫也闻声赶来,见李公子已经答应了,船夫马上阻拦:“公子,俗话说‘人心隔肚皮’,您怎么能随便让不认识的外路人上船呢?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待不起!请公子三思!”但李公子很怜悯老人,还是坚持说:“这么一个老人家,我们不帮帮他,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他转头对老人说:“老人家,带上您的行李,上船吧!”
老人上船后,重新向李公子行礼,一再道谢,并关切地询问李公子的行踪。李公子笑了:“我有几个朋友,都住在长江下游,我闲着无事,想去拜访他们,也没有什么计划。老人家,倒是您,您上哪里,我送您!”老人说:“我姓金,是湖南嘉禾人氏,但少年离家,几十年也没有回去过了。现在嘛,也说不定去哪里,也就是顺便走走,公子您也别特意为我改变您的行程,这么打扰您,我实在过意不去。”李公子十分高兴:“那我们是‘他乡遇故知’啊,我正是嘉禾人。”于是,李公子对金老更恭敬了,每天吃饭时,总是邀请金老同席一块吃,饭后的聊天也是时间越来越长。但李公子的仆人李富李贵却看不起这个寒酸老人,总在言语中表现出来,被李公子察觉后,狠狠地训了他们一通。
这一天,船即将进入安徽安庆境内。金老悄悄来到李公子的船舱,对李公子说:“公子,这一路上,我仔细观察您,发现您为人不错,我今天就对您说实话吧!我呀,打小就学习武艺,青年时开始给人当保镖,在江湖上也有点名气,人送外号叫‘百胜金’。经过三十多年的积累,也已经是腰缠千金。因为年龄大了,五年前金盆洗手后,在浔阳开了一家船行。那天,我正在码头乘凉,看见您的船停在码头,船上的舵手眉心上有块月牙形的黑斑,我就知道他是江湖上传说的安徽水贼‘毒泥鳅’,专门洗劫客人来发横财。我可怜您那么年青就将稀里糊涂地丧命,于心不忍,想搭救您一把,才装成客人的样子上了您的船。您待我如此诚心实意,我也就不隐瞒您了。”李公子听后,大惊失色:“天哪!想不到我会被贼人瞄上!这下怎么办才好?老人家,他们一伙有七个人啊!我这么连累您,实在是过意不去!”金老人笑了:“有老夫在,这么七八个人,小菜一碟!不过,安庆是他们的老巢,如果今天晚上他们不停泊,就是要动手了。我们得留个心眼。今天晚上,您和我得换个床睡觉,我看他们有什么花样!” 李公子将信将疑,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果然,傍晚时分,船经过一个繁华的小镇却没有停下来,而是扯起风帆向前行。李公子问舵手为什么不停船休息,舵手回答:“这么好的风当然要赶路喽,我们不休息没关系的。” 李公子更加害怕了,于是,天黑后他悄悄地跟金老换了床位,但根本不敢睡觉,而是竖起耳朵听四周的动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金老果然没有看走眼,这船的确是一条贼船,为首的正是“毒泥鳅”。这天半夜,“毒泥鳅”招呼他的同伙们一起商量如何行动。“毒泥鳅”皱着眉头说:“本来我们七个对付他们三个,是绰绰有余的,但没想到半路多出个糟老头,真是麻烦。”一个强盗说:“没关系的,那老头看上去虽强健,但比竟上了年纪,根本不用怕,只是多费点力气而已。” “毒泥鳅”点点头:“还是先干掉那个李公子吧。”
“毒泥鳅”带着几个同伙,举着明晃晃的斧头,悄悄地来到李公子住的船舱。“毒泥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吃奶的劲,对着睡在那里的人的头部狠狠地砍下去,不料,“毒泥鳅”只觉得手臂一震,虎口发麻,不象是砍到了人头,而是砍到了硬邦邦的石头上。他悄悄地对同伙说:“奇怪!我是不是砍到了枕头?” 一个强盗讨好地说:“您就着月光对准他的脑门砍呀!”这时,他们听到了睡着的人正发出轻微而甜美的鼾声。于是,“毒泥鳅”又举起斧头,“呼”的一声砍过去,斧子一震,迅速反弹过来,狠狠地撞在了“毒泥鳅”头上。金老人马上叫:“有贼啊!”李公子和他的仆人点着灯笼飞快地进来了。金老人笑着对鲜血满面的的“毒泥鳅”说:“老朽不才,江湖上得了个虚名‘百胜金’,不过我也曾在上百个强盗面前出入自如,就凭你们几个小毛贼,也想跟我玩?小心你们的狗命!” “毒泥鳅”几个“扑通”一下就跪下了,磕头就象捣蒜一样:“您老的大名,小的们是如雷贯耳,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实在是我们的福气啊!您老不用多说了,我们几个这就洗心革面,送公子到目的地,万万不敢再生异心!请您饶恕我们!”金老人笑着说:“好啊。谅你们也没有那个狗胆翻天。开船吧!”
待众人退去后,公子深深向金老人鞠躬行礼:“救命之恩,永世难忘。但刚才斧头砍下来时,的确是为您捏了一把汗呢!”金老人又是哈哈大笑:“我练的气功叫‘金钟罩’,也叫‘铁布衫’,即使一万斤的石头压在我身上,也不要紧,何况是区区一把斧头!”
第二天早上,金老人飘然离去。
郁金香这种美丽的花,原产于小亚细亚, 1559年才由君士坦丁堡传到欧洲,一下子迷住了爱花的欧洲人。在此后的一百年中,荷兰人和葡萄牙人激烈竞争,看谁最先培育出新品种的郁金香。
荷兰哈勒姆市市长兼园艺协会会长甚至提出,谁能培育出纯黑无杂色的郁金香,他将得到十万弗罗林的奖金,并以他的名字来命名这种黑郁金香。
但是,在自然界,连褐色品种的郁金香花也找不到!因此,人人都说,即使将奖金提高到二百万弗罗林,黑郁金香也无法培育出来。
然而,花迷大有人在。这些园艺家的想象力丰富,实干精神也很足,他们想,既然天鹅中能找出黑天鹅来,为什么他们培育不出大朵的黑郁金香呢? 望·拜尔勒就是这样一个郁金香爱好者。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曾跟随他的教父、议员高乃依参加过战争,但他最后还是谢绝了教父的建议,放弃在政界的进取,回到他的花园里,孜孜不倦地培育新品种。没几年,他的名声传出了荷兰,有许多比利时人、葡萄牙人都前来参观他的花圃、水沟、干燥室和收集的各类球根。
在他家的隔壁,住着一个叫博克斯戴尔的人,他也是个郁金香迷,但他放在培育上的心思只及他那强烈的嫉妒心的一半。有一天,他搬了张梯子靠在墙上,窥视邻居拜尔勒的花园。当他看到了那些暖房里的鳞茎、球根、埋在土里和盆里的郁金香、防鼠防虫的铁丝网架,想起他还有继承下来的四十万弗罗林遗产,立刻料到对方能够成功。这时,他嫉妒得心脏发抖,两膝发软,竟失望地从梯子上滚下来。
的确,拜尔勒的全心全意从事选种、栽培和采集的认真精神,已经得到整个欧洲郁金香界的赞扬。他自己也意识到,他已一步步走向成功。有一天,他终于得到了纯褐色的品种,根据他的推断,到第二年,即1673年的春天,他就能培育出黑色郁金香花。
这一切,又被博克斯戴尔从偷偷装着的望远镜看到了。到了晚上,他想出一个毒计。他用一根长长的绳子系住两只猫的后腿,从墙上把猫扔到那培育珍贵品种的花坛里。受惊的猫在花坛上狂奔,直到缚住它们的绳子绷紧了,又转过身来乱窜,这样激烈地挣扎了一刻钟后,才把缚住它们的绳子挣断,逃得无影无踪。
博克斯戴尔躲在自己家的枫树背后,听着两只猫的狂叫,心里充满了快乐。他想一直等到拜尔勒跑出来察看惨重的损失,那时他才更高兴呢。
晨雾冻得他发抖,但他马上听见拜尔勒在墙那面痛苦地叫喊起来:犁得又松又平的花圃里到处是坑坑洼洼,一排排整齐的郁金香像一群吃败仗的士兵一样东倒西歪。
但是,老天保佑,博克斯戴尔存心要破坏的那四棵郁金香,却一棵也没受伤。拜尔勒看清了猫的爪痕和掉在泥地里的一团杂色毛,弄不明白两只雄猫为什么看中了在花圃里打架。为了防止再发生同样的灾难,他命令每天夜里要有一个花匠睡在花坛旁的亭子里。
当博克斯戴尔从望远镜里看到,拜尔勒那四棵最珍贵的郁金香竟奇迹般地逃过灾难时,他恨得直扯自己的头发。
不久,使博克斯戴尔更受不了的是,堂堂国会议员竟亲自来到拜尔勒家,交给了他一大包用纸包着的东西。他知道,高乃依也搞点儿园艺,难道他给自己的教子送来了新的郁金香球根?
他看到,拜尔勒接过他教父的纸包,塞进了放球根的抽屉,这更证实了他的怀疑。
但是,事实上是,由于荷兰的政局混乱,高乃依担心他的政敌们夺取政权,就将他和弟弟维特的来往信件集中在一起,交给拜尔勒代为保管。拜尔勒将放球根的抽屉视为最重要的地方,就自然而然地将纸包放了进去。
英国侦探小说家柯南道尔笔下的大侦探福尔摩斯,世人皆知。人们都知道他勇敢果断,精明过人。至于他也曾上当受骗,这就鲜为人知了。这个故事发生在1925年,地点是法国巴黎,正因为世上最聪明的人受骗,故事也就很离奇了。
却说这一天,福尔摩斯在他的伦敦贝克街家里收到了一封巴黎来信,写信的是一位法国金属巨商,名叫安德鲁,他在信中写道: “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我遇到了一个难题,想请您帮我解决。两天前,我参加了在豪华的拿破仑旅馆召开的一次招标会。这是一次秘密招标会,主持人是法国劳工部的维克多伯爵,对他的身份我一点也不怀疑,因为,我与劳工部打交道时,多次与伯爵接触过,但是,这次招标会的内容太令人吃惊了:劳工部要我们几个金属商为购买即将拆除的埃菲尔铁塔的旧钢铁投标!埃菲尔铁塔是世界著名的建筑物,建造年代虽然已久,据说塔身有些倾斜,但要拆除这座有重大纪念意义的建筑,是该好好征求一下法国人民的意见的。维克多伯爵说,问题也就在这里,不能过早泄密,否则会弄得满城风雨,所以才召开秘密招标会,希望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投标书。这是一桩非常诱人的买卖,不讲著名铁塔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光算一下买卖旧钢铁的利润,就能使人趋之若鹜。
“但是,商场处处有风险,其中的欺诈不会亚于您侦破的疑难案件。然而,我们又不能畏惧风险而无所作为。因此,我想请您立即前来巴黎,为我调查清这桩买卖的虚实。来往巴黎与伦敦之间的旅费由我承担,先付上两百英镑,酬金请来巴黎面谈。” 最后几行字,福尔摩斯几乎没看,他的兴趣已完全被招标会的神秘气氛吸引过去了。
他曾在拿破仑旅馆住过,那是因为被法国政府邀请他去侦破一桩国际军事协定书失窃案,他知道,那家豪华旅馆几乎是法国政府的专用宾馆,一般人是住不进去的,更不用说要在里面召开会议了。旅馆的服务人员包括女招待,都由法国政府挑选、安插的,任何对法国不利的消息,都会迅速写成报告送到部长们的桌上。
那个维克多伯爵又是劳工部的人,似乎不会轻易地在这种公开场合设置骗局。
但是,购买拆除埃菲尔铁塔的旧钢铁,至少要涉及五十万法郎,这是一笔数额很大的交易,不少人都会为这么大一堆金钱而丧失良心。
福尔摩斯决定立即赶赴巴黎。
但是,正当他要启程时,他又收到了法国劳工部打来的越洋电报,电报要求他协助查一下英国钢铁商人罗恩和考克斯两人的经济情况及有无犯罪记录。
福尔摩斯拿着电报,觉得罗恩和考克斯这两个名字很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突然,他掏出安德鲁的那封快信,在最后的附录中,看到了这两个名字,他们是参加招标会的两个英国商人。他想,看来,拆除处于危险状态的埃菲尔铁塔,是动真格儿的了。他立刻请伦敦朋友们迅速弄清了答案:罗恩和考克斯的经济状况很好,两人都是正派的生意人,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这时,他的助手华生笑着对他说:“这一下,你出差轻松多了,简直是提供有报酬的旅游啊!” 福尔摩斯说:“不见得。要弄清劳工部的那个维克多伯爵,恐怕得费点功夫。此外,我还得亲自登上埃菲尔铁塔,看看它的倾斜情况。” 华生说,“这就更有意思了。” 福尔摩斯也有同感。他在到达巴黎的当天,就带上一只小型低倍望远镜,登上埃菲尔铁塔,将这个钢铁巨人勘查了一番。
铁塔的锈蚀确实很严重。有几处连接螺钉的洞眼已经变薄变大,螺钉从中脱落出来,铜梁随时有坠落的危险。但是,如果稍加修缮,埃菲尔铁塔还是可以巍然屹立百年之久的,至于倾斜一说,更是无稽之谈。他断定这是那家小报的记者故意制造的新闻。
福尔摩斯住进了拿破仑旅馆。
第二天,安德鲁跑来找他了。他拿着一张大照片,对福尔摩斯说:“瞧,中间的这一位是尼古拉部长,前天,他来接见了我们,还跟我们合了影,是维克多伯爵陪着他一起来的。” 福尔摩斯问:“你以前认识尼古拉部长吗?” 安德鲁说:“在报上见过他的照片。这一次,他来谈了对五家投标的看法。我出的价钱中间偏高,但我的信誉好,最有希望夺标。” 福尔摩斯心里有点失落感。他说:“看上去,也不用调查买卖的真伪了。
部长已经出面谈招标的事,只要他信任你就可以了。” 安德鲁说:“问题就在这里。我跟出价比我高的那一位相比,低了十五万法郎,但那个价格几乎已没有利润,我是不会干的。他叫皮埃尔,是个滑头商人,政府不一定会信任他福尔摩斯掏出了烟斗,点着抽了一口,说:“现在,你是否要我替你作商业上的刺探?——我在这方面的兴趣几乎等于零。” 安德鲁急得脸也红了,他拿出一叠钱,塞给大侦探,说:“这是给你的报酬。我确实想请你去了解一下劳工部长的看法。听说,他们还委托你调查了两个英国商人的情况,你可以顺便打听一下……” 福尔摩斯点点头,说:“好的,谢谢你告诉了一条捷径。” 第二天,福尔摩斯直接到了法国劳工部。
事先,他已经预约好,所以很快就被请进劳工部长尼古拉的办公室。
这时,那位维克多伯爵也在部长办公室,他朝福尔摩斯友好地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
门刚关上,福尔摩斯就自我介绍了一下,马上说:“我已将贵部委托我调查的两个英国商人的情况查明了,这是材料谁知,尼古拉部长摇摇手说:“久闻大名。但这些东西,你该跟部长助理维克多伯爵谈……他刚才不是跟你打招呼了吗?” 福尔摩斯立刻发现,自己碰上了一个典型的官僚,他马上直截了当地问:“那么,关于投标的事,你是否对安德鲁先生的价格感兴趣呢?” 话一出口,福尔摩斯有点儿后悔了。
果然,尼古拉部长一脸惊讶,用一种标准的官僚腔调说:“哟,福尔摩斯先生,我真有点儿怀疑,站在我面前的是否是真的歇洛克·福尔摩斯了!你什么时候对价格、中标之类的问题感兴趣起来了呢?——不过,这一类问题,你也可以去问维克多伯爵。” 使大侦探感到欣慰的是,劳工部长总算没有完全否定他的提问。他立刻告辞出来,追上了那个在回廊上慢慢踱着方步的维克多伯爵。
伯爵像是个很爽快的人,他接过福尔摩斯手中的信封。说:“谢谢你帮助我们弄清了罗恩和考克斯的情况,我们会付给你报酬的。不过,他们中不了标,出的价格太低了。” 这时,福尔摩斯顺着他的口气问:“那么,谁能中标呢?我是个外行。
我想,是不是价钱出得最高的人中标?” 维克多伯爵望了望福尔摩斯的眼睛,说:“尊敬的大侦探,这里面是没有十分明确的规律的,很有可能是价钱出得最高的人中标,但也很有可能是价钱出得最低的人中标。这里的秘密,商人比你更加懂。” 福尔摩斯在刹那间有点儿发懵,但他马上明白了:这里面存在着对官员的贿赂!这时,他愤怒地敲了敲空烟斗,告辞说:“再见了,维克多伯爵。
我真感谢你让我知道了一些招标的官方秘密!” 维克多伯爵圆滑地笑着,也向他挥挥手。
傍晚,安德鲁来到了福尔摩斯的房间,大侦探立刻将维克多伯爵那种索贿的嘴脸向他描述了一下,谁知,安德鲁竟高兴得笑了起来,说道:“这下可好啦,埃菲尔铁塔肯定要拆掉啦!” 福尔摩斯惊奇地问:“何以见得?” 安德鲁说:“官员们索贿,部长又假痴假呆的,这说明,他们确实要利用这个机会中饱私囊了。这方面,我比你懂!我得赶快去找那个维克多伯爵。” 第二天,福尔摩斯离开巴黎,准备沿着塞纳河游览一番,再返回伦敦。
安德鲁前来送行,又给了大侦探一笔酬金,他得意洋洋地说:“我已经给了维克多伯爵五万法郎,他答应让我中标……” 福尔摩斯摇摇头,表示对这种秘密不感兴趣。
福尔摩斯沿塞纳河游览了十天,这才返回伦敦。
有一天,他突然看见,那个维克多伯爵和一个很像尼古拉部长的人在一家酒馆饮酒作乐,那个“尼古拉”处处迎合着维克多伯爵,似乎一下子换了个人。福尔摩斯心中一惊,立刻回到寓所,化装成一个穷老头,迅速来到那家酒馆,走近维克多伯爵和那个很像劳工部长的人,向那个“尼古拉”伸出手。
那人挥了挥手,用一种依重的英国腔喝道:“滚开!” 就这一句,福尔摩斯马上分清,他不是真正的尼古拉部长,再说,他是蓝眼珠,部长却是褐色的眼珠。
他立刻察觉到其中有诈,维克多伯爵是个大忙人,怎么会从巴黎跑到伦敦的酒馆里来喝酒呢?他身边的那个人,也太像劳工部长尼占拉了,他们是不是勾结在一起的骗子,利用所谓的拆除埃菲尔铁塔旧钢铁招标,骗取钱财呢? 他暗暗记下了维克多伯爵住的旅馆房间号码,又打了一个电报给安德鲁,讯问是否在招标问题上被骗了。结果,安德鲁回电说:“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我委托你办的那个事早已结束,请你不必操心了。如果你去打扰维克多伯爵,对我今后的生意是没有好处的。” 福尔摩斯立刻敏感到,安德鲁上当了,但他为了避免与官方发生冲突,又担心自己出丑,就遮掩这场骗局。
事实确是如此,维克多伯爵找了一位与劳工部长长得很像的英国流浪汉,利用部长不在巴黎的机会,共同演出了一幕出卖埃菲尔铁塔的双簧。虽然福尔摩斯聪明过人,但他还是在这场涉及到官方的骗局中上了当。
埃勒里是个超级侦探,对怪事特别感兴趣,而且善于分析。这天,他到柯利的宠物店,本想买一条狗,却被柯利说的另一桩事给迷住了。
这就要说到柯利一個名叫尤菲米娅·塔克尔的顾客了,她身体瘫痪,疯疯癫癫的,是个并不爱猫的老太太,可最近,她每个星期都会打电话到宠物店买一只黑猫,点明要和卖给她妹妹的那种一模一样。
尤菲米娅有个妹妹叫萨拉安,因为自己不能自理,就请她代为管家。
一年前,萨拉安来宠物店买过一只黑猫,可没过几天,她就来咨询能否退猫,说她姐姐憎恶猫。柯利也是那个时候知道了,尤菲米娅不喜欢猫。不过最后萨拉安并没有来,事情也不了了之。
柯利前两天刚给尤菲米娅送去第六只猫。知道萨拉安出去时从不锁门,所以每次尤菲米娅都专挑萨拉安不在时让她过去,这也让柯利感到奇怪,尤菲米娅似乎并不想让妹妹知道自己买猫了。
一个不爱猫的老太太一连偷偷买了六只猫,埃勒里也觉得奇怪。于是,他说服柯利,趁萨拉安出门散步,去她们住的公寓看看,他要弄清楚尤菲米娅买猫的真相。
不多久,他们站在了公寓五楼C室的门前,走廊地上有两只满装的牛奶瓶,像是昨天和今天的。
埃勒里转动门把手,门竟然锁上了。柯利在旁边也觉得惊讶。埃勒里又按了好多次门铃,也没人应。
没办法,他们去找了管房人。管房人波特住在地下室的一个小房间里。埃勒里按了门铃,开门的是波特太太。
“管房人在家吗?”埃勒里问。“不,他不在家,”
波特太太生疑地说,“他在长岛化工厂里有份兼职工,三点半前回不了家。你们有什么事?”
“我们想请您帮个忙。我们是来拜访塔克尔小姐的,可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应。”
“门没开着?通常这时候都是开着的呀。”波特太太皱起了眉头。
她告诉埃勒里,她也有两天没见到她们姐妹了,自己偶尔去看看尤菲米娅,有时萨拉安出门了,尤菲米娅就会打电话让她把垃圾送去焚化炉,前几天还帮她寄过一封信。
埃勒里联想到门口的两瓶牛奶,感觉到不对头,他掏出警徽,证明自己的身份后,又请波特太太拿来楼上的钥匙,忙和柯利去了五楼,留下波特太太在原地发呆。
上了楼,埃勒里正把钥匙插进门锁,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奔跑声,伴着一阵刮擦声。他迅即旋动钥匙,门开了半英寸,阻住了。
接着,埃勒里侧身撞门,门朝里猛地打开,一把椅子朝后倒了下去。埃勒里和柯利同时看到,有人砸开窗户,借由铁梯从屋顶上跑了!可已经来不及追了!
他们随即转到卧室,那里摆着两张一样的床,一张床被翻得乱七八糟,另一张床则整整齐齐。
柯利说,那张乱糟糟的正是尤菲米娅的。可屋里没有人,整个房间,除了尤菲米娅的床,什么也没弄乱。靠近床底的地上,放着一只摆着碟子、刀叉和吃剩食物的托盘。
柯利一直在问塔克尔姐妹的行踪,以及抵门的是谁,而相比这些,埃勒里则更关心那七只黑猫——萨拉安的那只和尤菲米娅的六只的去向。
窗户上的窗钩在不久前刚被砸开,表明窗户一直是关着的,很有可能,那些猫已经……
这样想着的时候,波特太太来到了门厅,她又惊又怕,反复说这两天都没有见过这对姐妹,她丈夫也是前晚给尤菲米娅的房间裱糊时见过她们——管房人波特前些时候每天晚上都来帮尤菲米娅裱糊房间,赚些工钱。
这时,门厅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年轻人探着脑袋问:“请问尤菲米娅小姐住在这儿吗?”
“是的,”埃勒里友好地说,“请进。你是谁?”
“那么尤菲米娅姨母在哪儿呢?”年轻人有些担忧,“我是她外甥,打外地来的,前几天我收到尤菲米娅姨母的信,她说自己正处在十分危险的境遇之中,请求我赶快过来救助她。”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埃勒里抓过信来,一看就是紧迫时写的。埃勒里简单讲述了他发现的情况,并让年轻人说说他两位姨母的情况。
年轻人说,尤菲米娅有点钱,是他外祖父留下的。萨拉安总抱怨她是个吝啬鬼,但因为自己什么也没有,只好跟她一起生活。尤菲米娅不喜欢银行,把钱都藏在身边,还总是指责萨拉安想偷她的钱。另外,尤菲米娅憎恶猫是真的,萨拉安喜欢猫也是真的。
又问了一些问题后,埃勒里给年轻人安排了住处,让他等消息。
接着,埃勒里朝浴间走去,发现一只黑猫浸在浴缸里!头被打破,身子有几处被打断,溅到浴缸上的血凝成了块。旁边放着一把浴缸刷,上面沾着血迹。这解开了七只猫中一只猫不见了的谜,是拿这把刷子打死的,从样子看已死了一两天。
柯利被吓到了,接着又勃然大怒,她怀疑是尤菲米娅干的,可埃勒里提醒她尤菲米娅是个不能下地行走的人。
回到卧室,埃勒里从地上拾起那只托盘,把它放在床头柜上。柯利说她以前几次来访,托盘都是放在尤菲米娅的床上或桌上的,尤菲米娅近来都是独自吃饭。
埃勒里从身上掏出一套袖珍工具,还有一些粉末,检查了托盘里的刀叉和汤匙。刀叉上还粘有干了的食物,显然是尤菲米娅吃最后一顿饭用的。
“怪了,没有任何指纹。”说着,他耸了耸肩。沉默一会儿后,他把托盘里剩下的食物包起来,请柯利拿去好友那里作个化验,并叮嘱她回来时一定不要让人注意。
柯利走后,埃勒里又在屋里检查了一番,接着又去了一趟波特家。一个身材矮小壮实、相貌粗野的男人开了门,他的身后是波特太太。波特太太简单介绍了埃勒里。
“我是这儿的管房人波特,刚打厂里回家,妻子说塔克尔家出了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高兴你回家。你多半能提供一些我极其需要的情况。你们近来在什么地方发现死猫了吗?”
“还真有,”波特说,“在地下室焚化炉里,清灰时发现了六只猫的头盖骨和一些小骨头。”波特还说,那些猫骨头还不是同时丢下的,大约已接连丢了五六个星期,几乎是每星期一只。
埃勒里问完出来,不声不响上了五楼C室。傍晚时,柯利也悄没声息地回来了。“送去的食物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有点腐坏。”
“这或许是个好消息,”埃勒里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尤菲米娅为什么买猫了!只有一种可能性,她要自卫!”
说着,他从椅子上跳起,分析起来:尤菲米娅最近开始独自吃饭,她将买来的猫都当作食物试验者,用来尝她的食物。那些猫被准备给尤菲米娅的食物毒死了,所以她得重买。而猫尸体,她都裹成垃圾让头脑简单的波特太太帮忙带到焚化炉去了,证据就是焚化炉里六只猫的头盖骨。至于为什么都是同样大小的黑猫,一定是为了愚弄萨拉安,好让她相信不管何时见到的那只黑猫都是她自己原来那只。
“我们知道至少有六次毒杀她的企图,都没成功,那么必然会有第七次。现在尤菲米娅失踪了,说明第七次企图成功了。”
“但你怎么知道她死了呢?”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埃勒里说,“她逃走了,但她不能走路,谁来帮她?只有萨拉安,那个她怀疑企图毒杀她的人。可给她外甥的信表明,她不会求助于萨拉安。所以逃跑不可能,既然她失踪了,那必定是死了。她知道有人要用食物毒害她,采取了预防措施,可最后一次,她让第七只猫来尝托盘里的食物,食物并未被下毒,猫也并非死于食物,它是被打死的。猫不是死于有毒食物,尤菲米娅便也不是,然而所有迹象都显示她死于毒药,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她不是在吃的东西中,而是在吃的过程中死于毒药。”说着,埃勒里指指托盘。
埃勒里发现,有人拿过尤菲米娅的刀叉和汤匙,下毒者第七次在餐具上染毒了!叉子上有一层无色无味的干了的毒药,尤菲米娅也不会发现。猫拿爪子吃食自然没事,可尤菲米娅就不行了。下毒者失败了六次,第七次改变了方法,成功了!
“可她的尸体在哪儿?”柯利问道。埃勒里没有回答,突然朝门急转过身子,脸色都变了。他紧张凝神了一会儿,一句话没说,双手猛把吓呆的柯利推进卧室里的一个壁橱,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柯利躲在壁橱里,听到前门上有轻微的金属刮擦声,猜想是下毒者来了。接着一阵吆喝声,随后又有搏斗声。她猛推开壁橱门冲出来,只见埃勒里在地上跟一个人扭成一团,那人举起了一只持刀的手,柯利跳过去拿脚一踢,那把刀掉了下来。
“柯利——门!”埃勒里喘着粗气说,一只膝盖用力往下压。柯利这才反应过来去开了门,一群警察拥进门来,之后她便昏了过去。.
柯利再睁开眼,埃勒里得意地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
那天,柯利拿食物去化验时,埃勒里就打了电话给警察要求协助,他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下毒的人要下毒至少得接近食物。这很明显让人怀疑到萨拉安,因为她有犯罪动机——憎恨,也可能再加上贪心;她也有机会,因为是她准备食物。但她并不是下毒之人,因为第七只猫是被打死的,她那么爱猫,所以不可能是凶手。相反,她走了那猫和她姐姐的路。想必下毒者计划毒死尤菲米娅,要弄得像是萨拉安毒死了她,但萨拉安正巧见到了凶手,就被下毒者当场杀死灭口。
警察在尤菲米娅床上的《圣经》里找到了她的钱,而她和妹妹的尸体,却永远留在了焚化炉里。是的,下毒者要一个多月接近尤菲米娅的食物而又不被怀疑,除了萨拉安,只有一個人,这个人连续一段时间来裱糊房间,又在化工厂工作,了解毒药并有机会弄到,还照料着焚化炉,能处置他的牺牲品的骨头又不会危及自己,一句话,这个人就是这座大楼的管理人——波特!
王三藏在河畔麦地的边沿处。冉冉上升的月亮把青辉洒在黄了穗的麦地里,洒在河堤下的沙滩上,洒在沙滩一旁的歪脖子柳树上,洒在波平浪静的河水里。周围静得很。这里离村子较远,狗叫的声音听起来都隐隐约约的。王三眯缝着眼睛,瞪着河堤下的沙滩;王三竖着耳朵,倾听着什么声响——应是极其细微的声响。
到了快半夜的时候,年近七十的王三瞌睡来了,就禁不住迷瞪起来。迷迷糊糊中,他又警醒了:有声响!沙沙沙……是它来了!王三就折起身子眯着眼睛朝沙滩上看,果见一团东西在沙滩上爬动。
那东西爬到离歪脖子柳树不远的地方,就停下来,伸长脖子,东张张,西望望。王三看见它那细细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亮莹莹的光。它大概觉得周围没有危险,就用两只前爪扒沙子。不久,就扒出一个窝来。然后,它又四处张望了一番,就伏在沙窝上。王三知道,它在那里屙蛋了。王三是下午侦察到那家伙准备在那个地方屙蛋的:从河边到那个地方,有它往返的爪印,而那个地方,又有它扒开沙土又恢复成原样的痕迹。
王三两手撑地,想站起身子,走下去,抱住那东西。但他还没站起,手臂又软下来了。他只是眯着眼望着那东西,呼吸倒是有点急促了。
这时候,有两个王三在争吵。一个说:去捉住它!它不过是个团鱼,你不必跟它讲什么义气!一个说:你王三是个人,你要是去把它捉走,你就还比不上一个团鱼,一个畜牲!
王三到底没有站起来。他呼吸也变得轻缓起来,想咳嗽也强忍住了,生怕惊吓了那个下蛋的团鱼。
那个团鱼——跟自己家的锅盖一样大的团鱼——终于把蛋屙出来了,又扒了沙子把沙窝填平,然后再扭着脖子东张张西望望,才很快地往回爬。
等那团鱼爬到水里,隐没得无影无踪了,王三才站起来,走出麦地,拢着手,萎靡地往自己村子方向走,西斜的月亮照着他,把他的影子拉长了。
回村的路走了一半吧,王三看见前头走来一个人,从那人走路的姿势上看,他断定是自己的老伴。果然,走近一点,那人就说话了:“你没把它捉住吧?”
他说:“没有!”
“没有就好!”
王三叹一口气,说:“好什么?”
“你走了以后,我躺在床上总睡不着,总觉得有一对小眼睛瞪着我,总觉得有一个声音在骂我。我就出来了,要你别动手!幸亏你也没动手!”
“可你这病……”王三拉住了老伴的手。
“再想办法吧!我是条命,它也是条命!我们恩恩怨怨地打了几十年交道,要是真昧着良心吃了它,我看我这病还会重!”
王三把她的手捏紧了,说:“你呀你!”
王三夫妇和那个团鱼,打了大半辈子交道。
五十年前吧,那年也是小麦将熟的时节,小姜河涨了大水,水像和着麦麸熬成的稀糊糊,翻翻滚滚,就把水里的鱼鳖蟹虾之类翻滚得昏头转向,惶惶恐恐,不知家在何方。一些人就“乘人之危”,用罾扳,用网捞。那年绣云还不是王三的婆娘,还是小姜河边一个“年方二八”的清秀姑娘,那天她也扛着长柄的捞网走到河边。她的手是很“吃腥”的,她把捞网伸向水里,再往回拖,捞网出了水面,就看见网里伏着一团黑黑的东西,有自家盛菜的土钵子那么大。第一网就捞到一个团鱼!绣云当然很高兴,就把网收回来放在地上,就一双手把那团鱼捧起来,那团鱼的头已缩进脖子,看来温顺得很。但是,当她把那家伙往系在腰上的竹篓子里塞时,那家伙竟突然把头伸出来,脖子一扭,就把她左手的拇指衔住了。“哎哟!”绣云喊起来。手指想往外拉,拉不动,只拉得痛。绣云很紧张,她听说过,团鱼一旦咬住了人,就死也不松口的,除非打炸雷,它的口才惊得突然一张,人才有机会把它咬住的东西扯脱。但现时是雨后的晴天,天上白云都没有一朵,哪有炸雷?“天工”无望,看来还是要试一试“人工”的办法了。
团鱼王传奇(2)
绣云就朝河下游、上游看,扳鱼、捞鱼的都离自己很远,远水解不了近渴,求人不如求己。绣云就摸衣袋、裤插口,看有没有什么工具。没有。情急之中绣云就把手伸到头上,毅然拔下自己的发夹,就朝那团鱼的头上戳。戳了两下,那团鱼就把头缩进脖子,当然,把绣云的手指也拉进去了。绣云就用发夹刺那缩进脖子的凹陷处的边沿,没起作用。绣云的鼻尖上已绽出粒粒汗珠,原因不是手很痛,是心情太紧张。
绣云见团鱼的一只后爪伸出了一点,就用牙齿去咬,咬着了一个爪子。她就紧紧咬着不放,希望它痛起来就把自己的手指松开。但绣云把它那个爪子咬断了,它都没有松口。
绣云无奈,就想回到家里去,另想办法。走了两步,突然看见路上一个石头,有棱有尖,就捡起来,用它猛力打团鱼的背壳,“笃,笃,笃……”不起作用。她就又用石头的尖角在团鱼的背壳上划。仍不起作用,只是在它背壳上留下几条印痕,像一个“王”字或“丰”字,只是不规范,那一竖很斜,而且上下都出头不多。
绣云只有回家去解决问题了。心里毒毒地想,一旦把手指扯出来,我就要一刀砍掉你的头!走了不远,看见前头走来一个人。绣云认得是河下游那个捉团鱼的,一村里人称他为团鱼客。姑娘绣云以前没有和他打过招呼,此时此刻,也顾不得很多了,就说:“团鱼……捉团鱼的大哥,请你……我的手被团鱼咬住了!”
团鱼客呵呵笑着,说:“那可要打炸雷才能脱开啊!”
“你捉团鱼的人,没有别的办法?”绣云有点生气了。
“那让我试试!”团鱼客就一只手抓住那个团鱼的边沿,另一只手横操起那长柄的捉团鱼的勾刀,往团鱼缩进脖子的凹陷处的边沿一戳,喊声“松口”。与此同时,绣云只觉得被咬着的手解放了,本能地往外一抽,就抽出来了。一看,手指的第一个指节处有几个牙印,那一节指头也是红的,还有点肿,当然还痛。“团鱼有毒吗?”绣云担心地问。
“当然有毒!”团鱼客说,“我给你整一整!用药水给你吮吮!”说着就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子,揭开盖子,倒一点粉末在自己的另一只手的掌心,然后往自己长着棕色胡髭的口里一捂,再用舌头在口里搅动几下,就捏着绣云那根手指,把它衔在口里,吮,像城里的孩子吮冰棒。吮几下,吐出一些黑中带红的汁水,再吮,吮得吱吱响。绣云的头是矜持地扭向一边的,偶尔也忍不住瞥团鱼客那张脸一眼。那张脸,实在不讨人喜欢:满脸都是麻子,就像有人撒了一脸沙子,再狠力摁进皮肤。
团鱼客一直吮到吐出的汁水是清口水,才把那根手指拉出来。
绣云觉得那手指不那么痛了,红肿似乎也消退了一些。
“我带的是蛇药,”团鱼客说,“团鱼药还要另外配几样。你回去吧,等一下我给你送去。你家就在那棵柚子树下吧?”
“那是个什么团鱼,怎么咬人啊?”绣云有点担心那是个不同一般的团鱼,毒大得很。
团鱼客说:“它要生蛋了。要生蛋了的团鱼婆子是惹不得的,惹它,它就咬人的;这时节它的毒是最厉害的。”
绣云这才想起那个仇敌还没有处置,就说:“那个团鱼呢?”
团鱼客说:“在我竹篓里。”说着就把它从系在腰上的大竹篓里掏出来。那团鱼又温顺得头和脚都缩得不见了。
“给我,我要砍了它的头!”绣云愤愤地说。
“还是给我吧!”
绣云以为他要把它作为报酬,就说:“那你拿去吧!”
团鱼王传奇(3)
团鱼客说:“我们放了它的生吧!”
“好了它!”这是绣云表示同意的说法。
团鱼客就一双手把团鱼托起,说:“哟,这记号是你给它留的吧!是个‘王’字还是个‘丰’字?哟,这个爪子也断了,你怎样弄断的?”
绣云就把情况说了。团鱼客说:“也好,以后和它相会,还认得它!”说罢往翻滚着浊浪的河里斜着一抛,说:“回去吧!发子发孙发万代!”
那团鱼成抛物线旋转着,像一个飞碟落在水里,落在水里沉下去一点点又浮起来,脖子伸得长长的,四条腿划着水,尾巴也摇曳着。只见它又转过身子,头朝着岸上,点一点,再点一点,然后再转过身子,尾巴一甩,头一栽,就没入水中。
“千年团鱼万年龟,团鱼乌龟都是有灵性的。”团鱼客还望着水里,说。
“我要是知道它要生蛋了,也不会捉它的。”看来绣云已经原谅它了。
过了个把时辰,团鱼客就把药送到绣云家里,也没要绣云爹妈谢什么,就走了。
团鱼客和绣云的故事照理可以结束了,不料第二年又生出故事来。
这一年的一个夏日的上午,绣云姑娘在村前河边的码头上洗衣服。反复揉了就捶打,捶打了就搓洗,搓洗了又揉又捶打……循环往复。绣云拿起一条裤子甩向水里漂洗的时候,没料到那裤子里夹着的一件小胸衣,也被甩出去了,甩到她的手够不着的地方。她就拿起棒槌,想扒回来,却还是够不着。她就把脚往水边的石阶边沿移一移,再拱着屁股用棒槌扒水,希望那小胸衣随着扒动的水回归。但那小胸衣似乎还向着河心漂移,绣云急了,就再尽力伸长手臂去扒,不料手臂伸得过猛,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朝前趋,人就栽下去了。绣云不会游泳,腿脚只是本能地乱踢,手臂只是本能乱划,这一踢一划,身子就更远离码头快到河中心了。乱踢几下乱划几下,身子就翻了个儿,仰面朝天往下沉了。码头边的河水是很深的,绣云的身子不知沉了多深,突然又不继续沉了,还慢慢地往上浮。她的脸庞竟然露出了水面。她吓得半昏的脑袋有点清醒了,就又本能地甩动手臂,想向码头上靠,又一边喊“救命”。但是河中心的水流是很急的,她不能往码头上靠,而只是往下游漂移。
突然有人走到码头上,也顾不得脱衣,急忙跳下水,把绣云往码头边拖,再把她抱上码头。绣云这才注意到,救她的是那个——团鱼客。
团鱼客说:“你能仰着游水,怎么就游不上岸?”
绣云抻着自己的衣襟,说:“我哪能游水?我是乱踢乱划!”
团鱼客说:“不会游水,乱踢乱划一通,你的身子是不能浮在水面上的,尤其是脸更不会露出水面的。”
绣云说:“你这样一说,我也感到奇怪了。刚才我不知道沉了多深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顶着我的身体,把我往水面上拱。”
团鱼客笑着说:“哪有这样的事?自己疑起是那样的。”
绣云说:“不是疑起,是真的!”
“那是什么原因?”团鱼客像是问绣云又是问自己。“哦,我知道了,可能是……还不好说。”他脸上显出神秘色彩。
“是什么原因?”绣云问。
“你是有救星的!”团鱼客说。
绣云心里说,救星就是你!她就向团鱼客表示感谢,又羞涩地请他到自己家里去,说要让爹妈请他吃一顿饭才好。团鱼客说:“我经常在这一带捉团鱼,以后碰巧了,再去吃一顿吧!”
绣云就洗好衣服回家去了。
团鱼王传奇(4)
团鱼客留在码头上,用他那把长柄的捉团鱼的勾刀,这里掏一掏,那里戳一戳。又走到码头上游和下游的堤坳上,掏了高出水面的几个土洞,又这里看一看,那里瞅一瞅。
他没有捉到团鱼,空着手,走到靠码头的村子里,找到柚子树下绣云的家,先和绣云的爹妈打了招呼,然后对绣云说:“在水里顶住你的是什么,我知道了!”
绣云早把自己落水被救的情况给爹妈说了,三个人听他这样一说,就问是什么。团鱼客说:“是那个团鱼!去年放生的团鱼!”
绣云的爹妈说,团鱼有这样的灵性?绣云说,你怎么知道的?团鱼客说:“团鱼就有这样的灵性!我察看到了,那个团鱼在码头一带活动。我看了那团鱼的爪印,看得出它一只后爪少了一个爪子,不就是去年放生的那一个?”
绣云的爹妈感叹说,团鱼真是有灵性!团鱼客怕他们不相信,又讲了自己的师傅的一件事。说自己的师傅当年看见一个正在生蛋的团鱼没有捉它,后来掏一个洞,想在那个洞里捉团鱼,结果藏在那洞里的不是团鱼,而是一条蛇。那条蛇特别毒,把他咬了一口,他敷了随身带的药,竟没有大作用,人还是昏过去了。是一个团鱼衔了什么草药给他敷上,他才清醒过来。
这种神话,绣云爹妈还是要信不信。绣云却心有余悸,要是去年不把那个团鱼放生,把它吃了,怎么办?这样想着,就感激地望一眼团鱼客。团鱼客还是满脸麻子凼,丝毫也没有显得光滑一点。
绣云的爹妈留团鱼客吃了饭。不久就请人做媒,把绣云嫁给他。婚后两口子嬉玩的时候,绣云抚摸着丈夫的脸,说:“这么多麻子凼,应该叫团鱼麻子。要不是那个团鱼,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丈夫和她缱绻了一番,说:“团鱼是有灵性的,那个团鱼,我知道我们还会和它打交道的。”
几年后,团鱼麻子和绣云有了孩子。那时候各家各户已经不做饭了,吃食堂。正儿八经的粮食是没有的,吃的瓜菜,罩面找不出半颗油星子——四十多年后,团鱼麻子的孙子学历史时知道那叫做“三年困难时期”。孩子还只有两个月。照理,绣云的乳房应该是饱满丰实的,但是,没有粮食荤腥填充,饱满丰实的乳房也坍塌得像瘪瘪的布袋。瘪瘪的布袋里倒不出什么货色,瘪瘪的乳房里当然也流不出乳汁。孩子吮着乳头,吸不出什么,只有哭了。
一天傍晚,团鱼麻子做工回来,在孩子干瘪的哭声里皱着眉说:“我出去一转,看能捉到团鱼吗?”绣云说:“哪里还有团鱼啊,捉尽了!”团鱼麻子还是拿了手电和那把长柄的勾刀,出去了。
小姜河也干瘪了,因为有几个月没有下雨。团鱼麻子打着手电,在枯水的河床上、在河堤的洞穴边细心察看,寻找团鱼的踪迹。河里的鱼鳖确实被肚子里起了锈的人们“捉尽了”,团鱼麻子找了一个多时辰,哪有团鱼的影子?他从河滩转到一条溪沟里,继续找。“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发现溪坳上一个洞穴的边沿有爪子印。
是团鱼爪子印!
而且不止一个团鱼!
只不过是些小家伙。
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团鱼麻子就先用手电往洞穴里照,再把长柄的勾刀往里戳。有货!团鱼麻子激动起来,用勾刀戳几下,然后捋起袖子,就要伸左手进去。这时候,不远处一个洞穴里突然有声响,接着就从里面窜出一团东西来。那不是一个团鱼吗?团鱼麻子就扑上去捉。那团东西爬得好快,不久就进了另一个洞。
捉住你这个大的再说!团鱼麻子心里说着,就走到那个洞穴边,把长柄的勾刀伸进去,一搅,又一搅。然后,就把左手臂伸进去。
团鱼王传奇(5)
咝——痛!团鱼麻子的拇指被咬了一下。你咬我,我也要捉你!他心里说。被团鱼咬一下,在他是不算什么的。他的手在洞穴里探寻着。哟,怎么这样痛?莫不是……他把手收回来,用手电一照,啊,拇指已肿起好大了!
他马上掐了根茅草,在虎口处把拇指缠起来。又马上走到溪水边洗。又赶快掏出药瓶,倒药末。然后把药末扑入口中,再吮吸那受伤的拇指,吮吸得敷衍塞责,远没有当年吮绣云的那样尽心。
是一条毒蛇,他想。他相信自己的药的功力,就顾不得伤指,又把勾刀伸进洞穴。一根长条形的东西溜了出来。蛇!一转瞬,就不知哪里去了。
现在,团鱼麻子放心了。又偏着脑袋,把手伸进去探寻。没有探寻到什么。哪里去了呢?
有声响!朦胧的月光下,他眼睛的余光分明又看见不远处的一个洞口窜出一团东西!
这个洞与那个洞是相通的,它从那里窜出来了!王三把手收回来,就去追。那家伙已径直爬到溪水里。好在溪水不深,王三就打着手电,趟着溪水追。别让它游到那个深潭里,王三想。但担心发生的事往往会发生。追了不远,水深一些了,看那东西不清了,盲目地走到深潭边,就根本看不到它的影子了。
把我当猴耍了!王三恨恨地走到那家伙最后窜出的洞口边,亮着手电细细看那爪印,有一只爪子竟只有两个爪。又是它!王三想,是它,看见我在掏那一窝小团鱼,特意从相邻的洞里爬出来,目的是要引开我。它钻进那个有蛇的洞,蛇鳖是一家,它是事先就知道那里是藏了蛇的。幸亏我的药好,要不就等于让你送了命!
王三就又走到先前发现有很多爪子印的洞边,把手伸进去。但是,手伸进去一半就止住了。王三是这样想的,那家伙花了那么大的心思保护那些鳖崽子,我何必那么心狠?王三就把手拉出来了。
王三只好捡几个河蚌回去了。
回到家里,王三把捉团鱼的经历讲给绣云听了,绣云不高兴,说:“团鱼那样爱崽子,你当老子的,还比不上一个团鱼!没有奶吃,毛坨瘦成什么样子了!”
王三摇摇头,说:“活在这世界上的生灵,都不容易啊!这一次,也算报了它那年救你的恩吧!”这时候,王三觉得那被蛇咬了一口的拇指还在痛,一看,肿大了,他知道是处理得太潦草的缘故。他重新吮吸一番,又敷了药。可惜,那只拇指后来还是成了蛇头或团鱼头的样子。
绣云看了他的伤指,说:“那家伙也歹毒!它自己咬你一口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引你给蛇咬!只怕它还会报仇的。”
又过了二十年吧,团鱼麻子已经是一个四十五六岁的汉子了,嘴巴边的胡子更粗更浓也更黑了,绣云有一天还发现他头上长出了白毛,只是身子还硬朗。他当然还捉团鱼,可惜河里溪里的团鱼一年比一年少了。二十年来,他没有发现那个冤家的踪迹,也许,它早已被人捉去,成了盘中餐了,当然,也许深居简出,不轻易露面,团鱼是有灵性的。
这一年,先是春旱,但是将到小满的时候,连续下了三天暴雨,小姜河的水也就一天比一天上涨,到了第三天,河堤就关它不住了,它越过河堤,在田野上铺陈肆虐。可怜就有一些房子被水冲倒,那些屋架子、房檩和一些家具就被随波逐流了。
团鱼麻子他们村的地势较高,没有被水淹没的忧虑,村里一些男人就想发点洪水财了。他们脱得只剩一条裤衩,站在水边,看见上游漂来什么有打捞价值的,就游水去打捞。团鱼麻子也是其中之一。他远远看见一根木头漂下来了,就下了水。先是趟水再是游。那根木头本是在河中心的激流里漂着的,漂着漂着居然漂到这一边的缓水里来了,团鱼麻子大喜,很快地游过去,一只手臂抱着木头的尾端,另一只手臂就用力划水。木头尾端系着一条几尺长的绳子,也不知道当初是用来做什么的,像一条水蛇,逶逶迤迤地漂着。岸上的人就很羡慕他,眼看他轻而易举地就要捞回一笔财富了。
团鱼王传奇(6)
但是,且慢!水在急剧上涨,突然一排浪头扑过来,就把那根木头往河中心冲。团鱼麻子没有与自然抗衡的力量,只能让木头带着游。他没有慌张,知道只要紧紧抱着木头,就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的。木头很快被冲到河中心,又被浪头推着很快地往下游冲。团鱼麻子和木头一道,一会儿被掀到浪尖,一会儿被打到浪谷。团鱼麻子不能不紧张了,河的下游是越来越宽的,一个人究竟又有多大的精力在水里拼?他脑袋也有点晕糊了,觉得手臂也有点痉挛了。
好,木头被冲到原先的河岸上的一棵大树旁了,团鱼麻子想,要是能抓住树干就好了。但是,不行,他伸出一只手试了一下,与那树干还隔着三四尺远的距离。好,木头扭了一下,尾端向树干横过去了,机不可失!他又伸出手,可惜还差尺把远!木头没商量地继续向下游漂,团鱼麻子丧气地紧抱木头,与它相依为命。呃?怎么,木头不动了?团鱼麻子回头一看,那条绳子被拉直了。是绳子缠在树干上了!一定是的!团鱼麻子在心里感谢上天保佑了。
但仔细一看,那绳子分明没有缠着树干,最后的几寸,还在水里一扭一扭呢。啊!是离尾端几寸远的地方,卡在一个树杈上了!哪里就恰好碰到了一个那样的树杈?团鱼麻子再细细一看,哪里是什么树杈?分明是……是……是一个团鱼嘴巴!是一个团鱼用嘴巴将绳子咬住!那团鱼紧靠在树干挡水的一面,爪子紧抓着树干,那脖子被拉得好长!那细细的眼珠都鼓出来了。哟,就是那个团鱼!看它那只爪子,只有两个爪呢!
好兄弟,谢谢你了!
团鱼麻子的好兄弟与洪水抗争着。
那根木头在激流里暴躁地一浮一沉,很想摆脱,却力不从心。
过了好一阵,村里几个人驾着小船来了,团鱼麻子上了船。人们问他,为什么木头到了那里就不动了。站在船尾、一直朝着那棵树的方向的他,说出了团鱼咬住系在木头尾端的绳子的情况。那些人不相信,他就说出了和那个团鱼的恩恩怨怨。有人就说:“团鱼麻子啊,你不应该再捉团鱼了!”其他人都说,你一辈子害了多少团鱼的命,你要是还捉团鱼,就不是个人了!
回到家里,团鱼麻子把情况跟绣云讲了,绣云抱住他,流着泪说:“以后不能再捉了!再捉确实不是人了!” “不捉了,不捉了!”团鱼麻子用那只蛇头或团鱼头一般的丑陋拇指给她擦眼泪。“我跟你说,我要是再捉,你就把我这只拇指剁掉!”
在以后的二十多年里,团鱼麻子确实没有捉团鱼了。
但是几天前,团鱼麻子“食言”了,又去捉团鱼了。
为的是老伴绣云婆子。
绣云婆子得了一种怪病,病犯了就全身抽搐,手脚也又麻又痛,病没犯就是个好人。儿子把她接到省城送到大医院都治不好,一个民间老郎中给她开了药方,那种药要用老团鱼——人工喂养的不行——做药引。团鱼麻子就去捉团鱼。到河边溪边转了几天,别说老团鱼,就是嫩团鱼也没有踪迹,近些年有些人又朝河里溪里撒药,又朝河里扔土炸弹,把鱼鳖搞得几乎要绝种。昨天,他竟意外地发现了那个冤家的踪迹,知道那个老团鱼婆子要在那棵歪脖子柳树下的沙地里下蛋。那是手到擒来的事。他就把这事跟绣云婆子说,绣云婆子先是不同意,后来经他软磨硬缠,就说:“我不管,你要去就去吧。”
于是就有团鱼麻子深夜在河边麦地里等团鱼婆子的举措……
回到家里,老两口还没有睡意,闷着头坐了一阵,绣云婆子的病又犯了。团鱼麻子给她吃了一些常备的西药,算是让她睡着了。
团鱼麻子却坐在床头,睡不着……
团鱼王传奇(7)
时间一天天过去,绣云婆子的病犯得更勤了,犯起来也更严重。
团鱼麻子就又提出,还是去捉了那个团鱼。绣云婆子生气地说:“讲了不捉就不捉!”
团鱼麻子说:“那样供奉它,它又不是我爷爷!”
绣云婆子说:“可它救了我的命,救了你的命!要治病,就一定要送了它的命?不信就没有别的法子!”又把他左手的拇指掐住,说,“你发了愿的,你不记得了?”
“你这个犟婆子……”
这天晚上,团鱼麻子等绣云婆子睡安然了,就拿了手电,出了门,过了村前的桥,往下游走了一阵,就到了一段天然的石堤上。对面,就是那棵歪脖子柳树。
团鱼麻子知道,团鱼婆子屙了蛋,就游到河对面,藏在一个地方,日夜望着藏蛋的地方,不吃也不动,望得眼睛红肿出血,望得身子绵软无力,它要亲眼看见它的崽子孵出从沙土里拱出来才离开;他知道那个团鱼婆子还伏在那个地方的。他很快地找到一个石洞,手只是伸进洞口不深处,就抓着了一个团鱼的头,就把它扯了出来。确有自己家切菜的砧板大!再用手电一照,右后爪的一个爪子是断了的;背壳上有字,成了一个“王”字。是那个冤家无疑了。
冤家被抓着脖子,身子被吊了起来,四只爪子不断抓着虚空。
“对不起啊团鱼婆子!你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了!”团鱼麻子对它说。
团鱼麻子回到家里,绣云也醒来了,问他到哪里,他说了实话,又说:“你也别怪我啊!”
绣云婆子脸上皱出点笑纹,说:“我怪你做什么?只怪我得了这该死的病!”
第二天一大早,团鱼麻子就到镇上抓药去了。绣云婆子起床后,从水缸里把那个团鱼抱出来,只见它扭头望了她一眼,就把头和四只爪都缩进去了,沉默得像一块石板。绣云婆子用手掌抚摸着它背壳上那个字,那个自己无意刻上的“王”字,说:“那天晚上你在沙滩上生蛋,附近有人要捉你,你就没有闻到他的气味?昨天晚上他伸手进洞捉你,你为什么不咬他一口,提醒他不能捉你?”
她的手颤抖着,那团鱼的身子也颤抖着。
她把它放进一只篾背筛,然后背着走到河边,又把它抱出来,让自己的脸贴着它的背壳。她听见它的内脏里有细碎的声响:像说话,像哭泣,像磨牙……
“去吧,远走高飞吧!再莫留在这一带了!”说着,她把它往河里抛去。它翻了几个筋斗,嘭的一声落在水里,却没有沉下去,只见它身子转了一下,就向岸边游过来,脖子伸出好长。它游到岸边,又往岸上爬,而且很快爬上来了,爬到她的脚边,头往上伸着,望着她。她重新把它抱起来,说:“还回来做什么啊?去吧!以后我们别见面了!啊,你的眼睛……你是不是在流泪?”说着又向河里抛去。这一回,它一落到水里就一头扎下去,隐了踪影,只留下一圈一圈的波纹……
团鱼麻子抓药回来后,正在切猪菜的绣云婆子把自己放了团鱼王的事告诉他,他怔了好一阵,才说:“你果真放了它!在路上我就担心你那样做!”
绣云婆子说:“它爬上来后我抱着它时,它眼里好像流出泪来。”
“它是通人性的!”团鱼麻子说,“我是不该捉它!我这团鱼头拇指又痒又痛呢!我是发了愿的!我说话要算数!”
团鱼麻子说着,从绣云婆子手里拿过菜刀,把自己左手的拇指按在切猪菜的砧板上,手起刀落,那左手拇指就飙开了,落在地上,居然竖了起来,像一个团鱼头。
时值中秋,峒城内外,张灯结彩。八尺戏台之上,只听一阵紧锣密鼓,台下数百观众顿时鸦雀无声,翘首以待。
“三尺生绢做戏台,十指演说数千载。忠奸善恶多少事,谈笑之间化尘埃。”随着吟哦声起,号称“峒城影戏第一人”的宋孝义缓步走上台,纸扇一摇,手捋长须朗声说道:“今日中秋,老朽亲自献丑,为大家说一段大快人心的《戚将军抗倭》!”
“好!”就在台下观众纷纷鼓掌叫好之际,宋孝义拱手四望,无意中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神秘身影。那人生得人高马大,头戴斗笠,身穿长衫,一瞅到宋孝义,俩人一对眼,忙遮遮掩掩地躲在了他人背后。你看戏就看戏吧,干吗躲躲闪闪?民间戏班演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全凭打赏,没人逼你要钱。宋孝义心头嘀咕着折回幕后,随即凝神静气,游刃有余地操纵起影偶来。
宋孝义时年六十三岁,祖上五代均以绘制、雕琢、演出皮影为生,堪称“皮影世家”。只是到了儿子宋吉这一辈,清廷没落,又赶上八国联军入侵,直搞得民不聊生,宋家戏班的收入亦是大减。为维持戏班正常运转,已退隐多年的宋孝义不得不重出江湖。孰料,一场《戚将军抗倭》正舞得刀光剑影,说得扣人心弦,宋吉却急匆匆跑来,凑到他的耳边说:“爹,福儿不见了!”
宋孝义一听,当即卖个关子,且听下回分解,接着让戏班的二掌柜钱满柜串场,自己撤到了后台。福儿年仅八岁,可是宋家的独苗,有不得半点闪失!宋孝义顾不上喘息,急问:“什么时候不见的?”宋吉拖着哭腔说:“你一上台就不见了。眼下兵荒马乱的,会不会出事啊?”
真是怕啥来啥,果真出事了!次日凌晨,一封信便塞进了宋家的门缝。信里写得明明白白:宋福正在周府做客,特请宋老先生一人前往!
“做客?分明是绑票!”要知道,周府的主人周大钟也经营着一个皮影戏班,打宋孝义的爷爷那辈起,两家便暗中较劲,但周家技不如人,生意做得毫无生气。如今时局混乱,官府只想着敛财,敲竹杠,哪会管百姓的死活?看来,要想救出孙子,不管是龙潭虎穴,都要亲自走一趟了!
一进周府,宋孝义便感觉到气氛不对,满院子悬挂着的皮影,似乎暗藏着重重杀机!宋孝义站在天井中,对着紧闭的房门沉声喊道:“周大钟,宋孝义应邀前来拜访——”
喊声未落,门板洞开,只见周大钟端坐桌前,却未起身相迎。宋孝义心中暗骂,气鼓鼓地走进房门,长衫一撂,一屁股坐在了周大钟的对面。冷眼一挑,宋孝义这才发现周大钟的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高鼻深目、满脸黄须的洋人!怎么瞅着有些眼熟?宋孝义不动声色地想了想,很快记起这个洋人就是昨晚台下的那个神秘客!周大钟日夜都在琢磨如何挤垮宋家戏班,难道他要利用洋人置我于死地?想着,宋孝义开门见山,说道:“周大钟,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来领孙子的!”
“宋……先生……”周大钟话刚出口,就见身子忽地一颤,口气变得强硬起来,“宋孝义,条件很简单,我想要你宋家祖传的三百八十六张影偶!”
想要宋家的传家之宝三百八十六张影偶?简直是做梦!行内人皆知,皮影戏又称灯影戏、皮猴戏,始于先秦,兴于汉朝,盛于宋代,距今已有两千三百年历史。一个技艺高超的皮影艺人,穷其一生雕琢出的精品影偶也不过七八张!因此,世人常见的仅有百余样,而宋家祖祖辈辈费尽心力家财,从民间收集到三百八十六张国宝级的影偶,可谓集影偶之大成!可是,宋家家藏知者屈指可数,周大钟又是怎么知道的?想到这儿,宋孝义冷冷问道:“如果我不呢?”
“你……你没有退路。你的宝贝孙子在我手上呢!”周大钟像是第一次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慌乱地说。宋孝义思忖一番,坚决地说道:“你先把宋福放了,我们再谈影偶的事!”“好,李管家,放人!”周大钟见宋孝义吐了口,急切地嚷。不想那个一直沉默的洋人操着生硬的汉语开口了:“不能放!”
“你怕什么?我又走不了!”宋孝义打断了洋人的话,“难为孩子,是会遭天谴的!”周大钟也跟着附和:“是是,马科维奇先生,你别生气,只要宋孝义在,影偶跑不了!”
原来,这个俄国人马科维奇既是个心狠手辣的军人,又是个狂热的古董收藏家。他垂涎历史悠久、出神入化的中国皮影已有多年,此次前来,志在必得。宋孝义呵呵一笑,侃侃而谈:“操持皮影,讲究手法、眼法和口法,三者之中,口法为重——”这一讲,便是一个多时辰。马科维奇听得不耐烦了,“霍”地一拍桌子,掏出一把尺来长的手枪!此时,宋孝义彻底明白了,绑架宋福,枪顶在周大钟的腰上逼他勒索影偶,都是马科维奇的诡计!他这么做,是想嫁祸周府,全身而退!
看到马科维奇凶相毕露,宋孝义哈哈大笑:“老毛子,你们烧杀抢掠,残害百姓,我恨不得将你们生吞活剥,又怎会让祖宗传下来的影偶落入虎狼之手!”马科维奇恼羞成怒,一声令下,藏在周府的士兵纷纷冲出,围着宋孝义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毒打!
眼看宋孝义性命不保,一个蒙面人突然快步从内堂闪出,拦住了马科维奇。当日下午,奄奄一息的宋孝义被抛在了荒野里,是二掌柜钱满柜找到了他,把他背回了家。第二天,令人震惊的消息便传遍了峒城的大街小巷——宋孝义伤重不治,撒手西去!消息一传到马科维奇的耳里,他的巴掌就重重地掴在了那个前来报信的蒙面人腮上:“浑蛋,宋孝义死了,影偶没了!收我的钱,还我!”
蒙面人摘下面巾,却是宋家戏班的钱满柜!原来,钱满柜早就被马科维奇重金收买,意图盗取影偶,却始终没得手。他没让马科维奇打死宋孝义,并借机救他,就是想查清影偶藏在哪儿。可万万没想到,宋孝义会含恨故去!不过,钱满柜还是给马科维带来个好消息:宋吉散了戏班,打算为父亲办完丧事后远走他乡。而随葬的物品,正是那三百八十六张影偶!
“真的?”马科维奇一听,登时瞪圆了眼珠子。钱满柜忙不迭地点头:“绝对是真的。这事是宋吉亲口跟我商量的。别忘了,是我救了他老爹!”马科维奇拍拍脑门,一个丧尽天良的念头从脑海里跳出来:盗墓!“他一下葬,我们就动手!”
三天后,宋孝义隆重下葬。夜幕降临了,马科维奇在钱满柜的指引下,悄悄出了城。跌跌撞撞地走了足有二十里山路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座新修的坟前。钱满柜大喘着气,哆哆嗦嗦地跪下,颤声说:“大掌柜的,对不住了。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个财吗,我……”“少啰嗦,挖!”马科维奇一脚踢开钱满柜,命令手下快挖。新坟好掘,不消片刻便起出了棺椁。撬开棺盖,钱满柜举着蜡烛,战战兢兢地凑上前去。
没错,里面躺着的确是宋孝义!他的身下,铺满了厚厚一层影偶!马科维奇兴奋得几近癫狂,大步冲上,握拳捶打着宋孝义的胸口,歇斯底里地大叫:“老东西,你不是说死也不放过我吗?你要有种,站起来啊,和我斗啊……”
谁料,在疯狂的重拳捶打下,宋孝义的嘴巴忽然张开,喷出了一口火油!火油溅到钱满柜手持的蜡烛上,瞬间呼啦啦地着了!马科维奇大惊,“影偶,我的影偶……”然而,不等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抢出影偶,影偶下面的黑火药被引爆了,“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刹那间撕碎了山野的宁静……
次日清晨,峒城的百姓在山坡上看到了十几具残缺不全的尸首,其中就有马科维奇和钱满柜。坊间传言,都说人活一口气,宋孝义死前早已料到,马科维奇绝不会放过他,便做出了一个悲壮的决定:喝下火油闭紧嘴巴憋住了最后一口气!就是这一口气,喷出了一个铁骨男儿的豪气!遗憾的是,传承百年的影偶珍品也一同被毁!
时光荏苒,转眼百年过去。为复兴皮影文化,峒城要举办民间艺术品展览。一个中年人驾车运来一口大箱,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的,竟是三百八十六件完好无损的精品影偶……
巍巍秦岭,婉蜒连绵数百里,山势起伏,苍茫葱郁,终年云雾缭绕。秦岭主峰池峰之下有个小村子,村以峰为名,就叫池峰村,七八十户人家均以耕种为业。峰上多飞禽走兽,尤其多狼。也许因为方圆一带小野兽多,狼在山上不会饿肚子,所以从不下山骚扰人畜,狼在山上,人住峰下,多年相安无事。
这年秋天,肖大峰去城里买来--杆猎枪,趁着农闲,想上池峰去打一些山鸡、兔子什么的。
这天,肖大峰正扛着猎枪在山道上转悠,忽然发现一条秃尾巴狼,隐身在一片矮丛林中,正闪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警惕地望着他。肖大峰情不自禁地手痒起来:老狼的绒毛柔柔的,把那狼皮剥下来,正好给刚出生的儿子小峰做条垫毯,便端起枪来瞄准老狼。但秃尾巴老狼极为机警,显然是发觉了肖大峰的企图,便撒开四条腿,往丛林深处窜去,还故意左冲右突,把荆树条碰得“刷刷”乱响。
肖大峰见狼逃了,正要去追,忽听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他循声奔过去一看,只见一头小狼崽,正伏在一片干草上,身子微微颤抖着,一一双惊恐的眼晴,怯怯地望着他。
肖大峰明白了,原来那秃尾巴母狼是为了掩护小狼患,才故意逃跑想引开自己的。他心里一动,便抢上一步,一把拎起小狼患的后腿,转身往峰下走去。果然,不一会工夫,肖大峰身后传来一声悲凄的呼号,正是那条秃尾巴母狼追来了。
肖大峰忙端起猎枪,怎奈一手抓着小狼患的后腿,狼患在他手中挣扎着,那猎枪的枪身颤抖着,他一连放了三枪,子弹都打飞了。母狼左躲右闪,就是不肯离去,扯长声音哀哀的呼唤。肖大峰忽然生出一丝侧隐之心,想起了自己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儿子,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咬了咬牙,喝一声:“还给你!”便将狼崽子向秃尾巴母狼掷去。谁知偏又那么巧,小狼崽的脑袋正好撞在一块又尖又硬的岩石上。小狼崽惨叫一声,扑通落地,四脚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秃尾巴母狼发疯一样嗷叫了一声,扑向小狼崽,绕着圈儿舔着血迹,不停地呜咽着……
肖大峰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摔,竟把小狼崽给摔死了,心里不由一阵内疚,他狠狠地一跺脚,就转身下了山。
村里人得知肖大峰失手摔死了小狼崽,都大惊失色,七嘴八舌说:“你摔死了小狼崽,母狼一定会来报仇的!”
肖大峰听了,心里不由害怕起来,才知道事情严重了。自己在明处,狼在暗处,倒还真不易对付。
果然,当天半夜,肖大峰正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忽听得外面传来几声惨人的狼嗷。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靠在床沿上的猎枪,摸到窗□,警惕地注视着外面。不料,那狼在屋前悲凄地长嗷了几声,便杳无声息了。但出奇的寂静,使他这一夜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他安慰了妻子玲玲几句,搂着猎枪坐到了天亮。
就这样,那秃尾巴母狼每天半夜都来肖大峰房前屋后转悠悲嚎,有时甚至用爪抓大门、扒窗户,闹得肖家夫妇心惊肉跳。肖大峰几次要持枪冲出屋,都被玲玲死命拉住了。
肖大峰还不时受到村民们的责备,说他不该坏了村里的规矩,上山打猎,伤害生灵,引得母狼每天半夜来村里骚扰,家家不得安宁。他也知道自已理亏,只得任由村民们埋怨。最使他难以忍受的是,每大夜里都要提心吊胆地枕着猎枪,生怕那复仇心切的秃尾巴母狼穿越门窗闯进来。
眨眼一个月过去,肖大峰巳被折腾得瘦了一圈儿。
这天,肖大峰的小舅子结婚,两口子自然要去喝喜酒。去岳父家的村庄要翻越池峰,肖大峰马上想起了那条骚扰得他多日不得安宁的秃尾巴母狼。为防万一,他带上了那杆猎枪,腰里还别了一把短刀。
刚上池峰,肖大峰凭感觉就知道,那条秃尾巴母狼已经跟上他们了。
肖大峰佯装不知,让玲玲抱着儿子小峰在前,自己提着猎枪断后。走着走右,便听见--阵轻微的“沙沙”声传来,他猛然回身,抬手--枪,就见那秃尾巴母狼一个翻滚,迅即爬起身,一瘸一拐地逃走了。他岂肯放过这个机会,忙持枪追去,决意要除去这心腹之患。
肖大峰骂骂咧咧地追过一个山包,忽然失去了目标。他只好放慢脚步,端平猎枪,学着电影中日本鬼子进村的样子,百倍警惕地搜索着。谁知不经意踩住了一片青苔,他脚下猛地一滑,一个跟斗栽进了一条十多米深的壕沟。摔得他脑袋发昏,眼冒金星;更糟的是,那条右腿磕在一块突出的石块上,钻心般地痛。他咬了咬牙试图往上爬,可惜沟深壁陡,无处可攀,他试了儿次都没爬上去,急得他拍着巴掌扯着嗓子大叫:“玲玲,你快来呀!”
玲玲抱着小峰,顺着喊声找来,见肖大峰跌在壕沟里,想伸手去拉,手却够不着。肖大峰急头怪脑地说:"“快,快去割些荆树条来!”说着抽出腰间的短刀扔上去。
玲玲答应一声便放下小峰,捡起短刀,去不远处的崖边割了一些荆树条,一边急急往回赶,一边麻利地把荆树条结辫子般结成一根粗绳,然后将粗绳放下沟去,总算把男人拉上来了。
肖大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揉揉右腿,连叫“晦气”,忽然,玲玲丢魂般哭叫起来:“小峰,小峰不见了!”原来,刚才肖大峰和玲玲一阵忙乱的时候,他们的儿子小峰不知到哪儿去了。
小峰还不会走路,这十多分钟时间,爬也不会爬得太远。可两人喊哑了喉咙,也没一丁点回音;在附近找了个遍,也没有人影。肖大峰不由心里一颤,跺着脚大叫:“一定是那条秃尾巴母狼,一定是它,拖走了我们的儿子!”玲玲哪里还有主意,只是一个劲地啼哭。肖大峰发疯一样在山前山后大喊大叫,找遍了角角落落,直到天色擦黑,也没发现小峰,而那条秃尾巴母狼更是无影无踪。他只得扶着妻子跌跌撞撞地下了山。
第二大,第三天……肖大峰仍然满怀希望地上山寻找,却又一次次失望而归。十天后,肖大峰彻底绝望了,儿子是没有活着的希望了,就是不被狼吃掉,饿也饿死了,因为小峰还没有断奶!虽然如此,他每大仍坚持扛着猎枪,满山遍野地寻找秃尾巴母狼,非要亲手除掉它不可。但不管他挖陷井、设夹子,那狡猾的秃尾巴母狼就是不露面。他踏遍了整座池峰,也没找到狼窝。
一天午后,疲惫不堪的肖大峰正沮丧地坐在一块大岩石后面啃干粮,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瑟瑟的响动。他忙抓起猎枪,悄悄地转身一瞧,果然,那条他恨之入骨的秃尾巴母狼正在小溪边喝水。肖大峰屏住呼吸,端起猎枪……但正要扣动板机的一刹那,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放下猎枪,待母狼喝足了水离开时,暗暗地跟在母狼的后面。
秃尾巴母狼瘸着一条后腿,急急地走着,丝毫没有发现已经被盯上了。终于,母狼在一处陡坡边停下了脚步。它回过头,警惕地环顾了一会儿,迅速钻进了一丛荆树条之中。原来,狼窝的洞口是被一丛荆树条遮掩着的。肖大峰不禁猛然省悟:这儿不正是那天他追杀秃尾巴母狼时,掉进壕沟的地方吗?那壕沟距狼窝有十几丈远,顷刻间,他仿佛看到了当时的情景:小峰峰见妈妈正忙着,顾不上照看他,在地上爬呀爬,爬到狼窝附近,被虎视眈耽的秃尾巴母狼一口咬断了咽喉!“小峰峰,爸爸一定为你报仇!”肖大峰恨恨地低声骂着,蹑手蹑脚地靠近狼窝,轻轻拨开荆树条,果然发现了一个洞口。肖大峰轻轻跳到一边,搬过来几块石头,牢牢地堵住洞口。然后喘一口气,坐在一边,点燃一根烟,思忖着如何把这窝狼一网打尽。他猛吸一门烟,吐出一缕烟雾。忽然,一个主意冒了出来:用烟熏!
肖大峰找来一些干草树枝,堆在洞口,又把随身带的一小瓶防毒蛇用的硫磺洒在上面,用打火机点燃,火苗呼呼窜了起来,噼噼啪啪越烧越旺。他脱下上衣,用力扇着,浓烟带着一股呛鼻刺眼的硫磺味,直往洞里钻去。不大一会儿,肖大峰就听到洞里传出一阵绝望的嗷叫和哼哼唧唧的哀鸣。一阵复仇的快感不禁油然而生。洞里渐渐静了下来,他擦了一汗,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便动手扒开柴灰,搬掉石头,待洞里的烟雾散尽,他钦亮打火机,猫着腰,钻了进去。他要把那条秃尾巴母狼找出来,剥它的皮,吃它的肉,以报失子之仇。
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亮,他发现洞里铺着些树叶干草。那条秃尾巴母狼四肢僵硬卧在干草中,还死死地护着腹下的崽子。肖大峰骂了一句粗话,抓起狼腿掀在--边,定晴一看,竟是一个带着红兜肚的小男孩躺在那
里!“我的小峰!”肖大峰煞时如雷击顶,胆肝俱裂,一声惊叫,扑上前去,抱起小峰就往洞外走。
肖大峰哪里知道,那天他追受伤的秃尾巴母狼到这儿,跌进壕沟时,小峰见妈妈在割荆树条,就往妈妈那儿爬。但玲玲却没有注意到小峰,待她割了荆树条、结了粗绳来拉肖大峰的时候,小峰竟顺若斜坡滚了下去,滚到荆树从中,爬呀爬,便爬进了狼窝。
失去了崽子的老狼奶子正憋待难受,便又拉又拽将小峰揽在腹下,把奶头塞在他的小嘴里……这正应了民间那句俗话:有奶便是娘。小峰不哭也不闹,从此就留在狼窝里了。
肖大峰拱出狼洞,忽然发现小峰的鼻翼还在轻轻地翕动了一下。儿子还有救!肖大峰不禁一阵狂喜,抱着儿子就往山下奔去……
小峰经过抢救,终于活了过来。几天后,肖大峰带上玲玲,抱若小峰又来到山上,就在那条壕沟边为秃尾巴母狼垒了一座土坟,还在墓前立了一块碑,上面刻了“狼母墓”三个字。玲玲采了些野花插在坟头上,肖大峰抱着小峰默默地跪下,眼泪像小溪一样顺着面颊淌了下来。
城市里高楼盖得如雨后春笋,同样钉子户与拆迁组的斗争也是风起云涌。这不,农民工魏成受雇于人,成了一名代理钉子户,开始和拆迁组斗智斗勇……
一
东江市区有一个自发的劳务市场,每天,有好多务工者在这里等活。这天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骑摩托车过来,停下车冲那群务工者大声问:“你们谁的胆子大?”
这群人大多是外地来这里打工的民工,纷纷过来问他有什么活。“我找人帮我看房子。”中年人说。“那为什么还要找胆子大的?你那房子闹鬼吗?” 民工们七嘴八舌地问。中年人告诉他们,他的房子是拆迁房,因为赔偿问题和开发商谈不拢,所以至今未搬走,周围的人家都搬干净了,只剩他一家,所以要时时刻刻在房子里看着,防止被开发商强行拆除。但他自己工作忙,没法整天看着,就想花钱雇个人帮着看。
“原来是‘钉子户’呀。”民工们这才明白了,但都觉得这事有危险,全不敢接。只有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凑上来问一天给多少钱。中年人冲他伸出两个手指。小伙子不明白:“你这是200还是20呀?”
“也是200也是20。”中年人说。他说开发商手下有一个拆迁组,对付他们这些不肯搬迁的住户总是找机会强行拆除。他怕看房子的人不留心,万一让拆迁组乘屋里没人拆了房子,他就前功尽弃了。所以看房子的人必须负担一定的风险,但让人家出保证金肯定没人干,只能扣押部分工钱。所以他决定付给看房子的人每天200元钱,但只能先给20元零用,其他的作为风险保证金扣押在他手里,只能等他和开发商谈拢了,签订了搬迁协议后才能付清。
那小伙子盘算了一下说他肯干。中年人就让他上了自己的摩托车,带着他去看那处房子。只见那房子周围都拆除了,只剩它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而且水、电、气都被掐断了。“你住在这里时时刻刻不能离开,提防拆迁组趁你不备拆了房子。不过你放心,他们只想拆房子,不会做犯法的事,只要屋里有人,他们不敢强拆。”中年人叮嘱小伙子,还把自己这些天坚守“阵地”与拆迁组斗智斗勇取得的经验都告诉了他。小伙子连连答应一定好好看房子,中年人拿出事先写好的协议。小伙子看了,就是按中年人刚才说的,每天200元工资只能先付每天20元,其余的等和开发商签订了搬迁协议后才能一次性付清。这期间如果房子被强拆, 他就不会拿到钱了。小伙子和中年人各自签上了名字,每人各拿了一份协议。
小伙子名叫魏成,是从外地来东江打工的。他到这里后一直没找到固定工作,每天在劳务市场等活。现在有个一天能挣200元的好事,这比他在别处打零工干三四天的收入都多了,尽管有一定风险,但还是很划算的。
魏成住下后马上打电话给女朋友孙艳,告诉她自己找到了新工作。孙艳是魏成打工时认识的,两人交往快一年了,到哪里都是结伴一起去。听说魏成找到一个奇怪的工作,孙艳不放心就赶过来看看。见到这里的状况,孙艳担心有危险,让魏成别干了,魏成却说不怕,他从小就胆子大,专爱干冒险的事,有点危险才刺激呢。
突然,孙艳觉得脚上有点发凉,低头一看,不禁惊得魂飞魄散,只见一条色彩斑斓的蛇正从她脚上爬过去!“啊!”孙艳惊叫一声,扑到魏成怀中,全身发抖。魏成安慰孙艳不要害怕,他俯身捏住那条蛇的“七寸”,提起来开窗扔了出去,那条蛇很快爬走了。
孙艳吓得脸色发白,惊魂未定,让魏成赶紧离开,别在这里干了。魏成表示没关系,只要能挣钱他不怕担惊受怕,房主冯辉早跟他说了,开发商手下的 “拆迁组”为了逼他们这样的“钉子户”,会用各种办法,包括下三滥的流氓手段。他花高价让魏成来看房子,主要是让他和这些人斗智斗勇,魏成打定主意要坚持下去,怎能让一条蛇就吓跑呢?
孙艳见魏成满不在乎,生气地走了。
二
接下来的几天,魏成领教了“拆迁组”的诸多伎俩,从砸玻璃、扔粪袋子到半夜装神弄鬼吓唬他,想方设法地想挤走魏成。魏成毫不理会,只要能留块地让睡觉,都砸了他也不在乎,反正他和房主订的协议上也没写损坏东西让他赔。再说这房子迟早要拆的,房主也不在乎弄脏弄破了。不过有时候他也会“还击”一下子。有一天半夜外面有人拍窗子,魏成被吵醒了,他一声不吭,外面的人拍了一会儿,突然“啊”地惨叫一声,魏成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他找了几个图钉,天黑后放在外面窗台上,听动静肯定是外面拍窗子的人被图钉扎住了。魏成打亮充电灯往外照,只见一个黑影仓皇逃掉了。
第二天,有个40多岁的中年人来找魏成,说自己是拆迁组的,叫苏来旺,他问明魏成是房主冯光军花钱雇来守房子的,就同他商议,只要他肯离开房子,他们可以按与房主定好的工钱标准付给他这些天的钱,另加1000元。魏成说不想做那种背信弃义的事,他只想从房主那里领工资。他看到了苏来旺手上贴着创可贴,昨天晚上一定是他来敲窗子的,结果被捕鼠夹子夹到手了。这小子见用尽招数赶不走魏成,就来“议和”了,想花几个钱让魏成自动离开,他们就达到目的了。魏成信不过这种人,所以没答应他。
苏来旺跟魏成谈不拢,就悻悻地走了。这时孙艳来了,她担心这些人弄不走魏成,会再用其他方法,万一趁人不备强拆,那魏成就会有危险。孙艳劝魏成别在这里住下去了,去找个别的活干。
但魏成还是不想离开,他算了算,已经在这里守了十多天,等于在其他地方干近两个月的工资了,现在一走了之,房主肯定不会付钱,那自己就亏大了。“别担心,他们的招数我都领教过了,没有什么可怕的。况且现在好多人都盯着这个‘钉子户’,他们不敢把我砸死在里面。”
代理钉子户(2)
这天夜里9点多了,孙艳突然接到魏成的电话,说苏来旺在他屋外喊话说马上铲车就开来了,让魏成赶紧出来,不出来就会把他砸死在里面。孙艳着急地让魏成赶紧出来躲躲,千万别硬抗。
孙艳心急如焚,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到魏成住处。果然见一辆铲车往那处房子开过去,分明是要硬拆房子。孙艳跑过来,只听“救命啊救命啊”的声音传来,是魏成的声音,孙艳的头“嗡”地响了一声,顺声音找去,夜里只能看出一两米远,只见铲车的车轮下轧到了一个人!“魏成!”孙艳大叫一声,冲那开铲车的大声叫道:“轧到人了,你还不退回去!”铲车司机一听也慌了,停下来也听到了救命的声音,赶紧将铲车退了回去。
孙艳扑到那被轧的人身上大叫魏成的名字,那铲车司机见势不好发动铲车开走了。躲在一旁的苏来旺见铲车没去推房子却开了回来,急忙过来问司机怎么回事。司机告诉他夜里看不清,他只顾开铲车没注意轧到人了。
苏来旺一听吓了一跳,这里没有别人,肯定是把看房子的魏成轧了。起初他见房主找了个民工来看房子,以为好对付,不料这些天他招数用尽,却都失利了,今天本想开铲车来吓唬吓唬里面那小子,却不料把他轧了。他们只管拆迁挣开发商的钱,出了事可没人给他们抵挡,所以苏来旺吓得不轻,催促铲车司机赶紧把铲车开走,他想去看看轧的人怎么样了,但又怕惹祸上身,只得一狠心也急急忙忙开车走了。
刚开出不远,苏来旺的电话响了,他打开接听,是冯辉打来的,问他是不是带铲车去强拆房子了。苏来旺支支吾吾表示不清楚,冯辉气愤地说看房子的魏成被铲车轧了,目前生死未卜,让苏来旺等着吃官司。苏来旺的心猛地一缩。
三
再说孙艳扑到魏成身上大声呼喊,但魏成却动也不动,孙艳急得大哭起来,突然感觉有人拍她的背,孙艳一回头惊得顿时止住了哭声。只见魏成站在她身后,魏成不等孙艳说话,把她拉回屋子里。原来魏成根本就没被铲车轧到,他料到苏来旺他们会来强拆,就早做好了防备,做了一个跟自己大小差不多的假人,穿上自己的衣服,里面装上了能发“救命”声的小设备,声音是自己的声音录进去的,今天铲车开过来,他趁黑夜把假人放到车轮下,铲车轧过去,他遥控假人发出救命声,正好孙艳来了吓住了铲车司机,那司机以为真轧到人了,慌慌张张地把铲车开走了。孙艳给冯辉打电话,就说魏成被铲车轧了,冯辉紧张地表示他并没有让魏成如此玩命,他要马上给苏来旺打电话让他们负责。
孙艳惊魂未定地问魏成到底要搞什么鬼。魏成告诉她,这是他故意要闹一闹的,这样一来吓住了苏来旺,魏成是个连死都不怕的,并不好对付,以后他就不会再不管不顾地来骚扰了。二来也告诉冯辉,魏成为了保住他的房子差点丢了性命,以后结账的时候不要心疼付给魏成那么多的工资。
孙艳却心有余悸,她说这里太危险了,万一他们知道了魏成是在故弄玄虚,再次来强拆,他就更危险了。还是离开这里找个正经活干才是正理。魏成却表示不怕,人家出这么高的工资,有点危险也是应当的,为了多挣钱就不能怕担风险。他找了块白布让孙艳帮自己把左胳膊绑起来挂到脖子上,他表示明天就这样出去,就说是被铲车轧断了胳膊。
魏成决心把“代理钉子户”做到底。不料这天天黑后,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用孙艳手机打过来的,声称他们绑架了孙艳,让魏成拿上1万元钱来郊外一个废弃的厂房里“赎”她。魏成起初不相信,对方就让孙艳和他说话,魏成一听果然是孙艳的声音,说自己真的被绑架了。他着急了,让绑匪不要伤害孙艳,他马上就到。
魏成怕自己走后“拆迁组”趁机再来拆房子,就打电话给房主冯辉,让他赶紧过来顶替,他有事要离开一会儿。冯辉问是什么事,魏成就把女朋友被绑架、自己要赶紧去救她的事告诉了冯辉。冯辉却说现在自己住得很远,要赶过来也得一个多小时,他断定这是“拆迁组”那伙人干的,“要真是绑匪的话怎么会绑架一个打工妹?而且只要区区1万元钱?这些都太不合理了,分明是在你离开后他们想强拆。你不要上当,我马上打电话给苏来旺,让他们不要玩火,不然我就报警。他们只会背地里使坏,根本不敢做违法的事,你女朋友不会有事的。”
魏成一听,冯辉讲得有道理,他要是走了房子被强拆了,他就拿不到这些天的工资了,那样他至少要损失3000多元。魏成决定不贸然离开,过了一会儿冯辉打电话过来告诉魏成,他给苏来旺打电话了,听口气苏来旺知道这事,说会让手下不要“办傻事”的。冯辉让魏成放心,也不必报案,他的女朋友很安全。
魏成这才放了心,可他再打电话给孙艳,却提示关机了,魏成认为这是冯辉找苏来旺后,他们取消“行动”了,想明天再打电话给孙艳。
可是第二天魏成再打孙艳的手机,却提示没有这个号码。明明是孙艳正在使用的号码,昨天还打来好多电话的,为什么今天就销号了?魏成百思不得其解,就打电话到孙艳上班的厂找,却被告知孙艳昨晚回来后就辞工走了。看来她是有意躲着自己,魏成心中隐隐不安。
果然,魏成打遍了可能找到孙艳的电话,都告诉他没有看见过孙艳,这个每天都在一起的女朋友,好像一下子从他生活中消失了。
魏成断定是因为他没去救孙艳,她伤心了才决定离开他。魏成反思自己的行为,觉得也确实欠妥,他这样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寒心的。想起自从和孙艳结识以后两人在一起的甜蜜情景,一下子恍若隔世,魏成的心像被掏空了一般空落落的。
以前每天孙艳都来看魏成,给他带来吃的用的,现在没人管他了,又不能离开,只能等远处的商贩路过他大声喊过来才能买点吃的。可魏成心情不好没胃口,夜里做噩梦惊醒了好几次,魏成一下子病倒了,浑身发冷抖做一团。手机电池一直是孙艳拿走帮他充电,现在好几天没充电了,无法打电话,魏成彻底和外界中断了联系,想走都没有力气了,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死在这里了。
代理钉子户(3)
四
正在魏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好几天没露面的苏来旺来了。他一见病重的魏成,要送他,去医院。但魏成尽管烧得迷迷糊糊,但还是认定苏来旺要弄走他是不怀好意,所以执意不肯去医院。苏来旺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然让个体诊所的医生来这里,给魏成诊断后输了液。
魏成感觉好些了,他看到守在一旁的苏来旺,心中百感交集。这个一直作对的冤家对头,没想到却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其实你真不值得这么卖命,那冯辉不过是个贪财的小人,改造这一片住宅区是市政府的决议,可以说是顺乎民心的工程,开发商给出的条件也比较合理,这一代的房主都顺利地签了协议搬走了。只有这个冯辉,想借机敲竹杠拒绝搬迁。我们也很为难,如果强拆伤了人我们担不起,如果总不拆耽误了工期我们要负责。我也是给人打工挣碗饭吃,要不是实在没法子谁愿意做恶人呀!”苏来旺唉声叹气地说。
魏成没想到他一直以为仗势欺人的苏来旺也有难处。
“冯辉太小人了,他怕他这个‘钉子户’惊动了官方,最后强制执行拆迁,担心自己在这里有危险,才雇你来替他当‘钉子户’的,你是死是活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你那天被轧到了他没来看你吧?他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只顾把责任往我身上推了。我看现在他倒盼着你被砸死在这里呢,这样连本该付给你的工钱他都省了。”苏来旺继续说。
魏成感觉脊梁一阵发凉,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苏来旺:“你知道我女朋友现在在哪儿吗?”
苏来旺摇摇头说不知道。
“你只要帮我找到女朋友,我连房主欠的工钱都不要了,马上就走,你们爱怎么拆就怎么拆!”魏成烧得嗓音沙哑,流着眼泪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就想要我的女朋友!”
这真是失去了才知宝贵,魏成现在觉得这个世界上钱财地位名声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心爱的恋人还在身边,他就是幸福的。
苏来旺突然来找冯辉,冯辉最近没少跟这位“拆迁组长”打交道, 这家伙想尽了办法想让他屈服,按开发商出的价格给他补偿,冯辉坚决不同意,义无反顾地做起了“钉子户”。最近他雇魏成做“代理钉子户”后,这位拆迁组长转移目标和魏成斗智斗勇去了,近一个月没来找冯辉了,魏成对付苏来旺的手段也让冯辉颇为满意。今天一见苏来旺,冯辉开口就告诉他,如果跟以前一样让他答应开发商的补偿,他坚决不同意,让苏来旺还是别费口舌了。
不料今天苏来旺却一改以往的低三下四,软磨硬泡,而是一副盛气凌人的神态,告诉冯辉:“这次我可不是来求你的,而是出于朋友的好意来转告你的。你那房子都已经被我们推倒了,签不签协议你自己看着办吧!”
冯辉一听大吃一惊,他问苏来旺,他的房子是不是真的拆了。苏来旺告诉冯辉,他雇来看房子的魏成自从女朋友不辞而别后,就像丢了魂一样,强打精神坚持了两天后终于沉不住气,去找女朋友了。“房子里没了人,我以为你想通了,就让手下人把房子推倒了。”
冯辉知道魏成女朋友被绑架的事,难道他沉不住气真的去找了?冯辉赶紧打电话给魏成,却提示关机,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你不想签协议我也不逼你,反正房子我推倒了,开发商交给的任务我完成了。”苏来旺满不在乎地要走。
冯辉的心乱成一团,现在房子被推倒了,可以说他制约开发商的最大本钱已经失去了,自己一下子由主动变被动。现在不签协议以后只能他追着开发商求着他们签了。万一开发商躲着他,没有协议他的补偿款也拿不到,那可就惨了。想到这里,冯辉赶紧把苏来旺拉回来,皱着眉头一咬牙表示同意签协议
五
冯辉的心像被黄连泡了一般苦,想自己费尽心思想趁拆迁之机跟开发商多争得一些好处,为此还做了那么长时间的“钉子户”,被拆迁组百般骚扰,吓得老婆的心脏病都犯了好几回。他又想办法雇人当“代理钉子户”,却还是没能守住房子。但转念一想,魏成走了,他没能按协议上说的守住房子,该付给他的大部分工资可以不付了,能省几千元,虽说跟他期望在开发商那里得到的少很多,但也聊胜于无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好受了一点。
突然电话铃响了,竟然是魏成打来的,他说苏来旺给他看了冯辉签的协议,他怀疑是苏来旺捣鬼,问冯辉那协议是不是他签的。冯辉火冒三丈,大骂魏成不守信用,私自离开才被拆迁的人抓了空隙推倒了房子,他失去了“叫板”的资本,不得已才签了那份协议。
“我一直守在这里,没有离开过呀!房子也好好的,谁说被推倒了?”冯辉一听,头“嗡”的一下子,像被重锤击打了一般,差点跌倒,难道自己中了苏来旺的计?他风风火火地赶到房子那里,果然见房子还好好地立着,魏成也守在里边。“我以为苏来旺又骗我,才给你打电话问问,他拿来的那张协议是不是真的?”
冯辉心情沉重地点点头,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连杀了苏来旺的心都有。
魏成拿出他和冯辉签的协议,说既然不再用他守房子了,就把这些天的工资结清,他再去找别的活干。冯辉的心又疼又酸不是滋味,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当了这些天的“钉子户”不说,还要拿出5000多元付给魏成。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法再说什么了,只得按协议上讲的付给了魏成。
魏成拿上钱离开这里,走出不多远,苏来旺迎上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魏成为了我女朋友,不惜放弃自己坚守了近一个月的房子。苏来旺说那样一来他本该得到的工资就没有了,这几千元对于一个打工仔也是笔不小的收入,就这样丢了实在可惜。他要想办法让冯辉把钱付给魏成,于是就去找冯辉,谎称房子已经被拆。感觉大势已去的冯辉不得已签署了“拆迁协议”,这时再让魏成联系冯辉,让他看到房子并没有被拆,冯辉只好按事先讲好的把工资付给了魏成。
代理钉子户(4)
魏成现在只想找到孙艳,他让苏来旺帮忙:“只要你帮我找到孙艳,我把这些钱都给你!”魏成把冯辉刚刚付给他的那叠钱拿出来冲苏来旺晃了晃。
“真的?”苏来旺看到钱眼睛一亮。“你不相信咱俩就签协议!”魏成说。
苏来旺表示不必要,他答应派手下帮魏成去找孙艳。苏来旺果然是个有办法的人,几个小时后他告诉魏成,找到孙艳了,但是她表示不想再见到魏成。魏成却要急于见到孙艳,苏来旺就开车带他去。路上苏来旺告诉魏成,那次绑架并不是他的主意,是孙艳主动让他绑架她的。
“什么,你是说孙艳自己要绑架自己?”魏成大吃一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你还是自己去问问吧。”苏来旺说。
两人来到一家工厂,果然见到了正在这里打工的孙艳。魏成拉住她问她为什么要找人绑架自己。
“我怕你会有危险,我怕会失去你!”孙艳哭了,她告诉魏成,她老家在四川,2008年那场大地震中她失去了父亲母亲。后来她外出打工时认识了魏成,两人相爱了,但自从魏成找了一个当“钉子户”的工作后,孙艳就特别担心,怕魏成会出危险,但她怎么劝魏成都不在乎,说为了挣钱他不怕。无奈孙艳才想了个办法,找到苏来旺,让他们假意绑架她,逼迫魏成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但魏成问过冯辉后断定这是苏来旺搞鬼,没有理睬。孙艳见自己有了危险魏成都不在乎,伤心至极,决定和魏成一刀两断。
“我怎么会不在乎你呢?联系不上你这几天我都快要疯了!”魏成指天发誓自己最爱的人就是孙艳。“为了找到你,我连这些天挣的钱都不要了。”他把那叠钱拿出来塞到苏来旺手中,“这钱谢你帮我找到了孙艳,只要和她在一起,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不在乎!”他紧紧地拉住孙艳的手,好像怕她再离开自己。
“既然你那么爱他,就要好好保护自己,因为你是她最宝贵的财富。”苏来旺把钱又塞回魏成手中,眼睛湿润了,“我也该回家看看了,光顾挣钱了,离开家一年多没回去了,孩子大概都不认识我了……”
张健、赵军、洪涛、吴强平时是玩得很要好的哥们儿,一有时间就经常聚在一起,而且,他们还是铁杆驴友,常常结伴出去旅游。
转眼到国庆长假了,大家便相约到云南的奇山异峰去探险。
他们来到云南的一个边陲小镇,找了家旅馆住下,决定第二天去爬一座有奇山异石,长满热带林木的古峰山。然而,旅馆老板却劝他们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不能去?”他们不解。
“因为这座山不但山高林密,而且还经常有毒蛇猛兽出没。”
他们没有理会旅馆老板的劝告,依旧背上行囊出发了。对于这四个富有探险精神的年轻人而言,如果害怕那些所谓的“毒蛇猛兽”,他们跑一千多公里到古峰山又有什么意思呢?
古峰山果然名不虚传,不仅山峰古怪奇特,而且林木参天,奇花异草遍地。顺着山脚往上走,山路陡峭崎岖。两个多小时过后,他们也才行进了几百米。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个个又饿又累的,于是大家决定先吃点干粮休息一下。
当休息得差不多时,忽然,一只兔子从草丛中跳了出来。洪涛站起来就想捉它,眼看就要追上了,这只兔子却跑进了一个更大的草丛中。洪涛在草丛中找不见兔子的踪影,正准备离开,不想脚下一滑,一声惨叫回荡在山谷中。
其他三个人听见洪涛的呼救声,连忙赶去救他。只听见洪涛呼喊道:“我掉进洞里了,把我拉出来!”因为草地湿滑,张健拉住洪涛的手,并让赵军、吴强从身后抱住自己的腰往后拉,眼看就要把洪涛拉上来了,湿滑的草地加上洪涛的重力,张健、赵军、吴强反倒被拉进了洞中。
现在,四个人都在洞中了,谁也出不去。大家正苦恼时,洪涛提议说:“反正进都进来了,不如进去看一看,回来再想办法出去。”就这样,他们小心地往洞中深处走去,还没走上二十来米,就陆续看到一堆堆白骨,不时还有阴风吹来,吓得几个人面色煞白。不过,越往深处走去,洞显得越来越开阔,光线也越来越明亮,几个人悬着的心就暂时搁下了。
伴随着脚步声和喘息声,他们走进了岩洞的中心地带,这里的美景把他们迷住了:洞内好似一座古代的宫殿,有一个大客厅,四周摆放着石桌、石凳,借着油灯的光亮,可以看到八个穿着古代军装的士兵站立四周,手中都握有各式兵器。正当他们看得目瞪口呆时,传来了洪涛的声音:“你们快进来,这里还有更好看的!”循着洪涛的声音,他们进入了一间更加大的房间:中间有一个豪华大理石床,床的两边各站着个美女,床上平躺着一个像皇帝的人,右手拿着一块金砖,左手握着一颗闪闪发光的夜明珠。
洪涛睁大眼睛仔细瞧这些人像,发现他们是由岩浆水经过千百万年沉积而形成的岩浆人,包括洞中的客厅、卧室的摆设都是自然形成的,但石床上岩浆人手中的金砖和夜明珠却是真的。
四人在这仙境一样的洞中大开眼界,显得兴奋异常,刚掉入洞中的恐惧早已烟消云散。
张健说:“今天我们大开了眼界,真是不枉此行啊!”
洪涛说:“床上那人手中的两样宝贝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赵军说:“这洞里的一切都是神的安排,我们有幸大饱眼福,知足了!”
吴强说:“我们应该考虑怎么出洞去,如果出不去,没有吃的,准会被饿死的,山洞再豪华也没用。”
听了吴强的话,他们只好起身,依依不舍地往洞口方向走去。走了几十米,发现少了一个人,是洪涛不见了!这时,只见他慌慌张张地赶上了队伍,手捂住胸口,脸上显得极不自然。其他人也没多问,先出洞口要紧。
当他们离洞口还有约一百米时,四人不同程度地出现乏力、心慌气短,越接近洞口越难受。突然,一声叫吼从后面传来:“盗贼,偷了东西还想逃,不想活了!”只见洪涛应声一头栽倒在地,口吐白沫,一块金砖从他的衣服里慢慢滑了出来。
“这不是石床上岩浆人手中的那块金砖吗?”他们全明白了,是洪涛临走时起了贪心,偷走了岩浆人手中那块金砖。他们连忙把洪涛拉了起来,张健打了他几个耳光:“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可把我们害惨了!”洪涛清醒一点后才知道自己冲撞了神灵,犯下了滔天大罪,顿时悔恨不已。张健三人让洪涛拿着金砖,拉着他向洞中心走去,去向岩浆人赔罪。
就在他们快到洞中心大厅时,只见客厅那八个手拿兵器的岩浆人已列队成两排,手中兵器指向前方。而当他们进入有石床的房间时,景象更是让人触目惊心:石床中间手拿金砖和夜明珠的岩浆人在两个美女的搀扶下已坐了起来,岩浆人左手的夜明珠还在(可能是左手的夜明珠握得太紧,洪涛没拿下来),右边拿金砖的手是空的。洪涛忙把金砖放回岩浆人的右手,四人整齐地跪在地上,向岩浆人忏悔、赔罪。洪涛连抽自己几十个耳光,乞求岩浆人的宽恕。
十几分钟后,岩浆人缓缓地躺回石床上,完全恢复到原来的的姿势,两个美女也恢复到原来站姿。此时,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大厅的八个武士有七位已经归位了,但还有一位站在原地对他们怒目而视,他们只好逃也似的跑出去。当他们四人快接近洞口时,走在后面的洪涛突然“哎哟”一声惨叫。
等张健、赵军、吴强回过头来看时,只见一团黑影朝洞中深处飘去,而洪涛早已没有了呼吸。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马上就明白了洞口为什么会有一堆堆白骨,估计在他们之前也有人光顾过这个神秘的洞穴,贪欲让这些人永远成了这洞中的孤魂野鬼。洪涛的下场也许不是第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
张健他们用叠罗汉的方式,好不容易爬出了洞口,天色已近黄昏。他们不敢在小镇留宿,便连夜离开了云南。
瓶窑自古来称为“水陆码头”,北方山区的山货、南方的百货、日用品,都在这里集散、交易。于是,南来北往的商贾都云集于此,非常闹猛,繁华的集市使得一些服务行业应运而生,馄饨店、饭馆酒肆比比皆是,特别是茶店,有的临街,有的靠河,最有名的,要数“强盗婆”茶店,
说起这家“强盗婆”茶店,老底子的瓶窑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端端的茶店,为啥要叫这么个吓人倒怪的名字呢?却听我一一道来。
歪嘴刁眼吃苦头
瓶窑街里有个姓刘的恶霸,自幼习武,吃酒像漏斗,喝茶用钵头,他纠集一帮地痞流氓无赖,欺行霸市,无恶不作。
那一日,码头上来了一个挑着一担茶叶的女人,面相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但身材高大,腰圆背直,后脑勺梳了一个发簪,插一根木簪,一双大脚,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她见岸边商贾云集,便歇下担子,卖起了茶叶。
还没开张,边上就围了二个地痞无赖,一个歪嘴,一个刁眼。他们是来向筏工收保护费的,见有女人在私自卖茶叶,便上前挑衅。
“喂,这个地方是我家的,你怎么说也不说一声就在这里卖茶叶呀?”
女人抬头一看,见几个流里流气的人儿围了上来,知道他们不怀好意,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下就说:“大兄弟,真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地方是你家的,我马上就走。”说着,挑起担子要走。
“这可不行,你已经在这个地方卖过茶叶了,就不能走。”歪嘴地痞说。
“那你们要怎么样?”女人问。
“交场地租用费。”刁眼说。
“可我还没有开张呀!”
“没开张也得交”歪嘴和刁眼捋了捋衣袖:“要是不交,就剥光你的衣裤,让你风凉风凉。”
那女人似乎怕了,说:“大兄弟呀!你们需要多少场地租用费呀?”
“十两银子”歪嘴和刁眼狮子大开口。
老天,十两银子,这可是能买好几亩良田呀!就这么一个卖茶叶的妇道人家,怎么拿得出来呦!可是那女人却一点都不着急,笑嘻嘻地说:“大兄弟呀!你可真是长眼睛,我的茶叶担里刚好有十两银子,你自己去拿好了。”
真是人可貌相,没想到,这个女人还真有十两银子。歪嘴喜滋滋地将手伸进了茶叶担,刚捣腾了几下,就杀猪般地叫了起来:“啊哎姆妈喂……”
刁眼定睛一看,魂都吓出来了,原来,歪嘴的手指头上,竟被一条大蛇死死地咬住了。
原来,这个女人在放钱包的地方放了一条大蛇,目的就是防止小偷的,这条大蛇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歪嘴的手进去时,被大蛇当成美餐了。
二个地痞落荒而逃,边上筏工哄笑了一阵后,劝那女人快逃,否则,等钵头刘来了,就要吃大苦头了。可那女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儿,说不碍事不碍事,继续卖她的茶叶了,筏工们无法,又怕惹事上门,都偷偷地溜了。
踢翻钵头刘
钵头刘听到歪嘴和刁眼的汇报,气得七窍生烟,他带了几个喽罗找女人算帐。
那女人见到气势汹汹的钵头刘时,知道是寻仇来了,但她不愿说破,故意问:“大兄弟,你要买茶叶么?”
“我要买你的命。”钵头刘话音刚落,就飞起一脚,朝那茶叶担子踢去……。
要知道,钵头刘的腿功可是出了名的,有人曾亲眼看见他一脚踢翻了一只大水缸,这一腿踢出去,那茶叶担还不飞到苕溪里去呀!
可事情就是这么怪,就在钵头刘抬腿时,那女人漫不经心地移动了一下茶叶担,钵头刘这一脚竟落了空,这下好了,钵头刘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儿朝前一个踉跄,差点掉下前面的石坎。
钵头刘毕竟是个会武功的,这一脚走空,使他明白,这个女人,也是个有功夫的,在这一带,会功夫的女人不多,莫非她是……
钵头刘想到的人可真是大名鼎鼎,前些年,石达开部队经过余杭前往安徽,他的手下大将刘裕在断后时在余杭战死,刘裕的老婆是一员女将,打散后逃入安吉境内,在一个叫九亩田的大山里落草为寇,九亩田盛产茶叶,这个女人又是卖茶叶的,如果真的是她,自己可吃罪不起。这钵头刘是道上混的人儿,懂的黑话的他用黑话向那女人询问,可那女人似乎一点也不懂。看来,钵头刘的猜想错了。
既然对方不是刘裕的老婆,自己也用不着怕她了,今天这个面子,是肯定要捞回去的。于是钵头刘说:“喂,既然我们结了梁子,肯定要有个解决的办法。”
“怎么解决呢?”女人问
钵头刘说:“我钵头刘从来不打女人,所以,今天我们用脚,每人踢一脚,不许避让,怎么样?”
那女人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钵头刘见对面同意了,便飞起一脚踢了过去。可是,这一脚好象软绵绵地踢在棉花上,一点力气使不上,再看那女人,笑嘻嘻地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轮到女人踢了,钵头刘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厉害,扎了扎马步,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腿上。
那女人朝钵头刘左看右看,突然之间,飞起一脚,踢向了钵头刘的脚弯处,钵头刘“吧嗒”一声,翻入石坎。
围观的人儿连声叫好,其中有个筏工偷偷地说了句:“这个女人,真是个强盗婆”。他所说的“强盗婆”,其实是真厉害的意思。
“强盗婆”茶店
女人一脚踢翻了钵头刘,瓶窑街上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开玩笑似地叫她“强盗婆”。这女人也不介意,人家叫她“强盗婆”时,她都会痛快地答应。于是,“强盗婆”便成了她的名字。过了几天,那女人在街上租了一间街面房,开了家茶店,大家都将茶店称为“强盗婆”茶店。
都说钵头刘被强盗婆打败后,一直不死心,他偷偷地跑到了县衙,说强盗婆是九亩田的反贼。官府将强盗婆抓起来后,没二天有消息传来,九亩田的反贼攻下了独松关,朝安徽方向去了,官府只好将她放了出来。接着就将钵头刘抓了起来,送到新疆充军去了。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但瓶窑街上少了钵头刘可全是强盗婆的功劳。于是,人们对强盗婆更敬重了。
每当民间发生纠纷,或生意人谈生意谈不拢,都喜欢到“强盗婆茶店”来解决,说穿了就是边吃茶边评理,如果有人强词夺理,强盗婆就会出来主持公道。她中间一站,喉咙咣响,是非黑白一一道来,让人心服口服。那些寻衅滋事的人也不敢在茶店里放肆。
那一日,茶店了来了一个手摇纸扇的中年人,他一声不吭地喝着茶,听别人讲朝事(故事),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就在此时,一名商人拉扯着一个筏工来到茶店找强盗婆论理。原来,商人家里建房子,向筏工订购了一批毛竹,本来说好是今天交货的,可竹筏在半途中散筏了,毛竹被大水冲走了一大半,筏工为了捞毛竹,还差点丢了性命。可是,商人不同意了,新屋上梁的日子已经定了,请柬也已经发了,如果毛竹不够,喜酒就得延迟,所以,他一定要筏工赔偿损失。筏工本就清苦,哪里掏得出钱,俩人便来找强盗婆论理。
强盗婆听了二人的叙述后,喉咙咣响说:“现在的毛竹,先拖回家用,不够的,让筏工赶回家运来,如果时间来不及,可以先办喜酒,再上梁。筏工毛竹没有按时运到,该罚,罚他到商人家吃喜酒,出份子钱。”
商人开始还不愿意,但强盗婆开口了,也不好反驳,只能勉强同意,那名筏工也欢天喜地地赶回家去运毛竹了。
那中年人一直看着强盗婆处理这桩事情,待事情处理完后,那中年人哈哈大笑,说了句:“你呀!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强盗婆。”说完,他让人来取来笔墨,在纸上写下了苍劲的五个大字“强盗婆茶店”。
后来人们才知道,这名中年人,便是县衙的师爷,也就是国学大师章太炎的父亲。“强盗婆茶店”的名声更响了。
至于“强盗婆”到底叫什么名字,迄今也没有人知道,她是否真的是刘裕的老婆,这也是一个谜。
1937年冬,日本兵侵占了崇德县城,驻县城的日军头目是青木少佐。青木虽然自称是佛教信徒,但来中国后,就露出了强盗本性,疯狂地掠夺中国文物,为了夺取一件文物,甚至不惜残杀生灵。他获悉青阳坊的方臻善藏有一幅祖上手迹《佛行图》,曾被誉为无价之宝,便几次三番向方家索要。
万臻善的祖上方兰士,乃浙北名士,名薰,号樗奄,生于清乾隆元年,因父母早逝,家境贫寒,童年时代就寄寓于桐乡名士金德舆的馆中,为金家老夫人抄经书、绘佛像,以维持生计。如此多年以后,他竟以善画佛像而誉满江浙,被称为“中唐吴道子后第一人”。而这幅《佛行图》更是万兰士的得意之作。
那是乾隆四十九年三月,乾隆皇帝携宠臣和珅第六次巡游江南,曾在石门南巡行宫驻跸,在获悉江浙名士方兰士生于自己登基之年,又善画佛像后,便召方兰士到行宫,命他画一幅《佛行图》,打算带回宫去收藏。但不知怎么回事《佛行图》画好以后,乾隆在画上御笔题词,而且盖上御印,却又把画像赐还给方兰士,从此以后《佛行图》就成了方氏的传家之宝。
方臻善虽是个穷读书人,却很有骨气,哪里肯将这幅祖传宝画交给人侵的强盗?青木几次索要不成,恼羞成怒,便带了一群日本兵来到青阳坊,把方家宅院团团围住,声称不交出《佛行图》就要放火焚烧房屋。青阳坊八十余户人家,闻知此事,尽皆大惊失色。因为这一带房屋都是明清时代古屋,砖木结构,紧紧相连,这大火一烧,整个青阳坊岂不成了一片废墟?居民们有的痛骂青木,禽兽不如,有的就劝方臻善交出那幅画,免去青阳坊一场灾祸。
谁知方臻善偏又固执得很,宁死不肯交出《佛行图》。
有人便来找方臻善的好友,书画鉴赏家吴渭侠。原来,街坊邻居知道方臻善虽然执拗,但极是敬佩吴渭侠。吴渭侠对书画的鉴赏久负盛名,而且能言善辩,机敏过人。只要吴渭侠肯出面,一定能说服方臻善的。
吴清侠听了街坊们的诉说,不由心中暗暗吃惊。他当然知道,要想说服方臻善交出《佛行图》,决非易事;而自己去劝说他把画献给日本人,更要留下千古骂名。但要让贪婪成性的青木得不到《佛行图》又避免一场灾祸,更是难上加难。他思虑再三,最后决定还是出面试一试。于是,便急急赶到青阳坊。
这时,青阳坊内的方家门前,几十个日本兵荷枪实弹,有几个手里还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青木少佐双手挂着一把日本军刀,一双眼睛血血红,盯着方家大门,恶狠狠吼道:“《佛行图》还不交出来,点火的准备!”
几个日本兵“哈依”一声,正要上前,忽然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青木一怔,只见来人四十多岁年纪,白净懦雅,长衫布履,已经站在面前,青木正要发作,旁边的汉奸翻译周金元忙凑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青木一双老鼠眼眨了眨,问道:“你的,就是吴渭侠?”
吴渭侠也斜了青木一眼,不卑不亢地答道:“正是!”
青木咧了咧嘴,笑了:“吴先生,名气大大的;你的来,劝劝方臻善的,交出《佛行图》,大家的平平安安!”说着,一挥手,几个日本兵让开一条路。吴渭侠跨进院内,只见方臻善一家面无惧色,端坐堂中。一见吴渭侠进来,方臻善愤愤地道:“吴先生,想不到祖上遗下一幅画,竟会给青阳坊带来如此大难。但若把画交给日本人,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呢?我情愿毁了此画,也绝不做这辱没祖上的事情!”
吴渭侠这时似乎已成竹在胸,笑了笑说:“善兄既如此说,且让我冒险一试。你先把画拿出来,让青木一观,我保证他画留人退!”
方臻善半信半疑,便从内室取出那幅《佛行图》,交给吴渭侠。吴渭侠接过画,便往八仙桌上一放:“善兄尽管放心,等会儿只需你缄口静观即可!”说罢,转身出门,对青木招了招手:“你们进来吧!”
青木便带了汉奸翻译周金元和两个日本兵进了方宅。吴渭侠拿起那幅《佛行图》,道:“我久慕《佛行图》珍名,可惜从未有此眼福,今天有幸,可否让我一观?”
青木奸笑道:“吴先生的客气啦,此画尚未交到我手,还是你们的。吴先生的随便看!”
吴渭侠缓缓打开画卷,手摊在八仙桌上。原来所谓的《佛行图》却是一幅观音的图像,但平常所见观音,或执柳枝,或提鱼篮,或抱婴儿,或坐莲花,不是站着就是坐着,都是静止的,而这幅《佛行图》画上的观音却在行走。
吴渭侠抚平《佛行图》细细观看,那画上的观音面容慈祥,栩栩如生,衣袂线条均匀流畅,画面布局疏密有致。右上角还有乾隆的御笔题词和一枚鲜红的御印。忽然,青木发现吴渭侠的两道脓眉一皱,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来。他本来疑心甚重,这会儿见了吴渭侠的神情变化,心中更加疑虑,便问道:“吴先生,莫非这画有假?”
吴渭侠哈哈大笑道:“真品,真品!”
青木见吴渭侠语调有点阴阳怪气,心中更疑:“吴先生不必瞒我,这幅《佛行图》必定有假!”
吴渭侠一双眼睛盯着青木,忽然仰首发出一阵大笑:“青木先生不愧佛门信徒,丹青高手,果然看出来了!”
青木一急,连声追问:“这画假在哪儿?假在哪儿?”
吴渭侠悠悠说道:“青木先生一定已经看出这画上的观音正在行走,那头上的佛光光尾向后,以表示顺风浮动之意。青木先生是佛门信徒,当然知道佛光乃定果之光。而方兰士更以善画佛像而驰名江浙,以他的佛学造诣而论,绝对不会犯这么个有悖佛理的错误的!”
青木一下子泄了气:“这么说来,这画果是赝品了?”
吴渭侠笑道:“青木先生精研佛理,这画是真是假,就不用在下多说了!”
青木懊丧之极,想不到如此兴师动众,原来却是一幅赝品,不由脱口骂道:“八格牙鲁!”当下手一挥,吼道:“开路!”转身出了方家宅院。
望着青木等人的背影,吴渭侠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时,方臻善抹去额头冷汗,舒出一口长气,朝着吴渭侠扑通跪下:“多谢吴先生护下此画。”
吴渭侠忙双手扶住,道:“善兄请起!”
方臻善疑惑地道:“刚才听吴先生之言,难道这画真是赝品?”
吴渭侠哈哈大笑:“这幅 《佛行图》确是善兄祖上真迹!”
“那,吴先生怎么能如此轻易地骗过了青木?而这观音头上佛光又是怎么回事?”
吴渭侠感慨万分地说道:“提起此事,令祖上还有一件轶闻呢!”
原来,那年方兰士应沼到石门南巡大营,正在御书房画《佛行图》时,不料乾隆宠臣和珅在他面前指手画脚,还吹嘘说自己如何精通佛性、精研佛理,信口开河,唾沫四溅。方兰士素来嫉恶如仇,柔性孤傲,对和珅依仗权势、横行朝廷、贪赃枉法之丑事也久有所闻,这会儿又见他不懂装懂,心中一烦,便起了个耍弄和珅的念头。于是便在画观音头上佛光时,故意将佛光光尾拖向后,以取顺风之意。乾隆得画,与和珅一起欣赏。和珅又假充内行,摇头晃脑地在画上指指点点道:“这观世音可是画活啦!”
乾隆兴致正酣,便取御笔,在画上题词后,又用上御印。当乾隆正欲重赏方兰士时,方兰士竟跪下口称“死罪”。乾隆询问何因。方兰士便说因一时疏忽,竟将观音头上的佛光画成普通之光了。和珅见乾隆不悦,作怒叱道:“大胆方薰,竟敢作此残缺之画哄骗圣上,该当何罪!”
方兰士便笑问:“和大人刚才在小民身旁指点我作画,曾说自已精通佛性、精研佛理,为什么不提醒小民?”见和珅羞得满脸通红,方兰士又道:“圣上明察,虽说这观音头上的佛光为普通之光,但也绝非是和大人所说的残缺之画!”
乾隆喜道:“当真?”
方兰士道:“小民不敢哄骗圣上!”
乾隆道:“你如能说明此幅 《佛行图》确非残缺之品,朕这行宫之内宝物,任你挑选一件以作赏赐!”
方兰士道:“圣上说话当真?”
和珅怒道:“大胆方薰,圣上金口,岂能有假!”
方兰士便笑问:“和大人刚才自谰精通佛性、精研佛理,那么可曾见过观世音头上的佛光?”
和珅吃了一惊,刚想回答,又怕答错了受到方兰士讥笑,忙闭了嘴,一双水泡金鱼眼眨了眨,又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方兰士正色道:“佛经有云,‘菩提不是树,明镜亦非台’,佛门之中,四大皆空,佛陀亦是凡人修,何况佛门之光呢!”
和珅顿时窘得无地自容,乾隆却哈哈大笑道:“言之有理,这幅 《佛行图》可谓别出心裁,实乃朕这次南巡所得第一宝。朕不食言,赐你一件宝物,准你在行宫之内任选一件宝物!”
方兰士道:“谢圣上恩赐,小民就选这幅《佛行图》!”
乾隆想不到方兰士竟会要回《佛行图》,一下子楞住了。这会儿,和珅总算捞着了一个惩治方兰士的机会,便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戏弄圣上!”便令御前侍卫把方兰士推出行宫斩首。
方兰士面不改色道:“和大人,你敢违抗圣旨吗?刚才圣上金口,让小民在行宫之内任选一件宝物。难道这幅圣上题了御笔、用了御印的《佛行图》,就不是宝物吗?”
和珅一时语塞,乾隆哈哈大笑道:“你不但画艺超群,机谋更是出众。人言江南多俊彦,果然不虚啊!” 最后,乾隆只好将《佛行图》回赐给方兰士。
方臻善朝吴渭侠一揖到底:“吴先生博古通今,在下佩服之至!”
吴谓侠道:“看来,我和善兄都要避一避了,刚才这一招,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才不得已而冒险。但青木对佛学画艺颇有研究,待他醒悟过来,一定会重来夺画!”
果然,三天后,青木带了日本兵重来青阳坊夺画,但方臻善早携全家及《佛行图》出走,去向不明。
秦始皇,名赢政(前259~前210),秦庄襄王之子,庄襄王死后继秦王位,后灭六国,统一中国,称始皇帝,是秦王朝的开国皇帝。在王位25年,帝位12年,病死,终年49岁。葬于郦邑(今陕西省临潼县东北25里处)。
秦始皇,嬴姓,名政。因出生于赵国,又称赵政,秦庄襄王之子(另一说为吕不韦之子)。公元前246年,年仅13岁的嬴政继承秦王位由丞相吕不韦和宣太后的男宠毒专权。公元前238年亲政,毒乘他外出之机,举兵叛乱,他一举粉碎叛乱,诛杀毒,幽禁太后。第二年免除吕不韦的相职,后逼杀吕不韦,任用了尉缭、李斯等人。
此后,嬴政继承了自秦孝公以来变法革新、奖励耕战的一系列政策。接着,嬴政采取李斯等人的策略,以重金收买关东六国权臣,离间其君臣关系,远交近攻,从公元前230年起到公元前221年止的10年间,先后灭韩、魏、楚、燕、赵、齐六国,结束了自春秋战国以来长达数百年之久的分裂割据、混战不已的局面,创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封建中央集权国家。
赢政统一天下后,创立了“皇帝”的尊号,自称始皇帝,宣布子孙称二世、三世,以至万世,幻想秦王朝的统治能延续千秋万代;国家的一切政务都由皇帝裁决,中央和地方的重要官吏悉由皇帝任免,在中央实行三公九卿制。随后,秦始皇废除了自商、周以来的分封制,实行郡县制,以秦国原有的法律令为基础,吸收六国法律的某些条文,制定和颁行统一的法律。将原六国贵族豪富迁至关中、巴蜀,以防止他们的分裂复辟活动。
在经济上推行重农抑商政策,扶植封建土地私有制的发展。始皇三十一年(前216年)下令占有土地的地主和自耕农只要向政府申报土地数额,交纳赋税,其土地所有权就得到政府的承认和保护,并以商鞅所制定的度量衡为标准统一全国的度量衡制度。以秦“半两”钱为流通货币,为发展全国水陆交通,又实行“车同轨”,修建由咸阳通向燕齐和吴楚地区的驰道,以及由咸阳经云阳(今陕西淳化西北)直达九原(今内蒙古包头西)的直道;在西南地区修筑了“五尺道”,开凿沟通湘江和漓江的灵渠。
在文化思想方面,以秦国通行的文字为基础制定小篆,颁行全国。公元前213年,嬴政为了控制思想,采纳李斯的建议,将秦国的历史、医药、卜筮和植树以外的书下令焚毁。禁止私学。第二年,方士卢生和侯生在背后议论秦始皇贪权专断,滥施刑罚。赢政闻知后派人追缉,侯生、卢生逃亡,赢政大怒,将有牵连的460多个儒生全部坑杀于咸阳。这两件事. 史称“焚书坑儒”,它钳制了思想,严重地摧残了文化。
公元前214年,嬴政派兵南定百越,增设闽中、南海、桂林、象郡(今广西崇左县)四郡。同年又派大将蒙恬率兵北击匈奴,收复了今内蒙古河套一带地区,迁来内地人民,建筑城邑;始皇末年,秦郡数由统一之初的36郡增至40余郡,使秦朝的疆域,东到大海,西至陇西,北到长城一带,南到象郡。
赢政在位时期徭役繁重,刑罚苛严。人民除了将收获物的三分之二缴作赋税外,还得负担沉重的徭役和兵役。他征发70多万人,在渭水南边修建豪华的阿房宫和骊山墓,他又征发农民将原来秦、赵、燕三国北方的长城连接起来,向东向西延伸,筑成一道西起临洮(今甘肃省岷县),东到辽东(今辽宁省辽阳市西北)的城防,这就是伟大的万里长城。它是中国古代一项伟大的工程,是中国古代劳动人民血汗和智慧的结晶。当时,全国被征去服兵役、徭役的多达150多万人,男丁不够,连妇女也被抓去运粮饷。许多人被折磨而死。为了防止人民的反抗,他除了下令收缴、销毁民间兵器外,还规定一人犯死罪,亲族—起处死,叫作“族诛”;一家犯法,邻里同罪,叫作“连坐”。人民随时都会被指控犯法,被罚做苦役,或者斩脚、割鼻、处死,押送到官府去的罪犯满路都是。
赢政又好大喜功、浪费无度,他在即帝位的12年间,先后进行五次大规模的巡游,沿途刻石颂德,以表示他的不朽之功。为求长生不老之药,派方士徐福率童男女数千人至东海求神仙等等,耗费了巨大的财力和人力,加深了人民的苦难。
嬴政实行的暴政,使得秦朝一建立,阶级矛盾就开始激化,出现了小规模的农民起义。公元前210年,赢政进行最后一次巡游,随行的有丞相李斯、中车府令(掌管皇帝文书的宦官)赵高和他最喜欢的小儿子胡亥。他渡过钱塘江,一直到达会稽郡的吴中。返回途中,在平原津(今山东省平原县东南)病倒。到了沙丘(今河北省广宗县),病势转危。他自知不行了,急忙命令李斯和赵高起草诏书,并将诏书和国玺递送给长子扶苏,催扶苏立即赶回咸阳,主持丧礼。当李斯草拟好诏书呈交嬴政审阅时,嬴政已经死去了。
扶苏因为劝阻嬴政坑儒,曾被秦始皇贬出京城,派往上郡蒙恬军中任监军。赵高历来与蒙恬一家有仇,担心扶苏继位,蒙恬得到重用,对自己不利,就扣住遗诏不发,与胡亥密谋篡夺帝位。他又威逼利诱,迫使李斯和他们合谋,假造遗诏,指责扶苏在外不能立功,反而怨恨父皇,命令他和蒙恬自杀。蒙恬怀疑,不肯自杀。扶苏忠厚,相信诏书是真的,便自杀而死。
赵高秘不发丧,将嬴政尸体放在车中,关上车门,拉上车帘,让百官以为秦始皇仍然活着,每天在车外奏本;一面带领大队拥着尸车匆忙赶回咸阳。因为天气炎热,尸体腐烂发臭。赵高派人弄来夭批鲍鱼,命令每辆车上装鲍鱼一石,以混淆尸臭。接着发丧,并拥立胡亥为帝。秦始皇为历史上对始皇帝嬴政的通称。
自古以来,对秦始皇的评价就褒贬不一。但纵观秦始皇的一生,对中国历史的发展起了巨大推动作用,实为中国历史上一位有作为的皇帝,功绩不可泯灭。
一九四二年六月,日本空军在美国的阿拉斯加地区的阿留申群岛中的阿图岛登陆。当时美日双方虽然处于交战状态,但是局外人还是觉得日本的行动不可思议。从阿拉斯加到美国本土往返有三千多英里,中间还隔着加拿大,在战略上毫无价值。
不久,日本人在阿图岛上修机场。人们明白了,日本人想以阿图岛作为空军基地,这样轰炸机就可以威胁到美国的本土的安全。
从阿图岛飞向美国内陆,必需得到阿拉斯加北部荒原的气象预报,以便决定飞机是否能够起飞。为此,日本政府特地把在满洲服役的远三上尉调回,由他组成小分队空降到阿拉斯加的北部荒原,定期向阿图岛的日本空军基地发出天气预报。小分队成员有田路少尉、仓神中士、义人下士、纲岛中士、渡边下士、须田中士和列兵井上、信夫、稻木共计10人。
远三的小分队在阿拉斯加北部荒原空降后,美军经常收到一个不断移动的不明电台的电波,发报速度极快,难以确定电台的方位,也无法破译密码。
据美国军方估计,阿拉斯加北部荒原很可能有空降的日本小分队,任务是向阿图岛上的日军机场提供天气预报,以便日军对美国内陆展开空中攻势。这个荒原小分队,无异乎是插入美国心脏的尖刀,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消灭它,若派空军寻找荒原上的小分队,好比大海捞针。只能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也派出一支小分队去进行围剿。汉密尔顿将军决定召见阿伦上尉,由他组成荒原侦察个分队,搜寻并歼灭日军的小分队。
以阿伦为首的侦察小分队一共十二人,他们选择克里顿湖作为搜寻的起点,分成四股,对山谷进行搜查。但四天时间过去,一无所获,阿伦估计到这是一场持久的战斗,要求大家节约食品,尽量靠打猎和钓鱼来补充食品。
他钓鲑鱼的方法很独特:挖一段有毒的附子根,把它弄碎扔进水塘,二十米内的鱼都会翻到水面,过一会。等毒性消失,鱼就可以吃了。
通过钓鲑鱼,使阿伦得到了启发:日本人肯定也要以鲑鱼补充食品,但他们不会用附子毒鱼,这是印第安人的捕鱼方法。日本人捕捉鲑鱼靠夜里撤网,夜里沿河床搜寻几个小时。哈雷以其印第安人所特有嗅觉,发现了情况。
他对阿伦说:“有烟味!”这说明有人。阿伦猜想:日本人在这里活动,肯定是想利用溪水掩盖足迹,营地就很可能在小溪的上游。
哈雷已经嗅到烤鱼的香味。现在搜寻变成了跟踪烤鱼香味。在天快亮的时候,他们跟踪着烟味和香味,发现了日本人的营地。可惜早在几个小时之前,日本人就已经离去。他们继续沿着小溪走,不久又发现了日本人上岸的痕迹。岩石上有一条虫被踩扁,这说明几个小时前有人经过。
走在前面的阿伦突然趴倒,等哈雷爬到他身边时,他对哈雷耳语道:“有人!”说着,只见一个戴宽沿帽的日本人,正在杀一只刚捕到的野鸭,然后走进草丛中消失了。
他们发现的确实是日本人的小分队。日本人的营地有时一天要转移几处,这天,远三的小分队在悬崖下找到一块理想的宿营地——那里有一条蓄满了雨水的岩缝,这样就不必节约用水了。发报机就安装在悬崖下面,只要架出一根天线,就可以向阿图岛发天气预报。
阿伦决定去偷袭日本人的营地,他们的伏击计划订得很周密:下午日本人要上山观察气象,一定是沿着小溪上山,当他们用手攀岩石的时候,就将
他们一一击毙。但是印第安人伯待反对,他主张夜里去偷袭营地,这样可以一举全歼。侦察队员都赞同伯特的意见,阿伦只好将计划改为夜袭。
夜里,阿伦的侦察队向日本人营地进发的时候,惊动了小溪中的野鸭。
1.绝世神猴
清风山绵延近百里,常年云雾缭绕,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以马连成为首的上千盗匪就盘踞于此。官府几次派兵征剿,皆损失惨重,无功而返。常常做梦都要铲除马连成的知府冯忠廷,近来对他们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天,马连成喝醉酒正呼呼大睡,脸上突然像是被淋了雨似的一阵冰凉,他眯着眼睛用手一抹,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待仔细一闻,更肯定了,这酒正是自己刚饮的。就在马连成不解时,只听“啪嗒”一声,一块大香蕉皮应声砸落在了马连成的脸上。
“哪个混蛋活腻了,敢耍你马爷爷!”马连成大骂着翻身下床,可房间里寻了个遍,一个人也没发现。疑惑间,房梁上忽的传来“啧啧”地声响,马连成抬头一看,不禁顿时愣住:房梁上竟坐着一只金毛红屁股的小猴子,这猴子的架势就像人一般,一只“手”拎着一只铁钩子,另一只“手”里拿着马连成的洒壶,嘴巴里正“吧嗒吧嗒”地吃着香蕉!
马连成是个欺负人的主,不成想今天倒是被猴子给偷了给耍了。他心里暗骂着,悄声从腰里摸出一把匕首,“嗖”地一声就冲着猴子给扔了过去。就在马连成等着猴子大叫一声摔下地来之时,只见猴子“噌”地一个后空翻,随即双“手”一合,竟把匕首牢牢夹在了“手”掌里,不等马连成回过神来,猴子将匕首往地上一扔,纵身一跃,就跳出小窗不见了踪影。
马连成看着猴子一系列的举动,惊讶不已。此后的几天,这只猴子每天都来偷东西吃,马连成也让弟兄抓过,可猴子身手迅捷,动作灵敏,不等靠近,它便逃之天天了。
这天,马连成带领弟兄抢劫归来,刚一落座,忽然发现怀里的那只玉镯子不见了。马连成虽不是好人,却是个孝子。老娘临死前留给他的那只玉镯子虽值不了几个钱,他却视为珍宝,每天都会看上两眼,来回味一下娘活着时候的感觉。他想这玉镯子一定是在抢劫时弄丢了,可至于丢在哪里,弟兄们都说没见到,要在大山里找到一只不起眼的镯子,其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清风山上多野兽,如果被它们不小心叼了去,那可就麻烦了!马连成不敢迟疑,忙令众弟兄满山搜寻。可搜了一整夜,一点收获都没有。就在马连成急得快哭出来的时候,赵小毛急火火地跑进来大叫道:“大哥……它……它来了……”
“混蛋,不好好说话,结巴个屁呀,谁来了?”马连成喝问。
“是偷你酒喝的那只金毛红屁股的猴子来了!”赵小毛还没说完,就见那只小猴子一蹦一跳地闯进了房问,而“手”里握着的正是马连成的玉镯子!马连成不敢眨眼地盯着猴子,就见小猴子走到他大腿旁扭捏着身子蹭了蹭毛,接着抬起双“手”就把玉镯子交到了马连成手里。
马连成看着玉镯重回到自己手里,激动地眼泪“啪嗒”一下就落了下来。“小猴子,你真是我的恩人啊!”马连成欣喜若狂,掰下几个香蕉剥开皮就放到了猴子“手”里。赵小毛看着眼前的一幕,计上心头,在马连成耳边嘀嘀咕咕一番。马连成听罢,点着头眼珠一转,蹲下身子指着桌子上的酒壶试探着说:“小猴子,把酒壶给我拿过来……”
小猴子望着他眨了眨。眼睛,转身就把酒壶给马连成拿了来,马连成一喜,接着又说:
“小猴子,去把那把宝刀给我拿来。”
小猴子得令后,攀着木柱就把挂在墙上面的宝刀给马连成拿了来!
“哈哈,真是只百年难遇的绝世神猴啊!我终于可以为二弟报仇了!”马连成抱起小猴子欢呼起来。
2.大显神威
以后的日子里,马连成每天都不厌其烦的训练小猴子,至月底,小猴子竟像个听话的小兵似的,让它向左它绝不向有了。马连成对此,甚是欢喜。
马连成的匪帮不远处有个依山而建的青阳寨,此寨也是土匪盘踞之地。半年前的一天,两匪帮发生矛盾,战作一团,战后马连成损失不小,更让他悲痛的是,二弟在这次火拼中被青阳寨的土匪头子刘金宝给一刀刺死了。马连成本想报仇,无奈青阳寨大门重兵把守,欲直捣虎穴必须攻下大门,他攻过两次,都没成功。他之所以如此费神训练小猴子,是觉得赵小毛那日说的话很在理,值得一试。赵小毛说,小猴子甚通人性,如果将它训练好,便可让它悄悄潜入青阳寨,给寨里的土匪饭菜酒水中放人蒙汗药,然后令其发出讯号,再令一善攀爬的弟兄翻过城墙,取下大锁,打开城门,给刘金宝来个突然袭击。
见小猴子已能完全听从自己的安排,马连成选了个吉日备好兵马,丑时刚过便来到青阳寨800米之外的密林处潜伏下来。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白纸包交到了小猴子“手”上,比比划划地仔细叮嘱一番,小猴子点着头“吱吱”叫了两声,就随着赵小毛消失在了丛林里。
马连成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虽然这些日子小猴子如何潜伏、如何偷偷下迷药、如何发讯号,都操作得轻车熟路,可它毕竟是一只猴子,万一出现闪失,自己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前方突然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没错!此叫声就是马连成和赵小毛约定好的信号。马连成叫一声:“太好了!”接着令众弟兄一齐向青阳寨进发。此刻,太阳刚刚升起,青阳寨的土匪吃下含有蒙汗药的饭菜,正在昏昏欲睡中。马连成等人挥舞着刀枪冲进青阳寨,顷刻间,土匪窝里就传出了阵阵哭爹喊妈的叫声,刘金宝也不出意外的被马连成抓住了。
3.黄雀在后
马连成想当场要了刘金宝的性命,赵小毛挤过来说:“大哥,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刘金宝啊!请您成全我的愿望,让我在二哥的坟前活剐了他,来祭奠二哥和我老母亲的亡灵!”
“好,刘金宝就交给你了!”马连成应道。马连成听赵小毛说过,他本是猎户,一年前刘金宝下山抢劫时杀害了他的老母亲。为报此仇,赵小毛才加入了马连成的匪帮。
马连成押着刘金宝浩浩荡荡的赶回山寨,走到半路上,草丛里突然蹿出一个满脸是血的人来。马连成吓了一跳,刚要盘问此人是谁,来人几步跑上前道:“大哥,赶紧撤啊,不要再往前走了!咱们山寨被官兵给端了,我是冒死跑出来的!”
听到这里,马连成吓得差点摔下马来,与此同时他也认出此人正是看守山寨的刘虎头。
“到底怎么回事?”马连成急急地问道。可话音还未落地,就伴着一股“杀呀!杀呀!”的大叫声数千官兵持着刀枪向他们包围过来。刚才与刘金宝部下厮杀,马连成的人马损失了一些,加上筋疲力尽,官兵的强势攻击让他们难以招架,不过片刻,众土匪皆丢盔弃甲,或逃或跪在地上磕头投降。
就在被擒的那一刻,马连成猛然发现小猴子正得意地坐在赵小毛的肩膀上,而赵小毛身旁站着的正是乐呵呵的知府冯忠廷。
“你和猴子都是奸细?!”马连成此时方才意识到这一叨似乎是一个圈套。
“你现在明白太迟了,哈哈!”冯忠廷笑道。马连成和刘金宝这两大匪帮几年来四处抢劫作恶,已成为冯忠廷的心腹大患,久攻不下,正愁无法破敌。半年前,马连成和刘金宝两部发生争执,造成一场不小的战争,冯忠廷知道马连成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正想着如何施计让他们狗咬狗,这时捕头徐达主动请缨,愿深入虎穴加速两匪帮的战争。得到同意,徐达就化名赵小毛并以与刘金宝有杀母不共戴天之仇为说辞加入了马连成的匪帮。
徐达祖辈都是耍猴艺人,自幼受到熏陶的他对驯猴有一套独到的方法,这只偷喝马连成美酒的金毛红屁股的猴子正是他饲养的。它机智聪明,甚通人性,在多番教导后,它便以偷酒喝的形象吸引了马连成的注意力。那日抢劫,赵小毛假装受伤扑在马连成身上偷走了玉镯子,然后交给小猴子,从而赢得了马连成的好感,再趁机道出如何大破刘金宝的计谋……
大破马连成、刘金宝两大匪帮,小猴子功不可没。在对徐达进行嘉奖之际,冯知府也为小猴子备了整桌的美味水果,不过,它似乎提不起多大兴趣。可是,当它看到那只漂亮的小母猴出现在面前时,两眼顿时放了光,手舞足蹈的,嘴巴里还“吱吱”地发出喜悦的叫声,要知道它花了多少心思都没追到呀。
席方平,东安县人。他父亲名叫席廉,生性戆直。因为和同乡姓羊的财主结了怨。姓羊的先死;过了几年,席廉也病倒床上,临危时对人说:“姓羊的买通阴间差役来打我了。”顷刻全身红肿,惨叫几声便断了气。席方平看到父亲惨死,悲痛得连饭也吃不下,说:“我父亲老实忠厚,钝嘴钝舌的,今天遭到恶鬼欺凌,我要到阴间替父亲申冤去。”从此不再讲话,时而呆呆地坐着,时而傻傻地站住,象是得了痴癫病。原来,他的灵魂已经离身了。
席方平自己觉得刚走出家门,茫茫然不知该往那儿走。只要见到过路人,便打听县城的去处。不多久到了城里。他的父亲已经被关进监狱。他赶到监狱门口探望,远远看见父亲已经躺在屋檐底下,看上去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席廉抬头瞥见儿子来了,眼泪禁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便对席方平说:“监狱里的差役全都得了姓羊的钱,没日没夜地打我,我这两条腿都给打坏了。”席方平一听火冒三丈,大骂狱吏说:“我父亲就是有罪,自有王法,哪里能由你们这伙死鬼任意摆布。”说完走出监狱,挥笔写好了一纸状子,趁着城隍坐早堂,闯进衙门,大声喊冤,送上状子。姓羊的害怕,里里外外用钱打通关节,才出庭对质。那城隍得了贿赂,便说席方平告的不是事实,没有道理,不准他的状。
席方平一肚子冤气没处伸诉,于是连夜赶了一百多里,到了府城,把城隍差役们受私枉法的事向郡司申诉。拖延了半个月,才开庭审理。郡司扑面就给席方平一顿毒打,又把状子批给城隍复审。席方平到县里,受尽种种酷刑,满肚子冤气,郁结得解不开。城隍怕他再次上告,派差役押送他回家。差役把他送到家门口就走了。席方平不肯走进家门。又偷偷跑到阎王府,控告郡司、城隍的贪赃枉法。阎王立即下令,把郡司、城隍传来对质。那两上狗官暗地里差心腹奴才向席方平讲情求和。答应送给他一千两银子。席方平不理睬。又过几天,客店主人对席方平说:“先生你太执拗了。当官的向你求和,你硬是不肯,现在听说他在阎王面前都送了礼物,恐怕事情不妙了。”席方平认为这是道听途说,还不很在意。一会儿,一个穿黑衣的差役来传他去过堂。上了公堂,只见阎王怒容满面,不容申诉,劈面就喝令打他二十大板。席方平厉声责问:“我到底犯了什么罪?”那阎王象没听见似地理也不理。席方平被打,大喊:“挨打活该,谁叫我没有钱啊!”阎王更加恼怒,喝领带下去受火床的刑罚。就有两个鬼役把他揪下公堂。只见东厢台阶上有架铁床,下面烧着熊熊烈火,烤得铁床火红火红的。鬼役剥光席方平的衣服,将他提起来掼到火床上,又翻来覆去地揉他捺他。席方平痛极了,筋肉都给烧焦了,巴不得早一点死去。这样折磨了一个时辰左右,只听鬼役说:“行了。”就把他扶起来,催他下床穿上衣裳,幸亏一跛一拐地还勉强走得动。又回到公堂。阎王问:“还敢再告吗?”席方平凛然地说:“大冤还没昭雪,我这颗心是不会死的,如果说不再上告,那是欺骗你老爷。一定要告!”阎王又问:“你告什么呢?”席方平说:“亲身遭受的痛苦,通通都要说出来。”阎王更加恼火,下令用大锯锯开他的身子。席方平被两个鬼卒拉去,见那里竖立着一根木头柱子,高八九尺,还有两块木板平放在它的下面,木板上下血迹模糊。鬼卒刚要把席方平绑起来,忽然听得堂上大声呼叫:“席方平!”两个鬼卒立即把他押回堂上。阎王问说:“还敢再告吗?”席方平回答:“一定要告!”阎王喝领起来快捉去锯。席方平被拉下公堂后,鬼卒用那两块木板把他夹住,然后绑在木头柱子上。刚下锯时,他只觉得脑壳渐渐裂开,痛得忍受不了;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不哼一声。只听见鬼卒称赞说:“这个人真是条硬汉子!”大锯隆隆地锯到胸口,又听到一个鬼卒说:“这是个大孝子,没犯什么罪,我们将锯子拉偏一点,别损坏他的心脏。”席方平就觉得锯锋曲曲折折地往下锯,倍加痛苦。顷刻间,一身已裂成两半。鬼卒刚解开木板,两半身子都扑倒地上。鬼卒上堂大声禀报。堂上传下话来,让合成一身再去受审。两个鬼卒将两半身子推合起来,拉着就走。席方平觉得身上那条裂缝,痛得好像又要裂开,刚挪动半步就跌倒了。一个鬼卒从腰里拿出一条丝带给他,说:“这条带子送给你,以报赏你的孝行。”席方平接过来扎到身上,马上觉得浑身矫健,一点也不疼了。于是走上公堂伏在地下,阎王问的又是方才那句话。席方平恐怕再遭毒刑,便说:“不告了。”阎王立即下令把他送回人间。差役带他走出北门,指给他回家的路,就转身走了。
席方平心想,这阴间衙门的黑暗比阳间还更严重,可惜没有门路让玉皇大帝知道,传说灌口二郎神是玉皇大帝的亲戚,这位神灵聪明正直,如果告他那里一定有效,暗喜两个差役已经回去,就调转身子朝南跑去。正在急急忙忙地往前奔跑,那两个差役又追了过来,说:“阎王疑心你不回去,现在果然如此。”说着就揪他往回走,又押到阎王面前。席方平心想这下阎王要更火了,肯定要受一场更残酷的刑罚;不料那阎王脸上一点怒意也没有。对席方平说:“你真是个大孝子!不过你父亲的冤屈,我已经替你伸雪了。他现在已经投生在富贵人家,用不着你到处喊冤叫屈了。现在送你回家,赏给你千金家产,百岁寿命,总该满足了吧?”说着就把这些记在生死簿上,盖上大印,还让席方平亲自过目。席方平道过谢就退出公堂。差役和他一道出来,到了路上,差役一边赶他快走,一边嘴里骂道:“你这刁滑家伙,一次又一次地翻来覆去,害得老子来回奔波,跑得累死了。再敢这样,就把放到大磨盘里,细细地碾成粉末。”席子方平瞪起两眼怒斥道:“鬼东西你们想干什么?我生性经得住刀砍锯锯,就受不了辱骂。请返回去问过阎王,要是他让我自个回家,哪里还劳驾你们来送。”说着就往回走。两个差役害怕了,低声下气央求他转回来。席方平故意一拐一拐慢吞吞地走,没走几步,就停在路边歇一下。那差役虽没好气,却不敢再发牢骚。
约莫走了半天,来到一个村庄,有户人家大门半开着,差役招呼席方平一起坐下歇歇。席方平便在门槛上坐下来。两个差役趁他不提防,把他推入门里。席方平惊魂稍定,看了看自己,已转生为婴儿了。气得大哭,一滴奶也不吃,三天后就死了。魂魄飘飘荡荡,总忘不了要到灌口去。大约跑了几十里路,忽然看见一辆用鸟羽装饰的车驰来,旌旗如云,剑戟林立,大路都给遮断了。席方平赶忙穿过大路回避,却不小心冲犯了仪仗队,被开路的马队捉住,绑着送到车前。他抬头一看,见车里坐着一位青年,仪表魁伟、神采焕发。他问席方平:“你是什么人?”席方平满腔冤愤正无处发泄,又猜想这青年一定是大官,或许他的权力能决定人的祸福,可以替自己伸冤雪恨。因此,就把亲自遭受的苦楚,从头细细说给他听。车上那青年听后就叫人给席方平解开绳子,让他跟着车队走。一会到了一个地方,有十多名官员,在路旁迎接拜见。车上那青年一个个和他们打过招呼,然后指席方平对一位官员说:“这是下界的人,正想上你那儿告状,应该及时替他解决。”席方平私下向随从人员打听,才知道车子上坐的是玉皇大帝的殿下九王;他所交代的官员就是二郎神。席方平不禁打量一下二郎神,只见他高高的身材,满脸胡须,不象世间传说的那副模样。九王走后,席方平跟着二郎来到一所官署。原来他父亲和姓羊的以及差役们全都在这里了。片刻工夫,来了一辆囚车,从里面走出几个犯人,原来是阎王、郡司和城隍。当场对质,席方平的控告句句属实。三个狗官吓得索索发抖,那丑态就象绻伏着的老鼠。二郎神提起笔来立即判决,一会儿,发下判决书,传令让和这个案子有关的人都看清楚。
判决词写道:“据查阎王这人,荣任王侯爵位,身受玉皇鸿恩。本应廉洁奉公以作下属表率,不应贪赃枉法败坏官府名声。而却耀武扬威,只会夸耀爵位的尊贵;又贪又狠,竟然玷污人臣气节。敲诈勒索,小民的骨髓全被榨干;以强吞弱,微弱的生命实在可怜。应当提取西江江水,为你洗涤肮脏的肚肠,立即烧起东壁的铁床,让你尝尝火烤的滋味。
“城隍、郡司:身为地方官吏,奉上帝命令来管理人民。虽说职位低下,能够鞠躬尽瘁的人就不辞劳苦;即使被上司的权势所逼,有骨气的人也决不屈服。而你们却象鹰鸷那样凶残,上下勾结,全然不念生民贫困;又象狙狯那样狡猾。耍尽奸计,甚至不嫌穷鬼瘦弱。只是一味贪赃枉法,真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狼!对这些狼,就要剔掉骨髓,刮去毛发,先判他们阴间的死刑;还应剥去人皮、换上兽革,让他们投胎作牲畜。
“阴差鬼役:既然沦入鬼藉,便不是人类。本应在衙门里洁心行善,也许会转世为人;怎能在苦海中推波助澜,又犯下弥天罪孽?横行霸道,狗脸生霜,酿成不白之冤;狂呼乱叫,狐假虎威,阻断伸冤大道。施展淫威于阴间,人人都领教狱吏的厉害;助长昏官的残暴,大家说起刽子手就不寒而栗。应当在法场上,剁碎他们的四肢;再在汤锅中,捞取他们的筋骨。
“姓羊的:为富不仁,狡猾奸诈。黄金的光芒笼罩地府,使得阎罗殿上,阴森森墨雾弥漫;铜钱的臭气薰染天空,搞得屈死鬼城,错沉沉昼夜难分。臭钱几个还能驱使鬼役,神通广大竟然左右神明。必须没收姓羊的家产,用来嘉奖席方平的孝道。立即将人犯押往泰山东岳大帝那里依法执行。”
二郎神又对席廉说:“带念你的儿子有孝心,有义气,你自己也秉性善良忠厚,所以再赐给你三十六年的阳寿。”就叫两个差役送他们父子回家。席方平这才抄下那份判决词,在路上父子两人一同阅读。 到了家,席方平先醒过来;叫家里人撬开他父亲的棺盖,看到尸体依旧僵直冰凉,等了一天,才渐渐回温苏醒过来。待要寻找抄录的判决词,却已经没有了。从此,家道一天天富裕起来。三年间,良田遍野。而姓羊的子孙却衰落下去,楼阁田产,都落到席方平家了。同村有人买了羊家的田地,夜里梦见神灵呵斥说:“这是席家的产业,你怎敢占有它?”起初还不大相信;待播种后,整年收不到一升半斗,于是只好转卖给席家。席方平的父亲一直活到九十多岁才死。
异史氏说:“人人都谈论极乐世界,而不知道生与死隔着两个世界,意念全都迷惑,况且一个人不知道他来到这个世上的原因,又怎么知道他离开这个世界的原因呢;何况死了再死,活了再活呢?忠孝意志坚定,万世不变,真奇异啊席方平,他是多么伟大呀!”
十八岁的流浪女翠红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她跟随团伙扒窃了一位军官,在斗殴中又误伤军官致死,其他人四散逃离,独她一人获罪。
荒郊野地乱坟岗,枯黄野草迎风摇曳。一排士兵荷枪站立,伤痕累累满身血污的翠红已经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在破口大骂。
身着上校军服的军统军官陈战来到头发凌乱浑身血污的翠红面前冷冰冰问道,临死之前还有什么话?翠红若无其事说姑奶奶就是走,也要走得风风光光!给姑奶奶喝酒!陈战从士兵手里接过酒瓶亲自给她倒酒,点烟。
翠红面不改色喝酒抽烟,然后说:“给我个痛快,活干得利索些。”
一个士兵喝令:“跪下!”
“姑奶奶就是亲爹老子也不下跪,死也要站着死!”
小头目上去按着翠红头颅:“你吃了豹子胆,敢杀死国军军官?跪下,给我们大队长跪下送行!”
翠红突然飞起一脚踢在他裤裆,那个小头目当即倒地不起,捂住裤裆哼哼唧唧。翠红随即仰天哈哈大笑……
陈战面无表情的低沉清晰宣读:鉴于扒手翠红与人合伙残忍杀害国军抗战军官,经批准,就地正法。
行刑队士兵扣动扳机,一排子弹噼里啪啦打过去……
倒在乱草上的翠红慢慢醒过来,她缓缓抽动一下身体,张开眼睛,看着黑屋子四周,喃喃自语:“我死了,死了……我在地狱里还是在做梦?还是投生来世了?”
这时,一直在外面透过钥匙口看着里面翠红举动的陈战推开门走进去坐在她面前,平和地问:“醒过来了?”
翠红反问:“我是不是死了?我是不是叫翠红?”
陈战说:“你现在不叫翠红,你现在叫洪玉。”
翠红突然疯狂:“我一定是死了,死了!我在阴间!你是小鬼无常还是阎王大老爷?”
陈战冷冰冰地说:“你罪大恶极,杀了国军特工学校警卫大队长。我们已经把你枪决埋在城西乱葬岗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你了。如果你不想死,你还有一个生的机会,以后跟着我,无论干什么都得去干。”
翠红问为什么?
陈战说给你一个赎罪机会,重生。
翠红迷惑问重生?为什么?
陈战说:“为党国事业服务。只要你答应,你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我们给你一个新名字、新身份,重新开始你的新生活。我给你三分钟考虑,你自己选择。”
翠红沉思起来。三分钟马上到了。陈战挥手,外面有士兵进来,哗啦一阵推子弹上膛声音,举枪瞄准翠红额头。
翠红无奈推开额头上的枪口说:“好吧,我只能重生了。”
陈战似乎早有预见,把一纸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书推过去。
翠红大咧咧说给我一支笔。
翠红接过陈战递过的钢笔,突然狠狠出手把笔插在没有防备的陈战一只眼睛上!陈战眼睛顿时鲜血迸流……
陈战一脚踢倒翠红,一只手本能地护住眼睛。
倒地的翠红歇斯底里狂笑:“姑奶奶我戳瞎你眼睛!姑奶奶我不要活了,枪毙姑奶奶吧!”
外面几个人冲进来,为首的小头目拔出手枪朝着翠红开枪,却被陈战一只手拉住,几颗子弹噼啪飞向屋顶。陈战大喊:“不要开枪,不要开枪!留下她!”
几个人将翠红紧紧抱住,翠红双脚乱蹬,破口大骂……
一天后,眼部包扎着纱布的陈战走进关押翠红的屋子,只见翠红坐在角落,眼睛充满着仇恨。陈战在她面前坐下来,拿出香烟,递给翠红一支。为她点上烟。
陈战冷冷地说:“要不是我,你这会儿早就死在乱坟岗了。我救你,你却要杀我,忘恩负义。”
翠红冷冷地说:“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为杀老百姓的国军杂种服务。”
军统霸王花(2)
陈战激动地说:“那是极少数人!”
陈战盯着翠红,缓和口气说:“我知道,你做扒手是被逼无奈。你出身在南京城的好人家,曾经家庭幸福美满,可是南京城破,日寇在南京大屠杀,杀了你全家老小满门……你一个人藏在死尸堆里一天一夜,死里逃生,随着难民来到这儿做扒手……”
翠红震惊:“你,你都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所以,我要救你。你不应该恨我们,你应该去恨杀你父母杀你全家老小侮辱你的日寇!”
翠红不言语了。
陈战趁热打铁说:“国仇家恨,岂可忘却?我这只眼睛差点被你刺瞎,可是我不在乎,我谅解你,我为的是什么?我要让你加入我们的队伍,驱除倭寇,杀东洋鬼子,为你父母兄弟姐妹报仇!成为一个让日寇魂飞魄散的军统之花!
洪玉由陈战教官指引来到特T学校女学员宿舍。房间里整齐划一地放着几张小床,床头小柜子凳子上整整齐齐放着军服。其他三个女生是班长与叫白杨和小兰的两个女生。
洪玉见到屋子里床铺已经满了,只剩下最外面一张床。床旁边角落还有一个尿桶。一看自己的位置,忍不住把提着的东西随便一扔,然后脱去外面的军衣,随手一抛,斜躺在小床上。
女学员白杨说你把东西放放好行不?
洪玉翻身坐起乜斜着眼睛说:“班长都没说,轮到你来说?”
白杨一脸正气说:“你做的不对,谁都可以说!革命军人就要有军人样子!你看看我们,那叫革命军人标准!”白杨指着三人整齐摆放的物品。
“谁愿意做他妈革命军人?”
白杨生气道:“你,你这种思想,还加入革命军人队伍?”
洪玉啐了一口说:“你以为我愿意来革命军人队伍?我呸!我还想回江湖游荡去呢!”
看上去个子瘦小,精灵古怪的小兰出来劝洪玉说:“白杨也是为你好,要是教官来查房那就麻烦了。”
洪玉大声说:“我就是要让教官来查房,让他们看看,让姑奶奶我睡尿桶旁!妈的,革命队伍就是这么欺负人?”
班长什么话也不说,把自己的被子什么拿过来往洪玉床上一放,然后把洪玉的被子什么放到自己床铺。
小兰劝洪玉:“班长既然和你换了,你就不要再为难班长,怎么着也给班长一个面子吧?”
这时,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哨子声音,几声清脆枪响,有人在大喊:“抓住他!……你跑不了!”
特工学校宿舍区探照灯亮起来,雪亮的灯光照射着四周。士兵们纷沓的脚步声在四周响起。
洪玉听得陈战教官阴沉着脸在下命令:“一中队去山前搜索,二中队去山后搜索,三中队校区内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宿舍区一阵骚动,不时传来冷枪……
洪玉见到机会来了,拉开门就要逃跑,却被班长紧紧抓住,低声警告:“要是你出这个门你就死定了。”
洪玉从窗口看出去,看到相继有逃跑开小差的男学员被押解回来,警卫队士兵在拳打脚踢揍着,男学员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翌日清晨,特工学校男女学员们全副武装列队。一字排开的警卫队士兵手中步枪上的刺刀尖闪闪发亮。五六个被抓回来的男学员绑着绳子站在前面,光头上满是血痕,面如土色。
总教官陈战脸色铁青,手里提着根马鞭子走过来朝着几个逃跑人员问:“你们几个为什么要逃跑?说实话!”
逃跑者有的说这里太苦太累,受不了,有的说我家里八十岁老娘要抚养,还有的说老子要回自己部队去,宁愿上战场和鬼子一刀一枪痛快!
陈战脸上竟然挤出一丝笑容,说:“你们是孝子是好汉。现在我宣布:孝子可以回家孝敬父母去,想上战场的可以回原来部队,上战场和日寇厮杀。至于嫌这儿太苦太累的学员,请便,可以回家。”
军统霸王花(3)
陈战的一番话让逃跑者和全体学员们都意想不到,面面相觑。
陈战一挥手,几个士兵上前为逃跑者解开绳索。一个教官拿来一个盘子,盘子里是厚厚一叠钱。陈战从盘子里取钱,开始向几个逃跑者分发路费盘缠。
陈战又朝着全体学员说:“你们不想干的请自己出列,我们发给盘缠,回家去吧!”
学员们你看我,我看你,队伍里出来几个人。洪玉没想到小兰竟然也走出队列。洪玉也想跟着出去,却被班长紧紧抓住。
小兰和那些逃跑者学员拿着盘缠,在大多数学员们眼皮底下,兴高采烈走了。
陈战总教官朝着全体学员说:“留下来的你们是真正的党国精英。你们是军人,对得起你们身上的军服!干革命就得不怕牺牲!凡是为党国为领袖、为抵抗日寇侵略而死,就是革命烈士,这样的死就重于泰山,这就是孟子所谓‘杀身成仁、舍身取义’,其他的死,就是轻如鸿毛。”
陈战话锋一转说,特训班前程远大,要学好本领,为党国效劳,为领袖效忠。毕业后待遇起码在尉官以上,比投考军校还要优越。希望大家努力奋斗。
陈战的鼓动,让洪玉和其他学员一样,情不自禁为之热烈鼓掌……
陈战挥着手臂,说:“现在开始训练,上山!”
这时有士兵提着许多双草鞋过来。见学员们都愣怔,陈战说“草鞋轻便、耐用,走远路、砍柴爬山路什么鞋都比不上它。你们别小看草鞋哇,共产党红军穿着它从江西走到陕北延安。共产党红军能做到我们也要做到!这是第一课!出发!”
军统学员们穿着草鞋背着背包出发,在教官带领下上山!
几个月训练后,洪玉已经成为特工学校女学员中的佼佼者。她一心一意学好本领,立志要在隐蔽战线上和日本鬼子斗个你死我活,报仇雪恨,成为军统之花。
射击场的实弹演习,洪玉得到了满分。她所在的女学员班,也得了优秀。
陈战教官满意的宣布,最近一段时间,训练繁忙,各位学员身体疲劳,学校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就算是犒劳犒劳各位!
大餐厅餐桌上放着平时难得吃到的丰盛菜肴。
陈战举杯,和女学员们一个个碰杯。顿时一阵酒杯碰杯声。
两个小时后,女学员们的筵席已经差不多了,个个脸色红红,酒意十足。
这时,有人朝餐厅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特工学校的校长。
女学员们都站立起来。
校长看着桌上杯盘狼藉,笑呵呵说道:“各位学员,看你们个个红光满面,精神饱满,乘此机会,我向各位说一下校部对最近考核的意见……”
听校长这么说,女学员们个个站得笔直。
校长说对她们最近进行的各类考核,校部很满意。女学员们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校长话锋一转:“但是,根据军统总部的规定,白天进行的这些考试内容只是全部内容的一部分,因此还要对学员进行夜间射击考试。具体由总教官陈战负责。希望你们再接再厉,考出好成绩!”
校长说完,陈战走上前说:“校长已经指定我全权负责今晚的实弹射击考试,有其他教官协助,各位要绝对服从指挥。我提醒大家,这是一次内容相当重要的特别考试,在座的每个学员都必须严格遵照监考教官的指示,不折不扣地施行。凡是有拒绝执行教官指示或者执行不认真的,校部教官部将对该学员作出严厉的处罚!都听明白了吗?”
女学员齐声回答说:“听明白了!”
陈战说:“今晚全体在野外进行夜间活动靶射击。现场离学校较远,我们去那里进入位置后,等候目标出现,大家要注意保持安静,不准说话,不准咳嗽,不准吸烟,更不许走动。目标出现后,这时天空会出现下达命令的一颗绿色信号弹,大家立即开枪射击。特别要对你们说清楚的是,目标酷似真人,但不是真人,这是一种由军统总部技术部门的专家研制的日本士兵活动靶,看上去和真鬼子无异,也会走动,也会发出声音,你们不必有什么顾虑,立即开枪射击!”
军统霸王花(4)
载着军统女学员的客车关闭车灯在山间公路上行驶。车内一片漆黑。车子颠着,学员们抱枪坐着。谁也不说话。
车子在一个松树林里停了下来,学员们下车列队往前走,来到公路拐弯处,出现一片低矮林子。陈战叮嘱各位学员马上去公路两侧埋伏!目标即将出现,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形迹!
学员们马上四下散开,寻找自己的埋伏位置。洪玉和班长、白杨等一组潜伏在路边矮树丛中,手里拿着枪,目光炯炯注视着前面。洪玉不知怎的心‘里很紧张。她把左手中指放进嘴里紧紧咬住,让痛楚刺激神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汽车引擎声渐响渐近,终于,一辆汽车出现在离埋伏点一两百米外的土坡上,两道大光灯射出的光束就像两把利剑似地刺破了黑暗。
这是一辆军用卡车,车厢上蒙着篷罩。就在这时,车灯突然熄灭了,汽车里响起了一声尖厉的哨声,接着是什么东西从车上跳到地下的声响,随即是奔跑的脚步声。就在这时,天空出现了一颗绿色信号弹,几乎是同时,又绽开了两颗金色的照明弹,亮如白昼,七八个穿着日本士兵制服的人(靶子)在公路上迎面狂奔而来。
洪玉一愣,喃喃自语:这移动目标怎么和真人一模一样?他们是人,不是移动目标!
陈战看到洪玉握枪的手在发抖,喝道:快开枪,妈的快开枪!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射杀你!
洪玉见到日本鬼子,眼前闪现出家破人亡场面,扣动扳机,目标中有人中弹倒下。洪玉顿时发出一阵复仇后的快意狂笑声。
对方有人开枪还击。这些人居然有枪!几个女学员连忙低下头,隐藏躲避。
子弹啾啾,发出刺耳的叫声,恐怖得禁不住令人颤抖。没挨子弹的那几个移动靶子一看势头不对,马上来个向后转,往回狂奔而逃。
学员们在有利地形下开始向对方射击。洪玉似乎最沉得住气,举枪不停射击。一个目标倒下,又是一个目标倒下。
转眼间目标大部分被击倒在地,一两个受伤的隐匿在灌木从中。
陈战大喊:“搜索目标!”
女学员们开始列队扇形进行搜索。洪玉突然发现一个人藏在一棵大树后,刚要举枪射击,那人发疯般扑上来把洪玉摁倒在地。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洪玉看清了那个人脸,竟然是前不久遣散回去的男学员!那个自称老子回部队和日寇一刀一枪痛快的学员!
那个男学员把洪玉狠狠压倒在地上,一只手摸起一块石头,就要砸向洪玉天灵盖。千钧一发之际,陈战过来举起枪托砸向那男学员脑袋。那男学员顿时倒地。洪玉从地上爬起来,举起枪扣动扳机,对方仆倒在地。
这时候,一颗红色信号弹升上了天空。
那辆载着洪玉等一行女学员来现场的客车亮着大光灯,从一侧开过来。陈战让女学员都往前去,看看自己的射击成绩。
众女学员提枪走上去,只见地下躺着七八具穿着日本士兵制服的尸体,有的挨了一两枪,有的至少挨了五六枪。头部、身体各部都是弹孔,公路上一片片都淌着鲜血,空气中散发着火药味和血腥味。这些目标居然都是上次在操场被遣散的学员!
洪玉望着一地鲜血脑浆的血腥场面,突然一阵反胃,站在一旁呕吐。
这时,突然一个死人活转过来,原来还没有死,奄奄一息。
洪玉失声叫道:“小兰!”
此奄奄一息之人竟然是洪玉一个宿舍被遣散回去的女学员小兰!
陈战喝令:“上去补一枪!”
洪玉等几个女学员似乎没有听见,大家都没动。
洪玉争辩:“她是学员,她是小兰!”
陈战大声说:“他们过去是学员,现在不是,他们是逃兵!……大家不必紧张,这些目标都是已经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的逃兵。我们的这次行动是经过军事法庭批准的,大家起到的是法庭行刑队的作用……”
军统霸王花(5)
小兰看着几个姐妹微弱哀求着:“不要打死我,不要打死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陈战喝道:“她没多少时间了,免除她痛苦……洪玉,快给她补枪!”
洪玉来到小兰身边,蹲下身子,扶住小兰:“好,我送你回家……”
洪玉朝着小兰心口就是一枪!接着又是一枪!小兰身子一歪,不动了。
陈战大声说:“大家要以洪玉为榜样!我初步观察,她一人就干掉了三个!干特工就是需要这种冷血杀人意识!刚才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放电影摄影机摄像。明天,我们将根据摄像分析每个人的表现情况。顺便通知大家,今天晚上的行动,是暗杀课程的开始……大家辛苦了,上车返校吧!”
回去的路上,和来的时候不同,车子灯光雪亮,照射着前面。
车内,女学员们抱枪,个个表情肃穆,谁都没有说话。
陈战的声爵在寂静的车内回荡:“这是军统学员在进行暗杀课教授前的一次必须进行的行动。特工如果没有真正经历过杀人实践,他就不能真正成为一个特工。所以,每个特工都必须要有杀人实践……”
车子驶入特工学校大门,在宿舍区停下。学员们纷纷下车。洪玉下车闪在一旁黑暗中,看着陈战下车,然后径直来到陈战面前,质问:“不是遣散他们回家吗?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为什么要杀这几个人?为什么?”
“你别激动,别激动,听我说。我是要把他们遣散回家,没想到其他教官反映上去,上峰把他们给半路截回,军事法庭判了死刑。我一个小小教官主任实在是无能为力。”
“既然判处死刑,为什么他们还有枪?”
陈战说那是上峰给他们最后一个机会,如果脱逃,那是一条活路。对学员们来说,这是实战演习,如果真的有学员被打死,那也是不合格的学员,理应淘汰。戴老板早就说过进入军统,活着进来,死的出去。
陈战拍拍洪玉肩膀,说:“这是你第一次开枪杀人,心有不忍。你要报血海深仇,你要成为军统之花,今后还会不断杀人……”
回到女学员宿舍,洪玉在一个水盆里洗手。用香皂洗,反复洗着。一旁,白杨在不停喝水。白杨说洪玉,你别洗手了,你已经洗手十几次了。洪玉说我今天杀人了,不是杀猪是杀人,得洗洗干净……你别笑话我,你那双手也在发抖……
白杨捧着茶杯的双手真的在发抖,杯子里茶水抖在外面。
外面传来值勤教官喊声:睡觉了,熄灯!
班长拉掉拉线开关,顿时屋子里一片黑暗。
黑暗中,洪玉躺在床上,尽管很疲倦,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老是晃动着杀人的情景。
这时,床对面白杨突然发作,大声尖叫……
班长拉开电灯,只见白杨从床上滚下来,披头散发,手舞足蹈……
“白杨,醒醒,醒醒!”
班长从热水瓶倒了一杯水,给白杨喝热茶。白杨手一挥,水打翻在地。地上流淌的一摊水在白杨眼前化成了流淌的鲜血,歇斯底里大声叫喊起来。
经过一番折腾,白杨似乎清醒了,怔怔看着眼前,突然捂住脸。
不一会儿,隔壁房间传来大声叫喊,原来隔壁房间有的学员因为晚上的射击活人精神崩溃……
洪玉低声对班长说:“你那时候不让我出列离开,我明白了,我这辈子领你情。”
班长平静地说:“我来这儿比你早一个学期。一个人加入了军统,就像是戴局长说的那样,只能是活着进来死的出去。睡吧,睡吧,明天还有其他科目……”
洪玉躺在床上,眼睛大睁着,无法入睡,直到传来急促的起床铃声。
军统霸王花(6)
洪玉随班长和白杨来到教官处。陈战将厚厚的窗帘哗啦一下拉开,墙上是一幅长江地图。
陈战告诉她们,国府内投降派势力为首分子背着蒋委员长,暗中和日寇讨价还价,蒋委员长下令军统彻查。因为投降派特使担心暴露,担心被暗杀,他们和日本人的秘密谈判选在来往于武汉南京的“浔阳江”客轮上进行,她们三个的任务是化装成旅客登上“浔阳江”号轮船,伺机搞到他们的谈判资料……
白杨问能不能干掉他们?陈战立即否决:“不,不能动一根指头,而且还不能被对方发现!”
陈战指着桌上一艘轮船模型说:“船上一共两套头等舱全被他们包下来。舱门关闭后,坚固的铁舱门炸弹都无法炸开。在楼下的三等舱,还有日本特工警卫小组把守。军统已经为你们包下了头等舱旁边的一套二等舱。建议你们在晚上十点以后采取行动。这时候船上客人大都已经睡下,敌人因为是在自己地盘上,江心里有军舰巡逻,会放松警惕。等到晚上十点过后,你们悄悄打开连接头等舱的一个螺帽小孔,这个小孔是你们之前的先头特工预先干的。你们就往小孔里释放毒气,释放毒气之前先服用解药。”
陈战拿出两个小瓶子:“这个黄色的是解药。这个红色的是短效毒气,只有在五分钟内有效,因为只有时间短,对方才会误以为自己只是打了个盹,而不会怀疑。你们乘他们昏迷这个短时间内立即拍摄所有情报,然后恢复’原样离开。记住,只有五分钟!短短五分钟!明白没有?”
三人异口同声说:“明白!”
“戴老板把如此艰巨重要任务交给你们,是对你们莫大的信任,你们一定要完成戴老板交给我们的任务!万一失败,落入敌人之手,你们知道怎么做。”
老洪玉立即表示,咬掉衣服领子上的氰化钾,不成功,便成仁!
但是让洪玉她们没想到的是,就在她们按照计划上船,释放毒气进入头等舱,顺利进入对手舱房后,突然吃惊地发现,里面数人并没有被毒气熏倒,而是镇定自若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枪对准她们。
中间那个留着小胡子的日本人松本语气平静如水:“各位小姐,早就知道你们要来,正等着你们。”
洪玉等被戴着手铐蒙着眼睛押着下船,押送人一辆汽车。汽车在静夜的黑暗中快速行驶,传进洪玉耳朵的只有引擎的轻微“沙沙”声。
下车后,洪玉被日本宪兵左右架着,走进了一幢建筑物。手铐被打开,然后,蒙着的黑布被解下。顿时,明亮的灯光似万道钢针似地直射眼睛,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然后渐渐张开,这才勉强适应。她发现刑讯室里有两个身穿军服的大汉,威风凛凛地站在侧边,中间的日本军官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她。
审讯开始了,洪玉坚决不交代。称自己是清白无辜的,你们一定搞错了人!恼羞成怒的日本军官喝令用刑。洪玉咬紧牙关,嘴角在滴血。日本军官拿起炉子里烧得通红的烙铁放在她胸前,恶狠狠地逼问:“你说不说?”洪玉闭眼,烙铁烙在胸口,洪玉发出痛彻心肺的嘶叫……
一盆冷水浇来,洪玉醒了。
日本军官说:“我给你最后三分钟考虑,你不要错过。” 洪玉不理。 日本军官喝令将洪玉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遍体鳞伤的洪玉被宪兵押解出房间,破口大骂:“姑奶奶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们,我要在阴间杀了你们小鬼子!”
凌晨。洪玉被押解到一片树林子,传来阵阵清亮悦耳的鸟鸣声。这时候,被刑讯得皮开肉绽的班长也被押送过来。
宪兵用绳子把她们绑在一棵大树上。日本军官开腔道,你们如果现在开口交代一切,我留你一条性命。
洪玉和班长望天。坦然接受死刑。
军统霸王花(7)
日本军官举枪瞄准洪玉。但却迟迟不扣扳机。当洪玉感到无法忍受,厉声用粗话骂道,小日本我操你妈的,快开枪吧!
这时候,有宪兵带着一个人过来,这位,你们认识吗?
洪玉低头看,原来竟然是白杨。只见她丝毫没有受伤。
白杨叹口气,说:“洪玉,班长,我都招供了……我看你们不必再撑了,就实话招供了吧,省得皮肉受苦……好死不如歹活……“
日本军官说:“你们看到了吧,还是她识时务。年纪轻轻就像是花一样,何必还没完美开放,就瞬间凋谢呢?只要你们像她那样识时务合作,跟着大日本皇军于,马上就放了你们,享受荣华富贵。你们可以去日本,可以去南京,金票大大有,过上漂亮小姐应该过的好日子……怎么样?“
洪玉一口痰吐过去:“呸!”
日本军官大怒,高喊:“准备,宪兵举枪瞄准。”
洪玉对班长说:“不如成仁了吧?这样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教官的培养!”
两人猛然将牙齿伸向衣领处,咬碎藏在里面的氰化钾,但是竟然没死!洪玉和班长一下子愕然。
这时候,面前的日本军官突然拍手鼓掌,其他几个宪兵也拍手鼓掌。
洪玉惊疑之间,只见陈战笑嘻嘻从外面走来,出现在她们面前,说:“只有神经坚强的人,才顶得住这残酷的死亡考试。这是特训班毕业考试,祝贺你们二位顺利通过了考试,祝贺你们!”
洪玉和班长还没彻底回过神来,两个宪兵已经同时在给她松绳子、开手铐了。一边说:“对不起了,对不起了。”
陈战朝着两人歉疚地说:“我向你们表示歉意,校方不得不这么干,要是考试通不过,到了日本人手里,严刑拷打比现在要厉害多,保不准就会向白杨那样投敌叛变……你们在特训班的表现,今后将作为教材,训练今后每一个特工。”
洪玉突然扑向陈战拳打脚踢:“狗娘养的,你心太狠了,你竟然拿我们学员的生命考试?我和你拼了!”
陈战退避着:“放手,快放手!你毕业了,毕业了!”
洪玉依然不依不饶:“姑奶奶我不要毕业,我要杀了你!”说着从一旁的宪兵手里夺下枪就要朝陈战开枪,被人急忙拉住,几颗子弹射在空中。
陈战说:“你疯了,疯了!以后你自由了,自由了!其实我一直在外面,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我没有办法出来阻止,毕业考试那是军统局制定的,我无法改变。我一直在为你提心吊胆,老天保佑,总算通过了……你们上车吧,你们受的都是皮肉伤,回去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康复……”
有宪兵问这位白杨学员怎么办?
陈战走到已经目瞪口呆,脸色灰白的白杨面前,感慨不已:“我原本最担心的是洪玉,没想到是你,经不住考验,真让我失望……押下去!”
白杨被强行架走,嘴里喊着:“我冤枉,冤枉!你们不能这样陷害人!”
白杨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就地枪决,由洪玉执行。
洪玉当即喊道:“我不杀自家人!”
陈战厉声呵斥:“白杨不是自家人!你过不了这关,永远当不了优秀特工!”
洪玉说:“我不干军统行不行?”
陈战冷冰冰回答:“行。你不干可以,那你就死定了。”
洪玉来到关押白杨的房间。白杨神情憔悴地坐在乱草上,精神已经彻底崩溃,眼泪鼻涕一大把:“我傻啊,傻,我干吗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要加入军统,我傻啊……”白杨噼里啪啦打着自己耳光。
军统霸王花(8)
这时候,铁门哗啦一声开了。警卫手里拿着个盒子进来,从盒子里拿出酒菜,放在小桌上,说:“吃吧,吃吧,这是厨房特地给你准备的,鸡鸭鱼肉蔬菜都齐全了……吃饱了喝足了上路……”
白杨再也受不了,突然发飙,把桌子掀翻,酒菜稀里哗啦倒了一地。
洪玉从口袋里取出一颗氰化钾,什么话也没说交给白杨。
白杨把氰化钾踩碎,哭喊着:“我不想死,不想死!我不愿意这样死去,也不愿意糊里糊涂死去,死也要死得壮烈!我宁愿上刑场!我不是个懦夫!我这么死了,我怎么对得起家人……”
许久,白杨朝着洪玉说:“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穿着自己从家里来特工学校时候的衣服死!我要梳头,我要洗脸,我走,也要走的千干净净。”
刑场选在一片山坡下,满山遍野的杜鹃花争相吐艳。白杨的头发梳得齐齐整整,在鹅黄色的锦缎旗袍外,套着一件枣红色的毛线背心。
洪玉举枪面对着白杨,枪杆有些发抖。这时候,白杨却出奇的镇静,对洪玉说:“给我来个痛快的,求你不要打我的脸。”
洪玉颤抖着手举枪,扣动扳机。
枪响,白杨倒地死去。一旁闪出陈战,举起手中的照相机,一阵闪光灯闪烁,对白杨尸体进行验尸、拍照。
白杨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睁着的双眼正遥望着蔚蓝色天幕上缓缓飘过的浮云……
洪玉痛苦地明白,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再也不能回头的路……
赵钱孙李四个财主,一个比一个小气吝啬。这一年,徐苟三在这四家各帮了三个月的短工,到了腊月三十,谁也不肯给工钱。徐苟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办法有了,立即实施。
徐苟三先跑到赵家说:“你把我今年给你帮工三个月的工钱给我,我明年不要工钱给你帮一年。”赵财主一听,喜上眉梢,马上要立据为凭。
徐苟三写道:“今收三月短工钱,明年无酬帮工一年,正月初一上门接,迟了时候耽搁种田。”赵财主一看,条件不高,只要正月初一上门去接便可,于是就给了他三个月的工钱。
徐苟三又跑到钱、孙、李家,用同样的办法各要回了三个月的工钱。
第二天,也就是次年正月初一清早,徐苟三家的大门被拍得震天巨响,如雷贯耳。开门一看,只见赵财主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徐苟三连忙招呼进屋,叫老婆烧茶接待。正在忙乎,钱、孙、李三个财主也赶来了。徐苟三说:“感谢四位老爷,大年初一的清早就来给我拜年哪!”
四个财主异口同声地说:“哪个给你拜年?我是来接你去帮工的!”
徐苟三为难地说:“四位老爷登门来接,实在领当不起。只是我一人一手,怎能同在你们四家帮工呢?”
四个财主嚷道:“我不管那些,你立下字据为凭,难道想赖不成?”说着,纷纷出示字据。
“不会吧?”徐苟三接过四张字据,故意看了看说:“字据上又没得年月,晓得是几时的旧据?”说着,窝成一团,丢进了灶膛。 四个财主急了,一齐拉住徐苟三,都要他今年帮工。
徐苟三说:“四位老爷,我徐苟三人只有一个,拉也没得用。我想了个办法,你们看如何?”说着,他从门角找到一条冲担:“来来来,你们四位站到门外,我用这条冲担射你们,射到谁身上,就到谁家去帮工。”说着举起冲担,拭目以待。四个财主一看这架式,立即掉转身子,如惊弓之鸟,争先恐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在唐僖宗年间,有位叫于佑的儒士,晚间在皇城道中散步。此时正是万物凋零、悲风萧瑟的深秋季节,夕阳西下,这使得他羁旅飘泊的情怀又增添了几分感慨。于佑看看从宫中沟渠流淌而出的水,水面飘浮的落叶接连不断,随流而下。他便到沟渠边洗手。过了很久,飘来一片落叶,比其他的落叶稍大,远远看去,像有墨迹留在上面。这片红叶飘浮而来,似乎带有绵绵无尽的情意。于佑从水中捞起,一看,果然有四句诗题写在上面,诗这样写道:流水啊你是如此的匆急,深宫的日子却终日烦闲。
我深情地告诉这片红叶,
你好好去到欢乐的人间。
于佑得到这片红叶,把它藏在书箱中,终日咏赏玩味,非常欣赏诗句新颖优美的意境,可不知道这首诗是何人所作,又是谁把它写在叶上的。随之想到御沟之水从宫廷中流出,这首诗必定是宫中美人所作。于佑非常珍惜它,把它作为一种思念之物,也常常对那些好事者说起。自此之后,于佑思念不已,精力神气都受到损耗。一天,有位友人看见他说:“你为何如此消瘦?其中必有原因,请给我说说。”于佑说:“数月以来,我是吃不好,睡不安。”便把红叶诗句之事告诉了这位朋友。朋友大笑说:“你怎么如此愚蠢。那位题诗之人,并非对你有意,你只不过偶尔得之,又何必对她如此思念。虽然你如此思爱之深,但皇廷禁地、后掖深宫,你纵长有翅膀,也不敢去。你真是又愚蠢,又可笑。”于佑说:“天虽高却听得见地下之事,人如有志,上天必定会顺从人愿。吾听说过牛仙客遇见无双之事,最终得到古生所献的奇计而遂愿。就怕人无志,事情确是难以预知的。”于佑始终没有放弃思念,他又题了两句诗,书写在红叶上,诗句云:听说叶上题有红颜的哀怨,这题诗的红叶又将寄给谁?
于佑把这片红叶放置在御沟的上流,让它流入宫中。有人为此笑话他,也有那些好事之人称道他。有人赠送他两句诗,说:皇恩不禁那东去的流水,流出宫中怨情是这御沟。
于佑后来累次参加科举考试,都未能获得成功,仕途羁迹,心存厌倦,便投依河中府权势之人韩泳府上作一门客,得些钱物勉强自给,也就不再有进取之心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韩泳召来于佑对他说:“皇宫中有三十多名宫女获罪,圣上让她们各自嫁人。其中有位叫韩夫人的,与我同姓,久在宫中。现今被放出禁宫,来到我的府中居祝你到现在还未娶亲,年龄又超过了壮年,困苦一身,仕途上无所成就,又孤生独处,我非常怜悯你。现今韩夫人箱中钱财不下千贯,原本是良家妇女,年龄才三十,姿色非常艳丽。我去给她说,让她嫁给你,怎么样?”于佑下席拜伏于地,说:“我一介穷困书生,寄食您的门下,昼饱夜温,受到您的恩赐很久。只恨我身无长技,不能图报,这让我早晚都感到惭愧不安,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哪里还敢有如此的奢望?”韩泳便令人去通知媒人,帮助于佑进献了羔羊与雁等定婚礼物,并完成了婚娶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亲、亲迎”六礼之数,使二人结成婚姻。
婚礼的那个夜晚,于佑非常欢乐。第二日,见韩氏包囊中财物甚为丰厚,而姿色又非常艳丽,于佑原本不敢有这样的奢望,自此以为误入仙源,神魂飞越。不久,韩氏从于佑书箱中看见红叶,大为惊讶,说:“这叶上是我作的诗句,夫君怎么得到它的?”于佑便把实情告诉了她,韩氏又说:“我从水中也得到一片红叶,不知是何人题写诗句在上面。”韩氏打开书箱将红叶取出,那就是于佑所题的诗句。于、韩二人相对惊叹,又因感动而流泪。于佑说:“这事哪里是偶然发生的?莫非是前世就注定了?”韩氏说:“我得到这片红叶时,也曾写下一首诗,现在还藏在书箱中。”韩氏把它取出来给于佑看。诗写道:独自漫步天沟岸,临流拾得红叶时。
此中情意谁会得,
令人肠断一联诗。
听说此事的人无不叹息惊异。一天,韩泳召开宴会,召来于佑及韩氏。韩泳说:“你们二人今天可要感谢媒人了。”韩氏笑着回答说:“我同于佑的结合,是天作之合,并非是媒人的功劳。”韩泳说:“为什么这样说呢?”韩氏索取纸笔,写下一首诗,说:一联佳句题流水,十载幽思满素怀。
今日却成鸾凤友,
方知红叶是良媒。
韩泳说:“我今天才知道天下事没有偶然发生的。”
后来唐僖宗因祸乱逃往巴蜀,韩泳令于佑率领家中僮仆百余人作为前导。韩氏因为曾经是宫女的缘故得以去朝见皇帝,她向僖宗诉说了嫁给于佑之事。僖宗说:“我也大概听说了一些。”僖宗便召见于佑,笑着对他说:“爱卿是朕门下的旧客。”于佑拜伏于地,再三谢罪。僖宗回归西都长安,于佑因为护从皇帝车驾而得官,封为神策军虞候。韩氏生有五子三女,儿子们均因努力学习而得到官职,女儿都许配给有名之家。韩氏治理家务极有法度,终身被封为命妇。宰相张浚曾作诗说道:长安人家百万户,御水终日往东注。
水面飘浮有红叶,
惟君独自得佳句。
君又题诗落叶上,
放它流入宫中去。
深宫佳丽千万人,
红叶独归韩氏处。
遣放出宫三十人,
韩氏名在其中数。
回首拜谢君王恩,
泪水洒如胭脂雨。
寓居来到贵人家,
恰好与君来相遇。
媒人通达六礼具,
百年好合为夫妇。
儿女成行满眼前,
子服青紫盈门户。
此事自古从未有,
自此可以传千古。
有人议论说:流水是无情之物,红叶也是无情之物,将无情的东西寄托给无情而又寻求有情,最终却又为有情者得到,并且又与有情者结合,这确实是前世都未曾听说过的事。如果在天数中两者可合,虽地处胡越万里之遥,也是可以结合的;如天数中本不可合,那虽是比邻而居,也是不可能得到的。喜欢获得,爱好寻求者,看到这件事,可以作为训诫了。
梅妃,姓江,莆田人。父亲名仲逊,家中世代为医。梅妃九岁时,便能背诵《诗经》中的《周南》《召南》。她对父亲说:“我虽是女子,但希望能把诗歌中所称颂的作为我的志向。”父亲认为她很奇特,给她起个名字叫采。
唐玄宗开元年间,高力士出使闽、粤等地,这时梅妃已经到了成年的时期。高力士见她年轻艳丽,选为嫔妃,带回皇宫,侍候唐明皇,受到唐明皇极大的宠幸。长安大内、大明、兴庆等三宫,东都洛阳大内、上阳等两宫,宫妃近四万人,唐明皇自从得到梅妃,将她们全都视如尘土,这些嫔妃们也自以为赶不上梅妃。
梅妃擅长诗文,常将自己比作才女谢道蕴。平常总是施淡妆,穿着素雅的衣服,而姿态却又显得脱俗秀丽,笔墨简直不可描绘。她性喜梅花,所居的亭栏之处,全都种上几株,唐明皇替她题写了匾额,叫做“梅亭”。当梅花绽开的时候,常常赋诗吟赏,到了深夜,还顾恋在梅花之下,舍不得离去。唐明皇因为她有这样的喜好,便戏称她为梅妃。
梅妃曾写有《萧兰》《梨园》《梅花》《凤笛》《玻杯》《剪刀》《绮窗》等七篇赋。
这时天下承平日久,海内无事,明皇对于兄弟间极为友爱,每天都同皇兄弟们饮宴作乐,其时必定是梅妃在旁侍候。有一次,明皇让剥开橙子分赐诸王,到了汉王官邸,汉王偷偷踩了一下梅妃的鞋,梅妃登时从阁中退下。明皇连着数次宣召,梅妃让人回报说:“刚才鞋上的珠子脱线,等缝好后即来。”很久,明皇亲自去叫她,她才提着衣服迎接明皇,并说刚才胸腹作疼,不能前往。结果她还是没有回去。她仗恃着明皇的宠爱竟有如此的任性。后来,明皇又与梅妃斗茶作乐,明皇看着诸王,开玩笑说:“她是梅花精,吹白玉笛,如惊鸿般起舞,使满座洒满光辉。而今斗茶又胜了我。”梅妃应声而答,说:“这种草木的游戏,是臣妾误胜陛下。如若说到镇抚天下,处理大事,皇上自有宪法,贱妾哪能同皇上比较胜负。”明皇听了,心中大喜。
到了杨太真入宫侍候明皇的时候,对梅妃的宠爱渐渐被夺走,可明皇并没有疏远梅妃之意。但杨、梅二人相互嫉妒,连走路都要避开。
明皇把二人比作舜的妃子:女英、娥皇。有人认为娥皇、女英二妃气度宽广,杨、梅二妃不能与之相比,都暗地里讥笑明皇。杨太真生性嫉妒而狡黠,梅妃却生性柔顺和缓,因而斗不过杨太真。后来,梅妃竟被杨太真遣放到上阳东宫。
后来,唐明皇思念梅妃,夜晚派小太监灭掉蜡烛,秘密地以戏马之名将梅妃召至翠华西阁,两人共叙旧日情爱,内心伤悲不已。第二天早上,明皇竟不能如常醒来。这时,侍候的太监惊惊慌慌跑来禀报,说:“贵妃已经到了阁前,该怎么办?”皇上披起衣服,抱着梅妃藏在夹幕之间。杨太真来到,问:“梅精在哪里?”明皇说:“在东宫。”太真说:“乞请把她宣召来,今天我们一同去温泉洗裕”明皇说:“这女子已经被放逐,不用让她同去。”太真听后,语气更加坚定,明皇却只看视左右而不答话。太真大怒,说:“酒肴果品散乱,御榻之下又有妇人留下的鞋子,昨夜是何人侍奉陛下安寝,欢醉不醒,到了日出还不去临朝?陛下可以去接见群臣,臣妾留在此阁,等陛下归来。”明皇非常愧疚,拉上被子,面向屏风,闭着眼睛说:“今天朕有病,不可临朝。”太真非常愤怒,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宫邸去了。明皇马上去寻找梅妃,她已经被小太监送出,并令她步行回东宫。明皇很生气,将小太监杀掉,并把留下的鞋子及翠钿等宝器封赐给梅妃。梅妃对使者说:“皇上就这样深深地把我抛弃了吗?”使者说:“皇上并非抛弃皇妃,只是怕太真发怒罢了。”梅妃笑着说:“皇上担心爱怜我而惹发太真那肥胖婢女的怒情,难道不是抛弃我吗?”梅妃用千金为高力士作寿,并请词人模拟司马相如写作《长门赋》之事,希求重新得到明皇的宠幸。高力士此时正奉承巴结杨太真,也畏惧她的威势,回报梅妃说:“没有人能解得赋。”梅妃便自己作了首《楼东赋》,大略这样说:宝镜生满灰尘,妆奁已然香消,懒得再去巧梳鬓发,把金缕衣空闲搁置。在蕙宫我苦苦守着寂寞,只是把心思凝聚在兰殿。傲雪梅花已然飘零,隔着长门宫哪能看见。何况花心扬起怨恨,柳眼播弄哀愁,暖风习习,春鸟啾啾。黄昏中登上层楼啊,听凤箫声起而回首,碧云飘逝日色暮啊,对皎皎明月而凝眸。温泉不再游,让人忆起往昔春日拾翠的嬉戏;长门宫紧锁,嗟叹青鸟不再送来传情的信笺。想从前太液池水清波绿,水光荡浮,笙歌饮宴,陪从圣人出游。奏起让鸾凤起舞的妙曲,乘坐画着鹢鸟的仙舟。君王情意缱绻,同我深叙两情绸缪。誓指山海而恩爱长在,似日月一般而无止无休。无奈有人嫉恨美色,妒气冲冲,夺走君王对我的爱境,排斥我到那幽深之宫。思念旧日欢爱而不可再得,积想成梦却又是朦朦胧胧。朝花月夕已成虚度,懒散羞对明媚春风。想模仿相如奏上辞赋一篇,无奈世上庸才作赋不工。愁怨的吟唱还未吐尽,远处已传来几声疏钟。徒然长叹而掩袂拭泪,我独自徘徊在楼阁之东。
杨太真听说后,对明皇说:“江妃庸俗下贱,用隐语来宣泄对皇上的怨恨,愿皇上赐她一死。”明皇默然无语。
时逢出使岭南的人归来,梅妃问左右之人:“是何处驿使归来?莫不是那进梅花的使者?”回答说:“是外地进贡杨妃荔枝的使者归来。”
梅妃悲咽下泪。
有一天,明皇在花萼楼,正好有边地使臣来到。明皇命人封一斛珍珠,暗地赐给梅妃。梅妃不接受,把一首诗交给使者,说:“请为我进献给皇上。”诗说:
柳叶双眉久久不再细描,
残妆和着泪水打湿红绡。
长门宫女自然不用梳洗,
何必送来珍珠安慰寂寥。
明皇看完诗,心中怅然不乐,令乐府乐工给它谱上新的曲调,称之为《一斛珠》。《一斛珠》的曲名便从此而来。
后来安禄山反叛,明皇驾幸西蜀,杨太真死于马嵬坡。等到东归长安时,明皇去寻找梅妃,已不知她的下落。明皇悲伤地认为是战争之后,流落他方,便下诏令,有找到梅妃者,官升二级,赐钱百万。当时搜访已遍,还是不知梅妃在哪里。明皇又令术士使出神魂,驾驭空气,升天入地搜访,还是不见她的踪影。有位宦官进献了一幅梅妃的画像,明皇认为很像,只可惜不是活人。明皇在上面题了一首诗,说:想起往昔娇妃在宫廷,粉黛不施而天然纯真;画像虽也似当时模样,却无奈那秋波不盼人。
明皇读后不觉泪下,命工匠把梅妃画描摹下来,刻于石上。
后来,明皇在一个暑日的白天睡觉,仿佛看见梅妃隔着竹林哭泣,满眼含泪,用衣袖遮面,好像雾露中的花那样朦朦胧胧。梅妃说:“昔日陛下蒙难,臣妾死于乱兵之手,哀悼臣妾的人,把我的尸骨埋在池东梅树旁边。”明皇惊骇中流着汗醒来,立刻令人往太液池边发掘观看,没有发现。明皇更加不乐,忽然想起温泉池边有梅树十多株,难道是在那里吗?明皇亲自下令摆驾前往,令人掘土察看。才掘了几株,便发现了梅妃的尸体,用锦缎床褥裹着,装在酒槽里,上面盖着三尺来深的土。明皇大感悲痛,左右之人都不忍看视。察看梅妃所伤,胁下有被刀砍伤的痕迹。明皇亲自写文祭奠她,并用皇妃的礼仪重新安葬。
作者论道:明皇自从兼任潞州别驾以来,就以豪雄奇伟闻名于世,在鄠县、杜曲一带,驰骋犬马狩猎,与少年侠客们一道交游。从支庶的地位崛起,登上了皇帝的尊位,五十余年来,享尽天下的进奉,穷极奢侈,子孙百数,观赏过各方众多美女,晚年得到杨贵妃,改变三纲伦常,搅乱天下,自己丢失了皇位,使国家蒙受了耻辱,回想起来,他并无多少悔恨之意。这其中一定有符合他的心意、满足他的欲望的东西。梅妃处在她们中间,因为美色受到杨贵妃深深嫉恨,作为当皇帝的明皇,其心中所想,即可知道了。有人认为杨氏或被灭族,或死于非命,都是他们因嫉妒而自取灾祸。殊不知明皇到了晚年忌恨而残忍,以至于一天之内杀掉三个儿子,就像轻而易举地捏死几只蚂蚁。到他逃窜西蜀而归,受制于手下那些昏庸背逆之辈,看看原先宫中的嫔妃,都被斩杀殆尽了,只有他一人在穷途中孤独地苟且偷生,天下之人都哀悯他,《传》上说:“把对待自己所不喜爱的人的方法,加在自己所喜爱的人身上。”这是上天对他的报应。看来报应的定数,丝毫不会发生差错。
这难道只是两位女子的罪过吗?
汉代兴起,尊奉《春秋》,诸位儒学之士都拿《公羊传》《谷梁传》来一争胜负。《左传》独独被埋藏起来,未能在世上宣扬,最后才流传于世。古书历经了很久的岁月,才开始传播于世的情况非常之多。当今世上画美女手拿梅花,称之为《梅妃》,都泛称她是唐明皇时代的人,但都没人能详细地指出她的来由。明皇失去了国家,人们把罪过归之于杨氏,所以文人们喜欢渲染他们的故事。梅妃只是一位嫔妃,以美色得到明皇的宠爱,她与杨贵妃,一位名声显赫,一位事迹隐晦,各不相同,世人对她们的态度就理所当然地不同了。这篇传记得自号称藏书万卷的朱遵度家,写于唐宣宗大中二年七月,字迹非常秀丽。其中的一些言语涉及当时的风俗,很可惜史书上没有这些记载。我对它略加修改润色,而尽量遵照原先的语句,生怕改变它原有的样子。这篇传记只是叶梦得与我得到,后世所流传的,或许从此本而出。所以,我又记录下这个本子的来由。
雍正10年(1732年)农历十二月十七日。天色尚未大明,一阵急骤驰过的马蹄声辗碎了浙北水乡石门县城清晨的宁静。这时,县前街口“清心阁”茶馆里几个赶早的茶客,听得声响从半翕着的门里往外看出去,约摸有二十多个公差,当头两个仿佛还是官吏打扮的,打着快马一直冲进县衙里去了。大家不由得悄悄议论开了:县里一准出了大事了。 吕氏坟茔在石门县城出西门二九多路程的集贤村,这队使命奉旨公事的队伍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集贤村,也顾不得雨雪正猛,当即寻来村里里正带路指认吕氏葬园。集贤村百姓见了这许多人马,吓得家家赶紧关起门户,有几个胆大的探头探脑想看个究竟,立即被那班凶神恶煞般的兵丁赶跑了。伊里布如临大敌,吩咐封锁了村口要道,不准任何人进出。 风紧雪骤,伊里布一行人跌跌撞撞回到石门县城已是傍夜时分,个个满身泥泞,浑身透湿又冷又饿,又且惊魂未定。到了县衙,陈知县急忙吩咐书吏去刘复兴菜馆订下几桌酒席,招待伊里布将军一行和上司嘉兴府尹。又吩咐底下烧下热汤水给大家擦身沐浴。却被伊里布一伸手拦住了:“且慢!”
石门知县陈铎睡梦中被着急的叩门声惊醒,披衣起来开出房门,轮值的书吏在门外牙齿捉对儿打颤,声音发抖:“老爷……府台大……大人……有奉旨公事莅衙……你快……快出去。”
知县大人已隐隐听见外面堂上的阵阵罗唣,不知是腊月天寒还是惊恐,浑身只是抖瑟,不及细问匆匆穿戴起衣帽,飞奔赶上大堂来。堂上除了嘉兴府尹,二三十个全是张弓佩剑的赳赳武弁。
并不等陈知县行礼,嘉兴府尹就说:“省抚李卫李大人接奉圣旨,着伊里布守备亲率营兵督办本府会同贵县着即处置逆贼吕留良吕葆中戮尸示众事宜。”
陈知县一听是为了吕留良案子,一下松了口气,抹了一下额头沁出的密密细汗,连忙上前见过伊将军,伊里布盛气凌人,只略点了下头扳着脸孔当即开宣圣旨:
……吕留良父子之罪,罄竹难书,律以大逆不道……吕留良、吕葆中俱著戮尸袅示;吕毅中着改斩立决;其孙辈俱应即正典刑,联以人数众多,心有不忍,着从宽免死,发往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
圣旨读罢,嘉兴府尹即对陈知县说:“吕逆家属俱已收监在押,不须分心,只是这戮尸的事,省抚李大人着落本府会同贵县办理,奉旨公事,贵县不得有丝毫懈怠,请赶快集合本地精壮兵丁差捕带路,径去吕逆父子坟茔开棺剖尸,毋得误事。”
陈知县答应了,一边赶紧吩咐安排早饭,一面集合全县兵丁,没有半个时辰,一行人马从县衙出来直奔西门出去。
天空里阴霾密布,寒风瑟瑟,细雨中夹着片片雪花。骑在马上的嘉兴府尹和石门知县面色严峻,不过两人心里头悬了足足五年多的一块石头已经掉落棗雍正六年爆出的“吕案”,是清建朝以来震惊全国的第一椿钦定文字大狱,“吕案”主犯吕留良家乡石门县自然更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作为地方官,这几年终日提心吊胆,害怕随时遭惹什么干系,棗现在当今皇帝亲自定了谳,说明此案已是了结,至于今天所谓剖棺戮尸什么的不过是对死人开刀,走走过场而已,想来起不了什么大风波。但是,这上差伊里布奉了宪喻来监行此事,满脸肃杀之气,两个州县官吏只能做出十分小心谨慎的样子。
雨雪越下越密,没多时竟漫天飞舞起了鹅毛大雪,田野里瞬时铺起一层银白。路也越难走。一行人马并顾不得这些,滑滑淌淌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踽蹯前行。
这吕留良究竟是何等样的一个人物?有什么触忤了清政府?他死后已是四十多年,雍正为何还要如此大动干戈伐挞连尸体都不肯放过呢?
民间传说是因为这吕留良生前写过几首诗:“清风不识字,何心乱翻书?”、“清风虽细难吹我,明月何处不照人?”更还有一首《咏黑牡丹》诗:“夺朱非正色,异种亦称王,敢把壶儿搁半边,大明天子重相见。”不知怎么就让雍正皇帝读着了,顿时龙颜大怒,马上下旨按大逆不道从重对吕留良治罪。
但这民间传说自然并不确实。原来,吕留良是明末清初的一位具有强烈民族意识的思想家,又是当时很有名气的一位研究“程朱理学”的大学者。崇祯吊死煤山,明朝江山倾覆,作为明皇室宗亲之后的吕留良自然亡国之恨耿耿在心。清政府几次要他“出山”应试,被他拒绝,后来逼不过就索性披发入山做了个“僧不象僧,俗不是俗,有妻有子,吃酒吃肉,不参宗门,不讲义录”的“和尚”。他死后四十多年遭罹的这场大祸,缘由却是因为那个极天真好笑的湖南儒生曾静,读了留良评选的几篇时文,竟发奇想,派自己的一个叫张熙的学生,拿了信去见当时的川陕总督岳钟琪,说岳是岳飞之后,劝他起兵反清。岳钟琪见信大吃一惊,连夜密奏雍正,于是酿成了一场罕人听闻惨酷人寰的全国性文字大狱。
集贤村里正带了这行人马,战战兢兢走出村外半里多路,指着前面一派松林说:那就是吕氏葬园,留良先生父子的坟茔都在一处。三个官员往里正指的看去,先见着不远的雪地里印着一泓弯弯流水,环绕起中间好一片松林, 林子虽被皑皑的白雪覆着,但枝头树梢仍掩不住露出一抹抹青翠欲滴的明绿,一顶木板小桥架在水面,人正好过去。嘉兴府尹和陈知县心里不禁暗暗叹一声:好个幽静的去处!
伊里布早已跳下了马,两个州县官吏不得不也下了马紧跟其后,一行人马杂沓拥过木桥,伊里布带来的一班亲兵早抢进墓地,四周严严把望起来。集贤村里正带了大家走进林子,指了右面两个高墩回秉道:“这便是留良先生和他长公子葆中的坟头。”
伊里布三人听得里正的话立即叱道:“大胆!称吕逆!”一齐赶过去踏看,果见中间这第一座墓茔前面树的石碑上几个隶书大字:明故遗民吕公讳留良之墓。再过右去四五丈地方那座坟前墓碑上的字是:故吕公讳葆中之墓。伊里布、嘉兴府尹、石门知县三个会同审验得实,只听见伊里布大喝一声:“开挖!”后面紧跟的一班地方上兵丁顿时发声喊,扬起铁锹齿耙,霎时两座墓葬都被扒开。
伊里布三个因为吕留良是元凶,因而都驻足在他墓前监看,纷纷扬扬大雪已把他们一身顶戴淋得稀湿,却是一个都不敢分心。
墓葬四周挖起的堆泥渐高,就见墓穴当中浮出一具并未大坏的朱漆棺材,挖墓的兵士朝上望望,伊里布也不等另外两人言语,就下令:“给我劈开!”
底下当时又一阵呐喊,其中二三个带了斧子的就提起了对准棺盖一阵乱劈,棺盖破碎,高头监看的三个人正伸长了脖子朝棺材里看,忽然一下都打了寒噤,眼睛发直。去了盖的棺材上面是蒙着的一整幅白巾,白巾上有四个大字:重见天日。
伊里布三个相互瞧瞧,正开不得口时。猛地听得松林高头传下来一声悲亢的呜啸,随即听见一片惊鸟扑腾腾乱飞起来,簌簌抖落下许多雪团。
林下一班人无不惊疑,伊里布十分警觉,只觉着眼前一道黑影晃过,“倏”地朝自己迎面疾飞过来,大吃一惊,急把脑袋一偏,就听得身后“哎哟”一声惨叫,看时,一个卫护亲兵仰面跌倒了。瞅着其人面门上端正钉了一支袖箭。
墓前顿时一片大乱,嘉兴府尹和陈知县一个身子只瑟瑟打颤,伊里布毕竟是个武官,一下就定了神,“嗖”地抽出佩刀,大喝一声:“抓刺客!”
那班呆如木鸡的兵丁这时一下惊醒过来,从墓穴中爬了上来操着兵器,壮着胆齐声发喊散开在林间搜寻。一时又听见林子深处忽然传出几声惨叫,这伙人循声赶去,就见几个亲兵已被杀死在地,雪地上面浸着一滩滩鲜血。伊里布发疯似地挥舞着佩刀狂吼:“搜!给我搜!”众士兵不敢违拗,蹑手蹑脚搜索过去,一个兵士眼尖看见有一条娇小的身影“倏”一下跃过了小河,等到喊时,那影子瞬间已消失在远处的一个竹林里。
好久,惊魂甫定的伊里布才记起剖棺戮尸的第一等大事,瞥了瞥身边两个快软瘫在地的地方官,鼻子里哼了一声,急命兵丁下去墓穴把棺材兜底掀翻,留良父子的骸骨被抛得四处狼藉, 伊里布不敢再多事,即命士兵取上两具髑髅,自己用绳子拴好,亲自提着,又命陈知县留下几个衙役处理被杀士兵后事,便匆匆上了马。嘉兴府尹和石门知县看见伊里布要走,互相瞧了一眼赶紧也跟着翻身上马,头也不回飞也似抢着奔回县城去了。
事后,有人凭吊疮痍满目的这片墓地,写下了十分凄凉的诗句:白杨瑟瑟草芊芊,长板桥东泣杜鹃。荒冢不容留朽骨,沈冤何竟到重泉?行人有泪挥秋雨,翁仲无言卧晚烟。难得河山光复后,比干遗墓表崇阡。
持续了五年之久的清朝第一椿文字狱大案最终二百六十多人受到牵连,或被杀戮、或被流放,连躺在坟墓里已几十年的死人也惨遭侮辱,在这一天总算划了个句号。
伊里布一副上差的脸色,把两颗髑髅递给陈知县:“在下临行抚督再三面喻,着将吕逆父子剖棺戮尸之后首级枭示三日,现将这两颗髑髅交付给贵县,明日一早示众城门,三日之后贵县亲押至省城面呈督抚验审具奏。此是奉旨公事,又且今日发生了此等事情,可见吕逆馀党猖獗,贵县尤须小心,不要生出事来自取其咎。”
陈知县小声答应,接过两具髑髅,当即传来当衙的捕快都头冯小青,郑重交待:“这是干系着你我脑袋的,千万千万小心在意看好!待示众三日交呈省抚,完事之后,我自好生赏你!”冯都头接过两具髑髅,说:“大人放心,小的自有去处安顿这物事,断不叫有半点闪失。”
冯小青拎着这两颗髑髅,当时就叫齐一班兄弟,说了情况:“这是晦气东西想谁也不肯往家里放棗而且大家下午都见着林子里那人的手段,放到了家里也不安耽。我有个放这东西的去处,断不会出了事棗就在孔庙文壁巽塔高头,纵你有飞天的本领,谁上得去那高头?下面派四个弟兄轮值看守,只须捱过三天,堂上老爷已答应重重有赏,大家就辛苦这三天罢。”当下就派定了人,提了两具髑髅去塔里放了派人轮值守护不提。
石门知县服侍过伊里布和府尹安歇,方才回衙,想起白天情景,一颗心还止不住别别别的跳,当夜并不敢深睡,第二天窗纸才露白,就连忙起身,正要漱洗,冯小青也没待通报神色慌张的闯了进来,陈知县心里当时吃了一惊,急忙问:“你……”还未等他说第二个字出来,冯小青哆嗦着秉道:“老爷不好,昨、昨晚上两具骷髅头不翼而飞……”
陈知县听了这一句,两条腿打了个软颤,身子险些瘫倒了在地,倒是冯小青眼快手疾扶住了,陈知县翻着白眼抖抖地问出一声:“你且给、给我说……清楚!”
冯小青稳下神把事情回秉了一遍。原来,冯小青昨天接了陈知县面喻,他是积年的捕头,岂不知这椿公事的紧要干系?因此,把两具髑髅亲自去了孔庙文壁巽塔顶上放好了,下面派了四个弟兄看守,并吩咐买来酒肉大家一道吃,一直盘桓半夜看看无事才就回家去了。谁知今天还只五更时分,就被紧急的打门声吵醒了,披衣开门一看是昨夜派定的两个值夜弟兄神色惶急,告诉小青两个骷髅头统统不见了。冯小青听了也不多问,套上鞋赶到孔庙,和几个弟兄一起爬上文壁巽塔顶层察看,那两具髑髅昨天昨天原是冯小青自己放好了的,现在果然不见了踪影。又和大家细看宝塔四沿,只见厚厚的积雪并无半点印迹,再下了宝塔察看四周,一个旷野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发现有人踩过?冯小青和轮值的面面相觑:塔高七级,拔地七八丈,底下四个弟兄守着并没有须臾离开一步此塔,如何就不翼而飞了?冯小青苦着脸说:“事情非同小可,我得赶紧到县衙回秉大老爷。”
陈知县听着半天才醒过神来,跌脚叫苦不迭:“这……这……怎么是好……”
冯小青不愧是积年的捕头,心里早打定了主意,见着自己老爷这副样子,连忙去他耳边轻轻说了自己打算,陈知县呆呆看了冯小青半天,无可奈何地点了一下头:“就按你说的去办罢,只是千万千万小心,不能走露了一丝风声,不然你我两颗脑袋可都保不住!”
吕氏坟茔在石门县城出西门二九多路程的集贤村,这队使命奉旨公事的队伍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到集贤村,也顾不得雨雪正猛,当即寻来村里里正带路指认吕氏葬园。集贤村百姓见了这许多人马,吓得家家赶紧关起门户,有几个胆大的探头探脑想看个究竟,立即被那班凶神恶煞般的兵丁赶跑了。伊里布如临大敌,吩咐封锁了村口要道,不准任何人进出。 风紧雪骤,伊里布一行人跌跌撞撞回到石门县城已是傍夜时分,个个满身泥泞,浑身透湿又冷又饿,又且惊魂未定。到了县衙,陈知县急忙吩咐书吏去刘复兴菜馆订下几桌酒席,招待伊里布将军一行和上司嘉兴府尹。又吩咐底下烧下热汤水给大家擦身沐浴。却被伊里布一伸手拦住了:“且慢!”
集贤村里正带了这行人马,战战兢兢走出村外半里多路,指着前面一派松林说:那就是吕氏葬园,留良先生父子的坟茔都在一处。三个官员往里正指的看去,先见着不远的雪地里印着一泓弯弯流水,环绕起中间好一片松林, 林子虽被皑皑的白雪覆着,但枝头树梢仍掩不住露出一抹抹青翠欲滴的明绿,一顶木板小桥架在水面,人正好过去。嘉兴府尹和陈知县心里不禁暗暗叹一声:好个幽静的去处!
伊里布早已跳下了马,两个州县官吏不得不也下了马紧跟其后,一行人马杂沓拥过木桥,伊里布带来的一班亲兵早抢进墓地,四周严严把望起来。集贤村里正带了大家走进林子,指了右面两个高墩回秉道:“这便是留良先生和他长公子葆中的坟头。”
伊里布三人听得里正的话立即叱道:“大胆!称吕逆!”一齐赶过去踏看,果见中间这第一座墓茔前面树的石碑上几个隶书大字:明故遗民吕公讳留良之墓。再过右去四五丈地方那座坟前墓碑上的字是:故吕公讳葆中之墓。伊里布、嘉兴府尹、石门知县三个会同审验得实,只听见伊里布大喝一声:“开挖!”后面紧跟的一班地方上兵丁顿时发声喊,扬起铁锹齿耙,霎时两座墓葬都被扒开。
伊里布三个因为吕留良是元凶,因而都驻足在他墓前监看,纷纷扬扬大雪已把他们一身顶戴淋得稀湿,却是一个都不敢分心。
墓葬四周挖起的堆泥渐高,就见墓穴当中浮出一具并未大坏的朱漆棺材,挖墓的兵士朝上望望,伊里布也不等另外两人言语,就下令:“给我劈开!”
底下当时又一阵呐喊,其中二三个带了斧子的就提起了对准棺盖一阵乱劈,棺盖破碎,高头监看的三个人正伸长了脖子朝棺材里看,忽然一下都打了寒噤,眼睛发直。去了盖的棺材上面是蒙着的一整幅白巾,白巾上有四个大字:重见天日。
伊里布三个相互瞧瞧,正开不得口时。猛地听得松林高头传下来一声悲亢的呜啸,随即听见一片惊鸟扑腾腾乱飞起来,簌簌抖落下许多雪团。
林下一班人无不惊疑,伊里布十分警觉,只觉着眼前一道黑影晃过,“倏”地朝自己迎面疾飞过来,大吃一惊,急把脑袋一偏,就听得身后“哎哟”一声惨叫,看时,一个卫护亲兵仰面跌倒了。瞅着其人面门上端正钉了一支袖箭。
墓前顿时一片大乱,嘉兴府尹和陈知县一个身子只瑟瑟打颤,伊里布毕竟是个武官,一下就定了神,“嗖”地抽出佩刀,大喝一声:“抓刺客!”
那班呆如木鸡的兵丁这时一下惊醒过来,从墓穴中爬了上来操着兵器,壮着胆齐声发喊散开在林间搜寻。一时又听见林子深处忽然传出几声惨叫,这伙人循声赶去,就见几个亲兵已被杀死在地,雪地上面浸着一滩滩鲜血。伊里布发疯似地挥舞着佩刀狂吼:“搜!给我搜!”众士兵不敢违拗,蹑手蹑脚搜索过去,一个兵士眼尖看见有一条娇小的身影“倏”一下跃过了小河,等到喊时,那影子瞬间已消失在远处的一个竹林里。
好久,惊魂甫定的伊里布才记起剖棺戮尸的第一等大事,瞥了瞥身边两个快软瘫在地的地方官,鼻子里哼了一声,急命兵丁下去墓穴把棺材兜底掀翻,留良父子的骸骨被抛得四处狼藉, 伊里布不敢再多事,即命士兵取上两具髑髅,自己用绳子拴好,亲自提着,又命陈知县留下几个衙役处理被杀士兵后事,便匆匆上了马。嘉兴府尹和石门知县看见伊里布要走,互相瞧了一眼赶紧也跟着翻身上马,头也不回飞也似抢着奔回县城去了。
事后,有人凭吊疮痍满目的这片墓地,写下了十分凄凉的诗句:白杨瑟瑟草芊芊,长板桥东泣杜鹃。荒冢不容留朽骨,沈冤何竟到重泉?行人有泪挥秋雨,翁仲无言卧晚烟。难得河山光复后,比干遗墓表崇阡。
持续了五年之久的清朝第一椿文字狱大案最终二百六十多人受到牵连,或被杀戮、或被流放,连躺在坟墓里已几十年的死人也惨遭侮辱,在这一天总算划了个句号。
伊里布一副上差的脸色,把两颗髑髅递给陈知县:“在下临行抚督再三面喻,着将吕逆父子剖棺戮尸之后首级枭示三日,现将这两颗髑髅交付给贵县,明日一早示众城门,三日之后贵县亲押至省城面呈督抚验审具奏。此是奉旨公事,又且今日发生了此等事情,可见吕逆馀党猖獗,贵县尤须小心,不要生出事来自取其咎。”
陈知县小声答应,接过两具髑髅,当即传来当衙的捕快都头冯小青,郑重交待:“这是干系着你我脑袋的,千万千万小心在意看好!待示众三日交呈省抚,完事之后,我自好生赏你!”冯都头接过两具髑髅,说:“大人放心,小的自有去处安顿这物事,断不叫有半点闪失。”
冯小青拎着这两颗髑髅,当时就叫齐一班兄弟,说了情况:“这是晦气东西想谁也不肯往家里放棗而且大家下午都见着林子里那人的手段,放到了家里也不安耽。我有个放这东西的去处,断不会出了事棗就在孔庙文壁巽塔高头,纵你有飞天的本领,谁上得去那高头?下面派四个弟兄轮值看守,只须捱过三天,堂上老爷已答应重重有赏,大家就辛苦这三天罢。”当下就派定了人,提了两具髑髅去塔里放了派人轮值守护不提。
石门知县服侍过伊里布和府尹安歇,方才回衙,想起白天情景,一颗心还止不住别别别的跳,当夜并不敢深睡,第二天窗纸才露白,就连忙起身,正要漱洗,冯小青也没待通报神色慌张的闯了进来,陈知县心里当时吃了一惊,急忙问:“你……”还未等他说第二个字出来,冯小青哆嗦着秉道:“老爷不好,昨、昨晚上两具骷髅头不翼而飞……”
陈知县听了这一句,两条腿打了个软颤,身子险些瘫倒了在地,倒是冯小青眼快手疾扶住了,陈知县翻着白眼抖抖地问出一声:“你且给、给我说……清楚!”
冯小青稳下神把事情回秉了一遍。原来,冯小青昨天接了陈知县面喻,他是积年的捕头,岂不知这椿公事的紧要干系?因此,把两具髑髅亲自去了孔庙文壁巽塔顶上放好了,下面派了四个弟兄看守,并吩咐买来酒肉大家一道吃,一直盘桓半夜看看无事才就回家去了。谁知今天还只五更时分,就被紧急的打门声吵醒了,披衣开门一看是昨夜派定的两个值夜弟兄神色惶急,告诉小青两个骷髅头统统不见了。冯小青听了也不多问,套上鞋赶到孔庙,和几个弟兄一起爬上文壁巽塔顶层察看,那两具髑髅昨天昨天原是冯小青自己放好了的,现在果然不见了踪影。又和大家细看宝塔四沿,只见厚厚的积雪并无半点印迹,再下了宝塔察看四周,一个旷野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发现有人踩过?冯小青和轮值的面面相觑:塔高七级,拔地七八丈,底下四个弟兄守着并没有须臾离开一步此塔,如何就不翼而飞了?冯小青苦着脸说:“事情非同小可,我得赶紧到县衙回秉大老爷。”
陈知县听着半天才醒过神来,跌脚叫苦不迭:“这……这……怎么是好……”
冯小青不愧是积年的捕头,心里早打定了主意,见着自己老爷这副样子,连忙去他耳边轻轻说了自己打算,陈知县呆呆看了冯小青半天,无可奈何地点了一下头:“就按你说的去办罢,只是千万千万小心,不能走露了一丝风声,不然你我两颗脑袋可都保不住!”
风紧雪骤,伊里布一行人跌跌撞撞回到石门县城已是傍夜时分,个个满身泥泞,浑身透湿又冷又饿,又且惊魂未定。到了县衙,陈知县急忙吩咐书吏去刘复兴菜馆订下几桌酒席,招待伊里布将军一行和上司嘉兴府尹。又吩咐底下烧下热汤水给大家擦身沐浴。却被伊里布一伸手拦住了:“且慢!”
伊里布一副上差的脸色,把两颗髑髅递给陈知县:“在下临行抚督再三面喻,着将吕逆父子剖棺戮尸之后首级枭示三日,现将这两颗髑髅交付给贵县,明日一早示众城门,三日之后贵县亲押至省城面呈督抚验审具奏。此是奉旨公事,又且今日发生了此等事情,可见吕逆馀党猖獗,贵县尤须小心,不要生出事来自取其咎。”
陈知县小声答应,接过两具髑髅,当即传来当衙的捕快都头冯小青,郑重交待:“这是干系着你我脑袋的,千万千万小心在意看好!待示众三日交呈省抚,完事之后,我自好生赏你!”冯都头接过两具髑髅,说:“大人放心,小的自有去处安顿这物事,断不叫有半点闪失。”
冯小青拎着这两颗髑髅,当时就叫齐一班兄弟,说了情况:“这是晦气东西想谁也不肯往家里放棗而且大家下午都见着林子里那人的手段,放到了家里也不安耽。我有个放这东西的去处,断不会出了事棗就在孔庙文壁巽塔高头,纵你有飞天的本领,谁上得去那高头?下面派四个弟兄轮值看守,只须捱过三天,堂上老爷已答应重重有赏,大家就辛苦这三天罢。”当下就派定了人,提了两具髑髅去塔里放了派人轮值守护不提。
石门知县服侍过伊里布和府尹安歇,方才回衙,想起白天情景,一颗心还止不住别别别的跳,当夜并不敢深睡,第二天窗纸才露白,就连忙起身,正要漱洗,冯小青也没待通报神色慌张的闯了进来,陈知县心里当时吃了一惊,急忙问:“你……”还未等他说第二个字出来,冯小青哆嗦着秉道:“老爷不好,昨、昨晚上两具骷髅头不翼而飞……”
陈知县听了这一句,两条腿打了个软颤,身子险些瘫倒了在地,倒是冯小青眼快手疾扶住了,陈知县翻着白眼抖抖地问出一声:“你且给、给我说……清楚!”
冯小青稳下神把事情回秉了一遍。原来,冯小青昨天接了陈知县面喻,他是积年的捕头,岂不知这椿公事的紧要干系?因此,把两具髑髅亲自去了孔庙文壁巽塔顶上放好了,下面派了四个弟兄看守,并吩咐买来酒肉大家一道吃,一直盘桓半夜看看无事才就回家去了。谁知今天还只五更时分,就被紧急的打门声吵醒了,披衣开门一看是昨夜派定的两个值夜弟兄神色惶急,告诉小青两个骷髅头统统不见了。冯小青听了也不多问,套上鞋赶到孔庙,和几个弟兄一起爬上文壁巽塔顶层察看,那两具髑髅昨天昨天原是冯小青自己放好了的,现在果然不见了踪影。又和大家细看宝塔四沿,只见厚厚的积雪并无半点印迹,再下了宝塔察看四周,一个旷野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发现有人踩过?冯小青和轮值的面面相觑:塔高七级,拔地七八丈,底下四个弟兄守着并没有须臾离开一步此塔,如何就不翼而飞了?冯小青苦着脸说:“事情非同小可,我得赶紧到县衙回秉大老爷。”
陈知县听着半天才醒过神来,跌脚叫苦不迭:“这……这……怎么是好……”
冯小青不愧是积年的捕头,心里早打定了主意,见着自己老爷这副样子,连忙去他耳边轻轻说了自己打算,陈知县呆呆看了冯小青半天,无可奈何地点了一下头:“就按你说的去办罢,只是千万千万小心,不能走露了一丝风声,不然你我两颗脑袋可都保不住!”
就在昨晚石门知县交待捕头冯小青两具髑髅的同一时候,县城东郊吕留良被封的故居“友芳楼”廊下,有一个二十多岁一身练武人装束的姑娘,呆呆对着凄凉的庭院不停垂泪。身边脚下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青布包袱。 真是日月如梭,一晃一百多年过去了。这年正当农历辛亥,一场孙中山先生领导的民主革命推翻了封建满清皇朝,创建了民国。章太炎先生当年就赶赴辽东遍访同乡,查着了当时充军去黑龙江的吕氏后裔,散居在东北各地一共四十二家。太炎先生大喜,便回京上书总统府,思想家吕留良一族沉冤得到昭雪,浙省还颁令留良入祀西湖“三贤祠”,一家子孙同时受到褒恤。
这姑娘便是吕留良的孙女吕四娘。在她幼时,云游到石门的独臂神尼得知吕氏是明朝宗室之后,看着四娘聪慧解人,就收下她为徒,带去峨嵋习学剑术,四娘在峨嵋听得阖家罹了大祸的消息,便星夜赶回故乡,可是全家老幼亲人统统已被官府收监管押,又且官府四下布着鹰犬,密拿吕氏亲属甚至门生故旧,到处风声鹤唳。因而,四娘只得浪迹江湖,一批相识的仁人侠士,劝她暂时隐忍然后徐图抗清大计。这会,四娘得知“吕案”雍正已下了圣旨,便又连夜赶回家乡,思忖抢先挖起父祖骸骨悄悄另葬,不料当她赶到祖父父亲坟茔时,官兵也同时来到,她只好在林子中藏匿起身子,当亲眼见到父亲祖父墓茔被挖,骸骨暴露,再也止不住心头悲愤,一声悲号,对着为首的伊里布就手“嗖”的一箭,随即从树梢飞身下来,几个亲兵发现向她围来,被她用剑剌翻,看看官兵甚众担怕误事便跃过小河,在一处竹林里隐好身子,一直等到最后一批扛抬走同行尸体的官兵走了,她才泪流满面地把祖父父亲的骸骨仔细收拾起来,连同那幅“重见天日”的布幔一起用一个青布布囊盛好,悄悄赶回县城来到自己故居“友芳楼”。
“友芳楼”已经被封好几年了,吕四娘从后园跃身越墙进内,借了积雪映射的莹光,打量着昔日这幢故居,但见雪中满园掩径的枯蒿衰草,门窗扃闭,蛛网尘封,心里说不出来的一阵悲怆。看看一扇扇门都铁锁锁了,上面贴着封条,便用剑尖拨开窗棂跳进屋里,映进眼里的是一片狼籍,满屋积尘,四娘同时又想起自己的许多亲人现在不知怎样?禁不住起伏的情感,顿时嚎啕痛哭,空茫的大厅里震颤着一阵阵凄切的回响。
四娘触景生情正在悲伤,猛地想起此行要做的事情,虽然已经把祖父和父亲的骸骨收拢带来,却是少了两尊头骨,想是一定被官兵取走了,估计此时还在县衙,若不趁夜间设法盗出,以后怕难为得多。于是,一抹泪水,束一束衣着,捡视手里宝剑,正待翻身跳出窗去,陡然瞥见庭院里一条黑影掠过,吃了一惊,连忙缩回身子,暗里揣着袖箭,屏息凝神盯着窗外。
“四姑娘,四姑娘!”不料那条黑影在廊下窗前停住了,压低了声口朝里面唤着四娘。
吕四娘一怔,悄悄朝外仔细看去,一张面团依稀有些认得,却记不起是谁了,并不敢贸然答应。
“四姑娘,我是冯叔,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那人隔着窗低低解释道。
四娘这才恍惚间记起来原来是自己父亲的好友冯小青,在县衙做捕头的,可是现在他夤夜来这里做什么?又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心里狐疑,不肯答应只是静等着看冯捕头如何动作。
“四姑娘,你看,我把留良先生和令尊的头骨带来了!你小心收好,我不能多留,咱后会有期!”这冯小青见里面没有应声,轻轻说着,把手里一个包袱放在了窗槛上,就转身准备离去。
“冯叔!”却在这时候听得四娘一声轻唤,冯小青回头见吕四娘已站在了自己身后。四目相对,只听得冯小青急促说:“四姑娘,想不到吕家罹此大祸!据传旨朝廷以留良先生罪大恶极,认为锉尸不足蔽辜,不得留寸骨于人世,现今天佑令祖,降了这场大雪,又且被你一番惊扰,监行剖棺戮尸的伊里布草草完事,你祖父父亲的遗骸才未遭狼籍,正好知县安排要我看管尊祖令尊两具头骨, 灌醉了底下一班人趁便盗来交你棗当时在林间我看见身影猜想一定是你,知道你心定找寻因此急忙过来。”
吕四娘盈盈一双泪眼感激地望着冯小青说:“明日不见了头骨,岂非连累冯叔?”
冯小青说:“也就李代桃僵罢了,乱葬岗里胡乱寻它两具充数就是,四姑娘不须为此担心,尊祖令尊遗骸你赶快悄悄葬了棗落土时不忘替我一拜棗办完事你速即离开石门,不可多待,切记!”说罢也不等四娘拜谢,一倏间已越过院墙消失了身影。
吕四娘目送冯小青越墙而去,俯身解开他留下的包裹,眼里落进的果然是两具头骨,容不得再悲恸,马上去原先下房中寻着一把铁锹,就在庭院里那块号称江南四大名石之一的“梅花石”旁边冒着飞雪挖了一个深深的大坑,又复翻身去屋里找出一个大瓮,含泪把父祖的骨殖装了,埋进坑里,填得实实。然后扫平堆雪,看看没了痕迹,拭着满脸的泪水哽咽着祷祝说:“父祖受此奇冤大辱,孙女四娘不孝,得知赶来已迟,现只能暂厝先人骨骸于此,待后归葬。”
吕四娘做完这件大事,回首望了一眼故居,整束了一下身上衣着,翻越过院墙,瞬忽之间身影就消失在白茫茫的雪野之中。
吕留良家乡为纪念这位受冤的乡贤,筹资建起了“吕公祠”,祠祭这一天好不热闹,留良刻像上方高高悬了一块匾牌,白底黑字“重见天日”,完全是仿了吕留良第四个儿子海忠的后人拿出的留良巾书遗墨镌制的,这幅巾书据留良后人称是他们家太姑母从先祖墓中取得的,显然就是吕四娘那个风雪之夜和祖父父亲的骸骨同时取回的那幅无疑了。吕家子孙又按了传言在发还的“友芳楼”吕氏故居庭园中“梅花石”旁边挖出先祖的遗骸,重新迁墓安葬。一个历史传奇故事终于就此告了段落。
真是日月如梭,一晃一百多年过去了。这年正当农历辛亥,一场孙中山先生领导的民主革命推翻了封建满清皇朝,创建了民国。章太炎先生当年就赶赴辽东遍访同乡,查着了当时充军去黑龙江的吕氏后裔,散居在东北各地一共四十二家。太炎先生大喜,便回京上书总统府,思想家吕留良一族沉冤得到昭雪,浙省还颁令留良入祀西湖“三贤祠”,一家子孙同时受到褒恤。
吕留良家乡为纪念这位受冤的乡贤,筹资建起了“吕公祠”,祠祭这一天好不热闹,留良刻像上方高高悬了一块匾牌,白底黑字“重见天日”,完全是仿了吕留良第四个儿子海忠的后人拿出的留良巾书遗墨镌制的,这幅巾书据留良后人称是他们家太姑母从先祖墓中取得的,显然就是吕四娘那个风雪之夜和祖父父亲的骸骨同时取回的那幅无疑了。吕家子孙又按了传言在发还的“友芳楼”吕氏故居庭园中“梅花石”旁边挖出先祖的遗骸,重新迁墓安葬。一个历史传奇故事终于就此告了段落。
暮色已降临山沟,羊倌正忙着收坡,突然看见洞口站着一只狼崽。羊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正要往馍袋子里装,洞里又跑出来了三只,他一并把四只狼崽都背回了家,关在铁笼子里。
母狼救崽心切,便嗷嗷叫着走东窜西,闹得家家户户不得安宁。村里有人说把狼崽放了吧,惹这事干啥?还有人说把它摔死,扔到茅坑里,叫它死没着落,可是羊倌硬是把狼崽死关不放。母狼每夜在村里叫寻,仍没找到狼崽,于是便在村里做起了坏事。它首先钻进羊倌的羊圈,咬死了他一只奶羊。羊倌有两个儿子,没有姑娘,现在的这个姑娘是他抱养的,视为掌上明珠。妻子没奶喂孩子,他只好跑了几十里山路,在县城买了这只奶羊,指望它下个好奶喂养女儿,谁知这只该死的母狼竟把它咬死。
恼羞成怒的羊倌决心要消灭这只咬死奶羊的母狼。他在狼窝附近寻踪追迹,凡是狼经过的路,他下套子挖陷阱,但都没有用,狼还仍然在村里嚎到东叫到西,有时叼走东家的猪,有时叼走西家的鸡。有天夜里,天气闷热难以入睡,很多人都睡在场上乘凉,当夜深人静,人们都纷纷进入梦乡的时候,这只母狼便偷偷地潜入熟睡的人群叼走了一个孩子。恰在这时,被惊醒的人们透过明月看见狼叼着孩子在艰难地行走,便直着声音吆喝:撵狼呀,谁家孩子被狼叼走了!这时熟睡的人们才一哄而起,高喊:撵狼呀,撵狼呀……那瘦骨嶙峋的母狼哪能将一个二十来斤重的孩子叼着奔跑,只好把孩子丢下逃命了。
狼极会记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第二天晚上它终于把张进家的孩子叼走了。张进家住在村边,三间房子,没有院墙。这天张进夫妇因有事都不在家,便交代他的大儿子,晚上把门上好……谁知孩子们瞌睡大,再加天气闷热,晚饭后便席地而睡,忘了上门。正是玉米晒顶抽穗的时候,到处一片郁郁葱葱,狼窜出玉米地,进屋将他两岁的小儿叼走了。
第二天一早,张进和其妻赶回来后,大孩子还在睡着,小儿子却不见了。
张进便拖着疲惫的身子问遍了左邻右舍,都不知道孩子的下落。他又跑到羊倌家,将羊倌猛击一掌,我小儿子昨晚被狼叼走了!
羊倌大吃一惊,便跑上山去!
他们先跑到捉狼崽的地方,没见孩子,也没发现狼的踪影。他们又跑到寨子沟、撵狼沟、火狼崖、小尖山……他们几乎寻遍母狼经常出没的所有地方,但是什么都没有,就是狼屎狼尿也没有见着,更不用说孩子的蛛丝马迹了。
张进的妻子见他俩空手而归,便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骂着羊倌,谁叫你去捉那狼崽,将我儿子叼走你安心了?你去寻我儿子!哎呀,我要我的儿子呀!
张进乜斜着妻子喊,说那话干啥,他的羊被狼吃了那么多,他能不恨么?他困乏地蹲下身子,手里还是紧紧地握住枪,夕阳照着他那泪眼在一闪一闪地发光。
张进悲痛万分,决心要为儿子报仇。晚饭后他和羊倌又背着枪,顺着撵狼沟往小尖山进发。他们一路走一路喊着孩子的名字,一直喊到狼窝附近,也没有听到孩子的一点音信。这时羊倌说哥,你看草丛里有两个明点,是狼眼还是两只萤火虫?张进顺着羊倌所指的方向看去,说,不是萤火虫是两只狼眼,萤火虫哪有那么亮的光,你看是绿色的。羊倌说,哥,你到南边去,截断它的路,我到西边防止它往山上跑。他俩刚布置停当,狡猾的狼便尖叫了一声,尾巴一甩,只听一阵飒飒急响,狼已窜到了远处的山丘上,耀武扬威地在月光下站着。
羊倌说,哥,咱既然发现了它,就等于它撞到咱的枪口上了,咱当点心,说啥也不能再让它逃跑。他俩便在山崖下把枪压上子弹推上膛,绕着山丘隐蔽到距狼不远的地方,瞄准了目标。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这只母狼嗷地大叫一声,腾空一跃,没入草丛。他们懊悔为啥不早几分钟开枪,即使打不死也能将它打个重伤,起码它不能再进村祸害人。
与狼共舞(2)
第二天,张进夫妇又和亲朋好友在附近的沟沟岔岔寻了一天,还是没有一点踪影,结果失望而归。张进想,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狼是一下子也吃不完的,就是吃了,那流到地上的血迹呢?连血迹也没有找到呀!
张进想,孩子已经两岁了,它一个干瘦狼能有多大气力?他抬腿进了玉米地走了十几步,便看见一只瘦骨嶙峋的母狼吃惊地跑了。他急忙走到狼跑的地方,只见孩子在地上血淋八叉地躺着,一只胳膊被狼吃掉了半截,内脏全被狼掏吃光了,悲惨情景让人不寒而栗。
张进悲痛万分,他撕心裂肺地痛哭了一场,后悔这次为啥没有带枪!
他把孩子抱到地头,回家告知了妻子。妻子两腿吓得瘫软,跌跌撞撞地走不动路。好容易走到停放孩子尸体的地方,看见孩子死不成尸,便哭断了气。张进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合谷,抢救了好一会儿她才算哭出了声。她抱着孩子的头,悲天恸地痛哭了一场,才动手把孩子埋掉。
张进为解心头之恨,便和羊倌每人用枪挑了一只狼崽,在皎洁的明月下第二次上山去了。母狼闻到了狼崽的气息,便真的出现了。它坐在离洞穴十几米远的草丛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狼崽,眼睛向他们射出仇恨的绿光,他们正要扣动扳机,狼却尾巴一甩,又没入了草丛。
张进根据他打猎的经验,把狼所经过的路口埋了许多锯齿型的夹子,还在狼窝附近绑有线抽。他们还到处寻了些死猪死鸡,将肚子里面装上炸药做成挂炮,吊在两米高的树干上……可是说也奇怪,自设下这天罗地网后,这只母狼谁也没有再见过。
没见过不等于这只母狼死去,也不等于这只母狼迁徙。它还是为找狼崽夜夜入村闹事。老人们规劝羊倌,把狼崽放了吧,为狼崽村里出了多少事,叼猪叼鸡不说,你看张进的孩子都被狼吃了,这还不算一个血的教训!
可是羊倌坚持不放,因为狼吃了他不少的羊,特别是这次咬死他家的奶羊,等于砸了他女儿的饭碗,他非把这只母狼逮住不可。张进也是这种想法,说啥也不让羊倌放狼崽归山,只有留住狼崽,才能引来母狼,才能为儿子报仇雪恨。
为此,这四只狠崽还是被羊倌圈在铁笼子里,每天喂些稀饭馍块,可是狼崽太小,不会进食,整天饿得嗷嗷乱叫。羊倌便找来了一只刚断奶的母狗,让狗奶狼崽。狗妈妈把小狼崽奶得滚瓜流油,整天在院内欢蹦乱跳,但它们不是狗,本性是不会改变的。这么小就在院内把鸡撵得乱飞,还咬住小猪耳朵,用尾巴抽着小猪跑,据说狼偷吃猪就是用这种方法把猪赶走的。小狼的这些举动,引起家人和邻里们的不安,养这些野畜干什么?不如早点杀了好!羊倌此时也有些后怕,他要子偿母债,将狼崽杀而食之。当杀到最后一只时他手软了,因为这只狼崽每天在羊倌面前摇头摆尾献殷勤,比他养的狗还讨人喜欢。它除看圈护坡外,还有从不偷嘴吃的优点。就这样,它骗得了羊倌的信任。
冬天已到,一场北风后大雪皑皑,母狼又进村叼猪叼鸡,于是户户都把院墙上扎了一米多高的枣刺,以防母狼跳入院内。狼只好跳进羊群暖圈。暖圈是土木结构的房屋,前边留门,后边留窗,窗空约一尺见方,中间也没窗棂相隔,此窗除给羊群通风之外,还用于清除羊粪。
母狼是无孔不入的,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它从这个窗口跳入羊圈,若有可乘之机,便叼走羊羔。羊倌有着与狼斗争的丰富经验。他待在窗口,守株待兔,当狼跳入窗内时,一声吆喝,狼便掉头跳窗。当狼的前腿在外,后腿不能着地之时,羊倌便急忙一把抓住狼的后腿,用长鞭杆戳进狼的肛门,一直通到狼的脖子,将狼活活地戳死。这正是那只吃孩子的大母狼,肚下的奶泡还没有缩完呢。羊倌把这只死狼背到家里,狼崽还和它亲了又亲,拱了又拱,然后卧在地上流泪了。
张进媳妇听说羊倌把老狼打死,含悲带愤跑到羊倌家,在死狼的肚子上狠狠地跺了几脚,将狼的肠子跺了出来,然后泣不成声地回家了。
与狼共舞(3)
羊倌从屋里拿出了一把杀猪刀,在狼崽面前的磨石上磨了磨,然后才把明晃晃的刀刺向死去的母狼,先剥皮挖出内脏,然后又把狼吊在树上把肉割开。这时羊倌从中挑了两块好肉,扔给狗和狼崽,狗美美地饱餐了一顿,而狼崽却看也不看,闻也不闻,并将羊倌狠狠地瞪了一眼。
几个月后,胖乎乎的小狼崽长成了大狼,成为羊倌的一个得力助手。
羊倌和狼与狗成了好朋友。每天狗、狼吃的和他一样,当狗、狼吃饱之后,主人躺在中间,两边睡着哼哈二将狗与狼。主人在高兴的时候逗逗狗逗逗狼,狼撵撵狗,狗撵撵狼,狼和狗在一起玩耍,从不仇视,从不厮杀。
可是,一天夜里,狗与狼打了起来。羊倌想这两个家伙在斗玩,也没加干涉。又停了一会儿,这两个家伙的争斗大有你死我活的拼杀架势。羊倌自觉不是好兆头,便拿出皮鞭狠狠地抽了狼和狗,两个家伙的争斗才偃旗息鼓,都夹着尾巴卧到屋内。
羊倌出了一天坡,翻山越岭的,确实有些乏困。他看天已黑定,便倒头睡了,这时他自感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睁眼一看,床上有两只绿光在闪,他急忙坐起捏亮电筒,看见狗还在脚头睡得死死的,而狼却两眼瞪得铜铃一般,在床边站着。他没往狼子野心上想,只想狼与狗争斗了那么长时间,可能是狼受了点轻伤,想让主人同情。又停了些时,狼又纵身跳到床上,正要向他张口,狗却跟着一跃跳上床,把狼冲了下去。这一次狗把狼惹恼了,两个家伙在屋里又斗了起来,这次格斗比上次猛烈得多,狼不让狗,狗不让狼,狗将狼的耳根撕了一块,鲜血顺着狼的脖子往下流,而狼又把狗的前腿撕得露着骨头。这时羊倌也有点上慌,便又拿起皮鞭向狼和狗胡乱地抽打一番,才把它们的气焰压下去。这时羊倌有点心惊,便让狗卧在床头,因为狗对主人是忠心不二的,一旦狼真的向他发起攻击,狗也可以抵挡一阵子。
羊倌把狗和狼隔开以后,狼在地上坐着,两眼发出逼人的光。羊倌怎么也睡不着,因为他打死了狼的母亲和兄弟姐妹,它当然对他恨之入骨。现在它长成了凶猛的大狼要抓住机会报仇,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羊倌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害怕。因为它毕竟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发起威来人是难以抵挡的。这时他一手握住枪,一手将狗揽在怀里,意思是让狗提高警惕,在必要的时候要为主人而献身。
羊倌在床上也不敢睡着。狼还是虎视眈眈地瞅着他,尾巴还在不停地扭动着。根据他的经验,狼在捕获猎物时就是扎着这个架势的。他心里在咚咚地跳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真不如早点把它宰掉,也不会有今晚的恐惧。这晚羊倌手握枪,直直地熬了一夜。谁知第二天,狗和狼的关系又和好如初,彼此也没多加计较。相比之下狼伤比狗伤轻。上午出坡,羊倌把狗拴在家里,把狼带到坡上。这一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是羊倌走到哪里狼跟到哪里,羊倌坐在地上休息,它卧到羊倌跟前,有时在他身上擦来擦去,嗅嗅舔舔,和往常没有二样。羊倌想,畜牲也和人一样,玩得不高兴也会发脾气使性子,过后也就算了。天黑收坡,狼回家看见狗格外亲切,好像久别重逢的故友,摇头摆尾的,彼此亲密无间,一点隔阂也没有。
这天夜间,羊倌高枕无忧,彻底放松了警惕。狼便抓住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一跃扑到床上,羊倌急忙坐起,用尽平生之力一拳将狼打到床下。狼一时晕头转向好像输了理一样,乖乖卧到地下。
狗看到狼的举动,在羊倌床头扭动着尾巴,发出嗷嗷的叫声。狼好像也识破天机,在地下卧着,一动也不动。
这时室内一片寂静。狼和狗分席而卧,人却在鼾声中假睡。狼听见羊倌的鼾声,便立即坐在地上,扭动着尾巴,两只绿色的眼睛直盯着羊倌。这时羊倌会意,将狗头拍了拍,又伸手从墙上取下了枪,紧紧地握着。又停了片刻,狼便一跃扑到床上,狗在主人的吆喝中腾空而起,将狼抵到地下,狼和狗便拼死拼活地厮杀起来。
羊倌知道狼是硬直不拐弯的动物,凡是它认准的扑杀目标,都会穷追不舍。这是他和狼长期斗争的经验。于是他下定决心,他今晚一定要把狼除掉,如果再让它多活一天,说不定他会被狼活活咬死。
狼真的对他又发起了第三次进攻,这次进攻是穷凶极恶的,扑上去就想将他置于死地,它前腿抓住羊倌的胸膛,张口去咬他的脖子。羊倌急中生智,抓住枪杆就猛击狼头,狼便紧咬枪杆不放,他用力向上一挑,再向外一甩,狼又被摔到床下。可是狼哪肯罢休,随即就又扑到床上,一下将他的胳膊撕掉了一块肉,鲜血直往下流。这时狗又一跃而起,把狼扑倒在地,和狼进行着殊死搏斗。狗虽比狼的个头大,但它没有狼凶猛。狗一下咬折了狼的前腿,而狼却一下啃住了狗的脖子。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羊倌举起枪,照准两个绿光点扣动了扳机,只听一声巨响,闪光的两只狼眼便不见了。
羊倌将狼拉到门外,回头才救治狗。狗在奄奄一息地躺着,他知道狗不会死,狼虽然使劲地咬着它的脖子,但它只是一咬,没来得及换口,就被羊倌一枪毙命了。不一会儿狗便抬起了头,但狗的胸膛被狼撕了一道血口,流了不少的血,幸好没有伤及内脏。他为伤口上了些云南白药,又原样将狗皮肤贴了上去包扎好,养在家里,不到二十天狗就又能出坡了。
事后羊倌说,狼的这次报复行为,完全是他引起的。如果他不把狼崽捉回家,又不一个一个地宰杀,就不会有这场惊心动魄的事件发生。
王生名叫真姬,小字幼玉,一字仙才,原本是京师人,随父亲流落在洞庭湖以南地区,安家在衡州。她与妹妹、姐姐三人都是当时有名的歌妓,她们的姿色与歌舞,远远超过同辈的妓女,别的妓女都不敢与她们一争高下。幼玉的才貌又超出她姐妹二人,同她来往的都是风流儒雅的士大夫们。除此而外,虽是那巨商富贾,也不能打动她的心。
夏公酉(夏为贤良科进士,名噩,字公酉)旅游衡阳,衡阳郡侯举行宴会邀请他参加。公酉说:“听说衡阳有位歌妓叫王幼玉,歌舞美妙,容颜极美,她是哪一位?”郡侯郎中张公起便命幼玉出列参拜。公酉看见,叹息说:“如果让你居住在东西二京,未必会在二京名妓之下。现今你居住此地,你恐怕就不能名扬天下了。”公酉叫左右侍候之人取来纸笺,写了一首诗赠送给幼玉。诗中写道:
造物主并无偏袒谁的私心,
万物展现各自不同的美形。
可叹你有兰花蕙草的美质,
远离幽谷还是那么的郁青。
朗朗清风暗助你容颜艳秀,
丝丝雨露滋润你体态轻盈。
一旦住在宽广的皇家林苑,
红桃艳李难超过你的芳馨。
从此之后,她的名声更具有光彩。但是在空闲的日子里,幼玉常常像幽谷中的鲜花那般生出一份愁苦、寂寞,或如寒冷中的香蕊,含苞未吐。有人询问她为何如此?她回答说:“操持这种行道不是我的志向。”再问她原因何在?她说:“现在的人,或者做工,或者经商,或者务农,或者贩物,或为道士,或为僧人,都能足以养活自己。唯有我们这些人涂脂抹粉,巧言令色,以此来获取财物。思考之下,我感到无比的羞愧。只是迫于父母姐弟的压力,不能脱离这种营生。倘若能嫁给一位良人,留心侍奉公公婆婆,主持祭祀之礼,让人能在背后指着说:‘那是某人家的媳妇。’这样,死了之后,也好有埋骨之地。”
正好有一位东都人,姓柳名富,字润卿,是一位豪俊之士。幼玉刚一看见他,就说:“这人是我的丈夫。”柳富也有意娶幼玉为妻。这时,柳富对游历生活已经感到厌倦了,便在风前月下,与幼玉握手相依,相互难舍难别,时间一长,幼玉的妹妹暗地知道了这件事,责骂柳富说:“你如果再这样做下去,我不会放过你,我立即到官府告你。”从此,柳富不敢再去幼玉那里了。
一天,柳富在江边遇见幼玉。幼玉哭着说:“过错不是我造下的,你应该从情理上推想一下。希望他日我俩有终身之约,不要有今天这样的怨恨。”两人便在江边对饮,幼玉说:“我的尸骨,将来定当附葬在你柳氏祖先的坟地里。”又对柳富说:“就我所知,世间离别之后而又相聚的人很多。有些人在谈情说爱时言词动听,只不过是为了获有对方的钱财,根本没有以身相许之意。我有一头垂地的长发,我珍惜它如金玉一般宝贵,其他人不敢窥视它,对于你,我无所顾惜。”说完,自己解开发鬟,剪下一缕送给柳富。柳富非常感动,又十分喜悦。
分手之后,柳富因一心思念幼玉但又不能相会,心中生出无限恼恨,便一病倒床。幼玉得知后,日夜怀念,派人去照料他。痊愈后,柳富写了一首长长的诗歌赠送给幼玉,诗歌说:
高高的紫府楼阁相连相依,
金碧的户窗阵阵红光泛起。
居住其中的皆是绰约仙子,
绝世妖艳的美姿无与伦比。
偶然思凡生起尘世之心,
几年间被贬谪到衡阳市里。
就像皇家阿娇从宫阙飞来,
长在娼家纯粹是偶然罢了。
天生的美姿艳色超绝同伦,
压倒花街中众多罗绮美女。
乌发高高堆起像巫山云彩,
明目流盼似能剪断秋江水。
洁白的双手细长而又浑圆,
有如脱壳的春笋伸向青天。
鞋上绣着鲜花衬着如弓小脚,
凤凰之头翘起在红裙边底。
有时微笑依凭着小栏杆,
逗得无言桃树将红花坠落。
王孙迎目而视便丢了神魂,
东邻一见之下羞愧难言。
从此城中那些豪富子弟,
呼僮备马相互紧紧去追随。
千金买得她清歌一曲,
在暮雨朝云中欢笑长久不断。
都城有位少年叫柳君,
体态风流多情而万般丰足。
幼玉一见苦苦留心,
厚赠行人再三把心意嘱托。
青鸟捎信飞来窗户前,
原是柳郎深恨自己多有拘束。
她便私自相会不使父母知道,
在江亭暗与柳郎相共宿。
还担心恩爱之情不更坚,
解开鬟髻在柳郎之前。
一缕乌发随金剪铰断,
两心相爱情意深厚密如绵。
自古来好事总是多磨难,
时刻让两颗爱心相挂念。
清寂的夜晚长叹在明月下,
花开时洒泪在那东风之前。
怨恨入琴只怕琴弦弹断,
眼泪像珍珠一串串相连。
独倚高楼心意无人知会,
写着怨恨的书信谁递传?
无奈幼玉家中有老母,
知道此事心中便有怒,
她只好千金买酒托佣人,
谁知密约幽会常被耽误。
想要用刀砍断连理枝,
想要拉弓弹害比翼鸟。
世外仙山只在海中心,
风逆浪恶更无船只渡。
归去桃源的路隔着烟霞,
左近都是尘埃无寻觅处。
柳心幼意两情笃切深厚,
同指松竹发誓爱情更固。
愿郎呀誓死莫将爱心移,
世事难料有缘自会相遇。
他日盼得我郎归来时,
两人携手共上那烟霞路。
柳富因在外游历太久,父母亲催促他回去。幼玉偷偷前去告别,两人共饮在郊外的酒店中。幼玉说:“你有清才,我有丽质。我二人才貌相配,誓死不相抛舍,这是自然之理。我的心,你的意,在神明前求问,在松竹间相盟,已经很久了。你必定以后还会来潇湘游历,我在这里等待着你的归来。”于是二人共同盟誓,焚香,把香灰放在酒中,一起喝下。这一夜,二人同宿在江上。第二天,柳富作词一首,与幼玉告别,词名《醉高楼》,说:人间最苦,最苦是分离。伊爱我,我怜伊,青草岸头人独立,画船东去橹声迟。楚天低,回望处,两依依。后会也知俱有愿,未知何日是佳期。心下事,乱如丝,好天良夜还虚过,辜负我,两心知。愿伊家,衷赐在,一双飞。
柳富唱着这支曲子,买来好酒,曲子音调悲伤,辞意凄惋,他竟不能唱完。二人便饮酒,都放声大哭。之后,柳富便登舟而去。
柳富回到京城,因为父母都已年老,家中事情又多,未能赴与幼玉之约,只能对镜洒泪。正逢有客从衡阳来,拿出幼玉的信,又说幼玉近来多因病卧床不起。柳富急忙打开信很快读完,信的末尾有两句诗说: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
柳富大为伤感,写了回信来表达他的心意,信中说:回忆从前我俩潇湘的相逢,令人悲伤不已。我尝想乘舟,泛江一往旧地,复践与你从前的盟会,叙叙我二人往日的情谊,以满足你思念切盼之心,也给我平生的快乐。无奈因父母年老,族中事多,心愿为琐事夺去,临风怀想,徒自伤心不已。在那清风明月的良辰佳时,做文章饮美酒的美景胜地,他人满怀喜悦,而我却恍恍惚惚,如有所失。只好借酒以解愁怀,酒醒,情思更加彷徨,几乎不想再活下去。古时候两位有情人,有时一位如意,一位不如意,那求得聚合也较容易。现今你与我,两人都不如意,那要求得耦合也就很难了。
你还是再等待一下吧,天下事不容易知晓,但当有如我俩之愿的一天。不然,天理与人事,果真不和谐了。那天外神女,海中仙客都还能相遇,我二人独独不得实现我们的心愿,难道不是命中注定么!你应该尽量多吃点东西,不要让真气耗散,自己伤害自己的身体,倘若你不能再与我相见,我还指望什么呢?你信尾有两句诗,我为你把它写成一首完整的诗。
诗说:
临流对月暗悲酸,瘦立东风自怯寒。
湘水佳人方告疾,帝都才子亦非安。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
万里云山无路去,虚劳魂梦过湘滩。
一天,残阳已经向西沉下,房中疏帘未曾卷上。柳富独自站立在庭中帷幕之下,忽然屏风间出现一位露着半脸的人,柳富一看,原来是幼玉。幼玉说:“我因思念你而得病,现今已经死去。我想同你一见,因此到你这里。我因为平生没有做过恶事,所以不陷地狱。后天该转生在兖州西门张遂家,又是一位女子,他家是卖饼的。如你不忘昔日的旧情,可来与我相见。我虽然已不知道前世之事,但你的情意应该是这样。我留下遗物在侍女之处,你可去要来作为验证之物。望千万珍重。”说完,人忽然不见了。柳富大为吃惊,最终又叹息、悲伤不已。
有一天,有过客从衡阳来,说幼玉已经死去,说她未死之前,嘱咐侍女说:“我不能见柳郎,死了都感到遗恨。柳郎平日很喜爱我的双手、头发、眉毛、眼睛,其他东西都不能寄赠给他。现在我剪下头发一缕,手指甲数个,柳郎来访我,你把它给他。”数日之后,幼玉果然死去。
有人议论道:现今的娼妓,抛弃某人或亲近某人只是为了获利,其他的,都不能打动她的心。要想寻求潇湘神女与霍生的恋爱故事,就难以听说了。今天幼玉爱柳郎,他们的爱情是多么的深挚啊!有情之人听说这件事,无不感到悲伤。善于调谐音律的人把这件事谱写成词曲,使它流行于世,广传在人们的口头中,那么,幼玉虽死,也就等于不死了。我也因此叙述了这个故事。
徐马湾徐员外家有两个家奴,一个名叫张六,一个名叫陈七,两人非常刁滑狠毒,农户每年交租,都要受到他们的责难和勒索,大伙恨得直咬牙,都要请苟三去惩治惩治。
这年夏天发大水,田里颗粒无收,农户们急得没有办法。这天,徐苟三在堰里捉到一条大鳜鱼,他只好把鱼送到员外家去,以此抵租。
刚踏上员外家大门的青石台阶,张六、陈七就把他给拦住了,徐苟三说:“我可是给员外送东西。”
“得交买门钱。”
“我只有这条鳜鱼。”
“不交买门钱不能进去!”这家奴见没有好处,挺身上前拦住了大门,苟三强压怒火说:“这条鳜鱼蛮大的,员外见了一定很高兴,说不定免了我的租,还要多赏点东西给我,回头我把赏给我的东西分给你们一人一半,怎么样?”
张、陈二人一听很是满意,放他进了客厅。员外见苟三提来一条肥鳜鱼,果真满心欢喜,两眼都笑得眯缝了,还假惺惺地说:“苟三啦,天下徐姓一家人呗,荒年巴节这条大鱼蛮值钱的,这样吧,租就免了,你还需要是什么,我也给你。”
苟三也显得很高兴:“员外,东西我想要一点,但不是值钱的,就怕你郎不给。” 员外说:“你要什么,说看看。”
苟三说:“请员外赏给我一百大板。”
员外不解地说:“开什么玩笑?”
苟三叹了一口气,忧伤地说:“你郎不答应,我们日子就不好过了!”
员外不晓得苟三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就说:“既然如此,我丑话说在前头,打了你可别喊冤枉。”
苟三连忙作辑道:“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喊冤枉呢?不过,请员外把张六、陈七两位老公请来。”
员外更加不解:“打你还把他们请来?”
“来了你郎会晓得的。”
员外把张、陈喊来了。苟三指着他们对员外说:“请您把刚才赏给我的东西分给他们一个一半吧。”
员外早就对这两个家伙倚老卖老、到处敲诈勒索的行为不满意,只因他们是老员外在世时用过的贴身奴才,平时也不好找岔子对他俩怎么样,这回可找到了教训的机会,便大声说:“来人啊!”
“赏给他俩每人五十大板!”
“是!”家丁们两人一对如狼似虎的将两个恶奴按倒在地上,“噼噼,啪啪”各打了五十大板,直打得恶奴喊爹叫娘,皮开肉绽,苟三心中暗喜,走向前去向员外深深鞠了一躬,说:“感谢员外的厚赏。”然后走出大门,向他的伙伴们报告好消息去了。
黑箱子
何土贵走出山坳,在城里打工十年了,仍是个“三无”农民工,即无积蓄、无职业、无老婆,至今靠打零工糊嘴。这天傍晚,何土贵从货运市场返回出租屋,途中看见一群人正围着垃圾桶骂些什么。何土贵挤进去一瞧,只见路灯下,有个婴儿正躺在襁褓里吮吸手指,原来是个弃婴。
“娃儿的亲人恐怕就躲在附近,如果没有人抱走,他们就会转移地方……”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知是谁推搡了何土贵一把,有个老姨妈就攥住他不放:“看你这畏畏缩缩的模样,不是你才怪!”
何土贵边挣脱边解释,可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真是百口莫辩。众目睽睽下,他只得抱起了这个婴儿,悻悻离开。何土贵本想把那孩子悄悄丢在居民楼下一走了之,但这孩子乖巧得很,一松手就哇哇大叫,抱着便不哭不闹,还眯着小眼睛盯着他。唉,看来自己和这娃儿真有缘了。何土贵跺跺脚,哭笑不得。
前几天,何土贵的妹妹带孩子来城里看病,在他的出租屋住过,回家时忘带走了奶瓶和半袋奶粉,这下正好派上用场。糊弄了一个夜晚,第二天早早起床,何土贵正想着怎样将孩子送到孤儿院时,忽然有人敲门来了。
打开门,何土贵眼睛不禁一亮,面前站着一个年轻女子,长得漂漂亮亮,像朵花。那女子手拖一只带滑轮的黑箱子,肩挎一个黑包,自我介绍道:“我叫阿芳,进城来做保姆的,因没找到工作,刚才,听见你家里有婴儿哭声,于是就……”哦,何土贵立即明白了,是个推销上门的保姆。
何土贵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屋子,这套小二室一厅,本来和老乡合租,但那老乡上月去了另一个城市打工,现在就他一人居住。何土贵心头突然一热,暗自思忖,如果把婴儿送到孤儿院就留不住漂亮女孩,如果留不住漂亮女孩就……掂量再三,他最后爽快地应允,还做了个颇绅士的“请进”动作。
何土贵问她每月要多少钱,阿芳倒也直白,说先包吃包住了再谈。她放好随身携带物品,就直奔卧室,抱起婴儿。接着,阿芳在屋子四周打量一圈,看着何土贵,嘴巴嗫嚅了几下,没吭声。何土贵心里自然明白,阿芳想问什么,但是他不敢说出这婴儿的真正来历,搓了搓手,抿嘴一笑。
阿芳在屋子里转了转,对何土贵说:“老板,家里好像连块尿布也没有,要不,我下楼去买些回来!”说完,抱着孩子,“噔噔噔”地下楼了。
看着那只带滑轮的黑箱子,不知为什么,何土贵心里总隐隐有一种惶恐不安之感。他曾经当过开锁工,一时好奇心起,找来工具,拨弄了几下,黑箱子“嘭”地启开了。看到里面的东西,何土贵差点吓掉魂,倒退至墙角,两条腿仍抖个不停。天啊,箱子里居然装着一颗炸弹,弹壳上还装有摇控装置!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阿芳这时候抱着婴儿出去了,说不准马上就会用遥控器引爆。此时此刻必须采取紧急措施,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幸的是,何土贵在老家种地时当过半年招聘民警,进县城集训时,武装部教官曾教过他们如何撤卸炸弹装置。事不宜迟,他从床底下找出多功能刀具,颤抖着双手,很小心地卸下引爆装置,再拆开弹壳,小心翼翼地倒出了里面的炸药。
炸弹下面有个塑料瓶,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透明液体中浸泡着一根手指,上面还戴着一枚小巧玲珑的蓝宝石钻戒,指甲涂有玫瑰色指甲油……何土贵的身上又生出一层鸡皮疙瘩,匆匆忙忙把箱子重新装好,放回原地,才舒缓一口气,可一摸额头全都是冷汗。这时候,他感到有几分庆幸了,要不是这些年干过许多行当,懂得开锁、卸弹技术,不然,自己可能已经粉身碎骨,到阴朝地府报到了。
阿芳抱着孩子回到出租屋,孩子在她怀里安安静静地吮着手指。何土贵仔细瞅了阿芳几眼,从她的装束和举止上看,怎么也不像是个进城当保姆的。他非常害怕,时不时朝那只黑箱子瞄一眼,越来越觉得悚然恐怖。说不定,痛苦与灾难正在向他逼近。
“阿芳,这间房子空着,如果你愿意,那以后就住里面。”何土贵指了指他卧室旁边的那间房子,还有意挪了下箱子,提在手上掂了掂,一脸肃默,“哎呀,这黑箱子装着啥啊,这么重?”
“老板,箱子装着几套衣裳。”她双眉往上一挑,冲着何土贵嫣然微笑。
“该不是装着什么危险物品吧?”
“老板,你看我这弱女子,难道还是个恐怖分子不成?”
看阿芳仍在装糊涂,何土贵再也忍不住了,索性豁出去:“箱子这么重,一定装着什么金属物!”
阿芳有些生气了,噘起小嘴,“老板,你不放心,我就打开让你检查。”她掏出钥匙打开黑箱子,看了一眼,大惊失色。慌乱中,她将怀里的孩子放在沙发里,盖上箱子,拖起来就夺门而去……
步步玄机(2)
危险处境
何土贵箭步冲过去,一把拦住她。阿芳惊恐万状:“别拦我,那是炸弹,很危险啊,我把它丢进楼下的水池……”
何土贵告诉她:“那枚炸弹的炸药,我已经给卸了下来,现在没有任何危险了。”阿芳这才停下来,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慢慢喘定气。
何土贵关上门,问阿芳,这大清早就找上门来当保姆,箱子里还装有定时炸弹,究竟为了什么事、出于什么目的?看何土贵不像开玩笑,阿芳抓紧他的胳膊,像一只受伤而委屈的小鹿,哇地哭出了声,道出自己的处境。
阿芳是因为表姐倪雪才来到这个城市的。倪雪舞蹈学院毕业,到这个城市发展,很快就签约了艺星影业公司。阿芳随后在公司旗下的一个餐厅当上服务员。阿芳虽然出身农村,但天生丽质,经过城市生活陶冶,表姐又给她买了两套时装,不久也出落得青春靓丽,成为男人们觊觎的美女。通过餐厅经理引荐,她结识了一个叫孙久雄的老板。孙久雄出手阔绰大方,经常带她去观看倪雪的舞蹈表演,出入高档茶楼酒吧。几经往来,阿芳禁不住诱惑,搬进了孙久雄的住处,做了地下情人。
前几天夜里,阿芳睡熟了,孙久雄带回几个朋友。他们坐在客厅一边喝酒,一边窃窃私语商量什么。阿芳正好醒来,躲在房门后面偷偷听了一会儿,不禁毛骨悚然。原来,孙久雄正在和几个朋友策划一个替人消灾行动,还说要做好那笔大生意。
阿芳如梦方醒,同时也惊呆了,孙久雄欺骗了她,他并不是做什么贸易生意的,而是以替人讨债、杀人消灾的罪恶勾当为营生。阿芳决定离开那个恶魔。昨晚,趁孙久雄不在家时,便收拾衣物,离开他的住处……
何土贵明白了,阿芳以前是个二奶,现在想摆脱那个魔鬼,才跑到他这里来当保姆。因他长期在外打零工,接触的行当和人较多,曾听说过,像孙久雄做那种营生的人,个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只要能拿到钱,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想到这里,何土贵感到有股冷汗从脊背冒了出来。如果那个姓孙的亡命之徒追到出租屋,他还能保住性命吗?生命比美女重要。他毫不含糊地摆摆手:“阿芳,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不然……”
阿芳的眼泪哗地淌了一脸,双手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放下,哽咽着说:“这位好心大哥,既然你家现在正需要一个保姆,就让我替你好好带这个孩子吧,我相信自己的眼力。现在,也只有你能救我了!”
要是平常,像阿芳这样的美女不知会有多么心高气傲,恐怕不会拿正眼看何土贵一眼。这时候却拽着他的胳膊,泪水涟涟地有求于他。看着楚楚可怜的阿芳,何土贵心软了。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他吞吞吐吐地说:“恕我冒昧,打、打开过你的箱子。”
阿芳抹了把泪,说:“一定是在我离开时,箱子被孙久雄调包了。如果不是你这位细心的大哥,恐怕我已丢掉小命。”
“你知道吗,箱子里还有一只瓶子,里面装着一截手指。”说着,何土贵推开阿芳,抓起她的一双手,左看右瞧,“那根断指上,戴着一枚钻戒。”
“什么?”阿芳赶紧打开箱子,从弹壳下面找出那个塑料瓶。看里面果真装有一根断指,上面戴着一枚蓝宝石钻戒,阿芳脑子一炸,心跳得更加厉害了。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可对方已关机。一种不祥之兆袭上心头,她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嘴里喃喃骂道:“孙久雄,你们太残忍了!”
何土贵看出了阿芳的神情变化,问道:“这截断指,难道你晓得是谁的?”
“我表姐倪雪,平常就喜欢戴蓝宝石钻戒,涂玫瑰色指甲膏,你说,我能不着急吗?”阿芳黯然神伤,无助地望着何土贵,泪水又涌了一脸,“我总有一种预感,表姐是不是遭到孙久雄一伙暗算……”
“戴蓝宝石钻戒的女人,街上一抓一大把,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就是倪雪。”何土贵撕了片手巾纸递给阿芳,劝慰道。
一时间,阿芳不知所措。还是何土贵冷静,他说:“不管这截手指,是不是你表姐的,我们都应该立刻报警。为了保险起见,就对警察说,舞蹈演员倪雪被人剁下了一根指头……”阿芳拿出手机要拨110,可何土贵按住了她的手,“等我先把这根断指交到医院,再用公共电话报案不迟。如果你用手机报警,岂不是惹祸上身,落个嫌疑对象罪名吗?”
何土贵从报上看到过,断指离开人体后,必须存放在医院的特殊保鲜箱里,否则就会坏死。何土贵向阿芳交待:“千万不要离开这间屋子,也别让娃儿哭闹。”说完,要了阿芳的手机号,带上那个塑料瓶,直奔附近的惠民医院。
步步玄机(3)
寻找倪雪
何土贵把那根断指交到惠民医院。
医生告诉他:“这截断指已经离开人体几个小时了,医院可以暂时做保鲜处理,但断指再植的最佳时间是6至8小时之间,否则,进行再植成功的希望就非常渺茫了。”
走出惠民医院大楼,何土贵在院子围墙边的一排公用电话前,抓起话筒便报了警:“舞蹈明星倪雪,被人砍断一根手指头,现在生死不明,不过,有人已经将那根断手指送到惠民医院了……”他总算轻松了几分,在街头转悠一会儿,脑海里却时不时晃悠着阿芳的楚楚神态。正想着这时该不该返回出租屋时,手机响了,货运老板叫他过去干活。
刚好有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他钻进去报了个地址。车子启动后,车载广播响起,插播了这样一则启事:艺星公司的舞蹈演员倪雪听到广播后,请立即与交通电台联系。如果有听众知其下落者,也请及时拨打交通电台电话……何土贵先是一怔,继而又暗暗叫喜,公安局这么快就和交通电台取得联系,开始寻找倪雪了。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平安无事就好。
司机直摇头,把音量调小了些:“昨晚,我还送过几位客人去看倪小姐的舞蹈表演,怎么,她现在是不是失踪了?”
何土贵想对司机说,倪雪不仅失踪了,而且她还被砍掉了一根手指,至今不知生死,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司机嘘了口气,又自言自语:“倪雪如今可是个大红人了,几家公司都想挖她过去,可艺星公司不肯放人,娱乐圈啊,真是太险恶了!”何土贵不懂娱乐圈,只顾给阿芳发短消息,告诉她,警察正在发动市民寻找倪雪。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叫他下车时,何土贵愣住了:怎么开到这个陌生地方?不等他发问,就有两个穿制服的民警把他请下去。原来,出租车里装有微型监控录像,镜头正好对着何土贵的手机。他发送短消息的内容,都让司机给看了个明白。司机凭经验,认为倪雪的失踪很可能与这位乘客有关,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就偷偷给在公安部门上班的朋友发了短信,并用短信联系好见面地点,毫不犹豫地把车子开到市公安局背后的一个侧门边。
在一间讯问室,民警在何土贵手机里找到了他发给阿芳的那条短消息。民警旁敲侧击,问道:“阿芳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
何土贵有些紧张,明白杀人不是一般案件,那是要坐牢的。他害怕自己受牵连,沉吟半晌,把阿芳的话在脑子里梳理一遍,然后竹筒倒豆粒似的作了彻底交待。
得知这些重要信息,各路民警马不停蹄,找到何土贵的出租屋,通过阿芳,直捣孙久雄的住房。然而,孙久雄的住房是普通民宅,搜索一番,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当然,民警不会疏漏蛛丝马迹,对何土贵和阿芳的行踪进行了控制。
与此同时,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报警后,立即派分局刑侦中队全面展开调查。倪雪所在的艺星公司称,昨晚演出后,她就回公寓了。惠民医院负责人说,他们刚才的确接到了一根手指,目前已作了特殊处理,保养在药物里。至于是不是倪雪的手指,现在不知道。医生强调,如果2小时内,受害者不及时送医院做再接植手术,断指将会坏死。
倪雪是艺星公司力捧的明星,是老板的摇钱树,一时联系不上倪雪,非常着急。为证实那根手指是不是倪雪的,警方在她的公寓卧室收集到几根头发,通过医学鉴定,断指正是倪雪的。艺星公司老板焦头烂额,如果不尽快找到倪雪,她将永远失去一根手指。对于一个舞蹈演员来说,失去一根手指,无疑是对艺术生命的剥夺。更重要的是,艺星公司将受到致命打击。
然而,倪雪在哪里呢?
步步玄机(4)
第二根手指
实际上,斩断倪雪手指的是一个叫“神鹰007”的私家侦探组织。他们打着侦探旗号,实则干着黑社会勾当。孙久雄是这个组织的马仔,并不知道老大是谁,只是听电话安排办事,事成后,信用卡上就会多出他们承诺支付的数目。
几经折腾,何土贵再也没心事去托运市场干活了,给工头打个电话称自己病了,就去了街头一家面馆,叫了碗三鲜面狼吞虎咽起来。
打了个饱嗝,何土贵去柜台付钱时,店主一脸惊喜地告诉他,因他是今天第100位来店里消费的幸运顾客,不收费,还将得到一份奖品。店主递给他一张纸条,说那是总店地址,将有一份神秘礼品等着他去领取。何土贵在街头打零工多年,这奖那奖都与他无缘,这次吃了碗面条,居然中个幸运奖。心中难免生出几分窃喜。
他乐滋滋地按地址找到那地方,上下望了望,觉得不对劲,这不是一个废弃的拆迁工地吗,怎么会在这里……正愣怔时,忽然从一堵断墙后面闪出一个人,拔出手枪抵住了他的脑壳:“别动,小心走火!”
何土贵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早已被坏人跟踪,落入他们的圈套。他忙举起双手,颤着声:“你们要干什么,有话好说……”
“交出那个瓶子,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那人恶狠狠地低吼道。
“什么瓶子,你们一定弄错人了。”何土贵佯装不晓得,但心知肚明,是因为那根断指惹祸上身。此刻,他懊恼万分,真后悔不该一时贪色而留下阿芳。他斜眼瞟了那人一眼,是个光头,不晓得是不是孙久雄,心里直发毛。
“跟老子少废话,就是那个装有手指的塑料瓶。”光头气势汹汹,用枪头撮了下何土贵的脑袋,还重重踢了他一脚,“老子已拉开枪栓,打开保险,只要扣动扳机,你就见阎罗王去了。”
“那个瓶子,我已交到惠民医院……””
光头在何土贵身上搜了一遍后,当头一棒,将他打昏倒地。一辆小车开过来,光头把何土贵塞进后座。驾车的男人戴着墨镜,和光头嘀咕了几句,边驾车边打手机:“老大,我们抓到了那土包子,可他把塑料瓶交到惠民医院。”
“这个情况,我早知道了。命令他30分钟内去医院换回那根手指。”老大在电话里发号施令。
“用什么货去换?”墨镜停了停,问道。
“当然只能用手指换手指。带人速到惠民医院后面的地下车库会合。”
车子开到惠民医院背后的一间地下车库,何土贵已从昏迷中醒来。在那间宽敞的地下车库里,只见两名彪形大汉正挟持着一个弱女子。当看清那个女子竟是自己的妹妹何土香时,何土贵又惊又恼:“你们这群人渣,到底想干什么?”他扭着膊子挣脱,欲冲上去拼个死活,可光头一手攥住他的胳膊,一手用枪顶住他的腰部。
“土包子,只怪你太多事了,必须付出代价。现在,老大让你用一根手指,去惠民医院换回那个塑料瓶。”墨镜递给何土贵一把刀,嘴巴朝何土香噘了噘,鼻子一哼,冷笑道,“当然不是用你的手指,请你割下她的一根指头!”
见何土贵迟迟没动,光头急躁了,“老大下了死命令,限定你30分钟内换回那根指头。”说着,他一把夺下何土贵手中的刀子,牙帮子一咬,割下了何土香的一根指手,用纱布包好,装进一个塑料瓶。
何土香只哭了一声,就扑地晕过去。
“我们已作了详细调查,那根手指放在惠民医院七楼703室冷藏柜里,由值班主任王从医保管着,现在需要你马上去用这根指头换回来。医院门前停着一辆黄色面包,你拿到手指后,交给面包里一个戴白手套的男人。如果医生不予以合作,你要用这东西对付他。”墨镜递给他一把枪,耸耸肩,“这枪,不会伤及生命。”
“你放心,我们是拿钱办事,只要你换回那根指头交给我们,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们兄妹。你将那个塑料瓶交到车上后,我们会迅速把你的妹妹送到惠民医院大楼的电梯里。不然的话,我们只好按老大吩咐行事了。”
何土贵不明白,妹妹前几天带孩子来看医生后,早离开这个城市回老家,怎么会被这群歹徒抓到地下车库呢?看她晕倒在地,何土贵心里跟着流血。为了抢时间,他不能莽撞,只能智取。何土贵愣愣地盯着墨镜,又看了眼那把枪,全然不知这伙歹徒究竟为了什么。那根指头对他们非常重要吗?可他身处绝境,已成为他们摆弄的木偶。为了妹妹的生命,何土贵只好按照他们的意思,带着妹妹的指头向惠民医院大楼跑去……
步步玄机(5)
鹤蚌相争
王从医年近五旬,是惠民医院的外科主任,从事人体再植术研究多年,而且有很高造诣。医院收到那根断指后,就交给了王从医,并随时准备给受害者做再植手术。
这时候,王从医正心情焦虑地在办公室里踱步,时不时看一下手表。因为那根断指已开始出现坏死征兆。不知何时,办公室突然撞进来一个人,手上还拿着一个沾有鲜血的纱布包。王从医推了推眼镜,惊奇讶愕地问道:“小伙子,你找谁?”
撞进703室的正是何土贵。他在室内环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冰柜,心里稍稍平静了一点。他喘了喘息,语无伦次:“王大夫,有件事,想求你帮个忙。我要用这根断指,换回一小时前我交给惠民医院的那个塑料瓶……”说着,递上手里血糊糊的纱布包。
断指,又是一根断指!王从医呆呆地望着他,轻嘘一口气,没吭声。此时,何土贵心里有些发虚,他的手已插进裤口袋,按住了那柄枪。王从医打开纱布包,用镊子夹住手指,摇了摇头,放进了一个存有液体的玻璃瓶。没等何土贵抽出枪,王从医竟主动从冰柜取出那个塑料瓶子,交给了他。正是那个塑料瓶,何土贵看见了里面的那根断指,断指上还有那枚蓝宝石钻戒。
何土贵飞快走出电梯,跑向医院大门,可门前根本就没有什么黄色面包。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光头的声音:“现在,你把塑料瓶放在医院大门左侧的石狮墩上。”
“我妹,她、她……”何土贵心急火燎,不知妹妹是死是活,可没等他把话说完,对方就已挂机。
何土贵按指令把塑料瓶放置好,人却躲藏在一个电话亭子旁。只见墨镜男子闪身而出,左右扫射一周,径直走过去拿起那个塑料瓶。就在他折转身的瞬间,一辆小车停在他身后,跑下来两个人把他拖了上去。
墨镜见势不妙,想脱逃出小车。而拖他上车的是两位便衣民警,想逃没那么容易。民警命令墨镜打电话,将手指交出去。墨镜发现事情已经败露,妥协了,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他称对方老大,说他们已接到那根手指,问要送到什么地方。老大或许感觉出什么,在电话里支支吾吾,最终没能明确告知塑料瓶所要送达的地方。
民警给专案组汇报案情时恰逢塞车,墨镜趁机跳下车,冲向街头。民警乘胜追击,鸣枪示警。岂料,墨镜毫不投降,反而从腰间拔出手枪,朝天打一枪予以对抗。顿时街头大乱,一片恐慌。墨镜狗急跳墙,扑向行人,抓住一个妇女揽在怀里,用枪管顶住她后颈。墨镜和一个民警持久对峙,展开心理战。另一民警抓住时机,几个翻滚绕到墨镜侧面,“噼”的一声,击中墨镜。遗憾的是,那个塑料瓶已被车轮碾得稀烂……
其实,早在墨镜和老大通话结束时,监听定位系统已经锁定老大一伙所在的详细地点。一路民警奔赴本市最豪华的金威大酒店,直捣老大的巢穴。当那个老大出现在面前时,所有人都惊愕了:老大竟是飞梦影视公司的老板刘飞梦!
前不久,香港一家大公司欲斥资5000万请本市一家影业公司代言、包装产品。目前,本地只有艺星和飞梦两家公司具备实力承揽。港方曾多次派人到两家公司了解过情况,最后偏向了艺星公司。因为,倪雪的舞蹈才艺令他们满意,与产品结构遥相呼应、吻合。再者,根据调查结果显示,倪雪在这个城市百姓心目中人气指数非常之高,远远超过了飞梦公司的主打女明星。
飞梦公司的老板刘飞梦对此十分不满,不服气,质问港方代表:“你们准备请艺星公司包装产品,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高鼻子代表眨眨蓝眼睛,双手一摊:“刘先生,我不得不抱歉地告诉你,飞梦公司没有打造出像倪雪这样的明星。倪小姐真是太棒了,我们的产品不能与她失之交臂!”
刘飞梦的鼻子都差点气歪。飞梦公司自从首推的歌手去国外发展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并且一心想整垮艺星公司,明争暗斗不断。刘飞梦再也坐不住了,这块肥肉岂能让艺星公司独吞?决定使出杀手锏最后一博,争取代理权。
倪雪是艺星公司的招牌明星,其手指被割,而且人也下落不明,到底是谁害了倪雪?艺星公司想到了自己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飞梦公司。这个城市娱乐行业的大小老板都很清楚,飞梦公司老板刘飞梦身上笼罩着某种神秘色彩,传闻中此人有着黑社会背景。本市那个“神鹰007”的私家侦探组织,也是由他所操纵。没了倪雪,就等于断了艺星公司的财路。当然,艺星公司不敢完全肯定是刘飞梦害了倪雪。
步步玄机(6)
真相
何土贵回到惠民医院大楼,电梯已卡在第五层。他一口气跑到五楼,看见仍处在昏迷中的何土香已被拖了出来,有人正在打电话报警。何土贵扒开人群,背起妹妹直奔七楼,找到王从医,然后“扑嗵”一声跪下,满脸悲凄,气喘吁吁:“王大夫,救救我的妹妹,纱布包的那根手指,就是她的……”
何土贵老家在偏僻农村,妹妹何土香为孩子看病回家后,服了几个疗程的药见效很快,但药剂是医院配制的,当地没有销售,她只得赶到城里找院方购买。她昨天坐夜班车来到这座城市时刚天亮,打何土贵手机关机,便七弯八拐地找到他的住处。刚上楼,正欲敲门时,楼道洞口突然蹿出一个男子,问她找谁。何土香以为那男子是哥哥的邻居,如实相告。不料,那男子一拳将她打昏,拉下楼后上了一辆车。直到兄妹相见,被人割断一根手指,何土香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再说倪雪。昨晚演出结束,刘飞梦请一个内线出面,邀请倪雪到金威大酒店吃夜宵。如果倪雪在飞梦,那5000万不就是铁板一块钉在了飞梦吗?刘飞梦越想越气,几杯洋酒下肚,就直奔主题,称飞梦公司愿意花高于艺星公司两倍的价钱和她签约。可倪雪说,她对艺星公司感情很深,从没想过要离开。
看到倪雪十指纤纤地端着杯盏,刘飞梦恼怒不堪,呸,不就是几分舞姿吗,有什么高贵的?吃完夜宵,刘飞梦愤愤而散。
倪雪驾车回公寓路途,遭遇一伙歹徒打劫。歹徒把车开到僻静的巷子。倪雪一脸愤怒:“我是倪雪,你们敢打劫我?”可歹徒嬉皮笑脸:“什么倪雪,我看过她的舞蹈,不像你这副臭模样。恐怕你是个山寨版的!”说着,一把扯下她身上的坤包。看她手指上戴着一枚闪着蓝光的宝石钻戒,歹徒想占为己有,可倪雪拼命护着。另一歹徒拔出匕首,割断了那根指头。
倪雪被“神鹰007”孙久雄一伙所害。他们割断手指后,听老大吩咐,装在塑料瓶里用特制的药水泡着。最后,还把那个瓶子和一颗定时炸弹一起装进黑箱子,准备送到艺星公司老板手上,胁迫他们主动放弃港方公司的那笔业务。殊不知,孙久雄因疲惫呼呼大睡时,被匆匆忙忙想抱命离开他的阿芳提错了箱子。
民警找到倪雪时,她正躺在一家社区医院,是几位晨练的好心人发现后送她去的。大家正在为那根手指被车辗得稀乱而惋惜时,惠民医院给警方通话了,问他们找到倪雪没有,不然,那根手将无法进行再植了。原来,王从医得知那根指头的来历后,就隐隐感到,歹徒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要去那根手指,便用一根模具手指替代了,不过,那枚蓝宝石钻戒却是倪雪的。
倪雪被送到惠民医院抢救,并成功地接植了手指。手术结束,王从医万分感慨:“像倪雪这样,手指离开人体近10小时能成功接植,这在医学史上简直是个奇迹。”
为给妹妹交手术费,何土贵回到出租屋,准备洗把脸后去找老乡借钱,推门就看到,敞着胸襟的阿芳正在给那娃儿喂奶。何土贵顿生奇怪,一个没生育的女子哪来奶水?他的眼睛一时都看傻了。
阿芳自觉暴露真相,只好向何土贵道出了另一份隐情。
事情是这样的:阿芳和孙久雄同居后,曾替他坠过二次胎。当她第三次去医院做人流时,大夫沉痛地告诉她:“如果这次坠了,恐怕一辈子就不会再有生育能力了。”她感到害怕,决定怀上腹中的孩子。几个月过去,趁孙久雄外出跑生意时,阿芳假称生病回老家休息,偷偷生下了孩子。孙久雄得知后,暴跳如雷,把她们母子从老家接回城里,责令她将孩子丢在街头。并且威胁她,如果不抛弃那个孩子,她将得不到一分钱,还要破她的相,让她一辈子没好日子过。
阿芳抱着孩子在街头兜了一整天,仍舍不得弃下亲生骨肉。迫于无奈,趁天黑,她把孩子丢在街头垃圾桶旁。见何土贵抱走孩子,她尾随其后,一直跟着,摸清了何土贵的住处。
何土贵像听天书,看着阿芳,目瞪口呆。
阿芳脸一红,读懂了他眼中的迷惑。“你抱回了这个孩子,就表明,我们母子俩和你有缘分了。土贵哥,你能原谅我吗?”阿芳泪水迷蒙,幽幽地说。
何土贵尴尬地捏了捏手,“只怕那个姓孙的找上门来。因为倪雪的那根手指,孙久雄一伙也割断了我妹的一根手指,正住在医院里,我还得去找老乡借钱交纳手术费呢。”
阿芳扬了扬眉头,走上前,依偎在何土贵胸前,“我在电视上看到新闻了,孙久雄拒捕时已被警方击毙。”接着,阿芳又指了指沙发上的坤包,“包里有几万块现金,你要多少,自个儿拿吧!”
何土贵摸了一把阿芳的脸,用纸巾为她擦干泪水,想说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步佳师大毕业后,自愿到大容山区支教。步佳的父母闻听此言大吃一惊,女儿喜欢户外运动不假,但要在偏僻的山区工作生活,可不是闹着玩的。步佳笑着安慰父母说:“我要是想家了,就给你们打电话。”
到了大容山的铜鼓堡教学点,步佳才知道这里的条件比自己想象的要恶劣得多。铜鼓堡在深山里,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外界,从教学点走到镇上要花七个多钟头。
点长一路护送步佳到教学点,步佳放下背包,拿出手机想给父母打个电话报平安,这才发现,手机一点信号也没有!步佳问点长这里哪有电话,点长摇了摇头,别说电话了,这里连电都没有!在步佳来之前,教学点只有点长一个人。点长五十开外,腿有毛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可点长什么都会,他一个人负责教所有的课程。
步佳来这里支教,点长非常高兴,他把最好的房子腾出来给步佳住。步佳不会做饭,就在点长家里吃。点长家就在教学点旁边,他老伴平时卖点日用品补贴家用,儿子武德负责到镇上进货。
山里天黑得快,吃过晚饭,步佳刚走到宿舍门口,就听见有人喊“步老师”。步佳一回头,一个黑影跑了过来,再仔细一看,是武德,怀里抱着一个塑料盆。武德对步佳说:“这盆里装的是松明,照明用的。山里穷,大家都用这个。”说着用火柴点燃一根松明插到墙缝里。果然,周围一下子亮了不少。武德接着说:“今晚你先将就一下,明天我到镇上给你买些蜡烛。”
步佳问:“镇上能寄信吗?”武德说:“当然可以,镇上有邮政所。”步佳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明天你帮我带一封信!”
“我一般夜里四点多钟就出发。你把信写好后放在窗台上,到时我自会来拿。对了,记得在信上放一块石头,山里风大,别把信吹跑了。”
武德把那盆松明倒在地上,冲步佳扬了扬手中的塑料盆:“如果要起夜,就用这个盆,千万别出去,山里野兽多。”
武德走后,步佳把门锁好,坐在桌子旁给父母写信。写好了信,她把信装进信封,写好地址,贴上邮票,这才把信放到窗台上,又找来一块石头压住了。
午夜时分,步佳被什么声音吵醒了。仔细一听,原来有人在拨门闩!“是谁?”步佳喊了一声。门外立刻没了声音,步佳大着胆子下床跑到窗前,借着月光一看:有个人正越跑越远,看背影,很像武德……
第二天,步佳把这件事对点长说了。点长听后,吃了一惊:“会有这事?步老师,你安心教学,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晚上十点多,武德从镇上回来,他给步佳买了一箱蜡烛。步佳给他钱,他不要。步佳说:“你不收钱,我就不要蜡烛。”武德只好不情愿地把钱接了。
有了蜡烛,步佳就能在晚上备课了。没多久,门外又有动静,步佳走到窗前一看,两个人正抱在一起,其中一个好像是点长。步佳开门出来问:“点长,您这是干吗呀?”点长一愣,说:“我给你找了个‘卫士’。”
深山支教的女大学生(2)
步佳定睛一看,原来点长抱着的是个假人:一个橄榄状的大猪笼套着一件汗衫,汗衫两个长袖用竹棒撑开,上面戴一顶帽子。猪笼底下是一根削尖的木棍,点长正用力把木棍插到步佳宿舍门前的地里。
自从有了“卫士”后,夜里再也没人来拨门闩了。不过这“卫士”有碍观瞻,所以天亮后,点长把它放进杂物室里,天黑再拿出来。假人穿的衣服是武德的,散发着浓烈的汗臭……
步佳来到铜鼓堡以后,工作很努力。点长很高兴,让老伴把步佳的伙食弄得好一些,要顿顿都有肉。步佳觉得山里的猪肉比城里的要好吃,因此吃得也多,工作也更加卖力了。
半个月后,步佳收到了父母的回信。此后,步佳每个月给父母写两封信。步佳把信交给武德带到镇上。因有求于他,步佳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见面或吃饭时还是跟他聊几句。
步佳发现,武德平时爱往林子里钻,采点山货,有时还拿上猎枪。步佳说:“野生动物是受保护的,现在国家不准打猎了,你知道吗?”武德说:“我打野猪。”步佳说:“野猪就能打了?那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武德反驳她:“野猪经常出来糟蹋庄稼。以前这里有豹子,野猪不敢这么放肆;现在没了天敌,野猪泛滥成灾,只有打!”
步佳说:“不行,我坚决反对你捕杀野生动物!请你立即停止犯罪行为,不然我就去报案!”武德说:“你少给我唱高调,我不打野猪,你哪来肉吃!”
步佳大吃一惊,原来天天在点长家吃的都是野猪肉,怪不得这么香!步佳冷冷地说:“我从现在起吃素!”
此后,点长家再也没有吃肉,武德也不打猎了,因为他的猎枪丢了。
到了冬天,山里风很大。这天晚上,步佳正要起夜,突然听到又有人在气喘吁吁地拨门闩。“谁!”她大喊了一声。门外那人并不理会,继续哼哼唧唧地拨着。很快,那两扇木门就被拱开了。步佳吓得瑟瑟发抖。她摁亮手电一看,天哪,那哪里是人,而是一头壮实凶悍的野猪!
原来,外面太冷,野猪就想破门而入,进来取暖!
就在步佳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人跑了进来,用竹竿把野猪赶了出去。正是武德。
武德冷冷地说:“这就是你保护的野猪!”说着往外走,步佳说:“你别走,我害怕……”
武德出去把那个被风吹得老远的假人捡回来:“我把它横在门框这儿,野猪就不敢过来了。假人身上的衣服有汗味,野猪的嗅觉很灵敏,闻到汗味,知道有人,就不敢近前了。今晚你之所以受到野猪的攻击,是因为假人被风刮跑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为了避免再次遭到野猪的袭击,天亮后,步佳在门上钉了一排钉子,又向武德多要几件破旧汗衫。此后每天晚上睡觉前,就把汗衫挂到钉子上,果然平安无事。可临近寒假时,却出了一件大事。
深山支教的女大学生(3)
步佳屈指算了算,离上次发信已过了二十天,怎么还没收到父母的信,难道说家里出了事?武德看出步佳的心思,就说:“我明天到镇上去看看。”步佳说:“可明天不是赶集的日子。”武德说:“不要紧,我顺便买些年货回来。”
第二天,吃过晚饭,步佳待在点长家,等武德回来。
夜里一点,步佳听到门外有动静,就摁亮手电出来看。门前倒着一个人,仔细一照,竟是武德!步佳忙跟点长一起把武德抬进屋一看,吓得“啊”了一声:武德的一只脚没了!点长夫妇一下子哭了起来,边哭边包扎。
武德艰难地从怀里摸出一封染满鲜血的信,颤抖着递给步佳:“信……来了……”
原来,天快黑时,武德在密林里遭到了野猪的袭击。此前,武德每次下山都带猎枪防身,猎枪丢了之后,他就只好带把钩刀充当武器。
是马背上的年货香味把野猪吸引了过来,而且越跟越多。跑在最前头的公野猪龇着獠牙,凌空一跃,犹如一颗两百多斤重的肉弹朝武德砸来,武德挥刀一砍,砍掉它的半截鼻子!另一头野猪狠命一跳,在武德肩上连衣带肉咬下一块。武德痛得几乎昏过去,但他很快站稳,因为他看到那封寄给步佳的信从衣袋里掉了下来。他正要俯身去拾,那头被削掉半截鼻子的公野猪叼起信就跑,武德就跟在后面追。
追了一阵,公野猪猛地调头,把信吐掉,张开血盆大口朝武德蹿来,武德来不及躲避,被它一口咬住左脚。武德感到一阵剧痛,昏了过去……
他醒过来时,野猪已经走了,马被野猪咬死了,年货被洗劫一空。那封信还在旁边。他把信捡过来,揣到衣袋里,再扯根野藤扎住断脚止血,爬了回来。
因失血过多,下半夜,武德闭上了眼睛。步佳悲痛欲绝:“武德,是我害了你呀!”
她踉踉跄跄跑回宿舍,从床下翻出那杆猎枪,清冷的月光下,步佳早已泪流满面。
一年夏天,本地来了一位新县官,他到任三天,就听到许多关于徐苟三的事情,心里便想见见他,看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想见就得请,可徐苟三没一官半职,不够请,县官就派人去抓。这天,徐苟三被带到庭上,县官按了按大印说:“徐苟三,听说你很会调弄人,今天本老爷愿受你调弄一回,怎样?”徐苟三一听,心中暗暗高兴,正好戏弄一下这糊涂官,便说:“新老爷,本人向来不会调弄什么人,只因我家床头有一个调弄鬼,每天夜晚睡在床上,它便向我来报梦,告讯我人世间有哪些人贪得无厌,必须想法叫他舍财而我免灾。”县官一听,觉得这些事蛮有趣,便忘了一切,说:“这么说,你家有件宝贝。”徐苟三笑着答:“新老爷,那东西不是什么宝贝,因为他不给我白银黄金,只帮我分忧解愁,比方新老爷的案子一时断不清,就可以把它放在床头。他定会向我报梦的。”县官一时听入迷,心想包青天断案如神,只不过是他有过阴床、还阳枕、缠魂带,如果我有了这东西不也就断案如神了吗?想到这些,县官心痒了,便走下来对徐苟三说:“把你的这件东西卖给我吧,我给十五两银子,怎样?”“那东西是万金不卖的,如果新老爷有案难断,借来用用,是可以的。”县官听了,只要那东西一进衙门便是我的了,他想到这里,不觉笑了起来。说:“那我现在就借来用用。”徐苟三说:“不过,我那东西身子大,需要许多人抬。再说,新老爷的门恐怕太小了。”县官说:“人我有的是,门小了可以拆。”说完安排了拆门的丁役和去抬调弄鬼的丁役,然后坐了轿子和徐苟三启程了。
三伏天气,炎热难当。县官和徐苟三每人坐着一乘轿,由几十人围着,沿徐苟三所指的方向走去。公差们个个满肚怨言,却一声也不敢响,只盼太阳早点落土。快黑的时候,时候,徐苟三叫县官在野外的一个没人住的破窝棚旁停下了。县官下轿四周一看,觉得有点不对,便问:“这就是你家?”徐苟三点了点头。县官走到棚边,朝里一看,什么也没有,便问:“调弄鬼呢?”这时,徐苟三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说:“新老爷,我本是靠调弄人过日子的,我就是调弄鬼,再说,我见新老爷背向万岁,脚踏国宝,无事捉拿人,很是无聊,所以引你出来玩玩散散心。”县官一听,才知道上了他的当,正要发作,但他想起了和徐苟三在公堂上说的话,感到留在城里的公差们正在拆自己的衙门,倒恨了自己起来,急令人抬着自己火速回城。
祁艳红是老屠夫祁麻子的独生女儿,她爹上了年纪后,杀猪就越来越杀不动了。有一回祁麻子在“烂屁股”家杀年猪,差点被他家的大肥猪一脚踢进装满开水的圆木桶里。因此他经常唉声叹气,祁艳红看她爹心事重重的,十八岁那年重阳节吃晚饭的时候就问:“爹,你好像有心事似的,能说给女儿听吗?”他放下饭碗,看着女儿说:“孩子,你若是个男的就好了。”祁艳红不乐意了,说:“爹,我尽管不是男的,但你放心,男人能干的活我照样能干。爹,你说什么事吧。”
祁麻子一脸严肃地站起来,走到厢房里,取出一把杀猪刀来,平端在女儿面前,说:“爹老了,你敢接吗?”她略一思忖,便果断地攥紧刀柄,然后在空中做了个捅进猪喉咙的姿势,说:“不就是杀猪吗?有什么不敢的。”就从这天起,祁艳红当起了女屠夫。
祁艳红立志当屠夫,遭到了母亲的强烈反对。她从娘家走亲戚回来后,知道了祁艳红的决定,便跟丈夫吵了起来:“都是你这老家伙唆使的,一个女儿家,经常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像什么话,你想过没有,她现在还未找婆家,以后哪个敢要她?”祁麻子觉得冤屈,说:“是她自己要求当我的接班人的,不信你去问她。”
他老婆于是马上跑到女儿房里,对正趴在地上做俯卧撑练臂力的女儿说:“快起来,快起来,你看你在干什么,难看死了。我问你,当屠夫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了你老子的唆使?”祁艳红平静地说:“是我自己的主意,女的当屠夫,正大光明的事情,有什么不妥吗?”她妈气得嘴都歪了,说:“人家的闺女都秀秀气气的,飞针走线,纳鞋缝衣,人见人爱,我的姑娘却磨刀霍霍向猪羊,想起来就滑稽。我告诉你,男的当屠夫,是个正经事儿,但女的当屠夫,就是神经不正常,你马上给我死了这条心。”
祁艳红非常倔,说:“妈妈,天下的事儿,都是从不正常开始的,人们习惯了,就正常了。我就要做这十里八乡第一个女屠夫。”她妈拿她没办法了,把脚一跺,吼道:“你倔,你犟,今后没有男的娶你,你莫怪我。”她笑嘻嘻地说:“不敢娶我才好呢,我一个人正可以过神仙日子呢。”
祁艳红先给她的老父亲当了一段时间的帮手,才正式操刀亮相。她杀的第一头猪是刘癞子家的大黑猪,这头大黑猪毛发全是黑的,有三百多斤重,叫声沉闷如雷,挺骇人的。祁麻子对女儿说:“你今天把这头猪杀倒了,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祁艳红点了点头。祁麻子将大黑猪赶了出来,待猪快走到案板前时,祁麻子一手猛地攥住猪尾巴,另一手把一双后脚一箍,大黑猪就斜倒在地上了。按照分工,祁艳红应该口衔杀猪刀,双手迅速提起大黑猪的两只耳朵,然后跟他父亲同时用力将它提起撂放到案板上,并且在它还来不及在案板上做出任何反抗动作前,就一刀捅进它的喉咙。
杀猪的女人(2)
可祁艳红心里有点儿犯怵,在把猪撂上案板的同时,她的刀却从嘴里掉了下来,半天都没把刀捡起来,旁边围观看热闹的人都发出了嘻笑声。祁麻子只好放开猪,冲着祁艳红发了大火,说:“又不是杀人,你怕什么!”祁艳红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村里人都在摇头和嘲笑她,就在心里就下了狠劲,当大黑猪再次被撂上案板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衔在嘴里的刀一下捅进了猪的喉咙,由于用力太猛,刀柄都进了喉咙了。围观的人大惊失色,平静下来后有的翘起大拇指说她厉害、了不起,有的悄声议论道:“祁麻子这闺女心狠呢,人家的闺女杀鸡都不敢,可她杀猪就像杀仇人似的,看起来就怕。”
打这以后,老屠夫祁麻子就再也不出来杀猪了。每天背着杀猪的工具箱在田间小路上行走的人变成了他的闺女祁艳红,祁艳红越杀越麻利,一头猪从刀子进去到剖开剁好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很多人拿她跟她父亲比,觉得她杀猪杀得更好,特别是她不像她父亲,请来要烟酒招待,因此特别合算,所以她杀猪的生意非常好。
但有一样东西非但不好,反而糟透了,那就是她的婚姻问题,村里跟她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小孩都好几岁了,可她嫁人的八字都还没一撇。附近的人都知道她是杀猪的,怕她,没有一户人家向她父母提亲,远处的倒也有人上过她家的门,但一听她是屠夫,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了。祁艳红想不到男的都这么小气,因此她根本无所谓,倒是把她的父母给急坏了,一天到晚长吁短叹。
就在这时候,村东头王大炮家的儿子王小忠从中师毕业了,分回了本村小学教书。王小忠长得眉清目秀,讲话轻言细语,像个女孩,他到村小报到的第一天,祁艳红在学校附近一户人家杀猪,他听说祁艳红当了屠夫,觉得挺新鲜,就跑去看热闹。王小忠向她打了声招呼,她应声望过去,王小忠一脸稚气的模样一下子像烙饼一样烙在了她的心里,从当天晚上开始,祁艳红就吃饭不香睡觉不甜了。
父母问她怎么人像掉了魂似的,她没有瞒父母,直话直说:“我喜欢上了村小的王小忠老师。”父母见女儿终于晓得对男人动心思了,又高兴又酸楚,高兴的是女儿还晓得嫁人,酸楚的是王小忠跟女儿根本不是一对人,人家是吃皇粮的,又比她小三岁。可祁艳红不管,她说非王小忠不嫁。父母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上门去王家说合,可王大炮夫妻根本不让他们把话说完,就谎说已经答应了别的人家。他们前脚刚跨出门槛,王大炮夫妻就在后面说:“他女儿那凶样,白送给我家小忠我们都不要!”祁麻子夫妻听到了这句话,被气了个半死。
回到家里,祁麻子夫妻实话告诉了祁艳红,并劝她不当屠夫了,祁艳红委屈得掉了眼泪,但她说宁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改做别的。父母见她铁了心,也就只好由着她了。从此她就一心杀猪。
杀猪的女人(3)
这期间王家请了几个人给儿子提亲,可人家的闺女都觉得王小忠太女人气,不像个男人,没哪个点头。王小忠的婚事也就搁下来了。
王小忠并不知道这一切,他一有空就跑去看祁艳红杀猪。祁艳红对他很冷漠,但他却觉得一脸冷傲的祁艳红有一种魔力,让自己好想靠近她!后来发展到梦里,都是他跟在祁艳红身后去看她杀猪。他不好意思直接向祁艳红表达感情,就向父母说了自己的意思。父母受了好多次打击,态度变化了,不反对他的意见,但因为先前拒绝过祁麻子夫妻,说这事我们大人就算同意了,你如果不怕她,那就自己直接对她说。
王小忠怕祁艳红当面拒绝,没有勇气对她说,他想了个主意,逼父母帮他说。第二天中午他又去看祁艳红杀猪时,告诉她:“我父母让我带信给你,明天早晨请你去帮我家把那头大肥猪杀了。”祁艳红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赶到王大炮家时,王大炮两口子还没起床,她敲开门,讲明来意,王大炮被搞糊涂了,说:“我家三头猪都还只有几十斤重,还不到该杀的时候啊,是不是你听错了?”
祁艳红说我听得清清楚楚的,是不是你们变卦了,让我白走了一趟,王大炮只好把她带到猪圈里去看,果然猪圈里只有三头小猪。祁艳红火了,说:“我要找你儿子去,我倒要问他为什么把我骗进你家的门来。”这话提醒了王大炮的老婆,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说:“我儿子不是骗你进我家的门,而是要娶你进我家的门。他胆小,肯定是不敢跟你说,就出了个馊主意逼我们说。”
祁艳红一听,马上喜晕了,她谢过了王大炮夫妻后,便往村小跑去。王小忠正走出房门准备去上课,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跑上去就把他推进了屋,然后把门关了,靠在门背上气喘吁吁地问他:“你今后一天到晚跟一个杀猪的在一起,就不怕吗?”王小忠好甜蜜地笑着说:“我又不像别的男的,不是爱打牌就是爱赌博,我一天到晚干的都是正事,怕老婆干什么。”听了这句话,祁艳红一下把他抱了起来,然后在他的脸上亲起来,边亲边说:“真乖,我的心肝宝贝!”
谁都知道,马大虎虽然五大三粗,却有一手百步穿杨的绝技。
名声传出去,事就找上来。这天,有个叫藤野的日本军官,突然带着一队士兵找到马大虎:“听说你是这一带的神枪手,我们大日本军队也有这样一位高手。我想请你代表中国人和日本军人切磋切磋枪法,有兴趣吗?”
马大虎心里明白,藤野说的切磋,其实就是比赛,既然是比赛,那就只许日本人赢。马大虎向来争强好胜,可不想去做日本人的陪衬,于是他赔笑说:“藤野长官,其实我是徒有虚名……”
藤野立刻打断他的话:“为了中日两国人民的友谊,我想,你一定会参加的!”看那些日本兵端着枪等他答应,马大虎只得说:“具体怎么切磋法?”藤野冷冷一笑,说:“既然是高手,那就刺激点。就比一场‘顶上数钱’吧。你回去准备一下,三天后我来找你。”
一听到“顶上数钱”四个字,旁边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所谓“顶上数钱”,其实是一个比试枪法的法子:让一人站立,头顶放一摞大洋。另一人拿枪在几十米外瞄准大洋进行射击,要求一枪只能打掉一块大洋,直到最后一颗子弹打掉挨着头皮的最后一块大洋。这可是一种随时都可能出人命的比法。
日本人一走,马大虎就找来搭档柱子。柱子说:“大哥,这可是跟日本人比,多少双乡亲的眼睛盯着咱呢,咱可不能输。”马大虎点点头:“是啊,输不起又赢不得—柱子你放心,大哥心里有数。”
三天后,藤野如约而来。靶场周围人头攒动,几十个日本士兵荷枪实弹,拦着涌动的人潮。藤野戴着白手套,面无表情地坐在看台高处,旁边是他邀请前来观看的几个大鼻子外国人,还有两个报社记者。阵势摆得这么大,藤野这次志在必得,他要通过比赛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大和民族是多么优秀。
比赛前,中日双方裁判分别宣读比赛规则:“每人十发子弹,半个时辰之内,时间最快、打中大洋最多者获胜。愿比服输,听天由命。”
马大虎穿着大褂,表情凝重地走进靶场。和他对阵的是日本军人井田,井田目光凌厉,眼里含着杀气。作为两人的搭档,柱子和另外一个日本人已经站上靶场,他们的头顶上,各自叠放着十块大洋。
比赛正式开始。井田成竹在胸,果断举枪,瞄准,扣动扳机,只听一声枪响,搭档头顶最上面一块大洋被子弹击中,四散崩裂。看来,这个日本军人枪法不含糊。周围的民众不禁为马大虎捏了把冷汗。马大虎心事重重,手里的枪举起又放下,几分钟没开一枪。突然,他听到一阵小孩“哇哇”的哭声。马大虎定睛一看,原来有个小孩想挤进来看比赛,结果被日本士兵一枪托打得头破血流。周围民众个个面带怒色,却敢怒不敢言。
马大虎冷笑一声,咬着牙暗说:奶奶的小日本,老子今天豁出去了!只见他手起枪响,连开五枪,五块大洋转眼被依次击飞!
“哇!”人群里响起欢呼。看台上藤野皱着眉头紧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井田显然被马大虎刚才的出招给震住了,他接着也打完四枪,跟马大虎追成了平手。
随着大洋的减少,每次开枪的危险都在成倍增加,马大虎必须要心无旁骛。稍有疏忽,都有可能让柱子的脑袋开花、性命不保。
马大虎又打出三枪,三枪全中!只剩最后两枪了,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井田不甘示弱,也连开三枪,没想到出现了失误,竟然有一枪打空了!藤野一下子从看台上站了起来,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他无法原谅手下的任何失误!
眼看半个时辰快到了,藤野突然走下看台,跟裁判要了暂停。然后快步走到井田跟前,叽里呱啦不知在说什么。
过了会儿,裁判突然宣布:“鉴于比赛过程过于紧张,日方决定换一名搭档与井田配合完成比赛。为公平起见,中方选手的搭档柱子也予以替换。”
“什么?!”马大虎一下子站了起来,冲到藤野跟前:“藤野长官,我们不需要换人,你们不能换我的搭档!”藤野冷眼看着马大虎,压低声音说:“我们大和民族做事最讲公平,这么做也是为你考虑,你不要不识抬举!”说着,他身后的士兵已经把枪口对准了马大虎。
藤野盯着马大虎,冷笑一声说:“你放心,你的新搭档一定会比柱子更出色。”
比赛重新开始。裁判带着两名新搭档来到指定位置。马大虎的新搭档刚被领上场,人群立刻躁动了起来。马大虎定睛一看,举着枪的胳膊也软软耷拉了下来,一下瘫坐在地上。他眼里冒着火,有气无力地喊道:“这帮畜生,他们怎么……把我娘给绑来了……”大家都知道,马大虎和他的瞎眼老娘感情最深。这小日本,真是不择手段!
马大虎挣扎着站了起来,拖着脚步再次走进靶场。他含着眼泪,看着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瞎眼老娘,只觉得手中拿了几十年的枪,此刻突然变成千斤重……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井田先发制人,又打中一枪,但马大虎手中的枪再也举不起来了,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这时,马大虎的老娘带着哭腔朝马大虎喊道:“儿啊,让娘再摸摸你的脸!”看台上,藤野的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他对手下吩咐了几句,手下宣布道:“藤野长官念你们母子情深,同意让马大虎的娘再摸摸儿子的脸!”
日本兵押起马大虎,走到他瞎眼老娘跟前。老娘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面孔。民众见状,无一不动容抹泪。老娘捧着马大虎的头,又和儿子说了几句悄悄话。
马大虎带着悲壮的表情回到原地。这时,他还有两发子弹,井田只剩最后一发子弹。整个靶场静悄悄的,民众都屏住了呼吸,连藤野也站了起来,一只手紧紧地按在腰间的枪匣子上。
倒计时开始,随着裁判催促的命令,“啪,啪!”马大虎和井田同时出枪。井田最后一枪命中,马大虎则是两发全中!
听着人群的欢呼,藤野一下瘫坐在看台上,发抖的手按着额头。马大虎虽然打完了十枪,可他静静地站在靶场上,呆若木鸡。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民众都在等待裁判宣布最后的结果。然而,藤野却从看台上冲了下来,日本兵的枪口对准了欢呼的人群,大家这才明白,这场胜利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场上顿时鸦雀无声,马大虎忽然大叫一声:“妈呀!”然后就晃晃悠悠昏了过去。过了片刻,裁判也宣布道:“时辰到!”在大家的注视下,只见马大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拉起井田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道:“井田,我愿赌服输,你赢了!”
一
姥姥九十大寿,全家男女老幼三十七口齐聚一堂。二舅家宽敞的农家大院里,用篷布高高地架了个长九米宽六米的大棚,用来摆庆寿宴。军表哥的房间窗户里传出来今年最红的歌声,一个黑松露般甜美的声音轻唱“打开心灵,剥去春的羞涩,舞步飞旋踏破冬的沉默”,另一个水晶般纯净澄澈的声音唱着“融融的暖意,带着深情的问候……”,倏而合唱“你用温暖的目光迎接我迎接我……”,是王菲和那英的《相约九八》,春晚一唱便红遍全国。二人的歌声像晨风中扇动着透明翅膀的蜻蜓,翩然翻飞高低追逐,轻盈美丽满载憧憬,婉转悠然越过墙头去。胶东的天气,春末夏初最宜人,东山墙上一架白蔷薇,正绽开白色的花,郁郁葱葱佳气浮动,花香馥郁阵阵袭人。
姥姥生于清朝光绪末年,先后嫁过三个男人,育有六个子女,姥姥十七岁上为第一个男人生了个儿子。第一个男人祖上是广州人,因染上了天花不治而亡。这个大儿子名唤阿宏,因为姥姥改嫁不与姥姥来往。姥姥为第二个男人也生了个儿子,儿子长到两岁的时候,那男人也生病早走了。这第二个儿子因为年幼,便随着姥姥嫁了第三个男人。这第三个男人也就是我姥爷,他在与我姥姥生育了两男两女后,在他们的小女儿也就是我母亲六岁上,因为染上了急症救治不及而亡。后来,姥姥一人抚育五个子女长大成人。
在那贫瘠的岁月里,裹着小脚一字不识的姥姥是怎样将众多孩子养育成人的?这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我虽然好奇,但大人们却讳莫如深,我问过多人不得而知。大人们或严肃莫测或厉言阻止,这令我好奇的心,一直被高高地吊着,荡悠悠地空悬着。
人生到了姥姥这般年纪,因为经历过世间太多的风浪险滩,修炼得豁达聪睿。姥姥的眸子漆黑晶亮,眼睛里总是汪着一层水似的透亮。姥姥看人的时候非常专注,那漆黑晶亮的眸子能看到人的心里去,面对姥姥的眼睛,我心底常常会不由自主地自我省视,甚至于检讨,但姥姥却从来不说让人为难的话。随着年岁的增长,姥姥身上的皮肤变得薄脆,呈一种琥珀色的透明状,青色的血管凸显出来,但姥姥脸上的肌肤却随着年岁的增长渐渐呈现出婴孩般的娇嫩来,所以姥姥看起来鹤发童颜,双眸如星,精神矍铄。
像以往见到姥姥一样,我跳上姥姥的大炕,腻在姥姥的胳臂上,贪婪地闻姥姥身上散发出的青檀古木一样的体香,小时候我和妹妹便是这样纠缠着姥姥给我们讲故事的。姥姥抚着我的背,问:
“你最近写了什么故事?”
“姥姥,我最近发表了两个故事。”
“那么,你成了作家先生——”姥姥称呼有学问的人是用先生称呼的,我从姥姥身上探起身来不满地说:“不许叫我先生,姥姥!”我想起姥姥给我讲的故事里,有一个讽刺无知无识的人冒充有学问的先生,故事里面有一句顺口溜儿,碰上谁显摆自己知识多的时候,时常被我们姐妹用来取笑。那个顺口溜儿是“先生儿先生儿,爱吃小煎饼儿,拉屎拉一小天井儿”。我可不想因为显摆而被编排得那样不堪。姥姥想必猜到了我的心思,呵呵笑起来。
姥姥看着满堂儿孙,脸上笑笑的,眼里却渐渐蓄满了泪,姥姥抬眼看向窗外辽远的蓝天,仿佛在遥望一个人。我猜姥姥是因为还缺了她的大儿子阿宏。
我凑到姥姥耳边低声说:“姥姥,把阿宏叫来吧?”
姥姥摆摆手,抹了把脸,如释重负般长叹一声:“唉,现在看着你们啊,我年轻时候吃得苦,我觉得,我那些苦,没白吃。”
我知道姥姥这是看到我们这些小辈们,高兴又自豪的眼泪。姥姥的悲伤早就透支在了过去。见姥姥高兴,我趁机又问:“姥姥,你说说年轻的时候是怎么养活这一大家子的呗?”
大人们瞬间安静下来,母亲拿眼神犀利地剜了我一下,起身去厨房帮忙去了。我知道我又问错话了。
姥姥却没怪我。
“唉,其实啊,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姥姥拍拍我的手背,沉默下来,陷入对往事的回忆。姥姥真的要告诉我们那些大人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做记者的表哥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录音笔,妹妹从外间走到姥姥身前坐下,胶东大炕上呼啦啦坐满了和我一样好奇的小辈们,炕旮旯里也站满了人。姥姥接着说:“从前啊,我以为女人是一定要靠男人才能活着。所以啊,我年轻时找了三个男人,可老天爷为让我明白:女人,要靠自己,不要幻想着靠男人,就先后都让他们病死了。我才明白,男人,不是神。自己才是自己的神,我得靠我自己个儿。”
我虽不明所以,但看姥姥的神情渐渐沉静肃穆,便忍不住点了点头。我最感兴趣的不在这里,心里迫切地希望姥姥快讲下去。我想知道在那个民生凋敝战荒不断的乱世里,姥姥一个不识字裹小脚的农家女子如何安身立命,独自养育五个子女的。姥姥看着我们,目光里是历尽沧桑后的平静与豁达。在姥姥的讲述里,一个裹着小脚的农妇,从烟尘弥漫的过往中走出来。
二
民国三十二年(即公元1944年),姥姥的第三任丈夫走的时候,刚麦收完。安葬好男人,姥姥不想坐在家里哭,就带着十一岁的老二到麦地里拾麦穗兼着挖野菜,老大因为身体弱,为让他断文识字一直供他上着村里的私塾,老三和小姐儿俩留在家里看家。
日头可真毒,烤得麦茬又黄又干,要起火的样子。空空的麦地里常会刮起一股股龙卷风,旋转卷裹起黄土、焦干的麦叶和一切地面上可掳起的东西,像疾病、战乱、灾难一样打着旋儿无情地掠走能掠走的一切。
顶着毒日头走了这半天,裹着小脚的姥姥实在走不动了,找到一棵白杨树荫歇歇脚儿,二舅拿着喝干了水的空葫芦,去附近小南山找泉水。姥姥手搭凉棚看了看毒日头,估摸着时间应是到了正午。见四周无人,姥姥打算解开裹脚的布带揉揉脚,走了这一上午,姥姥的小裹脚疼痛难忍。看着二儿子跑远,姥姥扶着白杨树弯下腰来慢慢坐下,眼中蓄着的泪随着俯身,扑碌碌地滚落,砸在干燥焦黄的细土上,留下一个个疤痕一样的印迹。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拿什么填饱这几张小嘴?对未来的恐惧,让姥姥在这炎热的正午,却感觉像掉进了冬天寒冷的水底,身边的水正在迅速结成坚硬的冰,所有的神思连同身体发肤整个地陷入冰封一般的恐惧里,也许用不了多久窒息将会尾随而至。姥姥的恐惧和无助不能宣泄,无处告知。脚底的痛苦加重了姥姥心底的悲屈怨愤,蓄在心里的苦无法擦拭,无人能见的眼泪,不擦也罢。姥姥透过泪影看着自己的小脚,裹在层层棉布里,刚破土的笋尖一样小巧美丽,这双脚被闺中姐妹羡慕过,被历任丈夫喜爱过,曾为她带来多少欢悦,此刻便为她带来多少痛苦。姥姥长叹一声,如果能有一双天足该多好!以后的日子,自己就可以像男人一样上山砍柴下地种庄稼,带着孩子们进山躲避兵荒马乱。可是,如今只走了这点儿路,便疼成这样。以后要怎么样才能养大这些孩子?姥姥手上又急又恨地解着裹脚布,恍惚的眼神里全是哀愁和无助,裹脚布刚解到一半,听着二舅被野蜂蜇了一般飞窜过来,一边喊着:“娘!娘!那里泉边上有个死人!”
姥姥唬了一跳,迅速用袄袖子抹去眼泪,顾不得脚上的疼痛,赶紧打好裹脚穿好鞋,一边扶着二舅起身去看,一边思忖,自己的慌张、恐惧、无助都不能落在孩子的眼中,自己是孩子们活下去的指望啊。
泉水边的岩石上伏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蓬头垢面也辨不出男女,姥姥走近去看,那乞丐微微转动头颅,虚弱地喊了声:“大姐……”原来是个年纪相仿的女人。
姥姥喊:“恩永,去打水上来!”
那女乞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了二舅打来的水,支撑着坐了起来,姥姥从篮子里的包袱里取出半块玉米野菜饼,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好了,没事了!”姥姥长出了一口气,“恩永,咱们走。”
那乞丐却拉住姥姥的衣服后襟,说:“先别走,姐姐!”
姥姥停住脚,叹口气,说:“我们寡妇失业的,也是吃了上顿愁下顿,救不了你。你另想办法吧!姐姐!”
“姐姐,看来你也是个苦命人,我不是要你救我,我也不是乞丐。”女人伤心地哭了,又说,“我男人嫌弃我不能生养,几次三番要打死我,我是从远方的家里逃出来的。”
女人伤心的哭泣,勾起姥姥的伤心事,忍不住泪水涟涟地扶着女人在岩石上坐下,心底的苦无法言说,只能由着眼泪密密匝匝地流下来。
女人见姥姥哭得比自己还厉害,便忍住悲泣劝解说:“姐姐,你比我有福啊,你有孩子。你别哭,姐姐,女人有孩子就有盼头,男人是靠不住的。姐姐,你别哭,我有能接骨的祖传秘方,懂点儿巫术和药理。你要是肯收留我,我保证你和孩子不会饿着。如果你愿意学,我就把我所会的全教给你。”
姥姥听见女人的话,止住泪,说:“姐姐有这手艺,何愁不能活命!我家里大小五个孩子,恐怕拖累你。”
“姐姐快别这么说,你救了我的命。我在这毒日头底下爬着动弹不得的时候就立了誓,若老天爷教人来救我,我便将我所会尽数传她,好好报答她。我刚起完誓,你便来了,可见老天有灵。”
姥姥正愁没有立身之本,思量着若真学到这巫医的手艺,必不会再为生计发愁,孩子们也可以好好地养大,含泪握住女人的手,一时间思绪激动喉头哽咽,迎着女人温暖的目光,姥姥感觉封住自己的坚冰正在这目光里融化,那种窒息的寒冷正在节节败退。得到复苏的姥姥,正声说道:
“老天有灵!姐姐!我和孩子们有救了,妹子谢谢姐姐!”
乱世里,烈阳下,两个女人相互扶持着站起来。
此后,女人果然不食言,悉心传授自己所学。姥姥一心一意向女人学习巫术和药理知识。姥姥虽然不识字,但记性好,很多东西女人只需讲一遍姥姥便能记住,以至触类旁通。三年后,姥姥已将女人的知识全部学会,还在女人的指点下悟出看人的秘诀,从人说话时的眼神、手脚的小动作,便可以判断此人所言真假。
一日午后,女人和姥姥正在家用中草药制接骨的膏药。镇上的里长老德全推着独轮车闯进姥姥家的院门,进门见着姥姥躬身便拜,央求着让姥姥随他去家里一趟,说他儿子智魁翻修房子,从屋顶上摔下来,折了腿,痛得大呼小叫动弹不了,听说我姥姥会医术,赶了十几里山路来请她去救人。女人给我姥姥使了个眼色,姥姥便让老德全别着急,她去收拾下东西,便和女人去了厢房。
女人问:“如果骨头骨折错位你能判断吗?”
姥姥说:“若错位患者会疼痛难忍,骨折错位者患部还会伴有肿胀、淤血,严重的会有变形;若没错位,不动弹的话,便不会出现忍不了的疼痛。”
女人点点头,说:“嗯,平常用猪骨做练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次是真人。若情况复杂,你不能断定,就回来找我,千万不要随便施救!切记!切记!”
姥姥说好。便带了包袱,坐了老德全的手推车走了。
去到镇上老德全的家里,智魁的腿已经红肿,涨起了老高,痛得拧着眉头撕扯炕席,一张苇子席让他撕烂了多半,一张脸扭成了苦瓜,还不住声地叫唤。
姥姥心里明白,骨折无疑,但患者小腿肿胀看不出是否错位、何处错位。姥姥虚握起拳头,轻叩智魁的足跟,智魁立刻高声喊痛,豆大的汗珠子冒出来。姥姥闭上眼睛,匀净呼吸,心神合一,左手食指、中指与无名指合拢顺着智魁的小腿胫骨慢慢滑行至错位处停下,双手齐发巧力,只听智魁“啊呀”一声,便不再叫唤。姥姥睁开眼看时,智魁那拧着的眉毛,扭曲的苦瓜脸,都舒展开了。
接骨很顺利,姥姥给他敷上中草药制成的膏药,又告诫老德全说,智魁需要饮食清淡以及忌口的食物,嘱他三日后再去接姥姥来换药。老德全见儿子疼痛立减,千恩万谢地付了诊治费将我姥姥送回来。
三日后换药,姥姥便让智魁拄拐下地活动。里长老德全又给了姥姥一斗麦子。以后便是七日一换药,每回送姥姥的独轮车上都有吃食儿。这样换了七次药,智魁的腿便完好如初,算算时间还未满三个月。
姥姥用接骨秘方治好了德全叔儿子智魁断腿的事情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姥姥的名声便传开了。
见姥姥天资聪慧,占卜行医之术日渐精熟,日子一久,那女子便生回乡之意。姥姥百般挽留,终是留不住。新中国成立后,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夏日清晨,院子里梧桐树上唧唧啾啾的雀鸣声吵醒了姥姥,姥姥起来到院子里,连日来的雨水将院中的梧桐树叶洗得碧绿如新,厢房灶间的门开着,姥姥走进去发现,女人正坐在灶前看着灶内跳跃的火苗出神,眼睛里似乎还汪着泪。听到姥姥走进灶间,女人急急擦掉眼中的泪,冲姥姥笑了笑。姥姥知道女人是又想家了,没说什么,只蹲下来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正要起身,女人顺手拿了身边一个矮凳递给姥姥,姥姥便坐下。女人叹了口气,说:
“姐姐,我从家出来到这里已经五年多了。”
“嗯。”姥姥看住女人的眼睛,透过女人的眼神,姥姥明白这次女人是一定要走的了。
“我昨天夜里,又梦见了我那死鬼男人,他又在哭着央求我回去。”女人腮边闪过一丝红晕,“他当初虽然打我,但那也只是喝醉了酒,他醒酒后对我也好……”
女人说起她男人来,眼中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愤懑恨意,眼底里渐渐浮现出相思中女人的娇羞来,长久的分离,让女人的天真得以修复那些从前的伤害。姥姥听女人絮絮地诉说着梦境,想着自己这里也并不是一个好归宿,树高千尺,叶落归根,人总要会到自己的故乡才安稳。
正思量着,女人读懂了姥姥眼神里已经不再阻拦的意思,轻轻说了声:“我该回去了。我下半夜醒来,已经收拾好了包袱,西街李三儿家的驴车正好因为下雨在家闲着,我已经和他说好了送我去青岛,我从青岛坐火车回去。”
一时间,姥姥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眼前的别离,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再相见的别离,想到女人的出现对自己、对孩子如同再生般的恩情,想到六年来的朝夕相处相濡以沫,忍不住泪眼婆娑。姥姥拉着女人的手,扶女人站起来到堂屋坐下,自己在女人身前轻轻跪下,女人见状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跪下,两人跪在堂屋地上抱头痛哭,哭罢,姥姥语重心长地对女人说:
“姐姐你要走,我实在是舍不得,但姐姐的心思我也明白,实在是不能阻拦姐姐。可现下正下着雨,姐姐好歹等天晴了再走!”
女人坚持说:“我原是在雨天逃出来的,现下便在雨天回去。”
话语之外似另有速速归去的隐情,姥姥见女人不说,便也不问,伸手解下颈上戴的玉锁郑重地放在女人手上,说:“姐姐,你于我和孩子们的恩情,我和孩子们永世不忘。虽说是‘大恩不言谢’,我这满心里的感谢却没有个能代为表达的物什。只这件玉锁,虽不是什么贵重物儿,但也是我小时候,父亲送给我护身的,几十年来我日夜佩戴不曾离身,现今送给姐姐护身!希望姐姐平安!”女人见姥姥话意恳切,就郑重地收下,又起身从西间屋炕席下取出一套紫檀卦器来,对姥姥说:“这个就留给妹子做个念想吧,咱们姐妹一场不容易!”
姥姥握着女人的手忍不住又落下泪来,姥姥有心想让女人留下地址,希望以后日子过好了再去登门拜谢,但女人每每三缄其口,不肯说得详细,就连自己的名姓也不肯告诉,彼此只是用姐妹相称。两人心中都知道,此一别山长水远,再相见不知道哪一天。女人擦去姥姥脸上的泪,安慰道:“我们也许还会再见的……”
三
女人带着姥姥给她的盘缠和自己所蓄,回了远方的老家。
那时候农村懂医术的凤毛麟角,一个巫医十里八乡的人来找。无论是求医问药,还是求卜问卦,姥姥都有求必应。那些贫困的人家付不起诊疗费,姥姥也不讨要,遇上殷实的人家给付得多,姥姥也不推让。随著名声日盛,渐渐地大到天旱求雨开春祈福风调雨顺,小到邻家丢了耕牛,失了猪崽儿,也要姥姥帮着占卜一下,人们信任姥姥,姥姥便很灵验。凭着女人所授,就这样躲过了战乱和战乱后的饥荒。日长一日,姥姥家的日子,便得以维系着过下去,孩子们也渐渐长大,一个个成家立业。
文革期间,姥姥因为会占卜的巫术,被扣上了“封建迷信”的帽子,那套用来占卜的紫檀卦器也被红卫兵小将摧毁。看着被那些半大的无知小子凶神恶煞般折毁踩烂的紫檀卦器,姥姥的恐惧也随着碎了一地。多亏姥姥从没治坏过人命,又有被治好的村民出来保护,才没被关押投狱,但却被反缚了双手陪“反革命分子”游了几次街。后来,被顾念着她的德全叔的儿子智魁保出,此后姥姥关门谢客,再也没有行巫医术。得了这严苛的教训,从此家人对姥姥的巫医术缄口不言,姥姥的接骨秘方也密封起来,对外说姥姥年事已高,不记得秘方了。
我才明白,大人们的苦衷。
女探险家尼古拉·维罗多是个善于对付毒蛇和猛兽的传奇人物,她常常只身闯荡丛林沼泽,赤手勇擒毒蛇。在非洲的丛林和沙漠,在美洲的亚马逊河流域,有她不少奇特的故事在流传,人们还赠给她一个雅号——蛇女。
1988年,她又来到了澳大利亚的丛林之中。
这一天,她收到了家乡的邮局转来的一封保价挂号信。发信人是阿纳姆海岸上着部落的酋长吉西,他在信中写道:“尊敬的尼古拉·维罗多先生,我们听说了你不少捕蛇的传奇故事,很是钦佩,我们这里有许多剧毒的大蝰蛇,还有许多凶残的动物,想请你来表演一番,以壮我们部落青年人的斗志。
特此寄上一张未填写日期的飞机票,我们等待着你大驾光临。” 看完信,维罗多不禁哑然失笑。她想,看来,对方已经误以为她是个男士,但是,“蛇女”怎么会变成“蛇先生”呢?她来了兴趣,带上出门的行装,准备上路。离家前,她照了一下镜子,看着镜中那位头发极短、身穿粗麻布防护服,脚登重靴的人,连她自己也要怀疑是男是女呢。如果再要算上她背包里的大砍刀、短剑、麻醉喷雾器和一枚带有锋利钩子的戒指,外人不把她当成一名杀手才怪呢。
机票是到堪培拉的,到达阿纳姆海岸,还得设法由南向北几乎横穿澳大利亚。有两种走法,一种是搭乘不定期的小飞机飞到那里,另一种是时而搭乘便车时而步行,长途跋涉到目的地。维罗多思考了一下,决定采用能增加冒险经历的后一种走法。
维罗多的冒险经历够多的了。她的嘴唇上有一道两寸长的伤疤,就像她有双重嘴唇一样——那是一条响尾蛇的杰作。当时,她准备建立一个与自然环境相仿的动物公园,当她将逮回来的蛇放生时,刚打开袋口,一条胳膊粗的响尾蛇像弹簧似的一蹦多高,獠牙深深地扎进维罗多的上嘴唇,狠狠地将毒汁注射进去。维罗多愣了一下,立即拔出尖刀,对准几乎被咬穿的上嘴唇刺去。那儿是人体的危险三角区,与大脑中枢有直接联系,疼痛是不言而喻的。毒液大部分被排除了,但维罗多仍旧跌倒下去,在医院里整整躺了几星期,才脱离危险。当然,维罗多并没杀死那条响尾蛇,相反,她只是用手背一拨,让它逃进了那个“动物公园”里去了。此外,维罗多还曾与毒蜘蛛、巨型的食肉蝙蝠有过惊险的接触。但是,动物也曾救过她的命,有一次,她在一个狼群出没的荒野里抓到一条响尾蛇,将它装在口袋里,晚上露营时放在吊床的下面。半夜时分,她被阵阵嚎叫惊醒。睁眼一看,吊床四周围满了狼。但是,这时口袋里的响尾蛇早已感知到这些饿狼的来临,它的尾巴发出恐怖的响声,那些饿狼听到了毒蛇就在附近,纷纷夹着尾巴溜走了。
维罗多为了深入了解动物,甘冒巨大的风险,现在,有了接触澳大利亚神秘动物的机会,她怎么肯轻易放弃呢?她搭上一辆便车,让司机带她到公路的尽头,扛起旅行包,徒步走进了丛林。
一天,她在营地旁发现了两条巨蜥。那条母蜥的肚子圆鼓鼓的,似乎快要生蛋了,趴在土坑里不想动弹。但是,那条雄蜥却死搅蛮缠,要把雌蜥从土坑里撵出来。于是,两条巨蜥凶狠地撕咬起来。雄蜥毕竟力大,猛地咬断雌蜥的爪子,一口吞了下去。雌蜥也光火了,一口咬住雄蜥的脑袋,将它拉了一道大口子。
维罗多只好将它们套进一个大口袋,头朝下吊在树叉上。不一会儿,巨
蜥身上的血都朝脑部流去,它们像被注射了麻醉剂一样昏昏睡着了,维罗多才悄悄解下口袋,用透明胶布粘住它们的颚,不让它们醒来张口伤人。
晚上10点时,雌巨蜥圆鼓鼓的肚子扭动起来,不一会儿,一个比鸭蛋大一点的圆东西从它身上掉了出来。原来,这是一枚巨蜥蛋。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受伤的雌巨蜥艰难地扭动着身体,在维罗多的不断按摩下,接连生下了12枚巨蜥蛋。维罗多给这条因搏斗受伤虚脱的巨蜥注射营养剂,但终于没能救活它。第二大,雌巨蜥死了,维罗多放掉了那条不知好歹的雄巨蜥,在营地附近掘了两个沙土坑,分别放进6枚巨蜥蛋,她相信,不久,会有12条小巨蜥孵化出来,重返它们的丛林乐园的。
在我看来,焰火的本质也许关乎于伟大的、蕴存在生命根部的快乐,人们长大成人的目的与那种伟大的快乐不可分割。
(1)
我读研究生的城市为方形,名方城。方城城墙城池四四方方周周正正,内中聚居着来自四方八面五湖四海的君子和小人、智者和投机分子。我读大学的城市为圆形,名圆城。圆城的圆心是一座碑,碑石的下面是一座墓,墓中的灵魂是开疆辟土的拓荒英雄。浑圆粗壮的碑石如投在池中的重物激发了城市的层层涟漪。圆城的建筑和街道大圆套小圆地向郊野发展,直至最大一环城带环护住它的空间。较比方城,圆城小人多些君子少些,智者少些白痴多些,暴力多些奸情少些。我在方城和圆城读万卷书,破千道谜,写百篇文。它们是我成年后的都市。我将它们视作为离童话很遥远的地方。
我的故乡是三角城。三角城对不谙世事的少年人来说是个童话。它有呈等边三角形的城池城墙和内外双层的护城林带。
等我们长到十三四岁,我意外地听到一曲名为《三角森林》的钢琴小品,便会齐了榆林七剑客,将我们城市因袭上千年的旧名换掉,换成三角这个童话气很重的名字。七剑客里我年龄最小个子却最大,从来聚会都由另外六位豪杰轮流主持。这次给城市改名,是我平生第一次抖擞着肝胆、颤抖着唇舌品尝到说一不二的领袖滋味。那是早秋时节的一个下午,秋风尚未萧瑟,城东南60度角尖部的榆树林间野花芬芳阳光斑驳。剑客们对我惟命是从。我受宠若惊,在庄严地完成为城市改朝换代的功业后,又立即将皇权移交给喜怒无常的天刚亮。
(2)
我们逃学到榆林聚结,各有原因。我和白眼狼是因为课业过于简单不学就会。
豁嘴儿、小三和胖子因为懒惰和贪玩。天刚亮因为天一亮就起床给他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妹妹弟弟烧饭,一到下午就犯困。蝴蝶是被白眼狼骗出来一心要看焰火的。
那时候三角城民风简朴,用于刺激官能的五彩缤纷的玩意儿一概未曾入关,其中包括本世纪前叶发明的电视和不知发明于何年何月何朝何代的焰火。我们对日常生活之外的事物知之甚少,并因此而缺乏野心。白眼狼有些例外,他喜爱他不懂的事物,渴望到远离铁路部门辖区的地方游逛,并时常用一些道听途说的新鲜词考倒我们。他总是抢先看我们手中的连环画和地下读物,总是吃掉我们仅有的零食,藉口永远是他比我们老,个子比我们矮,下边的东西比我们大。天刚亮和我一直想把这个典型的忘恩负义的家伙清除出去。但是蝴蝶总是翩翩飞到我们面前,恳求天刚亮留下他,因为他许诺要带大家去看焰火。对焰火彻头彻尾的无知使焰火这个词一出现就震慑了我们年轻的灵魂。缺少经验支撑的聪明使我望文生义地将它与坟墓群中的鬼火、亡灵或者无迹可循的灾难联想在一起。白眼狼严肃地驳斥了我,并让我用手中仅有的三分钱去糖果店为他买了六块胶皮糖。吃完糖他告诉我们,他听一个从方城来的旅客说,焰火是一种十分好看的东西,比神仙还好看。至于怎么个好看法儿,他会带我们去看的。方城一到城庆就放焰火。我们这儿不久也会放的。
白眼狼的家像个聚宝盆,我们的玩具几乎全被他骗去了。尽管如此,他的花言巧语依旧能博得我们的半信半疑和蝴蝶的至信不疑。蝴蝶属于那种面白唇红、漂亮得像女孩子、走路像飘、跑起来像飞舞的人物。剑客之中,他最娇生惯养。一见到白眼狼诡秘的眼神,他就随他躲到树后听他耳语一些稀奇古怪的字眼儿。有时候白眼狼没什么灵感,呜哩呜噜地发出一些口水声,也会逗得蝴蝶忽闪着大眼睛听之又听想之又想。
不过,蝴蝶的信任总算没有落空,他从家中偷出一系列金银财宝落入白眼狼手中之后,我们终于成散兵线潜向林边的荒草地去亲身体验焰火的境界了。那是一段黄昏即将来临的时光。白眼狼满头大汗挨门挨户地传唤我们。他用的语言很简练:“放焰火喽,快来看呀!”我们立即放弃手中的游戏,悄悄地尾随他穿街越巷,进入榆树林,然后向东拐,看到一大片五色斑斓的秋草地。将近目的地的时候,白眼狼示意我们匍匐前进,以防惊飞了焰火。那时候,我便以为焰火是一种跟火焰有些关系的鸟,而且是成群成群的,一不小心就会飞得无影无踪。
白眼狼先停了下来,小心地扒开草丛,把头一点点抬起,但不使它超过草尖。
我们如法炮制,把眼睛瞪成铜铃,看到了一辆倒伏的自行车,然后看到的是一对正往赤条条的身上穿衣服的男女。自行车很新,几乎是崭新的,夕阳的金辉使它身上的某些斑点闪射出舞台上才会有的星状光。男的背冲着我们,看不清脸,肩宽腰细臀部结实,双腿上的肌肉很是发达。女的体态丰腴,双乳硕大而微微有些下坠。她风髻雾鬓地冲我们这个方向灿烂一笑,几乎吓瘫了我。她是同班女生吴小美的妈妈,我去她家里玩过几次,每次去她都会抚摸我的脸,手是那种很软很软的手。
白眼狼学了一声虫鸣,示意我们撤退。我脸热心跳、意乱神迷地退到林中的据点,一言不发。天刚亮扯住白眼狼的衣领质问焰火在哪儿。白眼狼说:“咱们来晚了,放完了,刚放完。”怕天刚亮不信,他四肢着地翘起小屁股,然后又跪到他方才留下的姿势后方前后振动着身体说:“这样,放焰火就是这样。”我们似懂非懂,无精打采地回了家。
(3)
漫长的冬天过去了。冬天里我们有许多作业和游戏可做,放焰火那回事早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春暖花开之后的一个下午,我们正在榆林里聚会,白眼狼突然指着林外说:“英雄们注意,要放焰火了!”循着他的指尖,我们听到一阵轻微的自行车碾压青草的声响。我顿时感到喉咙发干发热,鼻尖上冒出了冷汗。
我们跟踪车声人影向野花烂漫的草地腹部靠近。草刚刚长到尺八高矮,我们不得不像蛇一样肚皮紧压着草梗爬行。车主将车放倒在那片最绚丽的野花丛旁之后,我们看到早已等在那里的女人与他滚抱在一起互相猛啃嘴巴。他们啃来啃去,令我担心他们会相互吃掉对方的嘴唇。事实证明我的担心纯属多余之后,他们急不可耐地互相扒光了对方的衣服。吴小美的妈妈果真像白眼狼学的那样四肢着地将肥肥白白的大屁股冲着我们。那个小伙子也果真像白眼狼那样跪到她的屁股后,开始施放让我们目瞪口呆的焰火。那的确是一种十分壮丽的景象。它摒绝了我们的气息、思想和欲念,摒绝了春天、草地和花朵,也摒绝了三角城原有的童话主题。在他们忘我的行为中,我忘我地看到了作家童话中绝不会涉及的童话场景。
从那以后,我们便期待着下一次看焰火的机会。每当我们中有一个轻声说“放焰火喽”,我们便会奔走相告,不遗漏一个人。同时我们也不约而同地对大人和其他孩子守口如瓶。我依然认定焰火与灵魂或群鸟有某种联系,会受惊而逃走。我更勤快地访问吴小美的家。她的妈妈见我长高了许多,便抱我,吻我的脸,说我快成大小伙子啦,她就想有这么个瘦高挑儿子。我会热血沸腾,红了脸红了脖颈。她不碰我而忙于家务或上班不在家的时候,我会茫然若失。听我妈妈讲,她姓蓝叫蓝宝宝,是铁路上出了名儿的大美人儿。过去她作列车员,整天走南跑北,有了一儿一女之后她到列车段下属的面包厂做面包。平凡的体力劳动和岁月一点儿都没损坏她天生的美貌。她的丈夫也长得仪表堂堂,只是年长她十岁,叫吴极。
班上很快便传满了我和吴小美之间的浪漫故事。吴小美以惊人的少女之美拒绝与我来往。我只能寻找机会在十字路口故意遇上蓝宝宝,任她铃铛般地笑着抚摸我的头发。她似乎没有发觉她与那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放焰火的景致,已成为我们少年生活中最具有吸引力的观赏对象。这些故事,都发生在我为城市改名之前。
(4)
三角城更名后的第三个星期天,天刚亮在家中罢工惨遭父母和祖父母的毒打。
为了安慰他,我去铁路员工俱乐部买了一张夜场的电影票。在售票窗口,我遇到了蝴蝶和他的爸爸。他爸爸审看了我的脸和身材,认定我不属于那种会把他宝贝儿子引上邪路的路边少年,便同意蝴蝶和我结伴去玩。
我急着到榆林中把电影票送给天刚亮。那时候我们的零用钱很少,平均一年一元钱,买一张一角钱的电影票送礼,是很厚的一份。刚刚走过俱乐部,蝴蝶就附在我的耳边轻轻说:“看,是放焰火的。”我四处寻觅,看到十字路口交通指挥台上换岗下来的正是蓝宝宝的情人。他穿着笔挺的制服,戴着大盖帽,朝气蓬勃的脸上洋溢着旺盛生命力的光泽。不知为什么,我对他有一种十分强烈的好感。我期望我的未来像他一样,无论是放焰火还是值勤指挥交通的时候。隐约中,我以为他是代替我到草地上去与蓝宝宝相会的。同时,他的出现和存在也加深了我成长的苦恼和困扰。我的体内有一种很灿烂的物质正在积聚,但还不足以绽放。我长得太慢,从我到他那个位置近如咫尺,却又似乎永远无法缩短为零。
蝴蝶买了两根冰棍,他一根我一根放在嘴里吸吮。突然,他嗤嗤笑了两下,红着脸问我有没有在看焰火时遗过精。我莫名其妙,对他使用的遗精一词大惑不解。
他没作解释,说到时候我就懂了。他的神情使我猜到那个词一定与身体的某部分器官有关系,因为人们在光天化日之下谈到那些部位时总是本能地讳莫如深。
吃完冰棍,榆林已不远了。天刚亮正带着几位剑客在练武功。我把电影票送给他时,他显得很高兴。我把他拉到一边,问他遗精是怎么回事。他猛一拍我的肩膀,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他问我:“你真的没有过?”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说:“嗨,挺舒服的,像撒一泡憋了十年的尿。”我似乎有点懂了。
练了一会儿拳脚,太阳就偏西了。蝴蝶和白眼狼从林子外跑回来,蝴蝶在后,白眼狼在前,手里还捏着一片粉红色的卫生纸。大家围过来一看,纸上血渍漫漶,有些像我们儿时尿床后留下的图案。白眼狼像讲解员一样提高它,讲说道:“这是月经纸。放焰火的人放完焰火,用它收拾他们放出来的东西。”听到他的话看着他手里皱皱巴巴的手纸,我感到自己快要晕厥了。
(5)
童年时代最后一次看焰火前,天空、草地和人事似乎都有些异样。白眼狼通告完放焰火之后,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平时很少云朵的天空,也聚集起大朵大朵绵绵白白的云彩。正值春秋之交,春花已谢秋花未开,草丛绿得发黑。趴在地上,青草和土地的气味直呛鼻子。尚未移动到最佳的观赏位置,我们已听到放焰火的人此起彼伏、一声高似一声的呻吟。以前我们领略的都是无声电影。此时突然无声变有声,给我们的打击便无从招架了。每移动一下,下腹内便多了一条乱钻乱窜的虫子。
我被它们吓得不敢动,死死地将下身压进草丛里。蓦然间,一阵阵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快感流贯于脑、体和灵魂,然后化成一股浆液喷泄到内裤上。
我把额抵在地上,闭上眼,让浑身酥软的体验渐渐冷却为一些半透明的认识:焰火的本质也许关乎于伟大的、蕴存在生命根部的快乐,人们长大成人的目的与那种伟大的快乐不可分割。瞬间想哭的欲望很快便被崭新的、成人式的冷静替代了。
半知半觉间,我也许正在从一个男孩向男人过渡。
不知从何处袭来一股寒意。我回到眼前的现实中:蓝宝宝和小伙子从大汗淋漓的拥抱中起身想要穿衣服时,发现衣服全都不见了。在他们的身旁,站着威武的吴极、小矮子白眼狼、还有他患小儿麻痹后遗症的瘸腿哥哥。那些衣服抱在兄弟二人的胸前。
那对情人站起来,面对着我的视线。在他身上,我明了了白眼狼所说的“大”。
从她身上,我明了了白眼狼所说的“曲线”。吴极举起一根铁棍朝小伙子头上砸去,他跳开。蓝宝宝喊:“快跑,快跑,丁飞,你先跑!”喊着,她已冲向白眼狼兄弟,想夺回衣物。她没有成功,吴极一脚踢翻了她,兄弟二人也如飞般向草地的另一头逃去。那个瘸子用一只脚跳跃另外一只脚点地的奔跑速度丝毫也不亚于他的同胞。
丁飞逃走了,像一道闪电,穿过草地消失到榆树林中去了。窜过我面前时,他瞥见了我藏在草丛中、被精液濡湿了的身体。隐隐地,他的嘴角现出一丝笑意,就像一个大牌演员谢幕退场时的表情。他没有回头去看为掩护他逃走而与丈夫滚作一团的情妇或者恋人。
(6)
天刚亮喜得贵子的冬天,我从方城回故乡与吴小美完婚。年近五旬的蓝宝宝风韵犹存。她已不再抚摸我。年近六旬的岳父大人像一个大哥哥,总是抱着妻子的肩。
他们交谈的时候,共餐的时候,上街的时间,体现着有风度的老夫老妻的和谐与恩爱。对于岳母大人来说,那草地上一场场焰火表演似乎早已烟消雾散,没留下任何痕迹。那个名叫丁飞的小伙子在她眼下晴朗无云的生命天空中,似乎没留下一丝一毫的划痕。我顺利渡过危机四伏的青春期后,已不再把她作为性幻想的对象。涉嫌于她的是,我在圆城在方城谈过的几个女友都多多少少与她的类型相近,而且最终选择了与她如出一辙的她的女儿。
婚礼搞得丰富而不奢侈。我的父母早已与小美的父母成为朋友,一切举措都由他们张罗。蝴蝶之外的几位剑客都来贺喜。蝴蝶进了监狱,罪名同作家王尔德一样。
白眼狼也来了,穿得衣冠楚楚。他发了一笔小财,在火车站附近拥有一家挺像样的餐馆。喜宴间,他举杯敬酒的祝酒辞很简练:“放焰火喽,快来看呐!”其余四位剑客齐声应和,并硬逼着我也重复同样的辞令。
婚后一切都很美满。在方城我已不止一次看过天空的焰火。我觉得,当年潜伏在草丛中看到的景色的确可以与夜空中的焰火媲美。令我多少有些失望的是,从满足到新的需求,同放焰火的境界不可同日而语。
(7)
十年后,我已成为三角大学的童话学教授,并且有了一个长得十分像我的八岁的儿子。一个没有课的下午,我乘公共汽车离开大学区,想到童年生活过的铁路地区随意转转。刚刚越过钢轨纵横的路口,我便看到了岳母曾经在那里工作过的面包厂。下了汽车,我就近到员工俱乐部扩建成的铁路影剧院看看正在上演的作品目录。
刚一离开海报栏,我便听到三个少年神秘地互相传告:“放焰火喽!”他们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耳熟,如同蝴蝶或白眼狼或我自己。我立即跟上他们,并在他们发现我的跟梢之后技巧娴熟地冲他们说:“放焰火喽!”毫无疑问,他们接纳了我这个又高又瘦的老伙伴。
越过丁飞曾经值勤的十字路口,他们加快了脚步。我想从路面扩充了许多的空间中找到一个类似丁飞的青年男子,猜想那就会是三少年跟踪的目标。我失败了,除去一些腰肢粗壮、大款模样的年轻人,我看到的只有大汽车小汽车。三少年倒是有说有笑,其中还有一个问我是不是从方城来旅游的。我点头称是。
城东南那个60度角上的榆树林已被砍伐,改种了红松。秋天的松针落满林间,踏上去很松软。在我没有看到任何蛛丝马迹的时候,三少年凭着直觉便已断定放焰火的准备工作业已完成。我们一路匍匐着向那片草地的腹部爬去。一些碎小的耳语和偶一发出的低吟已在秋草深处召唤我们。那种少年时期才会有的紧张和兴奋充满了我的胸间和腰间。扒开枯草的茎叶,我看到一个体态健美的男子四肢着地任由一个十分矮瘦的男人在背后乱冲乱撞。由于后者的身材过小,他无法跪到地上,只能半屈着膝。他们进行得很久,一派鱼水情浓。他们的身旁也放了一辆自行车,车很新,是新型山地车。他们身体分开之后我才看出,那个在前马伏的人是蝴蝶,也许刚刚出狱不久;瘦矮而有着一柄大阴茎的人是白眼狼。我起身,走上前去,在秋阳之下吹了一下口哨,然后沉着地冲他们喊:“放焰火喽,快来看呀!”我身后的三个少年也一起跃出草丛,欢呼着跑走:“焰火放完喽,回家喽!”草地上,仅剩下从前的榆林剑客在面面相觑。
明穆宗隆庆四年(公元1570年)春天,蒙古和林格勒草原繁花似锦,鸟语莺歌。草原深处,一群鞑靼少女骑着骏马飞驰而来,到了昭君墓前,突然停祝为头的一个骑着枣红马的少女,年约二十来岁,身材颀长而丰满,面容秀丽而端庄,人们称呼她为三娘子,是蒙古当时最大的部落———鞑靼最高首领俺答汗的外孙女。虽然她家的家境很好,完全不需要她亲自放牧,但她是一个生性活泼的姑娘,在家里闲不住,所以每天总是骑着她心爱的枣红马,同牧女们一道来到草原上。由于性格活泼而心地善良,她受到牧民们的普遍喜爱。
她来到昭君墓前已不知多少次了,不仅因为这里风景秀丽,更因为她佩服墓中这个一千多年前的女子。记得十岁那年,母亲和她一起来到这里,看到平如湖面的草原上却有一个高高的土堆,她感到很奇怪。母亲告诉她,这是一千多年前一个叫王昭君的汉族女子的坟墓。这个女子嫁给当时蒙古的呼韩邪单于,从此以后蒙古族和汉族人友好,她死后就埋在这里。蒙古人民怀念她,所以每年都有人为她的坟培土,以致一千多年了坟墓还是那样高耸。虽然自从她出生,蒙古族就和汉族互不往来,她连汉族人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但她经常听老人们谈起汉族:他们能做出非常漂亮的衣服、首饰,我们用的铁锅和好多用具都是从他们那儿买的,还有茶叶、茶砖……但从前我们的人经常去抢他们的东西,杀他们的人,所以互不往来了,现在穿的用的都买不到,还是和汉人和睦好埃她就更加佩服这个女子:因为她一个女子而使两个民族和好,一千多年了还受到人们的怀念,多了不起啊!后来她听说别的地方也有昭君墓,但她希望、也深信那个了不起的女子是长眠在自己的家乡,所以她还是经常来这里,用心灵和这个杰出的女子交谈。
三娘子看到一小队人骑马向南走来,从那显赫的装束,她猜出走在前面的一位是她的外公。果然,是俺答汗带着他的几个部属从这里路过。她连忙去拜见。多时不见,俺答对三娘子长这么大了,出落得这么漂亮感到十分惊喜。
三娘子没有想到,过了几天,俺答汗就派人到她家来求婚。按蒙族习俗,俺答向三娘子这样的年幼近亲求婚,并不算什么违反伦常之举,但她已经接受另一个部落的首领袄儿都司的聘礼,不久就要出嫁了。她家以此为由婉言推辞。但这个问题对俺答来说算不了什么大事。那个部落归俺答汗统治,另外找一个女子许配他就行了。不久,三娘子被接到归化城(今呼和浩特市旧城)。一场隆重的婚礼后,三娘子成了俺答汗夫人。
对于这场婚变,在三娘子心中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袄儿都司虽然也可爱,但在接触过的人中,她最敬佩的还是俺答汗。从小就看到他那么魁梧,那么骠悍,长大后则敬佩他的为人和才干。鞑靼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多的部落,几十年来,在他的统治下都服服贴贴。可是,这场婚变又确确实实激起了巨大的波涛,因为婚变涉及了另一个人———俺答的孙子、三娘子的表兄把汉那吉。
俺答的妻子一克哈屯生了三个儿子,小儿子早死,却遗下一个小孩———把汉那吉。
把汉那吉从小由祖母抚养,成人后,俺答替他娶了一个叫大成比吉的女子为妻。那时蒙族上层社会的男子多半不止一个妻子,把汉那吉自己又聘了兔扯金部的一个女子为妻,但还没有娶过来。这事并没有征求俺答的意见,俺答不知道。而那个俺答作主嫁给袄儿都司的女子,正是把汉那吉所聘之妻。把汉那吉一气之下,就带着大成比吉和少数仆从,到大同投奔了明朝。
这个孙子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俺答很喜欢他,忙派人去追,把汉那吉没追上,去追的人却带回了几个汉人。为头的一个叫赵全,他们声称知道把汉那吉的消息,求见俺答汗大人。原来赵全等人在大同为官,犯了贪污罪,要受惩处,就一同逃到了蒙古。赵全也隐隐约约地听说有几个蒙古人跑到了大同,当他一知道是俺答的孙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在大同丢了官,犯了罪,不得已逃到蒙古。如果引诱蒙古人进攻大同,不仅雪了心头之恨,弄得好凭向导之功,还可以获得俺答汗的信任,在蒙古东山再起。他向俺答说把汉那吉他们一到大同,就被当作奸细抓了起来,正在受拷问。他分析说:蒙汉多年交恶,派人去交涉,他们肯定不会放人;惟一的办法,是趁汉人不备,出兵大同,将孙子夺回。俺答一听有理,连忙传令调集人马。
一克哈屯听说要出兵大同,夺回孙子,大发脾气。她忙止住传令兵,拿了一根棍子跑进蒙古包,哭着骂道:“你这个老糊涂,我孙子在汉人手里,你夺得回来吗?”
俺答说:“我们不去夺,他们肯放吗?”
“你这个老糊涂,你一出兵,他们就把我孙子杀了,你还夺什么呢?”
一克哈屯举起棍子就要打,被人拉住,但嘴里还絮絮叨叨地骂:“你这老东西,汉人要你的头,我都舍得,我只要我的孙子……”自己亲自抚养大的孙子她实在舍不得啊!
俺答想想妻子的话也有道理,叫回传令兵,带着一肚子气来到三娘子住处。三娘子也劝他派人向明朝请和,俺答沉思着说:“我何尝不想请和,可是汉人还同意和好吗?从前与汉人和好时,虽然我们每年向他们进贡一些马匹、皮革,但他们回报的东西比那些贡品好得多,从前我们和汉人做生意,我们的马匹、皮革都卖好价钱,买回他们的丝绸、布匹、衣服、茶叶、铁锅,还有好些用具,这些东西现在都买不到了,好多人都埋怨……也怪我年轻时目光短浅,有些人说汉人没有我们强壮,我们到汉人那里去抢,财物不是很容易就到手了吗?何必和他们交换?我们鞑靼人去抢了多次,从此和汉人断了往来。再去抢,他们加强了戒备,不但抢不到东西,还被他们杀伤了好些人。现在我们的东西卖不出去,汉人的东西也买不到,穿的用的都困难。你没出生时我就想与他们和好,但汉人也可恶,不但不答应,还杀了我们的使者。你出生那年,他们竟派人说愿意与我们和好,我派使者去,他们又把使者杀了。我一怒之下,亲自带兵打到了他们的京都———北京城下。这些年汉人也厉害了,他们派兵来杀我们的人,抢我们的马匹、牛羊,把南边的草原放一把火烧光……我当这个首领也难碍…唉!”
“既然是我们无礼在先,还应该我们讲礼在先,你再派人去试试。也许汉人换了皇帝,对我们态度也有改变。僵持下去,把汉那吉回不来不说,我们鞑靼人生活也太艰难了……”三娘子没有把握地说。
扬州自古以来,就是百里繁华之地,到了民国,虽然战火不断,可是棋盘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这条街就是全国30多家名菜馆的聚集地。
马二先生是个磨刀匠,别看他身单体瘦,可是手艺好,刀磨得锋利,各大菜馆的名厨都喜欢找他磨刀。没想到这天早上出门,一脚踩到门口的几块橘子皮上,仰身一个大跟斗,一条右腿摔折了。
放橘子皮的人名叫刘能。这刘能也是个磨刀匠,来扬州才一个月,因为妒忌马二先生出神入化的磨刀手段,才出此阴招,彻底放倒了马二。
马二先生卧床不起,棋盘大街上磨刀的生意就统统归了刘能。
这天,刘能正在飘香酒楼门口磨刀呢,酒楼的少掌柜吴天雷走了出来,他先用手指试了试磨好菜刀的锋刃,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刘磨匠,我父亲有请!”
吴天雷的父亲名叫吴四海,吴四海不仅是飘香酒楼的老板,也是扬州厨界的领头羊。
刘能跟在吴天雷身后,走进了飘香酒楼。吴四海今年65岁,粗眉短须,面如重枣。他去年中风了,右半边身子没了知觉,虽然经过药石调理,可以走路了,但是一瘸一跛,已经没有几年前成菜如神、技压扬州的威风了。
刘能急忙给吴四海见礼。吴四海说道:“刘磨匠,请你帮我磨三把刀吧!”
这三把刀是三把屠牛刀。吴四海的飘香酒楼最有名的菜品就是全牛席。一条大牯牛,半炷香之内,吴四海借助三把屠牛刀就能将牛肢解完成。全牛席需要的是牛身上九处不同部位的精肉,剔取这九种精肉,不仅需要技巧,更需要速度。一旦时间过久,从牛身上剔取下来的精肉就会失去鲜味。
刘能看罢那三把屠牛刀,竟“啊”了一声。原来,这三把刀分别是8斤重的断骨刀、1斤6两重的剔肉刀和36斤重的斩牛刀。
断骨刀和剔肉刀还好说,刘能拿起了那把36斤的斩牛刀没磨几下,就已经累得咻咻地喘气了。
吴四海皱着眉头说道:“十年前,飘香酒楼和关外第一牛酒楼为争一把牛神刀,在扬州举行了一场屠牛比赛……”
那次比赛,关外第一牛酒楼的老板牛厨神败北,牛神刀就留在了飘香酒楼。可是十年后,卧薪尝胆的牛厨神派人给飘香酒楼重新送来战书,他要来扬州再次挑战吴四海的屠牛之术。吴四海最后说道:“刘磨匠,这三把刀,你一定要帮我磨得又锋又利,我才有取胜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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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四海和牛厨神原本是一师之徒,可是牛厨神飞扬跋扈,认为自己的屠牛手段天下第一,因为两个人的师傅将牛神刀传给了吴四海,牛厨神不服,这就是两个人恩怨的由来。
一场屠牛比赛,两方面必须同时杀死三条犍牛。每杀死一条牛,磨刀匠在屠牛匠换刀的间隙,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换下的刀磨锋利。上一次帮吴四海磨刀的就是马二先生。
刘能点头,算是答应了吴四海的请求。半个月后,牛厨神就领着手下,志在必得地来到了扬州,两方把比赛的场地定在了城北的土地庙中。
6条大牯牛被牵到了土地庙内,替牛厨神磨刀的是一个关外的磨刀匠。牛厨神高高地举起了净重36斤的斩牛刀,刀光化成一道闪电,斗大的牛头“咕咚”一声,被斩切落地。牛厨神赞了一声:“好刀!”然后用断骨刀和剔肉刀开始对第一头牛进行肢解剔肉。
一条牛身上共有九处精肉,这九处精肉被牛厨神一一剔出,分别装在木盘子里,切割第一头牛,牛厨神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
吴四海坐在椅子上,他眼珠都不眨地看完了牛厨神解牛的全套动作——牛厨神解牛的动作不仅精准、快速,而且透着韵律和自信。吴四海即使在几年前最巅峰的状态,取胜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呀!
吴天雷替父出战,虽然他解牛的手法没有牛厨神纯熟,但是毕竟他年青手快,一条牛切完,正好也是半炷香的时间。
‘牛厨神领来的关外磨刀匠借着他换刀的时候,已经轮换着把三把刀都磨好了。牛厨神手中拿着斩牛刀,看着一脸热汗的吴天雷,冷笑道:“师侄,如果你体力不支,可以多休息一会呀!”
吴天雷呵呵一笑道:“牛师叔,我不累,第二场,您先请!”
牛厨神冷笑一声,道:“拿眼罩来!”牛厨神讲完话,他手下竟取出了一条黑布,将他的眼睛全都蒙了起来。牛厨神艺高胆大,他竟然要蒙眼解牛。
吴天雷一见牛厨神要蒙眼解牛,不由得心中窃喜。吴四海在教吴天雷解牛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叫他蒙着眼睛动刀的,吴四海早就料到牛厨神会用蒙眼解牛这一招。
第二场蒙眼解牛比赛下来,吴天雷竟又和牛厨神斗了个平手。因为时间紧张,刘能和牛厨神请来的磨刀匠需要不停地磨刀,两个人直累得汗如雨下,最后只剩下呼呼的喘气声了。
牛厨神见前两场比赛斗平,只气得一声怒吼,他猛地抡起刀来,一刀下去,切掉了第三头牛的牛头,剔骨刀和切肉刀同时被他的两手抄了起来,他竞用上了双管齐下的刀法绝技!眼看着一块块精肉飞到了木盘中,吴天雷不敢怠慢,他虽然不会双管齐下的刀法,可是吴家目无全牛的刀法也是威名远震。
吴天雷切掉了牛头后,并没有按照常理去剥皮去骨,剔筋取肉,而是将切肉刀一挥,直接割皮取肉。随着一块块精肉从牛身上硬取出来,观看吴天雷解牛的扬州厨界的同仁不由得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吴天雷已经取出了牛身上的第八块精肉,他高举切肉刀,刺入了牛的左臀尖,还没等他旋下最后一块牛精肉,就听“咔”的一声响,他手里的那把切肉刀竟折断在牛的皮肉里。
就在刀折的一瞬间,牛厨神已经把九块牛精肉切割完成了。
飘香酒楼两平一负,最后输掉了这场比赛。吴四海没有办法,只得捧出刀匣,将里面黑黝黝的牛神刀,交给了牛厨神。
牛厨神手端牛神刀,不由得呵呵大笑,笑罢他对四周扬州厨界观战的人士一抱拳,叫道:“明天一早,我要用这把牛神刀切割一条犍牛,然后在飘香酒楼做几桌天下第一牛的名菜招待诸位!”
牛厨神转身离开土地庙,刘能收拾了一下磨刀的家什,转身也灰溜溜地离去了。过了一会儿,飘香酒楼盯梢的伙计回来,走到吴四海的耳边说了几句。吴四海一拍桌子,叫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刘能就是牛厨神派到飘香酒楼的奸细!”
刘能在磨那把切肉刀的时候,暗中做了手脚。他把刀刃的根部磨得非常薄,这样吴天雷用力切肉的时候,那把刀就会“咔”的一声,齐根断掉。
扬州厨界的同仁听吴四海讲完,一个个义愤填膺,叫道:“牛厨神行事如此卑鄙,我们一定要为飘香酒楼主持公道!”
吴四海一抱拳说道:“不用,只要各位明天来飘香酒楼捧场,我就万分感谢了!”
牛厨神回到客栈,拿出黑黝黝的牛神刀仔细端详,这才发现这把牛神刀竟然没有开刃。他找来刘能,吩咐道:“你赶快将这把牛神刀开刃,明天我要叫扬州人见识一下北方第一牛的斩牛刀法!”
刘能下去磨了半天刀,最后竟然满脸慌张地跑了回来。原来,沉甸甸的牛神刀也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制造的,不管多么耐磨的磨刀石,竟然磨不动它。磨刀匠在磨刀的过程中,连损了两块磨石,却没有磨出一丝刀锋来。
牛厨神听完大怒,一脚把刘能踢倒在地,自己找了一块磨石,亲自动手磨刀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牛厨神领着人早早地来到飘香酒楼。他看着拴在酒楼前的犍牛,怪吼一声,手中的牛神刀高举,只听“咔嚓”一声,刀头正砍在犍牛的脖子上。因为牛神刀是一把无刃之刀,这头犍牛牛脖子中刀后,牛头未被切掉,只是痛苦地发出了一阵哀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牛厨神昨天晚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牛神刀磨出锋利的刀刃来。牛神刀没有刀刃,不管牛厨神解牛的手段多高,他也没有办法干活呀。
牛厨神将牛神刀往吴四海面前的桌子上一拍,叫道:“吴四海,你这把刀哪是什么牛神刀?此刀无锋无刃,怎么能拿来解牛?”
吴四海蔑笑道:“这把刀你磨得不得法,用得不得法,自然不能解牛了!” ’
见牛厨神不明白他的意思,吴四海一挥手,拄着木拐的马二先生从一边走了过来。他冲着牛厨神冷笑一声道:“这磨刀一共有三种磨法,一种是锋中锋,另外两种是钝中锋和钝中钝,我今天就叫你见识一下钝中钝的磨法!”
马二先生丢掉拐杖,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磨刀凳上,抄起牛神刀,刀背冲上,刀锋冲下,然后猛地一声大吼——两手用力之下,就见那刀锋在磨石上爆起了一溜火星。一转眼,那块磨石就被牛神刀磨去了半指厚,最后磨刀石“咔嚓”一声,碎掉了。
马二先生磨的竟是刀锋!吴四海被儿子吴天雷扶着,他拿起了那把变得更钝的牛神刀,‘来到瘫倒在地的大犍牛面前。随着大犍牛“哞哞”的叫声,他手里的牛神刀高高举起,可是落下的时候,竟比树叶还要轻。牛神刀的刀尖沿着牛身上的奇经八脉游走,牛身上的毛在牛神刀的挥动下,最后一根根都直竖了起来。
吴四海最后伸手抚摸了牛的脑门一下,那头受伤的大犍牛竟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看着犍牛眼睛里流淌出的泪水,吴四海对牛厨神说道:“你知道吗,这把牛神刀并不是一把屠牛之刀呀!”
牛神刀的刀尖镌着一个“善”字,刀身上镌着一个“德”字,刀把上镌着一个“仁”字。只有仁义在手,德行才能相随,就让我们以善止杀吧!
牛厨神领着手下和刘能悻悻地离开了扬州,那把牛神刀就永远留在了飘香酒楼。有些道理,不是一下子就能懂得的,好在有的是时间,但愿牛厨神经此一败,能够慢慢开悟吧!
在观音菩萨身边,有一对童男童女,男的叫善财,女的叫龙女。
龙女原是东海龙王的小女儿,生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深得龙王的宠爱。
一天,她听说人间玩鱼灯,异常热闹,就吵着要去观看。
龙王捋捋龙须摇摇头说:“那里地荒人杂,可不是你龙公主去的地方呵!”龙女又是撒娇又是装哭,龙王总是不依。
龙女嘟起小嘴巴:心里想道: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好容易挨到三更天,便悄悄溜出水晶宫,变成一个十分好看的渔家少女,踏着蒙陇月色,来到闹鱼灯的地方。
这是一个小渔镇,街上的鱼灯多极啦!有黄鱼灯、鳌角灯、章鱼灯、墨鱼灯、鲨鱼灯,还有龙虾灯、海蟹灯、扇贝灯、海螺灯、珊瑚灯……龙女东瞧瞧、西望望,越看越高兴,有时竟忘情地往人群里挤。
不一会来到十字路口,这里更有趣哩!鱼灯叠鱼灯,灯山接灯山,五颜六色,光华璀璨。龙女似痴似呆地站在一座灯山前,看得出了神。
谁知这时候从阁楼上泼下半杯冷茶来,不偏不倚正泼在龙女头上。
龙女猛吃一惊,叫苦不已。原来变成少女的龙女,碰不得半滴水,一碰到水,就再也保不住少女模样了。
龙女焦急万分,怕在大街上现出龙形,招来风雨冲塌灯会,于是不顾一切地挤出人群,狠命地向海边奔去。刚刚跑到海滩,突然“忽喇喇”一声,龙女变成一条很大很大的鱼,躺在海滩上动弹不得。
正巧,海滩土来了一瘦一胖的两个捕鱼小子,看到这条光灿灿大鱼,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什么鱼呀!怎么会搁在沙滩上呢?”胖小子胆子小,站得远远的说:“从来没有看过这种鱼,怕是不吉利,快走吧!”
瘦小子胆子大,不肯离去,边拨弄着鱼边说:“不管它是什么鱼,扛到街上去卖,准能赚笔外快用用?”两人嘀咕了一阵,然后扛着鱼,上街叫卖去了。
那天晚上,观音菩萨正在紫竹林木坐,早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不觉动了慈悲之心,对站在身后的善财童子说:“你快到渔镇去,将一条大鱼买下来,送到海里放生。”
善财稽首道:“菩萨哎?弟子哪有银两去买鱼呀?”
观音菩萨笑着说:“你从香炉里抓一把去就是了。”
善财点头称是,急忙到观音院抓了一把香灰,踏着一朵莲花,飞也似地直奔渔镇。这时,两个小子已将鱼扛到大街,一下子被观鱼灯的人围住了。称奇的、赞叹的人问价的,矶矶喳喳,议论村纷,可是谁也不敢贸然买这么一条大鱼。
有个白胡子老头说:“小子,这条鱼太大了,你们把它斩开来零卖吧?”
胖小子一想,觉得老头说得有理,于是向内??借来一把肉斧,举起来就要斩鱼。
突然,一个小孩子叫开了:“快看呀?大鱼流眼泪了。”
胖小子停斧一看,大鱼果然流着两串晶莹的眼泪,吓得丢掉肉斧就往人群外面钻。
瘦小子怕外快泡汤,赶紧拾起肉斧要斩,却被一个气喘吁吁赶来的小沙弥阻止住了:“莫斩!莫斩!这条鱼我买下了I”众人一看,十分诧异:“小沙弥怎么买鱼来了?”
那个老头停了一声,翘着山羊胡子说:“和尚买鱼,怕是要开荤还俗了吧?”
小沙弥见众人冷语讥笑,不觉脸红了,赶紧说:“我买这条鱼是去放生的!”说着,掏出一撮碎银,递给瘦小子,并要他们将鱼扛到海边。
瘦小子暗自高兴:“外快赚进了!扛到海边,说不定等小沙弥一走,依旧能把这条大鱼扛回来呢!”他招呼胖小子扛起大鱼,跟着小沙弥向海边走去。
三人来到海边,小沙弥叫他们将大鱼放到海里。那鱼碰到海水,立即打了一个水花,游出老远老远,然后掉转身来,同小沙弥点了点头,倏忽不见了。
瘦小子见鱼游走了,这才断了再捞外快的念头,摸出碎银,要分给胖小子。不料摊开手心一看,碎银变作了一把香灰,被一阵风吹得无影无踪。转眼再找小沙弥,也不知去向了。
再说东海龙宫里,自从不见了小公主,宫里宫外乱成一窝蜂。龙王气得龙须直翘,海龟丞相急得头颈伸出老长,守门官蟹将军吓得乱吐白沫,玉虾宫女怕得跪在地上打颤……
一直闹到天亮,龙女回到水晶宫,大家才松了口气。.龙王瞪起眼睛,怒气冲冲地呵斥道:“小孽畜,你胆敢犯宫规,私自外出!说!到哪里去了?”
龙女一看龙王动了怒,知道撒娇也没有用了,便照实说:“父王,女儿观鱼灯去了,要不是观音菩萨派善财童子来救我,女儿差点没命!”
接着将自己的遭遇讲了一遍。龙王听了,脸上黯然失色。他怕观音将此事讲了出去,让玉皇大帝知道了,自己就得落个“教女不严”的罪名。他越想越气龙女,一怒之下,竟将她逐出水晶宫。
龙女伤心极了,茫茫东海,到哪里去安身呢?第二天,她哭哭啼啼来到莲花洋。哭声传到紫竹林,观音菩萨一听就知道是龙女来了,她吩咐善财去接龙女上来。
善财蹦蹦跳跳来到龙女面前,笑着问道:“龙女妹妹,你还记得我这个小沙弥吗?”
龙女连忙揩掉眼泪,红着脸说:“你是善财哥哥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说着就要叩拜。
善财一把拉住了她:“走,观音菩萨叫我来接你呢!”
善财和龙女手拉手走进紫竹林。龙女一见观音菩萨端坐在莲台上,俯身便拜。观音菩萨很喜欢龙女,让她和善财像兄妹一样住在潮音洞附近的一个岩洞里,这个岩洞后来称为“善财龙女洞”。
从此,龙女就跟了观音菩萨。可是龙王反悔了,常常叫龙女回去。
龙女依恋着普陀山的风光,再也不愿回到禁铜它的水晶宫去了。
泰安这个地方有个叫聂鹏云的人 ,娶妻子某某,生活的很和谐。妻子遭遇疾病而亡,聂云鹏行动坐卧走中无时无刻不在悲恸,思念着亡妻,神思恍惚若有所失。
一天晚上独自坐着,他的亡妻忽然推开门走了进来,聂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妻子笑道:“我现在已经是鬼了,感激夫君对我的悼念,就苦苦哀求和地下的主管者,暂和你幽会。”聂大喜,就扶着她去床上就寝,一切和往日一样。从此以后,聂云鹏就和亡妻晚上交会,白天的时候分离,就这样大概有一年多了。聂也不再提起续弦的想法、他的叔伯弟兄恐怕他家里断后,对不起祖宗,就和族里人商量劝他再娶,聂云鹏就从了族里的决定,下聘金到良家。但是恐怕自己的亡妻不高兴,就没把这件事告诉她。没过多久,良辰吉日渐渐近了,鬼妻知道了这件事,就责怪他说 :“我因为感到夫君的恩义,才甘心冒受幽冥界里的谴罚;现在你不能坚守你的盟誓,钟情的人难道就是这样吗?”聂鹏云说这是宗族里的意思,鬼妻到底还是不高兴聂的作为,不理会聂的辩解愤恨而去。聂虽然怜爱他,但是和新人结婚的打算已经坚定了下来。等到洞房花烛的夜晚,新婚夫妇都已经睡觉了,鬼妻忽然到了,跳到床上揪住新娘大骂:“怎么敢占我的床睡觉?”新娘起来后,便要和她相争。聂警觉的蹲在旁边,丝毫不敢袒护其中的一个人。没多久,公鸡打鸣,鬼妻才离开。新娘怀疑聂的妻子本来并没有死,说他这样是为了能娶到自己,就想要投缳自尽。聂云鹏就对她追述了这件事的经过,新娘才知道昨晚来的是鬼。到晚上鬼妻又来,新娘害怕就躲避起了。鬼妻也不和聂同寝,只是用手指掐他的肌肤皮肉;掐完之后就对着烛火和聂怒目而视,默默不语。就这样过了好几夜,聂云鹏开始担心这件事。邻近的村子有善于巫术的人,用桃木削成木桩 钉在亡妻棺材的四角,这件怪事才平息下来。
苏璇是一所中学的美术老师,擅长人物素描。她的男朋友靳子强是警校毕业的见习警察。国庆长假前,她找到靳子强,问他想不想尽快把头上的“见习”俩字去掉,如果想,就陪自己到敦煌去写生。靳子强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苏璇启发他:“你想,几千里的路程,怎会遇不上‘出手’的机会?”靳子强笑了:“这样吧,如果能遇上,这趟敦煌之旅的费用我出,反之你出。怎么样?”苏璇听了心里直乐:傻瓜,只要你陪我去就行。
为了增加“遇上”的可能,他们没参加旅游团,而是登上了一趟开往敦煌的列车。第二天中午,火车到达兰州车站时,作短暂停留,苏璇和靳子强下去买吃的。出站口时,乘警向旅客发放印有通缉犯头像的扑克牌,苏璇领了一副。靳子强笑道:“还真想领悬赏金?不容易的。”苏璇不言语,打开扑克牌浏览一遍,目光停留在黑桃K上。上面的逃犯叫胡根发,秃顶,络腮胡子,是个背负两条人命的银行抢劫犯。
回到车厢,苏璇和靳子强开始吃买来的肉夹馍。他们对面好像也是一对情侣,男的戴宽边眼镜,一头浓密的头发梳得有条不紊,显得温尔文雅。女的浓妆艳抹,看不出实际年龄。两人依偎着睡觉,这时刚刚醒来。看见苏璇和靳子强在吃东西,女的对男的说:“我也饿了,你去买点吃的。”男的站起身刚要下车,恰在这时,火车开了,他只得转身向餐车走去。女的叫住他:“算了吧,车上的饭我吃不惯。”男的只得怏怏地回到座位上。
苏璇把面前的肉夹馍往他们跟前一推,说:“我们吃不下,你们如不嫌弃,就凑合着吃点吧。”那男的一愣,忙说:“不用不用。”说着就把肉夹馍往回推。那女的却伸手拿了过去,说:“这位妹妹诚心给咱吃,不吃岂不负了人家一片心意?”说完自顾自吃起来。那男的瞪了女的一眼,尔后冲苏璇尴尬地笑笑,连声道谢。苏璇说出门在外,同坐一车就是缘分,不必客气。
那对男女吃完,再次向苏璇和靳子强道谢。四个人因为一顿馍成了相熟的朋友,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说了一会儿话,苏璇从兜里拿出那副扑克牌,说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玩几圈牌解解闷儿。那男的还没说什么,女的已把牌抓在手里:“太好了,免得一会儿又打盹儿。”待看清扑克牌上的逃犯头像,女的叫起来:“这是什么牌呀?怪吓人的!”随手把牌扔在桌上。那男的一见,把扑克牌抓在手里,大大咧咧地说:“早听说警方把逃犯头像制成了扑克牌,我看看,这里面有我认识的人吗?”他一张张翻看起来,待看完最后一张,莫名其妙地笑了:“人好像还不太全呀。”靳子强心里一动,听他这话,似乎还有他认识的逃犯上面没有。那男的熟练地洗好牌,问:“咱们打什么?”苏璇说:“打‘捉老K’吧,四个人正好。”
“捉老K”是时下一种流行的玩法,激烈、刺激的同时,还能考验一个人的是非判断力。刚摸了两圈,苏璇抢先亮牌。她亮的是黑桃K。可是,几圈牌打下来,大家越打越迷糊,黑桃K始终没现身。苏璇说:“黑桃K到底在谁手里,再不现身,敌友分不清,这牌没法打了。”靳子强和那对男女都摇摇头,说黑桃K不在自己手里。苏璇疑惑地说:“这就怪了,难道黑桃K会插翅飞了?”说着站起来,凑到靳子强跟前查看他手里的牌。靳子强说:“你怎么不相信人?黑桃K真没在我这里。”苏璇又伸手翻他的衣领,一边说:“有的人就爱藏牌,而且和魔术师一样,专往衣领里藏。”靳子强哭笑不得。
苏璇确信靳子强没有藏牌后,又转身对那女的说:“这么说,黑桃K一定在大姐手里。”女的把手里的牌摊开,让苏璇看。苏璇一看没有,又翻了翻她的衣领,也没有。于是对那男的说:“大哥,原来黑桃K在你手里啊。”男的一脸无辜,把手里的牌递给苏璇看。苏璇没接,而是笑着翻看他的衣领,并把手伸进他的脖颈深处。男的被摸得痒痒的,一下把苏璇的手捉住,放肆地说:“妹妹的小手真温柔啊。”苏璇脸一红,把手忙抽回来:“看来黑桃K落在发牌的乘警那里了,我去管他们要。”看着苏璇去了乘警室,那男的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对靳子强说:“你这小情人办事挺认真啊。”靳子强更正道:“不,她是我未婚妻。”男的哈哈一笑:“还不都一回事,晚上钻一个被窝儿。”靳子强一皱眉,这人看上去挺文明,说话怎么这样粗野?
不一会儿,苏璇拿着一张扑克牌回来了,她冲靳子强眨了眨眼,说:“黑桃K我找回来了,这牌怎么打,就看你的了!”靳子强接过黑桃K,疑惑地看看苏璇,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时,几个乘警悄悄向这边包抄过来。那男的觉察出情况不妙,忽然从腰里拔出一把刀子,架在旁边那女的脖子上,对围上来的乘警说:“别过来,谁过来我就捅死她!”乘警们只得站住,劝他别乱来,放下刀子,否则只能是罪上加罪。那男的不听那一套,叫嚣着站起来,想往车厢的另一头退。
此时,靳子强看看黑桃K上那个逃犯胡根发,再看看面前这个穷凶极恶的家伙,忽然明白了什么。靳子强知道,到了该自己出手的时候了。他悄悄抓起桌上的扑克牌,一扬手,狠狠摔在那男的脸上。那家伙被打蒙了,靳子强趁机扑上去,和赶上来的乘警,一起把他制服了。
最后经审讯,此人就是黑桃K上的通缉犯胡根发。领到5万元悬赏金,苏璇心里很高兴,不但买房的首付款够了,男友头上的“见习”俩字差不多也能去掉。靳子强却连说惭愧,他这个警校毕业的见习警察,却没有女友警惕性高,跟逃犯打了半天牌,愣是一点没看出来。苏璇说:“不是你警惕性不高,是逃犯太狡猾了。他首先通过整容祛除了络腮胡子,又用发套掩盖住秃顶,最后戴上眼镜增添了几许斯文。谁会把这样的‘白领’和逃犯相联系呢?”
靳子强问:“那你是怎么发现他是逃犯呢?”
苏璇说:“一个人再怎么变,他的眼睛改变不了。我画人物素描时,特别注重对眼睛的勾画,时间一长,我养成一个习惯,无论和谁照面,都特别留意他的眼睛。那男的就坐在对面,我不经意间看了他几眼,后来又看见黑桃K上的逃犯胡根发,感觉他们的眼神是那么相似,于是就对他产生了怀疑。”
靳子强不解:“仅凭这一点,你就能确定他是逃犯胡根发吗?”
苏璇说:“当然不是。你还记得我们打牌时黑桃K不见了,我去翻那男的衣领,并把手伸进他的脖颈这事吧?”
靳子强心说,怎么不记得,当时自己还纳闷,苏璇何故做出这样轻浮的动作呢。
女友苏璇一笑,把地上的扑克牌收起来,找出那张黑桃K,指着上面最后一行小字让靳子强看:此人颈后有一花生大小肉瘤。
靳子强拍了拍头,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注意到这行小字呢?他还有一点不明白:“对了,那张黑桃K真的是落在乘警那里吗?”
苏璇摇摇头:“当然不是,从一开始,我就把它藏在了自己兜里。要不打牌时,让那男的看见他自己的头像,岂不打草惊蛇了?”
1、兵临城下
宋宁宗嘉定十四年(公元1221年)初,金兵大举南下,连续攻克淮南几座城池,一直开到江北的蕲州城外。临安城里的气氛紧张起来。
蕲州太守李诚之年届古稀,满朝文武都担心他扛不住一场激烈的战事,于是宋宁宗委任正值壮年的刘宇去接替他的职位。没想到,胆小的刘宇带了家眷逃之夭夭,消息传来,举朝震惊。
早朝时,宋宁宗愁眉不展,老将军赵放宽慰他道:“李诚之虽老,蕲州通判秦钜却还年轻,此人定能撑起蕲州的危局。”
这话一出,朝堂上顿时炸了锅。那秦钜不是别人,正是卖国贼秦桧的曾孙。
“如果秦钜有什么不妥当,老臣愿意与他同罪!”听着众人的议论,赵放猛然跪下,“老臣一家四十几口的脑袋,都押在这里!”
朝堂中一下子安静了,文武官员都把怜悯的目光投向赵放。
蕲州城内,得知赵放为自己赌命,秦钜摇摇头:“赵老将军这是何苦?岳将军死了八十年,秦家也被天下人骂了八十年,我早就习惯了。他倔你也倔,你们啊——”秦钜看着李诚之苦笑。
李诚之知道他的意思,刘宇逃跑的消息传来时,秦钜当即劝李诚之即刻启程回乡。毕竟他已经卸任,就算甩手走了,也没人抓得到他的错处。可他偏偏留了下来。
李诚之瞪着眼睛说:“你姓秦,我不放心。我不能把蕲州城托付给你。”
李诚之就是这么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什么话都当面说。他一生敬仰岳将军,无法原谅每一个姓秦的人。面对这个一辈子为百姓呕心沥血的长者,秦钜也生不起气来,只是说:“你老人家愿意留下来玩命,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杀人夺旗的事,不许你去。”
李诚之脸上现出鄙夷的神情:“我老了?拿起刀枪,你未必打得过我。”
秦钜不语,从袖筒里摸出一封书简来,递给李诚之。
李诚之摊开信纸上下看了看,面色微变,淡淡说道:“还有呢?”
这是金军统帅金达罕派人给秦钜送来的招降信,秦钜把它给李诚之看,就是为了表明心迹。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秦钜立刻意识到情况复杂。
李诚之叫人来吩咐了几句。很快,两个士兵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推了进来。秦钜见到此人,心中不由一震——这不是那个金达罕的信使吗?
李诚之盯着那人喝道:“把你的供词再说一遍。”
信使颤抖着声音说:“我家元帅让我给秦大人带了一封书信和我军在城外的布防图,请秦大人按照我军的部署去接应引导。”
“什么?”秦钜腾地站起,指着那人喝道,“信口雌黄!何曾有什么布防图!”他回头望着李诚之,“这是反间计,请大人明鉴!”
李诚之说:“秦通判稍安勿躁,是不是反间计,本官自会查个清楚。没查明真相之前,请你在家里呆着,不要出门。”
这分明是要软禁了。秦钜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大人但有所遣,下官本当遵行,但金兵已进至城北横槎桥,正当全力御敌之际,怎能自乱阵脚?”
李诚之沉默不语,秦钜转而激烈地吼道:“仅凭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你怎能擅自拘禁朝廷命官!”
“莫须有?”李诚之讽刺地一笑,“这不正是令祖发明的罪名?”
秦钜像被闪电击中,浑身轻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样的话,他已经听了三十多年,读书、考功名、做官……曾祖秦桧的阴魂无时或离,压得他透不过气。他在战场上拼了命才换来一点机会,再加上忘年交赵放的推举,才做了蕲州通判。
即便如此,蕲州官员和百姓,都用一种“莫须有”的眼光来看他!
2、轻骑夜袭
为免扰乱民心,李诚之没有大张旗鼓地将秦钜问罪,只派了一小队士兵在秦府周围警戒,阻拦秦府的人出去。但半夜就出事了。
秦钜带着儿子秦浚和十几个家丁,打昏几个看守的士兵,骗开城门,出了蕲州城!
李诚之气得乱扯胡子,当即带人上了北面的城墙,观察城外的动静。
夜色正浓,借着一点星光,李诚之看到远处孤单的十几骑,正像一阵青烟一样飘向金军的大营。
这不是投敌是什么?怒火中烧的李诚之马上下令把秦府剩下的人都带过来。意外的是,秦钜的妻子和十二岁的小儿子秦濯居然都没跑。
在李诚之凶狠的逼视下,秦夫人把儿子揽入怀中,轻声说:“李太守不必恼怒,我相信夫君不会投敌。”
李诚之讥诮道:“秦钜抛下你们,等于把你们的小命交到老夫手里,你还为他说话?”
秦濯从母亲怀中挣脱,理了理衣服,朝李诚之作了个长揖,声音充满稚气却清朗有力:“华夏涂炭,正是忠义男儿捐躯报国之时,如果家父不能回来,请老大人准许我入伍,我也拉得起弓、射得出箭。”
李诚之愣了愣,问出了一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你父亲到底做什么去了?”
秦钜当然是投敌去了!自己还对他心存侥幸吗?李诚之自嘲地摇了摇头,却又挥不去那隐约的期待。
李诚之在城头足足站了两个时辰。春寒料峭,秦家母子出来得仓促,穿得有些单薄,一直在发抖,却始终昂首挺胸地站着。
这两个时辰里,城北方向金军的阵地中,持续着骚动不安。远远望去,只见火把一处处地燃起,人喊马嘶的声音传来,还夹杂着金铁交鸣的脆响。
两个时辰过去,熹微的晨光中,几骑从北方慢慢显出身形,很快就到了城下。
一个人高叫着:“太守大人,开门!”这是秦钜的声音!
李诚之没有答话,秦钜又叫了一声。
那几骑已经到了护城壕边,而追击的金兵紧咬不放,李诚之心念电转,断然下令:“放箭!”
箭雨并未射向秦钜,而是直扑城外百步处的小股金兵。敌人被箭雨逼退,李诚之旋即命人放下吊桥。
然而李诚之并没有命人打开城门,他俯视着城下的秦钜,只见他身上插着数支断箭,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征袍。
“秦通判,你去哪里了?有什么话要对老夫说吗?”李诚之问道。
“昨日那奸细的话点醒了下官,困守蕲州,终究不是上策,不如摸清敌人的布防形势,主动出击。所以我带人去金军大营周遭走了一遍,绘了张图,没有得到大人准许,还请恕罪。”
“秦通判辛苦了。”李诚之心上一颤。他分明看到,城下回来的人还不到去时的一半。
城头上放下了绳索,秦钜将一卷纸绑在绳头上,再由人拽上城去。李诚之徐徐展开那卷纸,眼皮跳了跳。纸上满是血迹,还带着秦钜的体温。但在血渍中,墨色穿透纸背,一条条线和一个个标记无比清晰。
李诚之思忖良久,解下大氅给秦家母子披上,又跑下城头亲自打开城门。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李诚之呆在当场——秦钜、秦浚等人已经蜷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不知是睡熟了还是昏了过去。
李诚之上前牵起秦钜坐骑的缰绳,往城里走去。兵士们默默无言地退向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浴血忠魂(2)
3、寸土寸血
数日后,有了秦钜舍命换来的金军布防图,蕲州的宋军主动出击,在横槎桥从金军最薄弱的一环切入金军大营。
一支长枪抵住秦钜披着的铁甲。正在催马奔驰的秦钜并未减速,伸出左手握住枪尖,奋力前冲,枪杆在巨大的冲力下急剧弯曲然后弹起,使枪的金兵被挑飞在空中。秦钜右手长刀挥出,将那个脑袋削飞在空中,然后挥舞着血淋淋的左手,怒吼一声:“杀敌!”
参与横槎桥一战生还的宋兵,终生也难以忘记那一幕。秦钜的白袍成了宋军的旗帜,白袍所向,无不是最凶险的所在。
当那一袭白袍直突金兵中军时,金军选择了退却。秦钜率军大破金军,取得了蕲州被困以来的第一场胜利。
然而,金兵越来越多——毗邻蕲州的黄州在支撑了一个多月后失守,进攻黄州的金兵移师蕲州,两支军队合兵一处,超过了十万人。
十万大军围住蕲州城,却没有立刻发起攻击。秦钜知道金国人打的主意是围城打援,想要逐渐消耗宋军长江一线的有生力量。
果然,接下来,从合肥、池州逆长江而上支援蕲州的两支军队,相继被实力明显处于优势的金军打垮。此后,从南面来的宋军冯埘所部,在长江南岸就地扎营,无论李诚之怎么派人催促,也不肯过江。
三月中旬,蕲州成了一座孤城。
金军已经填平了护城壕,开始建造箭楼和云梯攻城。
十万金兵在外,却有一支敢死队,在这个时候冲出了城!城下金兵阵中大乱,秦钜在城头上连连跺脚。
没人知道,那个须发皆白、似乎随时会入土的老者,哪里来的如此勇力。当他在金军中冲杀时,每一个金兵都在瑟瑟地后退。
那人正是李诚之!他赢了,烧毁了金军的大批攻城器械,甚至砍掉了一个金军偏将的脑袋。他于万千敌人围绕之中,骑在马上回望城头,高叫道:“秦兄弟,休再说我老了!”
老人最终满身鲜血地归来,但他的儿子却战死在乱军之中。
李诚之没有悲伤,平静地对同僚说:“犬子先去,我随后就来,一家人很快就能再度聚首,何憾之有?”
三月底,蕲州城被金兵挖松了城墙。随后金兵掘开一条小河的堤坝,放水冲城。松垮的城墙承受不住洪流,轰然倒塌。
洪水过后,金兵大举攻入城内,但整个蕲州城,从官到兵再到百姓,没有一个人逃走。迎接入城金兵的,是遍布每个小巷的战斗。
李诚之和秦钜率领残存的军队,穿街绕巷,与金兵厮杀。
二人最后的会面,是在太守府旁的小巷中,他们都被金兵逼到了那里。两个人,一个在巷头一个在巷尾,隔着重重敌人,秦钜能听到李诚之的大声呼喝,却看不到他的身影。那一声声呼喝,却像一簇簇火焰,将秦钜的血脉一寸寸点燃。
就在秦钜脱离包围圈的时候,他听见了敌人的欢呼,回头一看,泪水立刻模糊了眼睛——李诚之的身体被一丛荆棘般的兵器挑到了空中,他的骨骼似乎还倔强地硬朗着,撑着他的头颅高高扬起。
秦钜且战且退,已经到了脱力的边缘,视线也开始模糊,他身边只剩下三个人。秦钜哑着嗓子问其中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俺这会儿不记得名字了!”那个士兵大笑道,“黄泉路上想起来再禀报大人!”
这三个人也相继倒下,金兵忽然放缓了攻势,他们都认得这个宋军的白袍将,决心要捉活的去换取更多的赏赐。秦钜停下来大口喘着气,左右看了看,忽然一笑。他此生的最后一段路,竟是在自己家门前。
忽然间,那些金兵发现,对面的将军像是变了一个人,或者说变成了一只狂暴的野兽……到最后,那群金兵中只有一个得以逃走,在他余生的每一场噩梦里,都回响着秦钜嘶哑的号叫。
秦钜用刀撑起身子,慢慢地向家中走去。他闻到了一股焦糊的气味,蒙眬中发现家中燃起了大火。
秦钜闭上眼,凭感觉摸到了正堂,风越来越热,有火苗灼在脸上。他唤道:“濯儿……是你放的火?”
“父亲,母亲已经走了。”秦濯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哽咽着,扑到他怀里。
秦钜抚摸着秦濯的焦发:“你为什么不跑?”
“孩儿是读书人。”秦濯回答,“父亲教导孩儿,若不懂得忠义节烈四个字,是不配做读书人的。蕲州涂炭,孩儿怎么能独善其身!”
“好孩子,书读得好。”秦钜揽住秦濯的肩膀,“男儿生于世间,最要紧的便是清白二字。他留下的污名,由我们来洗刷,他欠下的债,由我们来还。”
秦濯知道父亲说的“他”是谁,用力点头。
“别怕,爹爹在这里。”秦钜将秦濯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尾 声
长江南岸百里外,一个侥幸逃出蕲州的老卒见到了从临安驰援江汉的生力军。这支生力军的主帅正是赵放。赵放听老卒讲完发生在蕲州的一切,雪白的胡子瑟瑟地抖动,良久,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在赵放等人的奋战下,宋军收复了蕲州。但蕲州城里,再也没有百姓们熟悉的那些面孔——自太守李诚之、通判秦钜以下,蕲州军政两系所有官佐,全部殉国。
明朝成化年间,京城有一名捕,姓罗名起。此人不但武艺高强,智勇双全,而且为人疾恶如仇,刚直不阿。自入宫门十余载来,破了不少大案要案,后被朝廷封为京城第一名捕。
罗起有一好友,名叫邰彦山,及安徽阜阳知府,两人交往多年,情同手足。有一年元宵佳节,恰逢罗起老母七十寿辰,邰彦山于是备下厚礼,进京来为罗母祝寿。罗起母亲见郎彦山知书达理,气度不凡,一时高兴道:“你与罗起年岁相当,又交情甚好,不如两人结拜兄弟,我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儿子?”罗起是个孝子,一听母亲开口,加之自己也早有此意,忙一口答应。邰彦山也欣然应充。于是两人当即以血酒为誓:“上有天地,下有七十老母,我罗起、邰彦山愿结拜为兄弟,邰彦山年长一岁为兄,罗起为弟,两人不能同生,但愿共死,如有违誓言,当天诛地灭……”然后两人又拜过罗母。从此结成了兄弟。
罗起有一子,名叫罗映,自幼随父习武,功夫了得。罗映到了15岁那年,罗起修书一封交给罗映道:“你明日就带此信到安徽阜阳府去找你邰伯伯,他是三名进士出身,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你上他家住上三年,学些文理知识回来,也好报效国家,有所作为。”罗映听从父命,第二天便收拾好行李,带著书信投靠邰彦山去了。
罗映去了安徽的第二年,河南河北两省突遇百年罕见的旱灾,两地草木不生,田地颗粒无收,数百万灾民呼天喊地,悲鸿遍野。朝廷忙下令各地紧急筹集钱粮运往灾区。邰彦山接到上锋命令,不敢怠慢,也急忙在自己辖处内筹集到千两黄金运往河南河北赈灾。
可是,千两黄金的赈灾款刚一运出阜阳境内,便遇上了一个蒙面劫匪。那蒙面劫匪功夫十分了得,只嗖嗖几剑便将押送赈灾款的几个公差送上了西天,然后提走了赈灾款,去向不明。
消息传到京城,朝廷震惊,当即派罗起负责调查此案,并限期三个月一定破案。案情如火,刻不容缓,当天下午,罗起便带着十几个精干捕快连夜快马加鞭赶往安徽。
邰彦山和罗映早就在客厅里等他,俩人心事重重的样子,一见罗起下马进来,罗映立即上前一跪在地:“孩儿见过爹。”罗起扶起儿子,只见两年不见,罗映英姿飒爽,举止文雅大方,早已非昔日那个无知少年了。深感心慰,便谢邰彦山道:“映儿多亏大哥教治有方,才有今日之气候”。邰彦山面有悔色道:“兄弟这话就见外了,难道你罗起的儿子不就是我邰彦山的儿子一样么?”……因有重任在身,所以俩人寒喧了几句便将话题转入到案情上面。
罗起道:“大哥。不知上次劫案中可有幸存的公差?”邰彦山愁眉不展,半晌道:“劫匪功夫了得,所有公差无一幸免于难”。罗起思忖良久,突然道:“劫匪中想必有公差认识之人,否则他求的只是钱财,为什么要杀人灭口呢!”邰彦山闻言不语。
转眼间便过了二个月,期间,罗起带着罗映四处走访调查案情,但若干没有丝毫线索,所以两个月过去了,案情依然扑朔迷离,一无所获。眼看限期将至,罗起忧心仲仲,心急如焚。
一日,途经一小镇,天色已晚,罗起等人索性找到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入夜,众人都睡着了,而罗起却因案子未破牵肠挂肚难以入眠。于是,推开房门,一个人在院子里散起步来。
外面凉风习习,明月当空,本是约三朋两友于枝前月下对奕饮酒或吟诗作对的好景致,可是罗起却丝毫没有那份闲心。在院中转了一圈,罗起见儿子罗映的房中也亮着灯,于是信步走了过去,推门而入。房中一片狼藉,内有一桌,桌上有残酒剩菜,罗映已爬在桌上睡着了。看来,他亦是为案子之事烦忧而喝醉了酒。罗起陡然一阵感动,他将儿子扶上床,帮他脱了鞋子,盖好被子,苦笑一声正要转身离去。就在这时,他听到罗映在睡梦中喃喃自言道:“其实……其实我也不想去做劫匪……都……都是邰伯伯……让……我做的,……我也并不是想杀你们的,谁……谁让你们认出了我?……我……我不杀你们行吗?……爹……爹我对不起你……”
一听此言,罗起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天啊!自己敬重的兄长和疼爱的儿子莫非是这次劫案的凶手?这是真的么?想到此,罗起不禁怒火攻心,“哇”地一声吐出口血来,罗映一惊,立即醒了过来,史见父亲正怒目而视在瞪着自己,知道可能是自己酒后失言,被父亲听到了,心里一虚,忙跪在地上,将事情原原本本都讲了出来:
原来,邰彦山见任期将满,自己却依然是两袖清风,想到离任后,凭那一点朝廷奉禄实在难以过上富足生活。于是一时见财起意,嗦使艺高胆大的罗映将那千两赈灾黄金劫了……
罗起闻言,良久沉默不言,然后,他叫来手下捕快。将罗映绑了连夜押往阜阳府。
邰彦山见此情景,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当即羞愧难当,泪水纵横道:“贤弟啊!都怪大哥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害了自己不说。还毁了你和映儿一生清名及前程,我现在是悔之晚矣。此事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怪不得映儿,希望你别怪映儿,就将我一人押解进京交差……只是我死后,家中妻小就全仗贤弟照料了……”
罗起转过脸去,一行清泪潸然而落,然后他挥挥手,令手下人将邰彦山的五品官帽摘掉,上了枷锁,和罗映一起装进了囚车押往北京。 事情传开,天下皆惊。
秋后,朝廷以监守自盗及杀人罪判处邰彦山刀斧之刑。签于被劫财物已追回,加之罗映乃年少初犯,故朝廷对他法外施恩,从轻发落,将他杖刑一百,发配到新疆充军十年。
邰彦山出斩那天,围观者人山人海。罗起安置好家中老母和邰彦山家小,带着两壶好酒来刑场。罗起含泪递给邰彦山一壶酒,道:“大哥,你怪小弟么?”邰彦山亦含泪苦笑道:“怎能怪你呢?要怪也只能怪大哥自己,贤弟你今日能来为我送行。我已知足了,来,咱们喝酒”。顷刻,两人壶中酒尽,罗起苦笑道:“大哥,你可曾记得当日咱兄弟结拜时誓言么?”“记得”邰彦山悲戚道:“不过大哥只是比你先行正义和一步而已,你不必当真”。罗起凄然道:“大哥,你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岂不寂寞,小弟愿陪你一起同行”。说罢,他突然拔出腰间宝刀,在脖子上一抹,自刎了。邰彦山一把扶住罗起疯了一般仰天凄笑道:“哈哈哈……老天真是待我邰某不薄,让我生平有此一友!贤弟慢行一步,大哥陪你来也!”说完也咬舌自尽了……
此后,京城连降三天暴雨,有人说,这是上天在为一段奇情落泪呢!亦有人说,是老天爷为一代名捕惋惜……
这场仗打得空前激烈和悲惨,日军和我军几乎全部阵亡。弹药已全部用完,连长王春城挥舞着大刀向敌人冲过去。现在就剩下连长王春城了。王春城看着牺牲的战友们,已杀红了眼的日军还剩下三个人,王春城大刀左右狠狠一挥,那两个日本人就像小树一样倒下了。只剩下一个日本小鬼子了,王春城笑了。王春城想,一刀砍死你,太便宜你了,那样就太对不起死去的战友了。咱们一对一,我怕你个啥?连长王春城就扔掉大刀,用手指做出一个勾状,说,你的过来。那个日本小鬼子吓坏了,两条腿直发抖,走路摇摇晃晃。王春城大喊一声,你的死了死了的。一拳直捣那小日本兵的面门,那小日本兵被捣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王春城拎起来又是一拳头,他每打一拳,就喊一个人的名字,小山子我给你报仇了,虎子我给你报仇了……王春城不知道打了小日本兵多少拳头,也不知道喊多少弟兄们的名字。王春城有些累了,那小日本兵被他打得血肉模糊,王春城就蹲下来休息,看着那个被自己打得奄奄一息的日本兵,他笑了。
这个日本兵很年轻,王春城说,你他妈的来中国干嘛?不在家好好读书,然后娶个花姑娘,过个好日子,你他妈的找死啊!放心,一会儿我就砍掉你的脑袋,要怨就怨你们狗日的日本天皇去!
王春城太激动,话像一条打开闸门的河流。王春城接着说,我爹我娘我哥我弟,还有我们村的乡亲们,都让你们日本人杀害了,就你一条小命能偿还得清吗?王春城像想起来什么,说,你他妈的听不懂中国话,我给你说这些干嘛?我这就送你上西天。说完,王春城回身找那把大刀,他把大刀扛在肩上,对着日本兵晃了晃。
日本小兵用双手捂住头,鲜血在他脸上流动,有的血液已凝固。看着日本小鬼子惊恐的样子,有一股力量把王春城击倒了,他心中的仇恨被一种东西所替代。看着这个日本兵,王春城感觉这个日本兵像自己熟悉的一个人。对,是他的弟弟,在家的时候,弟弟常常不听话,他就揍弟弟,弟弟惊恐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可是弟弟已经不在了。望着这个神似弟弟的日本小兵,他手发软,软得失去了霸气。他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是个孩子。
王春城扔下刀,摇摇晃晃地走了。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放这个日本兵一条生路。
回到部队,王春城把这次战斗的情况向上级作了汇报。当他说到所有将士全部阵亡的时候,他已痛不欲生,泪流满面。老营长过来安慰他,说不要难过了,敌人的兵力是我们的两倍多,你能活着回来算是不错了。
上级没责怪王春城,他能死里逃生,杀出重围,战友们都把他当成了英雄。
接下来的日子,王春城的日子压力重重,当然,这个压力是他给自己加的。在给上级汇报的时候,他隐瞒了放走了一个日本兵的事。现在,他在自己折磨着自己,他痛苦地思索:作为一名军人,隐瞒军情,是个什么样的罪名,是他有私心吗?还是怕承担什么后果?要想想,那可是一个看到日本人恨不得当狗肉煮了吃的年代。他们杀我们兄弟姐妹,杀我们父老乡亲,烧毁我们家园,自己竟然把他活生生放走了。他对不起死去的战友,对不起死去的兄弟姐妹,对不起父老乡亲。
这天的阳光很好,王春城的心情也很好,他看天,天空的云像一朵朵盛开的白花,这些花儿鼓励着王春城作了一个决定,作为一名军人,不论是怎样的结果,他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样才不辱一个军人的称号。他敲开了老营长的门,把放走一个日本兵的事全部给老营长做了交代。老营长极为震惊,但老营长很快平静下来,问,理由呢?
王春城摇摇头。
老营长说,没有理由?王春城点点头。
老营长说,没有理由你放走了一个小鬼子?王春城点点头。
老营长说,真的没有?王春城又点了点头。老营长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
王春城说,营长,你不相信我?
老营长思忖良久,说,王春城同志,你先回去,先回去。
王春城说,营长,我是一名军人,军人应该敢作敢当,我已想好了,不论是怎样的一个结果,我都愿意接受。
老营长说,先回去,先回去。
接下来,王春城总是来找老营长。他们是一个不停来找,一个不停劝说。老营长说,王春城同志,你把那个日本小兵打成那样,肯定死了,你放走一个敌人的事实也就不存在了。
王春城说,不对,我打探过,战场上没那个日本兵,肯定活着跑回去了。
放下屠刀(2)
后来,王春城把老营长缠急了,老营长就找各种理由回避他。也不知道老营长是咋跟上级说的,给了王春城一个有病在身、提前退役的结果。老营长眼含泪花说,春城啊春城,我舍不得你走啊,是你逼我让你走的,你不要怨我。
王春城对这个结局是很不满意的,认为这是老营长对自己的敷衍,对一个军人的侮辱,这不是什么处理,自己没有病就是没有病,该是什么样的罪过我王春城能够承担得起,哪怕是掉脑袋。但王春城也没办法,这个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部队不要自己了。没法儿,离开部队那天,和他熟悉的战友都来送他。他面向军营行了沉重的军礼。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家乡的方向走去,王春城是哭着走的,他的眼泪撒了一路。
回到鲁南老家,他那童养媳的老婆桂花问他,仗打完了?
王春城摇摇头。
桂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问,没打完仗你怎么回来了?你是逃兵?
王春城又摇摇头。
桂花眼珠子把眼眶撑得很满,说,那你怎么回来了?
王春城说,营长说我有病,提前让我退役。
啊!你有病?真的?
不,我没病,我好好的!
那营长为什么说你有病?
不知道。
那就好,不去也好,种地吧!现在咱家有地了,知道吗?
王春城说,好,种地好,种地。
王春城就这样开始了他的种地生涯。
王春城到田地边一站,立马围过来一群人,他们向他打探前线战事,他就把怎么样和日本鬼子拼杀,战友都牺牲了的悲壮事迹给乡亲们讲一遍。这一讲,大伙都感动得热泪涟涟,大伙都认为王春城是死里逃生的英雄。王春城不论走到哪里,受到的都是人民群众的拥戴、崇拜。那是一个创造英雄和崇拜英雄的年代。乡亲们对他的崇拜,让他生活得阳光灿烂。没过多久,日本就投降了,老蒋也打跑到台湾去了。老婆就在这喜气洋洋的气氛下,给他生下了一双儿女。王春城当时高兴一拍板凳说,叫双喜,日本人投降,新中国成立,这不是双喜吗?新中国成立,女儿降生,王春城又拍了一次板凳,说,三喜。一双儿女的名字就这样在王春城的板凳下确立。
放下屠刀(3)
幸福的时光总是飞快的,不知不觉中“文革”来了。不知谁知道了王春城当年因为放走了一个日本小兵才被赶出部队的事。王春城在乡亲们心中的英雄形象瞬间倒塌了。倒塌得让王春城及老婆孩子浑身作痛,仿佛一块巨石砸在了他们身上,让他们措手不及,一点准备都没有。王春城自言自语说,该来的终究会来的。王春城被拉出去批斗。那是一夜之间让人民群众走进了批斗的年代,人们开始喜欢斗这个斗那个,没有也要琢磨出一个敌人斗。有人说,王春城是汉奸,是走狗,是二鬼子,是卖国贼。人多嘴杂,在那个恨不得拿日本人的肉煮了吃的年代,谁会来跟他说话,谁敢为他说话?人们感觉这样批斗不过瘾,就把他的老婆、孩子一起拉出来批斗。汉奸走狗的老婆孩子能是好人吗?老婆问王春城,说日本人真是你放走的?
王春城说,是。
桂花说,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他是我们的仇人,你不知道吗?
王春城说,他还是一个孩子。
桂花说,孩子?孩子还知道扛个刀枪来中国杀人。王春城你这个天杀的,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你死去的娘,你死去的姐,你死去的哥,还有让日本人杀死的乡亲们。王春城,你是汉奸!
王春城的身子在颤抖,来回打晃,如秋风里的一片树叶,他大怒:那个日本小鬼是我放的,但我不是汉奸,我不是汉奸。
桂花说,你不是汉奸?你放走了一个日本人,你不是汉奸,你是什么?
王春城说,我是军人,我是一名堂堂正正的中国军人。
桂花嘿嘿一笑,说,军人,我看你是叛军还差不多!
王春城的老婆桂花,还有儿子双喜,仿佛在一夜之间觉悟了,就对外扬言,要和王春城这个汉奸划清界线。这样,他们就免了挨批斗的厄运。双喜大摇大摆地站在了批斗王春城的队伍里,双喜说,王春城,你说你不是汉奸走狗?王春城说,我是一名军人,只有军事法庭和上级有权力审判我,你们谁都没有权力审判我。
双喜说,好你个王春城,还嘴硬,告诉你,人民群众就是最高法庭,人民群众有权力制裁你。
也许有人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情,就鼓励双喜大义灭亲,狠狠地打王春城的嘴巴子。
王春城聋了哑了,是他女儿三喜发现的,三喜是女孩,女孩子的心是柔弱的,三喜看着娘和哥批斗自己的爹。三喜不相信爹是坏人,更不相信爹是汉奸和走狗,三喜觉得爹很委屈,今天双喜的行为,让她伤透了心,爹对他那么好,他敢打爹,她恨哥,还恨娘,她就偷偷地流泪。王春城回到家的时候,没人理他,双喜躲得远远的,娘也躲得远远的,只有三喜喊爹,喊得热泪汪汪。王春城摇摇手。三喜不明白爹的意思,问咋的了爹?王春城指了指耳朵摇摇手。三喜明白了,爹聋了。三喜吓得去喊哥,爹聋了。
双喜说,汉奸走狗,报应。
娘也说报应。
王春城就这样聋哑了,面对批斗他不言不语。那天批斗结束,王春城没有回家,搬进了山上的一个石屋。他已习惯了批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春城发现自己头发白了,胡子也白了。王春城还发现那些批斗他的人,不再来找他了。后来,来了两位陌生人,他们说是来给他平反的。王春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不在乎什么平反了,只要别有人来打扰他,他就心满意足了。后来,又来了两个人,王春城向他们摇手,以示听不见。他们就给他比画,说他们是地方史志办的,他们说,他们现在很为难,不知道如何书写他。王春城用笔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大意是,他不在乎什么英雄,他们想写什么那是他们的事,惟求不要来找他了。他想一个人静静地生活。
很多年以后,当人们在为千禧年狂欢的时候,一位已近古稀的日本老人,领着妻儿来到中国向中国人民忏悔,由于他身份的特殊,身后跟了很多媒体。他拜祭了很多烈士陵墓,他终于通过政府和媒体的帮助,找到了那位在刀下给他留一条生路的王春城老人。王春城老人已近九十高龄,那天,他和往日一样,起来开始打扫石屋,突然来了很多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日本老人看到王春城老人,让全家给王春城跪下,媒体纷纷用相机记录下了这感动天地的镜头。日本老人说,他感谢叔叔当年放了自己一条生路,是叔叔感动了他,让他放下了残害中国人民的屠刀,他那天没有再回部队,他厌倦了部队的侵略行径,他偷偷回国了,他不知道叔叔的名字,但他知道,叔叔是一个中国人。回国后,他根据记忆,专门画了张叔叔的画像,他把画像带来了,有的人说,还别说,真的和王春城早年很像,画像上有几个日文大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日本老人说,翻译过来是两个字:中国。
几十年前,我们百里河一带的深山里,大树参天,灌木丛生,是许多野生动物的乐园。
村里人除了在周围的低岭上种些地瓜,就没任何可种的粮食了。所以男人们就到深山里打猎,一来可以补充家中的食物,二来可以将动物的毛皮拿到镇上换个把零钱。
爷爷是百里河一带身手最好的猎人。但是在一次捕猎中,爷爷赤手空拳和一头重达300多斤的黑熊搏斗,被黑熊咬伤了。我父亲听到声音端着枪赶来,那黑熊却钻入灌木丛中逃走了。没几天,爷爷因伤口感染去世。弥留之际,爷爷苦笑着对我们说:“也许这是报应吧,我这辈子猎杀的动物无数,没想到临了竟让动物把我给猎杀了。”父亲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要找到那头黑熊,为您报仇!”我看见爷爷摇摇头,想要说什么,但他没说出来,就离开了我们。
为爷爷办完丧事之后,父亲将爷爷的那支枪交给我,我知道父亲是要把我培养成一个好猎手。从此,我们开始了寻找黑熊报仇的旅程。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我们发现一些树上有被擦伤的痕迹。父亲断定附近一定有熊。果然,不一会,我们便看见在山坡的一边,一只强壮的黑熊挺着大得出奇的肚子在摇一棵树。父亲用低沉而充满仇恨的声音说:“就是它,它就是咬伤你爷爷的黑熊。”为了能更准确地击中黑熊,父亲让我趴在原地不动,他则屏住呼吸向前挪了十来米。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活着的黑熊,心里很紧张,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父亲躲在一棵树后,端起枪,扣动了扳机。只听“乒”的一声枪响,我吓得眼睛一眨。可当我睁眼看时,见那只黑熊没倒下,只听它一声怒吼,紧接着两条前腿撑离了树,后腿撑着地,将整个身躯直立起来,一股暗红的血从黑熊的左肩处汩汩外流。
父亲没有击中熊的要害,我被吓得半死。因为听爷爷说过,像熊和野猪这样的猛兽,如果不能一枪击中要害的话,是很危险的,它们会拼了命向你发起进攻。但这次却不是这样,黑熊好像个胆小鬼,倏地跑下坡,钻入灌木丛中跑了。
父亲垂头丧气地收起枪,显得很懊恼。我则问:“我看这只熊很胆小啊,挨了一枪就逃了。”父亲说:“那不是胆小,它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怕伤了肚子里的小崽子。”
我听了,不知怎的,突然有点担心起这只怀孕的母熊了。我又问父亲:“这只熊会死吗?”父亲显然有点不耐烦,说:“它不会死的,熊自我疗伤的本领很高,它知道如何用泥浆涂抹伤口,知道怎样让伤口尽快愈合。”
我们悻悻地回到家中,父亲一连几天闷闷不乐,他脑子里满是复仇的念头。之后,我和父亲又几次上山找这只黑熊,但是除了发现一点踪迹外,根本见不到它的身影。我有点怀疑那头母熊是不是死掉了,但父亲却坚信那母熊还活着,他说黑熊肯定是躲在哪个山洞里生小熊崽了。
3个月过去了,转眼便进入了深秋。如果入了冬,黑熊就会躲进山洞里冬眠,以后便很少出来,要找到它就更难了。父亲决定在它进入冬眠之前,再上山一趟,进行一次彻底的搜捕。
那天,我们带了足够4天的干粮,两条猎犬,两杆枪和充足的弹药,向山里进发了。
还好,这次我们很幸运。第二天早晨,父亲在一条河边发现了熊的爪印,通过这些新鲜的爪印可以断定熊就在附近。
不一会儿,我们的猎犬就在前面狂叫不止。我和父亲拿着枪爬到坡顶,看见两条猎犬已在坡底和黑熊交上了手。猎犬很勇敢,但它们肯定不是熊的对手。父亲举起枪,却迟迟不敢下手,怕误伤了猎犬。我们只好边走边向天上鸣枪,希望能吓退黑熊。但这次很奇怪,黑熊似乎不再怕枪,而是一边和猎犬搏斗,一边向另一个山坡上转移。等我和父亲赶到熊犬搏斗的地方时,我们的两条狗已被熊咬死了。那头熊也已逃到射程之外,黑熊每向前跑几步,就转头向我望一下,好像故意气我们似的。
看着被咬死的猎犬,父亲怒火冲天,刚要去追赶黑熊,突然听到几声“嗷嗷”的叫声。循着声音。我们在一个岩洞里发现一只小熊。父亲高兴极了,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我们找了一个只有一条通道的地方,把小熊用带子系到树上,然后在通道上设下陷阱,等着寻子心切的黑熊上钩。
我们等了很久,直到第二天拂晓,也没见母熊过来。天亮了,我和父亲只好从高处跳下来看看情况。在陷阱旁边,我们发现了熊的脚印。父亲对我说:“狡猾的家伙,它肯定发现了陷阱。”于是我和父亲放下枪,准备将陷阱拆除重新布置。
我刚把陷阱拆除,那只母熊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窜到我身边,张着血盆大口,使劲吼叫,一股腥臭气差点把我熏晕。我已经吓呆了。父亲这时正在不远处放下树上的小熊,他急得大叫:“该死的,快滚开!”父亲想去拿枪。然而枪正好在黑熊的身后。
我几乎绝望地看着父亲。这时,父亲手里抓着小熊,而母熊则死死地看着我,一个劲咆哮。父亲也许是吓昏了头,只听他说:“求求你,别伤害我的儿子。我把你的孩子还给你!”他真的把小熊放了下来。这真是够滑稽的,难道黑熊会像人一样守信用吗?
但是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母熊突然停止了咆哮,把头转向一边。它居然像人那样懂得游戏规则,竟然放我一马,来交换它的孩子。
小熊欢快地跑到黑熊身边,母熊朝天上吼了两声,然后向林子里走去。那时我真有点喜欢黑熊了。
我出神地望着黑熊母子的背影。突然“乒”的一声枪响,黑熊咆哮了一声,刚站起来,接着又是“乒”的一声,黑熊转过身来轰地倒下了。
我惊恐地转过头来看着父亲,只见父亲脸上挂着复仇胜利的笑容。
小熊“呜呜”地哼着,舔舐着母熊的脸。突然母熊吼了一声,抬起身子,父亲紧张地举起了枪。只见母熊一口咬住了小熊的脖子,眼睛睁睁地望着我们,慢慢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没想到母熊竟用自己最后一点力量,将小熊咬死了。小熊没有一点挣扎,好像没有一点痛苦。我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爷爷的仇终于报了,但我没有一点快意。当我再次抬头来看父亲时,父亲像傻了一样看着黑熊母子,枪从他的手中滑了下来!
舅舅是有名的神枪手,枪法百发百中不说,还敢闯狼窝,入虎穴,胆子大得吓人。山里山外,没有人不知道舅舅的。可这几年。国家颁布了动物保护法,舅舅便不再与野生动物为敌了。他扔下猎枪,到山外打工。
去年冬天,舅舅去应聘保安工作,为了节省时间。舅舅抄近路出山。
那天黄昏,舅舅在穿过一片荒山野岭时,脚一踩空。一头跌进了一个深坑,那是捕猎人留下的废弃陷阱,有好几米深呢。舅舅顿时失去了知觉。昏迷中,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舔他的鼻尖和额头,热乎乎的,还散发出一种难闻的腥臭味。舅舅睁眼一看,呀,是头大狗熊!舅舅立刻想到,大狗熊肯定是和自己一样掉进来的。他吓得魂飞魄散,脸都变了色。幸亏他见的场面多,很快冷静下来,斜眼望去,那狗熊的脑门上有一块巴掌大的伤疤。舅舅心里咯噔一下。真是冤家路窄。怎么会是它呢!
五年前,这头熊曾多次闯进我们的村子,钻进羊圈,把舅舅家的几十只羊全部咬死。那些天,舅舅吃不下,睡不安,发誓抓住大狗熊,让它尝尝厉害。
在一次砍柴时,舅舅终于和大狗熊相遇了。舅舅怒火冲天,挥起柴刀,叫喊着迎上去,狠狠给了大狗熊一砍刀,大狗熊被舅舅的气势镇住了,带着一头血,转身就跑……于是,它的前额上就留下了这块伤疤。
舅舅做梦也没想到,现在他竟跟这个畜牲在这里碰面了!舅舅知道,狗熊是动物中比较聪明的;很会记仇。看来,这回他的这条命算掉进熊嘴里了!舅舅闭上眼睛。等待狗熊下一步行动。
怪事,大狗熊并没有下口,只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吻了几下,眼里闪着温和的光,那光跟舅舅家的老山羊一样和善可亲。
舅舅慢慢地坐起。大狗熊忽然用一双肥厚的前掌按住他的臂膀,硬要他把身体转过去,并朝前一推。舅舅有些纳闷。顺势往角落里一扒。大狗熊拍拍他的臂膀,拍得很轻很轻,没有一丝伤害他的意思。舅舅不知所措。只是用眼神表示出一种无可奈何。
等舅舅定下身子,大狗熊便不再拍了,将前掌往舅舅臂膀上一按,用力一撑,猛地跳起,这一来。它的两条后腿便自然落在舅舅的臂上。舅舅顿时明白,好家伙。是想用他的身体当自己的垫脚石,好让自己逃出陷阱呢。
舅舅毫无准备,身子_下塌了下去,大狗熊便滚到地下。
舅舅眼珠一转,想出一条妙计。他挤出一脸笑容,顺从地走到陷阱的角落里,转过身,双手扶着陷阱壁,好像在老老实实地等待着大狗熊的摆布。
大狗熊又是一跃,后腿刚刚踏上舅舅的臂膀,他像架不住的样子,身子往旁边直歪。歪了两下。倒在地下,大狗熊也被摔得四脚朝天,仰在阱底直喘粗气。舅舅装出内疚的样子。不住地向它鞠躬,表示对不起。接下来,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八次失败后,大狗熊瘫坐在地,瞪着眼。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舅舅苦苦一笑,摇摇头,好像在说:“我是真心想帮你一把,可力不从心哪!”
大狗熊低着脑袋。嚼晤噜噜地在地下转了两圈,一会儿,又慢慢踱到阱壁前,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舅舅看出来了,它是想让舅舅踩着它的臂膀,让舅舅先上去。
这个大狗熊,还有舍己为人的思想呢。不过看得出,它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这样做的。
舅舅激动得心怦怦跳,恨不得马上脱离陷阱。正想着,大狗熊忽然回过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闪着凶光。舅舅断定。大狗熊是在警告自己:你上去后,必须救我,如果失信,哼,走着瞧!
舅舅感到机会来了,双手按住大狗熊那宽厚的臂膀,用力一撑,踏上熊背。一眨眼,舅舅逃出了陷阱。回到地面上。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山林,刺得舅舅两眼发花。他低下头看看陷阱,里面黑咕隆咚,只见大狗熊两只眼睛在暗处闪闪发光,那是期待的目光,是求救的目光。刹那间,舅舅想起那一只只山羊,心里再也不能平静。弯腰从陷阱边抱起一块大石头,高高举起,对准陷阱里的大狗熊准备狠狠砸下去。
大狗熊没有后退,只是瞪眼望着居高临下的舅舅,很快,它两眼变得暗淡无光,嘴里又发出那种唔噜声,像是在哀求。在向舅舅表示忏悔。也就在这一瞬间,舅舅感到心被猛揪了一下,问自己,人家救了你,你怎么恩将仇报呢?是的,它曾经对不住你,但那是过去的事了,你毕竟是人呀,人怎么和动物一般见识,更何况,狗熊还是国家保护动物呢!不行。得把它救上来!
舅舅喘了口气,慢慢把石头放下,找来一块小一点的,沿着陷阱壁往下滑,一块。两块,三块,等差不多了。舅舅做了个手势请大狗熊上来。
大狗熊真的踩着舅舅滑下的石块上来了。
舅舅生怕它出尔反尔,慌忙爬到旁边一棵大树上。大狗熊却没有扑向他,只是仰脸看看在树上索索发抖的舅舅,看了好一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一直消失在远处的丛林深处。
这件怪事很快在山里传开了。人们惊喜万分,都说狗熊通人性,是人类的朋友。从此。山里人再也不去猎杀狗熊了,更不许任何人吃熊掌取熊胆什么的。
更让人奇怪的是,也就是从那时起,山里人再也见不到那头额头上有伤疤的犬狗熊了。有人说它觉得对不住舅舅,不好意思见人,躲到很远很远的深山老林里去了。
一、是谁贴的对联
小鞋匠陈刚有块房宅地,被李艳丽女士看中了,她想买,但他不卖。后来,他申请建房,李艳丽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建房申请表上有个四邻盖章签字的栏目,李艳丽是他房宅地的东邻,就是不给他盖章签字。小鞋匠心急火燎地找到刘镇长说:“我土地证什么都有,李艳丽不给签字盖章怎么办?”刘镇长答复:“镇政府之所以做这样的规定,是为了安定团结,四邻中有一邻不签字盖章,那就不能批准建房!”
小鞋匠知道李艳丽是刘镇长的情人,他俩是一唱一和,仗势欺人。他被逼得实在无路可走了,就递了一纸诉状,把李艳丽告上了法庭,但法院驳回了他的起诉,理由是:这样的案子不属于法院受理范围,四邻盖章签字这条,不是法律规定的,是镇政府的土政策,李艳丽不能当被告。
小鞋匠告状未果,只好心灰意冷地回家去。他刚一下班车,见自己的修鞋棚子前围了几十号人。出了什么事?他好生奇怪,急忙上前一看,不知是谁给他的鞋棚子贴了一副对联,红纸黑字,十分醒目。
上联是:东来风西来风不能见到云彩就当及时雨;
下联是:这法律那法规只有选准被告才能上法庭。
横批:民可告官。
看到“民可告官”这四个大字,小鞋匠心里一亮:“对呀,告李艳丽跑偏了,还有行政诉讼法,政府不作为,可以告政府呀!”
这时,有人发现小鞋匠也站在人群中,就问他,这对联是何人所写。
小鞋匠说:“我也不知道呀!我昨天回家时,还没这对联;今天早晨起来没到鞋棚子来,就直接到县法院去了,现在才回来。这对联一定是昨天夜里谁给贴的!”
人群中有位老者说:“写这对联的人一定懂法。这笔体我怎么越看越像是陈律师写的!”他这一说不要紧,又有一个上岁数的老头说:“像,真像,过去我家贴过陈律师写的对联!就是这笔体!”
陈律师是小鞋匠故去的父亲。他俩这一说,大家心里都有点发怵!小鞋匠一细看,也觉得这字体真像父亲写的。
大家都用奇异的眼光望着这神秘的对联,眼神里都饱含着怀疑和惊恐。
转眼工夫,小镇就传得沸沸扬扬,说小鞋匠被人欺负了,他父亲陈律师回来给他贴了一副对联,让他民告官!这消息也传到了刘镇长耳朵里,他让镇上法律顾问老苏去看看。老苏回来绘声绘色地说:“这对联上的笔体,还真像陈律师写的,镇里没有一个人能写这种字体!”
刘镇长不相信死去的陈律师会回来贴对联,他认为这一定是小鞋匠捣的鬼,模仿他爸爸的笔体写对联,故意制造恐怖,吓唬人。
对联告状(2)
二、镇政府不是好告的
不管这对联是谁写的,小鞋匠觉得这对联说得有理,他就一纸行政诉状,把镇政府告到了法院。
当起诉状副本放在刘镇长的写字台上时,他暴跳如雷,二目圆瞪:“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一个修破鞋的瘸子,竟敢告镇政府!”
刘镇长把法律顾问老苏找来了。
老苏说:“如果真打这个官司,镇上非输不可!”
刘镇长拍案而起:“输什么输?没开庭你就说熊话了!咱们还斗不过一个修破鞋的瘸子?”
老苏说:“这诉状上说得非常清楚,申请建房让四邻盖章签字这一条,法律上没规定,镇政府坚持这样做,是不合法的……”
老苏还想往下说,但看刘镇长脸色不对,就把话咽了回去。
刘镇长发了一阵脾气后,也觉得底气不足,就建议老苏去法院做工作,走调解之路。老苏说:“关于行政诉讼案件,法律上有规定,还不适用调解。”刘镇长问老苏:“你的意见呢?”老苏说:“上策是马上批准小鞋匠建房,然后再动员他把案子撤回来。”
马上批准小鞋匠建房,这不等于给我刘镇长脸上抹黑吗?这不是说我害怕小鞋匠告状了吗?不行,这比打我一顿还难受!那到底怎么办才好呢?刘镇长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了个一打二拉的高招。
他对老苏说:“你告诉小鞋匠,就说行政诉讼的案子一审审理期限是三个月,镇政府如果败诉了,还会上诉;二审是两个月的期限,如果镇政府上诉再败诉了,李艳丽还可以告他,这官司打个三年五年的都可以。只要不结案,小鞋匠的房子就盖不上。如果他把案子撤回来,镇政府可以出头做李艳丽的工作,待她盖章签字后,就可以研究审批他的建房了!”
老苏向小鞋匠转达了刘镇长的意思,小鞋匠犯寻思了:到底怎么办好,不撤诉,这官司打个没完没了,何年何月才能建房呀;撤诉,李艳丽不盖章签字怎么办,镇上还是不批怎么办……那不是跑了一圈又回到原地踏步走了吗?他想了半天,对老苏说:“想让我撤诉可以,但必须得先发给我建房批件!否则,我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告到底了!”
刘镇长听了老苏的汇报后,十分气恼,说:“那好,咱们就拖他,看他有多大章程!”
三、第二副对联又出现了
这天早晨,小鞋匠的鞋棚子又出现了第二副对联。
上联是:打官司时间太长等不起;
下联是:要建房必须另找告状方。
横批是:声东击西。
小鞋匠望着对联,心中一片茫然,哪里还有“告状方”呀,怎么去“声东击西”呀?他想了一阵子,也没理出个头绪来。他心事重重地打开了鞋棚子门上的锁,一进屋,见地上还有一页纸,很显然这纸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他捡起一看,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也是父亲的笔体。
他慌忙展开纸一看,上面对告状的内容、法律依据、地方等等都说得详详细细。小鞋匠看完后,心里豁然开朗。他眼前出现了一条新的有希望的告状之路,他也理解了怎么做才是声东击西!
他在鞋棚子里刚坐稳,来看对联的人就围了一大帮,还边看边议论。有的说,陈律师活着时打官司就厉害,外号“法律通”、“陈铁嘴”;他变成了鬼,更有道行了。还有的说,这回可够刘镇长喝一壶的!
这第二副对联出现的消息,传到刘镇长的耳朵里后,他还是怀疑。
他问老苏:“这对联会不会是小鞋匠模仿他爸爸的笔体写的?”老苏肯定地说:“小鞋匠就初中文化,也没学过书法,他哪有这运笔的功夫?这字写的,是横如棒,撇似刀,笔笔都力道十足,我看这对联真是他父亲写的!”
“不可能,不可能……”刘镇长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没底、发毛。
这对联到底是谁贴的?为了弄清这对联的来路,小鞋匠昼思夜想,终于琢磨出一个科学的侦查办法。
自从第一副对联出现后,小鞋匠就天天晚上睡觉前,到鞋棚子门口撒上一层细沙面,然后再用扫帚扫平。他想,不管是谁再来贴对联,他一定会留下鞋印的。
这第二副对联贴出后,他仔细地观察了现场,惊喜地发现,沙地上留下的是42号鞋印,而且还清晰地复印出了鞋跟凹陷处的“?”形图案。带有这样图案的鞋跟,是他刚学修鞋时、从省城鞋料店购回来的,是他亲手给爸爸钉在鞋后跟上的,到现在已经近十年了。他相信,这样图案的鞋跟,在小镇里肯定是绝迹了!
小鞋匠从字体、鞋号、鞋跟上的“?”形图案等几方面综合判断,他认定这对联是在天堂的父亲回来贴的。带着对父亲的思念和感谢之情,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相机,把父亲的鞋印照了下来。
对联告状(3)
四、这一状告到了纪检委
这一天,太阳刚刚爬上东山,小鞋匠就来到了父亲的墓地。他跪在父亲的公墓前,泪如泉涌。给父亲磕了三个响头后,他口里就念念有词起来:“爸爸呀,你真是我的好爸爸呀,生前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死后还这样关心我。儿子想念你呀!爸爸呀,我就按你对联上的意见,今天还告状去!我就走您指点的另一条告状路。爸爸,你和我一块去吧!我不懂法,有说错的地方,你好给我提个醒!”
小鞋匠迈着坚定的步伐上路了,他觉得爸爸就在他身边,陪他走路,陪他坐车,陪他聊案子。
他信心十足地来到了县纪检委。他对信访室赵主任说:“我有一条法律不懂,想请教一下可以吗?”
赵主任回答:“当然可以,什么法律呀?不过,得看我懂不懂呀!”
小鞋匠问:“擅自变卖被法院查封、扣押、冻结财物的党员,应该给什么处分?”
赵主任翻看着桌上的。《党员处分条例》说:“情节较轻的,也要给予警告或者严重警告处分;情节较重的,给予撤销党内职务或者留党察看处分;情节严重的,给予开除党籍处分。”
小鞋匠说:“按规定,凡是违犯这一条的,都得给处分的吧?”
赵主任又看了一遍条文,说:“对,都得给处分!”
小鞋匠在起诉李艳丽和镇政府前,取证’时了解到,李艳丽和他家相连的这块土地,原来是镇上扎花厂的,后来扎花厂解体了,债权债务都交给了镇上,因扎花厂有外债被,起诉了,法院把扎花厂的这块地皮扣押了。李艳丽看好了这块地皮。要买。刘镇长就签字硬把这块土地廉价卖给了李艳丽。后来这事被原告发现了,就找到了法院。刘镇长又来了个移花接木,和法院通融,把镇上的另一块闲置的土地给被告抵押了。
小鞋匠说完上面的事实后,又说:“刘镇长犯的就是这条,铁证如山,我写了一封检举信。”说着,他从兜里把检举信掏出来,递给了赵主任。他又说:“材料后,有一个复印件,是刘镇长批准卖这块地的签字材料。看来,你们是必须得给刘镇长处分了吧?”
“那……那得看领导的态度了,我说了不算!”赵主任像泄了气的皮球,犹豫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
小鞋匠虽然是第一次走进县委大院,但他觉得今天来告状,是父亲的在天之灵陪他来的,此刻,父亲应该就站在他身后,所以,他胆子很壮。他掷地有声地说:“县纪委领导,不也得听中纪委的吗?如果你们不给处分,你就把揭发材料给我吧,我去市里告!”
赵主任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哪有胆量把检举信退给小鞋匠,赶紧连声说:“你别着急呀,我向领导汇报一下再说,你先等一等吧!”
小鞋匠说:“我等半月怎么样?半月后,我再来一趟,如果你们不立案,我就上市里或省里告去了!”
听小鞋匠说话铿锵有力,赵主任问:“你在什么单位工作?”
小鞋匠笑了:“我在街头工作,是修鞋的,外号‘小鞋匠’!”
第二天,赵主任就把小鞋匠告状的事透露给了刘镇长,他说:“咱俩是多年的好朋友,我把实底交给你,你必须得安排好小鞋匠,他要什么条件你都得满足。如果他不追了,不告了,这事还有缓:他要再追再告,谁也压不下,你非挨处分不可。”
刘镇长像当头挨了一棒,他这才理解了对联上“另找告状方“和“声东击西”的含义了,第二天他就责成办事人员给小鞋匠办了建房批件。
对联告状(4)
五、第三副对联吓坏了刘镇长
这一天,镇法律顾问老苏拎着一双鞋,来找小鞋匠修鞋。当他把鞋摆在小鞋匠面前时,小鞋匠一看鞋底,大吃一惊:这鞋跟的凹陷处也有一个“?”形图标,和那天印在沙地上的鞋印一模一样,这鞋也是42号。顷刻间,小鞋匠原来认为对联百分之百是父亲贴的想法模糊了,动摇了,这对联会不会是老苏写的呢,他痴痴地用眼盯着这鞋跟苦思冥想,老苏如果真想帮自己打官司,有事和自己直接说就可以了,何苦还贴对联呢?
小鞋匠如坠五里雾中,犹豫半天,决定用话试探一下老苏,就说:“苏叔,你几次写对联,指点我告状,辛苦了,谢谢你了!”
老苏像晴空中听到了一声霹雳,急忙矢口否认:“啥?你说啥?我可没写对联,也没指点你告状!”
小鞋匠把手中的鞋举到了老苏眼前,说:“证据就在这里!”接着,他便说了自己撒细沙面侦察照相的全过程。他还拿出了那天拍的照片给老苏看。
老苏一看,那照片上的“?”形图标真和自己鞋跟上的图案一样。
老苏支支吾吾地说:“就算鞋跟一样,也不是我写的!”
小鞋匠猜测老苏有顾虑,就故意吓唬他说:“那我就把你的鞋跟也拍张照片,然后和我的这张照片一起,拿到鉴定部门去鉴定一下,看沙地上的脚印到底是不是你留下的?”
老苏嗖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说:“那可使不得,那可使不得!”
小鞋匠笑了说:“我是找帮我忙的恩人,要谢谢他,又不是抓小偷,看把你吓的!”
“我也没想让你知道是我帮你忙的呀!”老苏一着急就坦白了!
在小鞋匠的穷追不舍下,老苏说了实话。他和小鞋匠的父亲,原来是好朋友,他俩一起学过法律,一起练过书法。这双鞋也是他俩一起上街买的,他这鞋跟,也是小鞋匠当年给钉的。他之所以暗中帮小鞋匠,一是因为和小鞋匠父亲的友情,二是出于对小鞋匠的同情,同时,他对刘镇长仗势欺人的做法也很不满意,也想为小鞋匠出口恶气。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而要写对联呢?”小鞋匠又问。
老苏笑了:“大侄子呀,因为我是镇上的法律顾问,这事我为什么不想让你知道呢,怕日后暴露了,我落个吃里扒外的罪名。再说,刘镇长这人心思很重,说不定会报复我。你爸爸的字体,没有一个人知道我能模仿。我以为这样做,会神不知、鬼不觉,谁知还是让你侦破了。”
小鞋匠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把抓住了老苏的手:“苏叔呀,在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的好人太少了!通过打这个官司,我体会到,不懂法真不行呀,这要不是你这高人暗中指点,我哪有今天呀!苏叔,以后我跟着你学法律吧!”
三天后,又是一个漆黑的夜里,鞋棚子又贴出了一幅对联。
上联是:练修鞋,要一针一线一丝不苟;
下联是:学法律,要一字一词一句不疏。
横批是:告状到底。
小鞋匠看着这对联,百感交集,内心充满了对老苏的感激。
周围群众看了这对联,都说陈律师的在天之灵,帮助小鞋匠把刘镇长告老实了,但这事应该还没完,这是要小鞋匠告状到底呢!
刘镇长看了这对联,两腿直哆嗦。小鞋匠还会不会告他,纪检委会不会查他,都是个未知数。他连续多日失眠,精神有点恍惚。
这一天,他找到了小鞋匠父亲的公墓。对着墓碑,他深深地鞠了三个躬,说:“尊敬的陈律师呀,论年龄我得叫你大哥,我求你了,大哥,你就别再写对联了吧,让小鞋匠就此止步吧,别告状到底了!”
引子
1936年秋,上海英法租界内一片歌舞升平,根本看不到战争的迹象。在这片风光之下,暗流涌动,各种势力、各方间谍都在这个号称“冒险家乐园”的大上海展开角力与角逐。
离奇暗杀
百乐门大舞厅今晚格外热闹,素有“东南亚华语情歌天后”之称的东南亚华人歌手陈香蝶,将在这里献唱。上海滩的达官显贵、富贾名流都纷纷前来捧场,连日本驻上海梅机关的特务头子梅津次郎也坐在第一排的中间位置,陪着一位中年男子观看演出。
演出一开始,整个百乐门处于黑灯状态。音乐响起,一只射灯照亮舞台中央。风情万种的陈香蝶出现在观众眼前,她一身宝蓝色旗袍,身材凹凸有致。她扭动着身肢,轻启樱唇唱起了那首脍炙人口的《夜上海》。歌唱到一半,灯光再次熄灭,音乐也停了。看过陈香蝶表演的人都知道,下面是这首歌的高潮部分,当音乐再次响起时,所有射灯都集中照射到陈香蝶身上。台下来捧场的人正准备叫好,可当他们的眼睛扫向舞台中央时,都惊呆了。隔了良久,一片女人们的尖叫声响起。
陈香蝶仍然站在舞台中央,只是她再也无法唱歌了。她的脸皮不见了,似乎被人活活剥去,整个面部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歌后就在万众瞩目下,被人悄无声息地暗杀了。
见此情景,梅津次郎站起来,大叫着:“百乐门全面戒严,立刻搜查凶手!”也不知从哪里冒出许多便衣的日本特务,把歌舞厅统统包围。坐在梅津旁边的中年男人霍地站起,回头就给了梅津次郎两个耳光:“八格牙路!梅津,你保护陈小姐不力,罪不可恕。我命令你三天内抓住凶手,替陈小姐报仇,否则军法从事……”
正在此时,从穹顶上忽然飘下无数五颜六色的蝴蝶。那男人抓起一只飘落到他头顶的蝴蝶,看了看,竟然是抗日传单。男人气急败坏地朝一旁垂手低头的梅津说:“还不去抓凶手,他们在上面!”
梅津次郎连忙带人冲上屋顶,却发现那上面空无一人。
第二天,上海的大街小巷传遍了报童的叫卖声:奇案!奇案!情歌天后抵沪,在首唱之夜惨遭杀害,被人离奇剥去面皮,期间只有短短的两分半钟,凶手神秘消失……叫卖声引来无数路人围观。
绝密任务
日本驻上海领事馆。在三楼的一个房间内,一个身穿黑色和服的男子正焦躁地踱着步。他就是昨晚扇梅津次郎的男人,日本大本营陆军部特务头子土肥原之助。土肥原之助是日本特务机关最高头目土肥原贤二的亲弟弟,这次他来上海,是为了完成一项绝密任务。为此,日本大本营派出了王牌间谍“白猫”,来执行这次任务。
就在土肥原踱步沉思之际,他的助手土村大佐喊了声“报告”,走了进来,递给他一份电报。看到这份电报,土肥原的脸上不由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就在此时,梅津次郎走了进来,吞吞吐吐地报告说凶手还没有线索。他低着头,正等着一顿狂风暴雨似的训斥,不料,土肥原竟然没有发脾气,而是平静地说:“梅津,你知道我这次亲自来上海的目的吗?”
“大本营来电说您要亲自布置一项绝密行动。”
“不错,你知道为了这次行动,大本营动用了什么人吗?”
“不知道。”
“我告诉你,大本营为了确保这次行动成功,派出了白猫。”
梅津次郎一惊,“白猫?!”他深知这个名字的分量。
“白猫是大本营的王牌间谍,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她也是黑龙会速敏忍会长的养女。梅津,你知道陈香蝶小姐是什么人吗?”
“她是东南亚华语情歌天后啊!”
土肥原对他摇动一根手指:“不,不,不,她的真实身份是速敏纯子,也就是白猫!”
特工黑猫(2)
“啊!”听到这句话,梅津次郎惊呆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鼎鼎大名的王牌间谍“白猫”,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暗杀,而且还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下自己怕是要完蛋了。
土肥原突然翻了脸:“混蛋,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吗?我要你立刻去英法租界讨要凶手,但是不能告诉他们陈小姐的间谍身份。”
梅津次郎“嗨嗨”着低头弯腰走了出去。
土村附到土肥原耳边说:“将军,这件事不告诉他吗?他也是这次行动中一员啊!”
土肥原笑着说:“不,不是时候。先让他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到了他该知道的时候再说吧。”
梅津次郎一口气跑了英法两个租界,向领事馆下达了最后通牒,说陈香蝶是日方特邀的嘉宾,为土肥原将军来沪献唱的。他责令对方立刻抓捕凶手交给日方,否则,日方将派兵进入租界自己查案。
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英法租界的领事都坐不住了,立刻下令工部局限期三天内破案。而英法工部局的巡捕房总探长不约而同都想到了一个人,他们相信,只有这个人才能在三天内破案。
神探接案
爱多亚路的宝龙大厦上,有一家私家侦探社。社长李伯雄,三十多岁,曾留学美国,因喜爱侦探推理,回国后就就开了这家侦探社,开张没多久,他便连续破了几桩奇案、陈案,一下就成了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大神探。
这天,李伯雄刚刚看完关于陈香蝶被害的报道,助手二嘎便来通报,英法租界两位总探长大人上门求见。
李伯雄请两人进来,见他们愁眉不展,猜到他们准是为了陈香蝶的案子而来;他决定开个玩笑。
“两位总探长大驾光临,我不用问什么事,只要给两位相上一面就能知道。”
英租界陈探长说:“神探李还会相面?”
“我不仅会,而且精通。我看你们二位华盖犯顶,可能今日有祸事上门哦。”
法租界黄探长苦笑道:“何止犯华盖,搞不好这次小命都搭上了。神探李难道不知道歌后陈香蝶被刺之事吗?”
“刚刚听闻。”
“我们两人刚被领事臭骂了一顿,限期三天破案;否则,要丢官不说,小日本还要派兵进入英法租界呢!”
“只有请神探李出马,救救咱们。这次的酬劳可是一笔天文数字啊。”
李伯雄点头答应,他倒不是为了那酬劳,而是对奇案有一种癖好。他叫来二嘎,一同驱车去了百乐门。
他出示了租界工部局给的特别通行证,进入了早已被封锁的百乐门。一番勘察下来,他的脸上露出迷茫之色。刚才看报纸时,他就觉得这事不太可能,仅仅两分半钟的黑灯时间,就能杀人剥脸,根本做不到。除非,这之前陈香蝶就死了,早被剥去面皮,放在舞台附近,凶手才能利用这两分半钟来个大换活人。
想到这里,他立刻驱车赶往工部局的殓房。殓房门口,陈探长正点头哈腰地陪着一个日本军人从里面出来。看到李伯雄,他很意外,忙给他与梅津次郎做了介绍,并告诉他,梅津次郎是来领取陈香蝶尸体的。
李伯雄立刻制止,说他需要验尸。
梅津次郎大刺剌地说:“不行!”
李伯雄冷笑着说:“陈探长,如果不行,那案子我就不管了。”
陈探长一听,急得直冒汗,赶紧说:“梅津大佐,神探李可是我和法租界黄探长三顾茅庐请来的。在整个上海滩,只有他能够按期破案。您要是不想破这案子,就把尸体拉走,那我们也就不管了。”
梅津次郎紧紧盯着李伯雄,狞笑着说:“好,尸体交给你,破不了案,我再来找你。”说着扬长而去。
李伯雄把尸体运到了华大医学院,请他的同学左冠宇大夫帮忙验尸。一番检测做下来,李伯雄的猜想得到了证实:陈香蝶在公布的死亡时间之前就死了,而且,她是死于毒药。
特工黑猫(3)
“看——”左冠宇指着尸体发际上隐藏的一颗黑痣说,“黑痣上有一个针眼,看来是有人想以此隐藏真相。”在左冠宇放的化学试剂的显示作用下,黑痣周围出现了一圈青紫。
李伯雄看着这个结果,陷入了沉思:如果眼前的女人是陈香蝶的话,那一晚在百乐门献唱的女人又是谁呢?能把陈香蝶的歌声、姿态模仿得如此逼真,在万人面前都没露出丝毫破绽,那可不是易事。如果能找到陈香蝶身前的医疗资料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更进一步做出判断了。
两大阴谋
梅津次郎赶回日领馆,向土肥原汇报了英法租界聘请李伯雄办案的事情。
土肥原听完汇报,说:“现在,我可以向你传达‘狐计划’了。梅津大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狐行动’的一员,和土村大佐一起,负责协助白猫完成任务。”
梅津次郎以为自己听错了,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土肥原。
土肥原笑着拍拍手,内屋门随即打开,一个头戴鸭舌帽、西装革履的清瘦男子走了出来。他摘掉帽子,取下眼镜。
梅津次郎大惊失色,站在他眼前的竟是陈香蝶!
“这究竟是……是怎么回事?”
土肥原解释道,大本营早就得知,在国民党军统内部,有一个手眼通天的女人,叫宋云。她虽只是戴笠的秘书,但却很得戴笠的赏识,戴笠一直把她当做心腹。不过戴笠不知道,宋云其实是蒋介石派在他身边的耳目。机缘巧合,一年前土肥原贤二见了宋云一面,这一面之后,他便吩咐手下制订了“狐计划”——因为宋云竟然和白猫陈香蝶长得一模一样。
土肥原说:“大本营派人监视了宋云整整半年,摸清了她的喜好、习惯,让白猫按此进行练习,只等时机成熟,便使个掉包计,让白猫成为宋云,让宋云成为死人,”
梅津听到此忙问:“那具尸体是宋云?”
“不,那只是一个和白猫很像的女人,所以我们要剥去她的脸皮。两天之内,宋云将会到上海公干,到时候,就是我们掉包的时刻。”
梅津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不,你还不明白。掉包只是‘狐计划’的目的之一。另一个目的,是以此为借口进行挑衅,好让我们的军队开进租界,赶走英法势力,为我们全面侵华做好铺垫。陈小姐的死是可以好好利用的,到时候,我们亮出陈小姐是速敏会长女儿的身份,让黑龙会进入租界闹事,在上海扩大事端。然后,我们的军队全面出动,接管上海,只要控制了上海,我们就可以辐射江南地区。这是大本营早就订下的占有东北后的第二步棋子。”
梅津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狐计划’事关全局,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你的明白!”
“嗨!”
接着,屋内响起了一片得意的冷笑声。
毁灭证据
就在土肥原、梅津次郎等人密谋“狐计划”时,李伯雄已经驱车到了百乐门。当他想再次进去时,却被几个日本浪人拦住了。他拿出英法租界工部局的特别通行证,却不起任何作用。
二嘎朝他努努嘴,李伯雄发现,整个街上各个角落都隐藏着日本浪人,他们的目光都盯着百乐门前,原本被派来执行警戒任务的中国巡警早就不知被赶到什么地方去了。
闻讯赶来的陈、黄两位探长带着大批荷枪实弹的巡警赶来,但是日本浪人们立刻把百乐门团团围住,就是不让进。
陈探长上前问话,领头的日本浪人说:“我们是黑龙会的。我们会首的女儿速敏纯子小姐死在这里,所以我们要封锁这里,等待会长祭奠。还有,你们抓不住凶手,我们黑龙会将出面亲自破案。”
特工黑猫(4)
陈探长问:“谁说你们会首女儿死在这t里,我怎么不知道?
那人回答:“陈香蝶就是我们会首女儿速敏纯子的中国名字。”
听到这里,李伯雄忙拉住陈探长,说:“赶快让领事去和日本人交涉。”
他和二嘎绕道后门,远远见到也有日本人在后面站着岗。盯了半天,一个老木匠带着家伙从后门出来。李伯雄悄悄跟上去,把老木匠请到一家饭馆坐下,用好酒好菜招待着,终于从喝醉了的老木匠口中套出了几句话。
“大爷,那日本人把百乐门围得跟铁桶似的,您怎么能进去啊?”
“说……说是叫我……我拆个东西。”
“什么东西?”
“谁知道啊?就舞台中间,有一块活动板,下面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圆柱形木桶子……神秘得很,还不准叫人知道。要不是我儿子在日本领事馆当差,我才不去干这活呢!”
李伯雄越发感到蹊跷了。这机关肯定和陈香蝶离奇之死有关,只是现在已被拆除,证据被毁掉了。唯今之计,还是要从死尸上寻找突破口了。
双料间谍
李伯雄找到左冠宇,请他动用一切关系,在东南亚和日本的医界寻找有关陈香蝶的详细医疗资料。而他通过陈探长,向梅津次郎转达了要再次勘察百乐门的要求,梅津同意了。但当他再次进入百乐门后,发现所有的机关都被拆除;等他回过头再找老木匠时,发现就连他也不知所踪。
这案子越发古怪起来,就在李伯雄百思不得其解时,左冠宇的电话打到了他的事务所:“伯雄,快来我这,有重大发现。”李伯雄急忙驾车赶到华医大。
左冠宇没把他带到实验室,却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宿舍。
“伯雄,看看这是谁?”
李伯雄一看,原来是老同学方毅。左冠宇告诉他,自己为查李伯雄交代的事,翻遍了通讯录,最后才把方毅找出来。
方毅告诉二人,他的一个朋友在东京帝国大学医学院工作,曾经接诊过陈香蝶,说着把手中的资料递给李伯雄。
李伯雄翻开看了看,高兴地大叫一声:“太好了,这下案子可破了。”
方毅说:“我还想请两位帮个忙。”
“请说。”
“伯雄怎么看这次陈香蝶遇刺事件?”
“摆明了是日本人想挑事,想扩大他们在上海的地盘呗。我现在甚至怀疑陈香蝶的死和日本人有关。”
“不亏为神探啊,一针见血。其实死的并不是陈香蝶。”
“哦?”
“刚才我和左兄验了死者的血型,与陈香蝶资料上的并不相同。我想请你们帮忙的就是此事。两位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我也就不再隐瞒了。”
方毅告诉他们,他早已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根据日本反战同盟一位打入日军高层的人士透露,日本军方“制造”陈香蝶遇刺主要有三个目的:一、进行挑衅,扩大事端,制造借口,全面侵华;二、利用陈香蝶与宋云的相同相貌,进行掉包,让陈香蝶打入军统高层;三、挤压英法在上海的势力。
他意味深长地说:“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宋云保护起来,把陈香蝶干掉。因为,宋云是我们打入军统内部的地下党。陈香蝶与她本是同胞姐妹,小时候她俩从东北老家逃难入关时失散了。陈香蝶被日本人收养,成了日本特务;而宋云成了我们的同志,代号黑猫。”
李伯雄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让宋云成为双料间谍,替代陈香蝶,收集军统和日本人的情报?”
“对!我们把这次行动称作‘黑猫行动’。”三人伸出手紧紧握在一起。
掉包行动
第二天一早,上海火车站候车厅。一个清瘦矮小的男子趁人不备溜进了女厕所,躲了起来。过了没多久,从南方来的火车到站。一个打扮入时、戴着墨镜的旗袍女郎下了火车,走进了女厕。紧随她身后的另一个女人也跟着进了厕所。
特工黑猫(5)
等两人一走进厕所,几个身穿火车站工作人员制服的人马上拿出“厕所堵塞,正在修理”的牌子,将后面想要进厕所的人都拦阻在门口
在厕所内,跟在旗袍女郎后面的女人突然朝旗袍女郎脖子后一掌,旗袍女郎连叫都没叫出一声,就软绵绵地倒下了。后面女子接住她的身体,取下她的墨镜。当她看到旗袍女郎的面孔时,不由小声“啊”了一声。与此同时,一个冰冷的针头插入了她的背后,她倒了下来。
那个最先溜进女厕的男子正是提前下车的宋云。她脱下外面的男子服装,取下眼镜,换上旗袍,一个活脱脱的陈香蝶出现在厕所的镜子前。刚被砍晕的女子赶紧翻身坐起,把宋云脱下的衣服包起来,换上了另一身衣服,走出厕所。宋云把陈香蝶抱到一个便器上坐下,然后从里面插上门栓。
不一会,一个戴着墨镜的旗袍女子走出了火车站,出门的一瞬间,她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的梅津次郎轻点一下,然后向前钻进了迎上来的军统秘密特务的车子,扬长而去。
梅津次郎得意地笑了,返身命人从厕所中搜出假宋云的尸体伪装成包裹行李离去。当他们全部离开后,李伯雄、左冠宇才露面,一起踏上了西去的火车。
第二天,上海各大报纸头版头条刊出一条新闻:在百乐门离奇死去并被剥去脸皮的并非歌后陈香蝶,而是另有其人,这是日本人的阴谋,目的只是为了挑起事端,与英法争夺上海控制权。
报上还刊出了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医学院的诊断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陈香蝶的血型是一种罕见的血型;而死去的女人是普通的A型血。一时间上海滩哗然,英法各国纷纷照会日本大使。
尽管挑衅的目的没有达到,但是因为白猫顺利地打入了军统高层,这还是让日军高层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不过,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的间谍白猫其实是中国的特工黑猫。
南宋都城临安城中有一个人名叫刘贵,字君荐。刘贵祖宗豪富,到了刘贵这一代,偏偏时运不济,渐渐衰败下来。刘贵本来读书,想考取功名,看看坐吃山空,不能再读书,就改行做生意,因为是半路出家。买卖中屡屡赔本,几乎把整个家业都赔光。因为没有子女,又娶了一个老婆陈氏,但一家三口,和睦相处,刘贵为人和善,邻里关系很好。人们都安慰他:“刘贵,你是一时运气不好,才这样不顺。等过一段时间,一定会财运亨通,万事如意。”说是这样说,可就是没见个好运头,刘贵整天在家愁眉不展,无可奈何。
一天,刘贵的老岳父过生日,托人捎话叫刘贵夫妻去喝寿酒,刘贵如梦初醒:“我整天烦闷连老岳父的生日都忽略了。”和老婆王氏简单收拾一下,对陈氏说:“好好看门,我们今天不回来了,明天一定早些回来。”说完就和王氏去了丈人家。刘贵的丈人家离城20多里,不用多长时间就到了,互相问候,就献上一点礼品,喝起寿酒来。第二天一早,丈人就找刘贵说:“女婿,你不能老是这样坐吃山空,必须想一个办法,我把女儿嫁给你,希望她生活富裕,不能老是现在这个样子。”刘贵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整天愁眉不展,我是一无本钱,二无人缘,实在不知怎么办,所以整天胡思乱想。”丈人说道:“我也知你为难,这样吧,我帮助你们一下,给你一点本钱,开个柴米店,赚点儿钱,安排一家人生活,你看怎么样?”刘贵哪得这样好事,连忙表示感谢。吃过午饭,老丈人拿出15贯钱,递给刘贵说:“先把这点钱拿去用,收拾好店铺,等你汗张时,再给你10贯。女儿暂且留在我家过上几天,开张那天,我和她一起去,顺便祝贺你开业大吉。” 刘贵再三感谢大人,背了钱就走。到了城里,天色快黑,碰到一个熟人,就到他家坐了一会,商量起开张营业的事。两个人边喝酒边谈生意经。吃了有三五杯,刘贵就感觉有些头晕,生怕喝醉,就和主人告辞,刘贵东倒西歪,碰碰撞撞,好不容易才到了家门前。这时已是夜里,小老婆陈氏一个在家,没有事做,天一黑就闩上门,在灯下打瞌睡。刘贵敲了半天门,陈氏被敲醒,赶紧给刘贵开了门。到了屋里,陈氏从刘贵手里接过钱来,放在桌上,问道:“哪里来这么多钱?干什么用的?”刘贵一来因为喝了点酒,有几分醉意,二来怪罪陈氏开门晚了,想开个玩笑,吓她一下,说道:“说出来,怕你见怪,不说吧,又必须告诉你。都怨我一时糊涂,把你卖给了一个朋友,因为心里舍不得你,只卖了15贯。如果我手头稍为宽裕些,就把你赎回来。”陈氏听了这话,本来不相信,可明明白白放着15贯钱;相信吧,可是平时两个人感情很好,大婆子王氏和我也相处融洽,绝不至狠毒到把我卖了。刘贵回答说:“要是让爹妈知道,我肯定不能卖你。你明天先到朋友家去,我再慢慢和你爹妈商量。”陈氏又问:“你今天在哪里喝的酒?”刘贵说:“就是把你卖给他的那人家,写好卖契,他请我喝酒。”陈氏还有点疑虑,又问:“那大姐姐王氏怎么没回来?”刘贵说道:“她不忍心和你分离,等你明天离了家再回来,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说完,暗地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脱衣服,倒头就睡。
陈氏想了又想,不知刘贵把她卖给谁,一心想给父母报个信,再作处理,心里焦急,哪里还管那么多,就把15贯钱一古脑儿堆在刘贵的脚边,轻轻地收拾好随身衣服,悄悄地出了门,把门带上,到左边邻居家住一夜。早晨早起,拼命向娘家赶去。
刘贵一觉醒来,已是三更,见桌上灯还亮着,陈氏不在床上,以为她还在厨房收拾,就喊陈氏倒茶,一连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想爬起来,又觉头晕,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恰巧有一个小偷。白天输了钱,晚上出来偷东西,摸到了刘家。那陈氏出去时门只是带上,轻轻一推就开了,小偷蹑手蹑脚一直摸到房里,灯还亮着,四下打量一番,没有什么可拿的,又摸到床上,看见一个人睡得正香,脚后倒放了一大堆铜钱,就摸了几贯,偏偏这铜钱的响声,把刘贵惊醒了,他爬起来说道:“你也太不近情理了,这是我从老丈人家借来的几贯活命钱,你给我偷走了,叫我喝西北风?”小偷也不讲话,照着刘贵脸上一拳打去,刘贵一下躲过,连忙爬起来和小偷争夺铜钱,小偷早抢出门来,来到厨房。刘贵紧追不舍,正要喊人捉贼,那个小偷狗急跳墙,见地上一把明晃晃的劈柴斧头,摸起来,一斧头正好砍中刘贵的面门,把他砍倒在地,怕他不死,又补了几斧头。小偷此时反而胆大起来,一不做,二不休,又回到房里,把15贯钱拢在一起,用一条单被包了,捆扎结实,提了就走,出门又把门给带上。
塔芒戈是非洲西海岸边的一位黑人酋长,他也是当地著名的武士和人贩子。
1865年的一个早晨,他身穿一件旧的蓝军服,每边肩头上用一粒钮子扣着两条金肩章,下面穿着几内亚土布短裤,腰里的绳子上挂着一把骑兵的军刀,手里拿着一把英国造的双筒步枪,神气活现地来到沙滩上,去拜访前来贩卖奴隶的白人船长勒杜。
勒杜以前当过水手,后来又当上副舵手,当他的左臂在海战中打断后,他干脆当上一条海盗船的船长,干起了已被禁止的黑奴买卖。他望着塔芒戈,像个掷弹兵接受外国将军检阅一样站得笔直,他就悄悄对身边的翻译说:“如果我能把这个粗壮的家伙运到西印度群岛,至少可以卖他三千法郎!” 翻译笑笑说:“他是酋长,贩卖黑奴的老板,怎么会让你卖掉呢?” 勒杜奸笑着说:“那可不一定。拿酒来吧,黑人一喝酒,就什么都可商量了。” 这时,一位水手拿来了一篮瓶装烧酒,买卖双方互相笑了笑,揭开瓶盖,咕嘟咕嘟先喝了一通酒。勒杜见塔芒戈一口气喝完一瓶酒,马上趁兴拿出一个漂亮的黄铜火药筒送给他,上面刻有拿破仑的浮雕像,似乎很合对方的身分。
塔芒戈收下火药筒,高兴地一挥手,叫人把他要出卖的奴隶都带过来。
奴隶们都套在有尖叉的木枷锁里,一个接一个地走过勒杜船长和塔芒戈酋长面前。塔芒戈对他弄到手的奴隶大加赞赏,开出的价钱也很高。勒杜一听,马上恶狠狠地咒骂起来,并站起来要中断交易。
塔芒戈忙把他留住,开了瓶酒又谈判起来。结果,法国人酒喝得越多,价钱还得越低,非洲人酒喝得越多,价钱让得越大。等到一篮烧酒喝完,两匹劣质棉布加上一些火药、打火石、三桶烧酒和五十枝没修好的步枪,就交换了一百六十名奴隶。
勒杜拍了拍塔芒戈的黑手掌,立刻让水手们卸下黑奴头上的木枷,让他们戴上铁链、手铐。
这时,塔芒戈已经醉了,他指着挑剩下的三十个奴隶说:“每个人只要一瓶烧酒,卖给你了!” 勒杜觉得这个建议很有吸引力,一下子又挑了二十名。最后十名奴隶,都是病弱的孩子和老人、妇女。塔芒戈又说:“这十个人,每个换一杯烧酒!” 勒杜让他连干三杯烧酒,又挑了三个孩子,就说什么也不肯再挑了。这时,塔芒戈端起长枪,瞄准一个女人,说:“一小杯烧酒,否则,我就打死她!” 勒杜摇了摇头。结果,塔芒戈砰地开了一枪,把那个女人打死了。正当他要打死另一个衰弱的老头时,他的妻子爱谢拉了下他的臂膀,子弹横飞出去了。
塔芒戈已被烧酒灌得发狂,他一面用枪托殴打妻子,一面对勒杜喊道:“喂,我把这个女人送给你!” 勒杜船长眼珠骨碌一转,立刻说:“好,我把她带上船去。” 船上的翻译实在看不过去了,他给了塔芒戈一只硬纸鼻烟盒,换下了那六个奴隶,打开他们脖子上的木枷,把他们放走了。
塔芒戈酒醒过来,那条船已经驶往远方。塔芒戈的脑袋昏沉沉的,连声叫唤妻子爱谢。但是,有人告诉他说,是他自己把妻子当礼物送给了白人船长。
塔芒戈十分惊愕,不断捶打自己的脑袋,接着,又拿起步枪,抄小路奔向海湾。最后,他跳上一条舢板,拼命划桨,终于赶上了那条大船。
但是,勒杜船长说什么也不肯将“礼物”还给他。塔芒戈痛苦万分,在甲板上拼命打滚,还要献出他心爱的金肩章、步枪和军刀,但勒杜就是不答应将爱谢还给他。
这时,大副对勒杜说:“昨晚死了三个奴隶,有空地方了。我们应该逮住这个浑蛋,让他抵那死去的三个奴隶!” 勒杜马上点点头,假装要看看塔芒戈的步枪和军刀,一下子将他缴了械。
爷的坟埋在野猪岭上。攀上野猪岭,老远就能瞧见三爷的坟。望着那馒头似的小土包,我便想起三爷的音容笑貌,想起与他朝夕相伴的那杆枪,想起他在野猪岭上与野猪遭遇的惊心动魄的故事。
那年,三爷66岁了。他常说:“六十六,不死掉块肉。阎王爷已在向我招手哩”话虽这样说,但他仍在生产队里干这干那。一到秋天,他主要的活计就是看护野猪岭上那片新开垦的玉米地。三爷的枪法准,胆儿大,孤身一人也敢在野猪岭上住。
生产队长会使唤人,也会用人所长,看野猪岭那片玉米地非三爷莫属,三爷得一直看护到生产队把那片玉米收进场院,才能回来。
野猪喜群居。生产队的庄稼若让成群结队的野猪看上了,那就遭殃了。可三爷却说,群猪好挡,放一枪就吓跑了;孤猪难抵,它敢顶着硝烟往枪口上撞,和人拼命哩若真遇上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真照着三爷的话来了,他真的66岁那年走的,真的和野猪拼个你死我活才走的。
那年秋天,生产队收完野猪岭的玉米,队长告诉三爷:“一起下山吧。”三爷说:“你们先走,我遛完兔套儿就回去,得弄两只兔子给孙儿们解解馋。”
他遛完兔套儿,已是小半夜了。他背着猎获的3只野兔,挺高兴,踏着月光的碎影,哼着小曲儿往家走。
从野猪岭到家有两条路:一条是盘山路,好走,但绕弯儿,得后半夜才能到家;一条是羊肠小路,挺险——最险处脚下便是悬崖峭壁,只能攀着岩壁走,但离家近,二三个小时便能赶到家。三爷走的是羊肠小路,一是路熟,能早点儿到家;二是他有猎枪,碰上个把野兽也不怕。但还得小心为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季节,正是野猪抢长秋膘的时候,庄稼熟了,它那尖鼻子二三十里外就能嗅到香味儿。
这样想着,三爷把肩上的猎枪摘下来,顶上子弹,以防和野兽遭遇时应急。
路是够窄的,两个人打照面都错不开身。三爷借着月光,扶着崖壁往前行,仗着路熟,也仗着他几十年练就的夜鹰般的眼睛和豹子般的体魄。越怕越有鬼,拐过一个山嘴,三爷真的碰见了一头孤猪往这边赶来。借着月光,他已看清了孤猪的尖嘴和支出来的两个长长的獠牙,连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都能听得到。三爷想掉转头退回去,可他背上那鼓鼓囊囊的3只兔儿碍着,转不开身,稍一闪失,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没有退路了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越来越近了,毛茸茸的尖嘴巴和那长长的鬃毛看得更清了。此时,孤猪也发现了三爷,发出了吱吱的怪叫。看来,孤猪也和三爷一样,只能前行,没有退路。但三爷还是盼着孤猪能掉转头,照原路退回去。
然而,三爷的希望破灭了,孤猪不但没掉转头,还离他越来越近了那尖嘴巴上的两根长獠牙,在月光下闪着凶光;那长长鬃毛下的一对红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他呢
事不宜迟,三爷麻利地举起猎枪,对准了孤猪长鬃下的那对红眼睛就是一枪硝烟过去,孤猪不见了。三爷侧耳听了听,没有听到异样的声响,总算松了口气。他伸手从子弹囊里抓出一颗子弹,装在枪膛里。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好像发现那头孤猪又出现在眼前,连它身上的松脂味儿都能嗅得到。是眼花了三爷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定睛一瞧,真的是那头孤猪,它不但没死,连那长长的鬃毛都没擦伤
爷爷夜过野猪岭(2)
三爷不敢怠慢,再一次举枪对准它长鬃下的那对红眼睛开了枪。随着枪响,只听一声凄厉的长口皋,口皋
得三爷心里发抖。在他狩猎的生涯中,从没听到过野猪的垂死口皋叫声这么凄惨。三爷定了定神,活动活动发抖的腿,想给自己壮胆儿。三爷挺迷信:猪是天庭二十八宿中的黑煞星,况且自己还在66岁这道坎儿越这样想,三爷觉得心里越没底:真是冤家路窄了,怎么就打不死它呢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枪法了。
尽管这样,三爷还是从弹囊里抓出第3颗子弹,装进枪膛。刚一抬头,又见山嘴边露出一颗尖猪头,又长又大。况且那长长的鬃毛完好无损,没有一点血迹三爷心惊胆颤了,眼前的孤猪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大了,竟变成了一堵黑墙,挡住了他的去路看来,他今晚真的碰上了黑煞星,若不然怎能刀枪不入
猛然间,三爷发现眼前这堵墙正向他压来,他本能地开了第3枪。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口皋叫,又是一阵心惊胆颤三爷摸摸弹囊,已经空了,最后一颗子弹已打完了
三爷是远近闻名的“一炮儿”,弹不虚发。他也很自信,打猪时只带3颗子弹,打完即归。可今晚他失算了,后悔了。三爷茫然地握着一支空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奔,心想,再碰见孤猪,可就交待了
刚拐过一个山嘴,竟又遇上了一头孤猪这回是孤猪先发现三爷的,惊叫了一声,迅即沿山路向后退去。三爷没有后退,壮着胆儿朝孤猪逼去。那孤猪越退越急,突然竟掉转头以异乎寻常的速度逃进黑松林里去了。三爷知道,眼前已是开阔地了。
三爷到家时,已是鸡叫了。他一头扎在炕上,喃喃地说:“碰到黑煞星了,六十六这个坎儿我是过不去了”家里人知道,三爷说胡话了。
自那天以后,三爷一连3天昏迷不醒,总说胡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第3天夜里,三爷在昏迷中死去了。
送葬的路上,人们在山崖下发现了3头死野猪,个个都被打在猪头上。人们猜测,三爷是吓死的。若不是生产队开垦那片该死的玉米地,若不是在这该死的野猪岭上,若不是同时遇上这该死的3头野猪,三爷是不会死在66岁这个“坎儿”上的。可惜,这一切,三爷都不知道了。
秋风吹过野猪岭,吹过三爷小小的坟头,吹过野猪岭上那片昔日的玉米地——今日的退田还林地,似在诉说着昨天悲伤的故事,似在提醒后人:人们啊,在改造大自然的同时,也应改造自己,多一些宽容,少一些残忍为大自然,为自己,为子孙,留一条后路……
清朝末年,八国联军入侵中国,腐朽的大清王朝无力抵抗,只有割地赔款的份儿,再加之各地义民四起,内忧外患,清王朝已经气息奄奄.如西垂之落日。
俗话说乱世出英豪,就在这乱世中,山东沂蒙地区出了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他姓刘名昌,师从义和团鲁西地区分舵主蒋啸天,一套洪拳打得虎虎生风,几个壮汉都近身不得,轻功更是了得,几米高的城墙,一提气,就能一跃而上,即便是三层官兵守卫的官府仓库,刘昌也能轻松地进去,拿一样东西就如同探囊取物。而且他还会神奇的缩骨术,即便是被人捉住,关在大牢中,他于夜深人静之时,一发功,身体的某个部位就缩小得只有往常的一半大小,这样很轻松地就挣脱了戴在他手脚上的手铐脚镣,还有大牢里的围栏,然后大摇大摆地就逃出去了。
不过,刘昌的是劫富济贫,扶危济困的义举,从不恃强凌弱,所以,沂蒙一代的百姓对他很是敬重,尊称他为”侠盗”,而那些有钱的不义之人听见他的名字就吓得直打哆嗦。
刘昌的师傅蒋啸天是沂水县人,义和团被朝廷剿灭之后,他就回到老家隐居起来。这天,刘昌忽然听到消息,蒋啸天去世了,就忙赶着去吊孝。
刘禺给师傅守了一个月灵,尽了师徒情谊,就准备回家了。刘昌回老家必须经过兖州府海曲县境内,这天,当他经过海曲县的一片槐树林时,忽然听见附近传来一阵哭泣声,刘昌觅声看去,哭泣的竟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汉子哭了一阵,就将一根绳子抛向一个树桠,将脖子搭了上去要上吊,刘昌喊声不妙,忙掏出匕首,一扬手,将绳子斩断了,汉子倒在了地上。
刘昌上前扶起汉子,说:“大哥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非要走这条路?”汉子看着刘昌,眼泪止不住地流,哭诉道:“侠士还是让我死吧,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接着,汉子缓缓地讲了起来。
原来,这汉子叫杨之秋,是兖州府海曲县的一个茶叶商人。其实按说兖州府属于北方,一直以来,北方既不种茶树,北方人也不喜欢喝茶,这原产南方的茶叶应该没有市场,可是杨之秋就凭着一颗灵活的脑袋,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让海曲县人喜欢上了喝茶,并成了每日必不可少的消遣饮品,再加上他诚信经营,童叟无欺,生意干得很火,渐渐成为海曲县乃至兖州府最大的茶叶商人。
近年.海曲县新上任了一个原籍大名府的知县,叫廖文勇,这是个无德无能,且贪得无厌的家伙。他上任以来,拼命地搜刮民脂民膏,恨不得挖地三尺,后来他看见茶叶生意赚钱,就让自己的小舅子刘三也干这个。这个刘三,原是大名府的一个泼皮无赖,平日只好吃喝嫖赌,根本不会做生意,再加上他一切都是为了利,坑蒙拐骗,无所不于,全然不顾商海规则,所以开的茶叶庄很快就要关门了。
廖文勇不从他小舅子的身上找原因,却平白无故恨起杨之秋来,说是他无序竞争才导致刘三的生意冷清,此后就屡屡找杨之秋的茬,幸好,杨之秋为人谦和,与人交往小心翼翼,又不与人结仇,从而一次次地避过f廖知县的算计。
这天,杨之秋的茶叶店刚开门,就闯进了一队衙役.带头的衙役说:“谁是杨之秋?”杨之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上前应道:“官爷,小的就是杨之秋,找我有事吗?”那衙役喝道:“有人去县衙告你,说喝了从你这里卖的茶叶,上吐下泻,你去县衙说清楚吧!”然后不由杨之秋分说,就给他戴上链锁,将他押到了县衙。
杨之秋忐忑不安地来到县衙,却看见下面跪着一人,这人杨之秋认识,他昨天来自己的茶叶店买过茶叶,因为他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所以给杨之秋留下了印象。这时,端坐高堂的廖文勇说道:“杨之秋,这人你可认识?”杨之秋忙点头,说:“昨天,他在小人店里买过茶叶!”刀疤脸喊道:“小人从他的茶叶店买来茶叶喝了之后,就上吐下泻,要不是家人发现得早,救助及时,说不定早就见了阎王,想来定是他的茶叶里掺加了有毒物质,还请大老爷秉公惩治这个奸商!”
忠义侠盗(2)
廖文勇一拍惊堂木,喝道:“杨之秋,可有此事?”杨之秋大喊冤枉,廖文勇冷笑道:“看来你这顽劣之徒,不用大刑是不会招供的,来人……”这时,杨之秋忽然明白了,这肯定是廖文勇为了陷害自己而设计的诡计,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自己要是坚持下去,只能遭受更大的侮辱和刑罚。
于是,杨之秋就违心地承认了自己将茶叶里掺加了一些有害人身体的物质,为的是让人喝他的茶叶上瘾,廖文勇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大,就下令封了杨之秋的茶叶店,罚银一万两,还罚他去江苏赣榆的采石场劳役三年。
三年后,杨之秋刑满释放,他回家看见自己的老爹忧郁成疾去世了,妻子带着儿子已经改嫁了,茶叶店已换了别人的商号,家破人亡.不由得万念俱灰,就想自杀。
刘昌听完杨之秋的讲诉,不由得怒发冲冠.他大喊一声:“这天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吓得杨之秋打了一个冷战,刘昌说:“你放心,我绝不会对这等不平之事袖手旁观。”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一个黑衣人跃上了高高的海曲县衙围墙,然后直奔后宅……
第二天,海曲县令廖文勇就吃惊地看到,自己的官印不翼而飞,一封书信被一把匕首插在了房门上,上面写着:要想拿回官印,需备银十万两于本月十五日去城西弥勒破庙赎回,过期后果自负……自然,这件事正是大侠刘昌所为。
到了指定的日子,刘昌就带着官印在弥勒破庙里等着,都说艺高人胆大,所以刘昌也并不害怕海曲县的几个衙役,正在这时,刘昌忽然听见外边人声鼎沸,像是很多人正朝这边走来。
刘昌不慌不忙地走出破庙,眼前的情景却令他惊呆了,原来,外边站着几百个手持叉子、铁锨还有镐头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些种地的百姓,此时,他们正怒视着自己,刘昌忙问:“乡亲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一个白须老者站了出来,问:“你可是沂蒙有名的侠盗刘昌?”刘昌一拱手说:“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正是刘某!”老者顿足说:“刘大侠,我们都敬仰你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可是你今天干的事好糊涂呀!”见刘昌一头的雾水,老者就讲了起来,
原来,这海曲县令廖文勇并不像杨之秋说的那样是个草菅人命、仗势欺人的贪官,恰恰想反,廖文勇却是一个几百年难遇的好官,他为官清廉,爱民如子,上任以来,他为百姓办了不少实事,深受百姓爱戴。廖文勇还嫉恶如仇,当地有一个叫邱海的粮食商人.在海曲县为非作歹,打压同行,随意哄抬物价,甚至欺男霸女,是海曲县一个地头蛇,但是因为兖州知府韩载道是他的姐夫,历届海曲县令都不敢对他怎么着。廖文勇上任之后,发现他的劣迹,就毫不犹豫地将他治罪,查封了他的粮店,还罚了他不少银子。此举令海曲县民拍手称快,但是又为廖文勇捏了一把汗,因为他们知道邱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一个月之后,廖文勇的官印被窃了,而就在官印被盗的第二天,兖州知府韩载道突然来海曲县视察,他知道了廖文勇的官印被盗之后,就将他投进了大牢,大清律规定,但凡官员丢了官印,要砍头的,海曲县民知道了这件事,就自发地前来向刘昌讨要官印了。
忠义侠盗(3)
刘昌听完老者的讲述,惊得跳了起来,叫道:“这怎么可能,那个杨之秋明明说……”他也把杨之秋讲述的一切跟众人说了一遍,老者问:“杨之秋?茶叶商人,我们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刘昌就把杨之秋的模样描绘了一番,老者一顿足说:“刘大侠你上当了,我听你形容的那个所谓的杨之秋正是邱海呀!”刘昌将前后事件一联想,这才明白自己是中了韩载道的一石二鸟之计,不由后悔得连连抽自己耳光。
刘昌马七将官印送回海曲县衙,要救廖知县一命,却听说了另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消息:廖文勇死在了大牢中,仵作草草检查后说是自缢而死,韩载道据此就说廖文勇是畏罪自杀,并书写交书上报给了朝廷。
两天后,假扮杨之秋的邱海被砍掉脑袋悬挂于海曲城门,兖州知府韩载道也被人绑架,家人用一万两银子赎回他之后,他还是被割去了两只耳朵,韩载道感到无脸见人,就辞官回老家了。不用说,这件事正是刘昌所为,自从干了这两件事情出了一口恶气之后,刘昌就发下毒誓:从今之后再也不干偷盗之事,否则就不得好死。然后就隐姓埋名起来,此后,江湖七就再也不见了侠盗刘昌的踪影,他行侠仗义的故事却在山东、河南一带流传下来。
星转斗移,时光如梭,转眼到了1937年,这一年,日本鬼子侵入了中国,因为当时的山东省主席韩复矩不战而逃,日本鬼子很快就占领了山东大半部,他们在这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山东人民苦不堪言,处在水深火热之间。
这一天,日军大佐森田一郎率领一万日军进攻兖州城,据守兖州的是国民党1 18团,团长叫廖龙,在日军大举进犯山东时,他没有听从韩复矩的不抵抗命令,带领部下坚守兖州城,对抗日军,并取得了几个胜利,打死了好几百个鬼子,鬼子对他的118团恨之入骨,大佐森田就亲自带大队日军,用牛刀杀鸡之势亲自来进攻兖州了。
廖龙得到消息,就召集部下开会商讨对策,部下们一听,多数就主张放弃兖州南撤,冈为守城官兵连同主动抗敌的城中百姓加起来只有四千多人,武器不行,弹药也不足,日军不光人数上占优势,还有大量的一流的武器,与之对抗,就是鸡蛋碰石头,往死路上走。当然也有主张与兖州城共存亡的,廖龙支持后者,但是却不赞同与之蛮干,建}义部下商讨一个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胜利的办法。但是,这谈何容易。
这时,一个叫杨刚的副团长站起身,说:“我倒是有个主意……”廖龙眼睛一亮,说:“杨兄有何妙策?”杨刚缓缓地讲:“日军作战有个特点,就是事前一定会先派出谍报人员,去搜集情报,然后根据情报制定出一份详尽的作战计划,作战时就会按照这份作战计划来实行,所以我们要是能事先知道日军的作战计划,就能够以少胜多。”杨刚刚讲完,就有人立即耻笑:“日军大营守备森严,还有狼狗巡夜,你以为是你家呀,想去就去,想拿作战计划就拿作战计划。”杨刚没有再说什么。
散会之后,杨刚找到廖龙,说起了自己心中的计划。
原来,杨刚家在沂蒙地区的蒙山县,他有一个邻居是个孤老头,是一个很怪的人,整天阴沉着脸,就像人家欠他钱似的,因为这,村里人都不喜欢他,也不去打听他姓甚名准,来自何方。
怪老头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唯独喜欢聪明乖巧的杨刚,还说他是个练武的好苗子,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习武,杨刚求之不得。马上就跪地叩头认了师傅,不过,怪老头在教授其武术前,再三叮嘱,习武只可以强身健体,绝对不能恃强凌弱,做不法勾当,否则就会废其武功。
杨刚十几岁时,已经有了一身好功夫,他知道师傅还有一身相当了得的轻功,也想学,师傅却严词拒绝了,说练好你的武功能强身健体就行了,学习轻功容易让人产生鸡鸣狗盗之心,所以,师傅一直没有将轻功传给他。
后来长大一些,杨刚无意中知道师傅竟然是当年威震山东的侠盗刘昌,还知道了师傅隐居的原因,对师傅更加敬佩了。
这一次说起盗窃日军的作战计划,杨刚就想起师傅刘昌了,廖龙一听,说:“刘昌?是不是昔日那个‘沂蒙侠盗’刘昌?”杨刚点头说:“嗯,正是他,怎么?廖团长,你认识我师傅?”廖龙说出一番话后,杨刚才知道原来廖龙竟然是当年那个廖文勇知县的小儿子,当年廖知县被害后,他的家人害怕韩载道、邱海再谋害自己,就连夜拖家带口回了老家大名府,廖龙是长大后才听家里人说起这事的。杨刚忙说:“其实当年我师傅并不是有心害你父亲,只是受了奸人蒙蔽……”廖龙摆摆手,说:“大敌当前,不提宿仇,还是快带我去拜见你的师傅吧!”
忠义侠盗(4)
当下,两个人骑上快马,趁着夜色,就往沂源方向而去。第二天拂晓,两人终于到达了杨刚的师傅家,但见柴门关闭,杨刚下了马.喊了一声:“师傅,在家吗?”里边先是传来了几声狗叫,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谁呀?”
一会儿,柴门打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出现在两人面前,杨刚忙跪倒在地,说:“师傅,不肖徒儿杨刚回来看您老人家了!”刘昌忙将他扶起来,并将两个人让到里屋。
让两人坐下之后,刘昌这才问杨刚:“这位将军是?”廖龙抱拳说:“刘师傅,我叫廖龙,是兖州守军118团的团长。”杨刚小声对刘昌说:“他是当年那个海曲县令廖文勇的儿子!”刘昌一听,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下身去,要给廖龙还有他父亲赎罪,廖龙忙把老人扶起来,之后就跟他说了前来的目的。
刘昌沉吟片刻之后,为难地说:“不是老朽不帮你,当年我一步走错,无意间害了你父亲一条人命之后,我就发了毒誓,要是今后再行偷盗之举,就不得好死……”刘昌咳嗽一声,接着说:“再说老朽今年已过古稀,身子骨已经不如从前灵活,所以还请廖将军体谅!”廖龙站起身,神情庄重地说:“当前局势刘大侠估计也能知道,日军大举进攻我国,大有灭掉我中华民族之势头,而国民政府则消极抗日,致使我广大领土被日寇占据,同胞遭受涂炭,生不如死……难道在这民族生死存亡之际,我们还能顾及个人得失荣辱,将民族大义放置一边吗?”
廖龙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得刘吕热血沸腾起来,他脸色通红地站起身,大声说:“承蒙廖将军还看得起老朽,使老朽在风烛残年还能为国家与民族干一点事,你放心,我今晚就潜入敌营,将敌人的作战计划偷H:来!”廖龙连连道谢,然后与杨刚上马回营。
四
半夜时分,刘昌就身穿一身夜行衣来到了兖州城,叫开城门见到廖龙之后,他说:“所幸不辱使命!”说完,就从怀中拿出一份文件来,廖龙一看,正是日军攻占兖州城的作战计划,他一把握住老人的手,连夸刘大侠老当益壮。
刘昌说:“这份文件希望廖将军赶快备份,我还要送回去。”廖龙心生疑窦,问:“送回去?好容易偷回来了,为何又送回去?”刘昌说:“将军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你想呀,要是日军一旦知道文件被盗,是不是就会立即改变作战计划,那样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廖龙一听,连说有道理,忙叫醒随军文书,赶紧临摹抄袭一份。
待一切完备,刘昌将作战计划装好,又要去日军军营回转,临行,廖龙送出城去,并再三叮嘱:“刘大侠一定小心,我等着你胜利归来!”刘昌点点头,就消失在夜幕当中。
之后廖龙就紧急召集各级军官们开会,研究敌人的作战计划,商讨破敌之策,因为有了这作战计划,知道了敌人的底细,军官们都很兴奋,对打赢这一仗蛮有信心。
天已经拂晓,刘昌还没有回来,这时,守城士兵来报,敌营方向传来密集的枪声,廖龙隐隐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就派人赶紧去打探发生了什么事,两个时辰后,去入回来报告了打探的消息。
原来,刘昌将日军的作战计划送回去之后往外走时,不小心与日军的一队巡逻兵相遇了,巡逻兵鸣枪示警,引来了更多的日本兵,刘昌见难以脱身,就假意投降,待鬼子们靠前,掏出防身匕首连杀数人,鬼子见无法活捉刘昌,就举枪齐发,把刘昌枪杀了。
廖龙与众人站起身,脱帽默哀,良久,廖龙振臂高呼:“杀死小鬼子,给刘大侠报仇……”众人也跟随喊H{,那声音慷慨悲怆,久久回响于兖州城上空。
日军终于在一个傍晚时分来攻城了,兖州守军严阵以待,日军的意图是佯攻兖州南门,却将重兵悄悄派往北门,准备趁城内守军全力守护南门之时,一举攻破北门,但是由于兖州守军早就知道了日军的作战意图,早就将重武器还有多数守军派往了北门,所以交战之后不久,日军就遭遇迎头重击,最终,丢下了五千尸体大败而归,为此,日军大佐森田一郎引咎自裁,兖州城成功守住。
兖州大捷的消息传到南京,蒋介石极为;振奋,通令嘉奖,并派特使亲自去往兖州劳军,当蒋介石得知了刘昌的故事后,大加赞赏,并亲自书写“忠义侠盗刘昌之墓”八个大字,让廖龙给刘昌建墓时使用。
黄仕强早就患有偏瘫的残疾,常年累月地受病苦煎熬,极其衰弱。唐高宗永徽三年十一月的时候,黄仕强死去了。
黄仕强刚死的时候,看见有四个人来捉拿他。这四人一个手拿文书,一个揪着他的头发,两个架着他的两腋,把他带往阎罗王处。先是进人一座土城,与现在的州县城池很相似;然后进人一座铜城,再后又进人一座银城,最后则进人了一座金城。
那位手拿文书的人把黄仕强带到阎罗殿前,只见阎罗王在殿上正襟危坐,容貌和服饰都十分严肃端正。阎罗王就对拿文书的那人说:“把黄仕强带到了,就把他送人猪肚子里去投胎吧!”
黄仕强一听这话,就辩解说:
“我黄仕强从来不偷盗,从来不吃猪肉,也从来不曾杀过猪,要让我投胎到猪肚子里去,我心里实在不服气!’’阎罗王就责怪手拿文书的人:“让你把那位杀过猪的黄仕强带来,你却把不曾杀过猪的黄仕强带了来!赶快出去向有关曹司核对清楚。”
手拿文书的人和另三人于是就牵着黄仕强出了金城。黄仕强看见靠墙向东有几十间房屋,以及朱色的柱子、白色墙壁。又见官员坐的位置上,文件都已折叠好,官员都已下班,听差的也没有了,只有一个人独自看守着文件。他看见拿文书的那人和三个人挟持着黄仕强进来,就问:“为何带这个人到这里来?”
手拿文书的那人就说:
“阎罗王下令把他带往有关曹司核对死名簿中有没有这个人。”
看守文件的人就说:
“官员都下班了,案卷也不在,谁来为你核对?这件事就随你自己去核对吧。”
拿文书的就又与黄仕强一起查找案卷,没有查到死名。看守文件者就对拿文书人说:“死人案卷太多了,难以查遍,你还是到录事官那里寻找,就知道有没有死名。”
于是黄仕强又随拿文书人到录事官那里查找,又没有查到死名。那位看守文件者就让他们出去。官员不久就将结果上报了阎罗王。
黄仕强随着拿文书人一同出来,走了五六步,黄仕强就对看守文件的人说:“我父母亲死了才二十多天,我想见一面,行不行?”
看守人对黄仕强说:
“如果死了已二十多天,档案就不在这里了,现在想见面是不可能了。你该出去。”
黄仕强走了,才走十几步,看守文件者叫住了黄仕强 :“你有钱吗?给我一些,我告诉你长命的方法。”
黄仕强说:
“没有多少钱,只三十多文,恐怕不够给的。”
看守文件者说:
“也罢,何必要很多!你回家可以找到《证明经》抄写三卷,就能长寿到一百二十岁。”
黄仕强说:
“我家里饥寒交迫,穷困不已,没有钱抄写三卷经文。
我自己被充任卫士,一个弟弟掌管安州仓库的镇库钱,一个弟弟逃往岭南,如果要我出钱抄写三卷佛经,恐怕难以做到。不知只抄一卷行不行?”
看守文件者说:
“不行!必须抄到三卷才能做《证明》,犹如三个人证明一个人的事,才能算得上证明。如果只写一卷,那对于此事毫无益处。”
黄仕强说:
“我家里实在太穷困了,一下子难以做到。不知道我慢慢地写完三卷行不行?”
看守文件者说:
“如果一下子写不成,慢慢写也行。”
黄仕强说完了,就走出了曹司,在门外看见有悬崖一百多丈深,跳了进去,于是就活了过来。
回到家见了家人,就把这些事的经过详细地讲给大家听了。然后就开始寻找这部佛经,竟然找不到这样名称的经,只找到一部名称相似的《明证经》,黄仕强不肯写:“看守文件者让我抄写《证明经》,如今找到的是《明证经》,恐怕不是这个本子。”
有人对黄仕强说:
“你可以到彭慧通家查阅佛经目录,核实一下有没有《证明经》这样的经名?”
黄仕强于是就去查,果然有这种本子。目录上注道:“京师两寺有本,江淮南间有一本。”
黄仕强按照这个目录上注的地方去寻找,于是得到了《证明经》的本子,写完了三卷。从此以后,黄仕强从前患的偏瘫病全部痊愈了,身体强壮,不再像以前那样。
我年轻的时候,北太行没被开发。我家世代猎户,靠着一杆猎枪维生。在我端起猎枪的第三年春天,外面通进了公路。工人们说,这座山上要修建盘山公路,便于山区开发。动物们被日夜喧闹的修路场面吓得纷纷迁徙了。
打猎的收获越来越少,但我没有像其他邻居一样搬离,而是独自住进了山里木屋中。在那里,我邂逅了那只狼。它很苍老,眉眼上有白色毛。夜里,它站在木屋门前,仰头嗥叫。我习惯性地抓起了猎枪,但是它并没对我攻击。它扭过头,向丛林里走去。
它的腿有伤,留下了后遗症,一瘸一拐的很不灵活。见我没有动静,它又回过头来,安静地看着我。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拿起猎枪,跟在它的身后。
好久都没有在树林里发现这么大的草狐了,它肥实的皮毛在月光下闪烁着油润的光泽。我明白了这只瘸狼的意思——我很难找到猎物,而它又不方便捕猎,它想到唤我过来杀死这只草狐。我把草狐射死在树林里,瘸狼慢慢走了过去,根本不担心我对它开枪,低下头去,一口咬开了猎物的肚皮,冒着热气的内脏流了出来,它开始在那里大快朵颐。吃饱后,它仰头叫了一声,消失在丛林中。
之后,它时常诡异地在小木屋内出现。每次都带我找那些动物的栖身之地。我们的合作,延续了近两年时间。我和它熟悉得像最佳的拍档,我们彼此依偎存活下来。
在盘山公路彻底修通后的两个月,动物们大量回迁,林子里猎物越来越多,我不再需要瘸狼为我寻找猎物。瘸狼也找到了回归的狼群。
村里的人们返回来了,在县城与市里的闯荡,让他们发现,野味和兽皮都是卖大钱的东西。荒废了几年的人重新拿起了猎枪,没有猎枪的人也热衷于在丛林里下陷阱、套子和兽夹,期待有不经意的欣喜。
我搬回了村里,每天早晨出去打猎,晚上很晚才回家。丛林的夜幕里,我不慎踩到了别人布在那里的兽夹。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惨烈地叫了起来,我强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昏迷过去。我虽然有枪,但是一旦昏迷,将毫无抵抗能力,便很可能成为野兽的美餐。
这时,我忽然看到了瘸狼。它显得比以前壮实了,从丛林里出来,绿莹莹的眼睛闪烁着,盯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向着村子的方向跑去。
半个小时左右,我看到了山下有火光传来。嘈杂声里,似乎有人在不断地鸣枪。很快,瘸狼笨拙地向前蹿着,嘴里还叼着一只小羊,在我身边停了下来。它把羊放下,走到我身边,站住用头拱了拱我的手。它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我盯着瘸狼,我的搭档。是它冒着生命危险,到村子里引人来救援我的。
这时,荒废几年,射术不精的村民又端起了枪,我高声喊着“不!”可是,太晚了,枪响处,它的身上炸裂出了一朵凄艳的血花。
我的腿保住了,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我依旧上山、狩猎。只是,我每次打到猎物,都会把内脏掏出来,摆在那个小木屋前的空地上,我的搭档就葬在那里。我会坐在那里,轻轻地闭上眼睛,风吹过的时候,我似乎觉得,它在轻轻地拱着我的手。
天门城关北门外头有一个刘财主。这个人对佃户蛮刻薄,不单会搜刮,还喜欢撮吃撮喝。今朝到这里吃喀酒,明朝那里喝喀酒。特别是到了每年秋收的时候,就要到人家佃户屋里去,说要喝尝新酒。哪个要是不请他喝酒,他就要把田收回来。
有一年,徐苟三跟佃户们谈今拔古,说起这个事情来了。那些佃户都唉声叹气,说真没得办法,这像啷搞!徐苟三说:“不要紧,今年的尝新酒让我来请。”
到了秋收的时候,徐苟三就首先到刘财主屋里去。刘财主一见了他,说:“徐苟三,徐苟三呐,你今朝来有么事呀?”
徐苟三说:“我是来接你郎的哩,请你郎喝尝新酒去的哩,我准备了一喀好酒,请你郎到我屋里赏下光。”
刘财主一听罗,喜得不得了,跟着他就走,到了徐苟三的屋里,徐苟三就端了个凳子,筛茶把他喝,叫他坐倒:“你郎坐一下,我今朝去打喀好酒,到馆子里去端几个好菜来,陪你一下,你不着急啊!”
徐苟三一去半天没来。刘财主肚子等饿了,饿得眼睛翻白啊,就满处看一看呐,桌子上有几块芝麻饼子,就赶快把那些芝麻饼子一下吃了,刚刚一吃完呐,徐苟三就回来了,手里拿喀酒哇。把酒往桌子上一放,假装东寻西寻的。
刘财主就说:“徐苟三徐苟三呐,你在寻什么呀?”
徐苟三说:“我在寻芝麻饼子你郎看见了没有。”
刘财主说:“寻芝麻饼子做什么呀? 徐苟三说:“你哪找不倒哇,芝麻饼子是我专门来闹(毒)狗獾子的,狗獾子吃了肠子都要断的。
”刘财主一听说:“这拐(坏)打,才将是我饿不过,我把它一下子吃打的,这该啷搞呢?哎呀,这气(时)我肚子都有喀疼打,徐苟三徐苟三,你看该啷搞哇?”徐苟三说:“哪个?这是你吃了的呀?这下搞拐了哇!这药的效力蛮大的。”刘财主一听呐喊,就急得乱哭。
徐苟三说:“不要紧,还有喀法,我那西(里)还有喀解药。”
刘财主一听说还有救,就说:“唉!你赶快给我吞一吞。”
徐苟三就说:“把你郎吞都是小事啊,这些丸子蛮贵的呀,一颗丸子就是一两银子,你哪舍不舍得呢?”
刘财主说:“哎!要救命嘛那还舍不得!你快拿来我吞呐!”
徐苟三就把用桐油调的几颗丸子把他吞打。那财主吞打,就作鼓作劲地呕,一哈把它呕出来打。
徐苟三说:“你哪来这西喝酒的呐,我去搞菜去,你哪喝酒哇。”
刘财主把肚子一蒙,说:“这酒我不喝打。”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撮吃撮喝打,再也不要喝人家的尝新酒打哟。
在黑暗的旧社会,妓院被称为鸡窝,妓女就是鸡,给妓女做饭的人称为鸡厨。鸡厨虽然月薪不低,但极少有人去干。
九江有个花子街,芜湖有个万贯街,都是方圆百里著名的红灯区,汇聚各地美妓。万贯楼是万贯街上最有名的一家鸡窝,姚二嫂就在万贯楼里当鸡厨。
姚二嫂很穷,为顾生计,只好不顾名声到万贯楼为人当厨。姚二嫂的丈夫姚二,是个很老实的庄稼人,而作为庄稼人他又没有地,只等农忙时节为人打短工。平常时候,姚二嫂去妓院当厨,姚二就在家照看两个孩子。每到月底,姚二领着两个孩子去芜湖万贯街,姚二嫂悄悄从后门溜出来,将薪水交给丈夫,亲亲两个孩子,然后挥泪而别。这一年,豫西土匪路老九杀到了芜湖,抢占了万贯楼。土匪把妓女们一个个用苇席圈起来,标上价码,任人挑选。规矩是先交钱,再指席筒定人,说准了让你看人,无论丑俊老少不得反悔,一切认命。姚二嫂是个女的,也被土匪们当妓女抓了起来。尽管姚二嫂一再解释哭诉,土匪们不理茬儿,还是把她围进一个苇席筒里,标上价码,卖了。
买姚二嫂的人姓焦,叫焦大。焦大是个纤夫,与弟弟焦二给一个姓钱的老板拉船。这次路过芜湖,听说妓院卖女人,弟兄俩便取出多年积蓄买了一个。焦二说自己年轻,先让了哥哥。焦大买了姚二嫂,雇个小土牛推着朝码头上走,不想姚二嫂一路哭哭啼啼,向焦大诉说自己的不幸。焦大一开始不信,最后见姚二嫂哭得伤心,便问:“你说你是厨娘,让我如何信你?”姚二嫂说:“接客的女人整天擦油抹粉,浑身透着香气,我一天到晚在灶房里,从未打扮过,你一看不就看出来了?”焦大想想也是,又贴近姚二嫂闻了闻,果真没一丝香气,这才信了,说:“事到如今,我也不强迫你,你既然有丈夫有孩子,那你就赶快给我一百块大洋,别误了我再去买一个。”姚二嫂哭着说:“这位大哥,我一个月才挣几块大洋,还要养家糊口,你让我去哪儿弄一百块大洋呀?”焦大说:“那这事儿就麻烦了,我为能买一个女人几乎用尽了我们兄弟俩前半生的积蓄。不想买了你,你不从我不强求,但你也不能让我拿钱买个空呀!这样吧,你先随我到船上,我托人给你丈夫送个信,让他找钱把你赎回去如何?”姚二嫂听焦大把话说到这一步,想想再没别的办法,只好随焦大上了码头。
到了商船上,焦二和船上人都为焦大买了个漂亮娘子而高兴。焦大自己却高兴不起来,哭丧着脸向众人说了实情。焦大这边说着,姚二嫂那边哭着,哭声惊动了钱老板,钱老板从楼上仓走下来,问焦大这女人哭哭啼啼怎么回事儿,焦大又向钱老板诉说姚二嫂的不幸。钱老板走过去,望了望姚二嫂,叹了一声,对焦大和焦二说:“这样吧,我给你们一百块大洋,先把这女人救下来,你们再赶快回妓院买一个如何?”焦二望了焦大一眼,说:“这个女人是我哥哥买来的,由我哥哥做主吧!”焦大正想如此,急忙给钱老板磕头,然后就接过一百块大洋急急上岸去了万贯楼。
焦大到了万贯楼,见妓女已剩不多,生怕抢不到手,急忙忙交钱又买了一个。不料打开席筒一看,却是个老妓,比自己还大了几岁。焦大心想,这大概是命,姚二嫂年轻漂亮,却是个有丈夫的女子,这个倒心甘情愿跟自己从良,却是个老女人。焦大正在叹息命苦,突见姚二带着孩子来找姚二嫂。姚二见人就问,一脸着急。焦大一听是找姚二嫂的,便走过去向姚二说了实情。姚二如遇恩人,拉过两个孩子就给焦大磕头。焦大说:“我先领你们父子去船上见见你家娘子,然后再想钱的办法如何?”焦大说完就带着老妓女和姚二父子去了码头。不料,到河边一看,河里已没有了商船的影子。姚二和两个孩子嚎啕痛哭。
焦大望了望偌大的码头,心中很是怅然,宽慰姚二说:“可能是这里闹匪,商船不敢久停。眼下天色已晚,两个孩子又走不动---这样吧,你们几个在这儿等候一时,我去下游赶船,如能追得上,探明情况,再回头喊你们。”姚二见焦大如此好心,很是感动,哭着说:“焦大哥,一切都拜托你了!”焦大劝住姚二,又从兜里掏出几个小钱,交给那老妓说:“今天本是你我的新婚之日,不想遇上了这种事儿。常言说:帮人帮到底,只好委屈你了。”那老妓见焦大是个好人,觉得自己后半生依靠这种人真是好造化,便动情地说:“天黑路不好走,你要小心就是了!”
焦大走后,那老妓到岸上买了几个烧饼,和姚二父子吃了,然后就坐在码头上焦急地等待。不想一直等到后半夜,才见焦大气喘吁吁地从下游过来。姚二心急如焚,忙问可曾见到孩子他娘。焦大长叹一声,颓丧万分地说:“我一气追了二十余里,也没见到船的影子!”姚二一听,禁不住又流开了泪水。焦大怕他哭醒了两个孩子,忙劝他说:“钱家商船是个楼子船,今日又有点儿顺风,船比人走得快,可能是我没赶上。这条河道里没几条楼子船,而且经常从上游朝下运货,跑不掉的!现在夜深人静,两个孩子睡着了,咱们不如先上岸找个地方睡一会儿。天明之后,有两个办法,一是你爷儿仨就在这儿坐等,二是随我们去蚌埠。”姚二寻妻心切,当即就决定随焦大夫妇一同去蚌埠,找不到爱妻誓不罢休。焦大见姚二铁了心,便帮他抱着睡熟的孩子,到岸上找了个背风处,单等天明去下游寻找楼子船。
民国鸡厨奇案(2)
蚌埠距芜湖二三百里,姚二带着两个孩子随焦大顺河走了四五天,才算到了蚌埠。姚二他们走到的时候天已大黑,河两岸灯火辉煌。焦大路熟,一直带姚二赶到码头。不想寻来找去,仍不见钱家楼子船。焦大这才着了急,自己丢了饭碗找不到弟弟不说,更重要的是姚二,让人家辛辛苦苦地来了,却什么也没见到!姚二丢妻痛苦,两个娃娃没娘更可怜,怎么办?
焦大凭着人熟地熟,上了这家船又上那家船,可打听来打听去,众人都说没见钱家楼子船回来。焦大的眼睛越瞪越大,疑惑越来越重,最后只好带着姚家父子去岸上钱家探虚实。
钱老板家在河北岸,一片阔宅,三进深。门台也高,朱门铜环颇显威严。因为焦大在钱家楼子船上干了半辈子纤夫,所以对钱府不生。他先让姚二父子躲在一旁,自己一人上前敲门。开门的管家一看是焦大,很是惊喜,问:“焦大呀,船回了?”焦大一听,心想问题严重了,忙问道:“怎么,钱老板还没回?”那管家像是比焦大更惊奇,问:“钱老板回没回你还不知道?你不是与他一同出的航吗?”焦大瞪大了眼睛望着那管家,再也不知说什么好,怔了好一时,才将自己在芜湖买妓女的前前后后说了个明白。那管家越听面色越白,方知事情莫测,急忙领焦大去后厅拜见钱太太。
1943年7月10日,英美联军在艾森豪威尔统帅下,在西西里岛登陆,并向意大利本上推进,7月19日,盟军飞机开始轰炸罗马。这对意大利法西斯独裁者墨索里尼来说,无异于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希特勒获悉意大利军心涣散,抵挡不住盟军的进攻,连忙与墨索里尼举行会晤,为这个同伙打气。墨索里尼心力交瘁,年龄不满60岁,已显得非常衰老。在会谈中,希特勒一个人滔滔不绝他讲了6个小时,墨索里尼才勉强答应尽力而为。回到罗马,他发现罗马已被英美空军炸得满目疮痍,而他的女婿齐亚诺早已背叛了他,正在密谋采取行动,联合党内元老迫使墨索里尼召开法西斯党最高委员会。自1939年12月以来,该委员会从未开过会,一直是听命于墨索里尼的虚设机构。
7月24日下午5时,意大利法西斯党最高委员会在罗马威尼斯宫的鹦鹉厅里举行。墨索里尼首先发言。他极力为自己辩护,把失败归咎于陆军不听他的指挥,然后,他要求委员们对意大利今后的命运发表意见。
反对派领袖、众议院议长格兰迪感到事不宜迟,抢先发言,并宣读了自己的动议,建议恢复君主制,由国王重新控制军队和政府,墨索里尼只当党的领袖。
墨索里尼顿时发现自己第一次在会上成了众矢之的。许多原来对墨索里尼的亲德立场不满的委员,都争先恐后地发言,指责墨索里尼把意大利带进了灾难的深渊。
会议持续到深夜。最后在凌晨2点,对格兰迪的提案进行表决。结果19票赞成,7票反对,格兰迪动议案获得通过。墨索里尼对此结果无动于衷,认为决议归决议,他还是他,但第二天却发生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7月25日下午,意大利国王伊曼努尔三世传旨召见墨索里尼。他丝毫没有危机感,还特地回家换上礼服。他妻子拉凯莱担忧地说:“你不要去国王那儿,他不会再信任你。凭我的直觉,你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墨索里尼不以为然,认为国王是他的最好朋友。他准备在国王听政会上主动交出军权,以保住政府总理大权。
下午4点55分,墨索里尼由秘书陪同来到萨伏依别墅,国王将在这儿接见他。他看到门前不远处停着一辆救护车,还天真地猜想是王室里有什么人生病了。他压根儿也没想到,这辆车将成为他的囚车。
实际上、在他抵达国王别墅前半个小时,切里卡将军已率领一名上校和50名宪兵先期到达。他们是奉命前来逮捕墨索里尼的。这项命令由国王授意,由多名将军和公爵签署。
国王焦虑不安地听完他的汇报后,显得有些激动,结结巴巴地说:“我亲爱的领袖,这种局面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最高委员会的投票结果实在令人震惊,有19票赞成格兰迪的动议。眼下你成了意大利最令人憎恨的人。你能够依靠的,最多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我……我现在已经决定,你的职位由巴多格里奥元帅担任,他将组织一个政府,并继续将战争进行下去。” 墨索里尼这位不可一世的独裁者,听后顿时脸色苍白,一阵眩晕,就像断了脊梁骨的丧家犬一样瘫在沙发上。他下意识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这么说全都完了,全都完了……”然后,他又以威胁的口吻说:“国王陛下,你作出的决定是一个极其严重的决定。它将产生灾难性的后果。”
国王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也很遗憾,但现在只有这样一个解决办法。不过,在新政府就职前,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全部谈话时间不到20分钟,随后国王就起身把墨索里尼送出了接见大厅。
墨索里尼踉踉跄跄地走下台阶,准备找自己的汽车。迎面走来宪兵上尉保罗·维涅刊。维涅利“啪”地向墨索里尼行了个礼,对他说:“领油,我奉国王陛下之命来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墨索里尼有些莫名其妙,说道:“太过分了,没有这个必要,我有我自己的卫兵。” 上尉强硬地说:“不,必须由我本人来保卫你。” 墨索里尼挥挥手:“既然如此,你就上我的车好了。” 上尉指着那辆救护车,郑重其事地说:“你的车恐怕不保险,我们已准备了一辆更安全的救护车。” 墨索里尼有些发火了。“真是荒唐透顶!我从未乘过这种车。你究竟要干什么?” 上尉拍拍手中的卡宾枪,以无可置疑的口吻说:“你必须跟我上车。很抱歉,领袖,这不过是国王陛下的命令。”接着,他手一挥,过来了几个宪兵,硬是把墨索里尼及其秘书塞进了救护车。上尉和另外3个宪兵、两个便衣警察也跟着上了车。车门一关,救护车便风驰电掣般地开往波德戈拉兵营。
十几年前,潘家园本是北京一个并不太知名的地方,近几年来随着潘家园古玩市场的红火,这里便成了收藏爱好者“淘宝”的好地方,也使“潘家园”之名家喻户晓。
潘家园位于朝阳西南部,临近劲松小区,解放前只是北京城外一个小小的村落,当时被称为潘家窑。
早年间在护城河东边有不少砖窑瓦场,潘家窑是其中的一家,因窑主姓潘,于是窑场以窑主的姓氏而得。据传这潘窑主是位山东济宁人,年过五旬,原是烧琉璃瓦出身。当初来到这里,他本想开家烧制琉璃瓦的窑场,但烧了几次之后,便不再烧了,因为这里的土质疏松,不宜烧制琉璃瓦,于是改烧小方砖。当时这一带有七八家砖窑,彼此竞争很激烈,潘窑主初来乍到,又是改行烧砖的,所以生意一直不好。但他不想放弃,因为他看准了这里临近京城,地理位置好。于是他私下里在各个窑场转了几天,回来后就有了主意,一是要提高砖的质量,二是在经营上下工夫。
首先他严格把好每一块砖的烧制环节,绝不偷工减料,所以烧出的砖成色好,光洁度高、硬度很强,不易破碎。同时在销售上,他也比别人技高一筹,当时卖砖是以“丁”为单位,一“小丁”砖是二百块,一“大丁”砖是八百块,但他在码砖时,一“小丁”要码二百二十块,一“大丁”要码八百五十块——价格上与别的窑场差不多,可数量上却暗自比别人多了一些。同时又雇了三辆马车,凡买主在十里地之内的,一律免费送砖上门。一些买主在他这里买了几次砖后,就发现他的砖不但质量好,而且数量比别的窑场多,还能免费送货,便经常来他这里买,不到一年的工夫,潘家窑场就红火起来,并很快出了名,甚至连一二百里地以外的人也慕名来他这里买砖。于是这潘家窑场越开越大,据说最多时有二三百人在这里干活,车进车出的,很是热闹,而另外几家窑场因经营不善便相继关了张。以后在潘家窑场附近形成村落,便依窑场之名,得地名潘家窑。
到了民国后期,这一带的土被用得差不多了,只留下许多大水坑和洼地,再取土烧砖很是困难,于是潘家窑暂时关闭,不久便迁到了房山一带。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以后这里的水坑和洼地被逐渐填平,并开始建设居民区,几年的时间就出现了一大片居民区,并以“潘家窑”之名而称。但叫了没有多久,人们就觉得不雅,因为老北京人通常将妓院叫“窑子”,所以就改为“潘家园”,这个“园”字,便是“家园”的意思,并将附近新修的道路称为潘家园路。后来在修建三环路时,在潘家园东侧修建了一座立交桥,便得名“潘家园桥”。
1992年以后,在这里逐渐形成一个旧货市场,短短几年时间便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古玩旧货集散地,吸引着大批淘宝者和游客。
而今,“潘家园”已不只是一个街道或一个地域的名称,几乎成为古玩市场的代名词。
公元1900年8月,八国联军攻陷北京,西太后慈禧带着光绪和王公大臣仓惶逃到西安。她一边下令清军斩杀义和团,一边命李鸿章为议和大臣,签订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卖国条约,讨得了洋人的欢心,北京城暂时平静下来。她惊魂稍定,便动身返回北京。途中,她一时兴至,要带光绪和众大臣到古城汴梁一游,顺便到古刹相国寺降香礼佛。
旨意传到开封,开封知府慌得手忙脚乱,立即张贴告示,圣上驾到,凡銮驾经过街道,须 用红毡铺地,门上挂彩;全城妇孺老幼皆要倾城出动,头顶明烛,路旁跪迎;无论贫贱富贵,均按人头每人交白银二两,以备为老佛爷慈禧进礼。如有抗命不从者,严惩不贷�这一下可苦坏了全城百姓,个个叫苦连天,只好到相国寺进香拜佛,祈祷菩萨保佑,免除这场灾难。
开封相国寺长老智清五十多岁,侠肝义胆,机智多谋,心生一计:他向知府请求,只要能免除全城百姓每人二两白银,他情愿向慈禧献出镇寺之宝。知府听了,暗想:开封百姓食不饱肚,确实榨不出多少油水,智清若能把镇寺之宝献出,有何不可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过了两日,慈禧的大队人马进了开封城。全城百姓跪迎路旁,口称万岁。开封知府迎驾后,西太后乘八抬大轿径直朝相国寺而来。智清方丈身披红袈裟,率寺内众僧跪在山门迎接。慈禧下得轿来,见众僧跪地迎驾,忙说:“自家子弟,不必俗礼参拜,快平身回话�”慈禧为啥把智清和众僧称为自家子弟呢�原来她笃信佛法,自称是受命于天的老佛爷,所以,她认为到相国寺等于串亲戚,对佛门的僧人皆称自家子弟。
慈禧落座后,智清忙跪地,高念一声佛号,说道:“今日老佛爷驾临敝寺,真是蓬荜生辉,光耀佛门,现将镇寺之宝献上,请老佛爷笑纳�”
慈禧一听智清要给她献宝,满是皱纹的老脸顿时乐开了花。太监李莲英一挥拂尘,走到智清面前,说道:“方丈惠心可嘉,太后特此恩准。快快将宝献上�”
智清听了,向身边一个僧人示意。稍时,只见两个壮健的僧人抬着一个红漆木桶,放在西太后面前。慈禧见珍宝如此沉重,正在纳闷,只见智清走到慈禧面前说:“敝寺开山一千多年,佛门鼎盛,众弟子得以安心诵经念佛,普济众生,全仗此宝庇护,今将此宝献给太后,望老佛爷珍爱�”
慈禧听了,十分欢喜,忙说:“都是佛门弟子,老佛爷我岂能不珍爱�”李莲英对智清说:“既是献给老佛爷的珍宝,何不快快揭开黄绫让老佛爷过目�”智清走上前去,双手揭开黄绫,众人拭目一看,原来是满满一桶黄土,土中长着一堆姜芽,不由瞠目结舌。慈禧顿时大怒,厉声喝道:“智清,这是何物�”智清不慌不忙地跪在慈禧面前,说道:“禀老佛爷,这是一桶姜山�”
一桶姜山的谐音是一统江山。智清向慈禧奉献此物,寓意讥刺她垂帘听政,独揽大权,丧权辱国,卖国求荣,使得江山破碎,民不聊生。在场的大小官员,想不到小小的智清方丈竟敢如此戏弄太后,都暗暗为他捏一把汗。开封知府吓得魂不附体,浑身像筛糠一样发抖。
慈禧心里虽恼,却强装笑脸,对智清说道:“众弟子既然把此宝献出,我就把它收下。不过,此宝过重,离京路途遥远,携带不便,暂留贵寺,待日后再派专人将它运回京城�”慈禧嘴上这样说,可牙却咬得吱吱响。智清见慈禧眼含杀机,却也并不理会。
慈禧在左右的搀扶下来到大雄宝殿,她抬头见大殿门上方高悬着一块匾额,上面镶嵌着“古汴名蓝”四个金粉大字,眼睛一亮,心想:真乃天赐良机,今日老娘让你这秃驴死在眼前�便问:“智清方丈何在�”智清忙上前答话:“贫僧在此,老佛爷有何吩咐�”慈禧沉下脸来,指着匾上的四个大字问道:“智清你知罪吗?”智清一看匾额,马上明白慈禧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故装不知,说道:“贫僧学识浅薄,请老佛爷明示”没等慈禧开口,李莲英早知太后之意,立即上前喝道:“你这秃驴好大胆子,竟敢犯讳。来人,将这秃驴拿下,请老佛爷发落。”
为啥说匾上的字犯讳呢?原来,匾额上的“古汴名蓝”四个字,就是“古城汴梁名寺”之意,佛经上把众僧居住的地方叫“伽蓝”,简称“蓝”。殊不知,慈禧的乳名叫蓝儿,按照封建礼教的规定,凡是帝王的名字,不准民间擅自使用,如果与名字相同,必须用其他的字代替,这叫避讳。可巧,大雄宝殿匾额上的蓝字,正犯了慈禧的名字,这岂不犯了弥天大罪?这时,慈禧走到智清面前,假惺惺地说道:“弟子本是佛门中人,我本不愿加罪于你,可惜国法难容。因此地是佛门圣地,本宫不开杀戒,赐你自裁。现大殿前有一放生池,你就投池吧!”
智清也不答话,整整袈裟,对天遥拜之后,走到放生池边,纵身跳进池内。慈禧看智清自裁,微微一笑,正待起身,忽见放生池内爬出一个人来,慈禧以为是什么怪物,仔细一看,原来是智清,她不禁大怒,喝道:“大胆智清,竟敢违抗懿旨,来人……”没等慈禧说完,智清早已水淋淋地走到慈禧面前,说道:“贫僧岂敢违旨,贫僧刚刚走到奈何桥上,被一个人拦了回来,无奈,贫道只好又回到阳间�”
慈禧哪里相信,她冷笑一声问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违抗本宫之命!”
智清答道:“禀太后,此人乃是先帝乾隆皇帝。先帝亲口所言,此匾是他亲笔所题,与贫僧无关,故叫贫僧返回阳间。”
智清说得头头是道,慈禧心里也疑惑起来,她忙问道:“既是先帝所题,为何无有先帝落款�”
智清答道:“想当年乾隆盛世,天下太平,黎民安乐,朝臣皆服。先帝为体察民情,多次南巡路过开封,来本寺降香。他看本寺香火旺盛,众僧皆安心诵经念佛,一时兴致,故御笔亲题匾额。只因先帝是微服出访,故不便留名。”
慈禧听智清说得有根有据,不由半信半疑,又问道:“先帝既是微服出访,你寺又怎知是他御笔呢�”
智清答道:“本寺原先不知,后来先帝在太和殿召见河南巡抚时提及此事,巡抚告知本寺,并嘱咐本寺将此匾高悬于大雄宝殿上方,以光耀千秋�”慈禧听了,转头问开封知府:“此话当真�”知府战战兢兢地答道:“此匾确系先帝所题,开封府志上有记载,臣去取府志请老佛爷览阅。”
慈禧自觉没趣,挥一挥手说:“不必啦,退下�”李莲英见主子进退两难,忙解围说:“方丈不要介意,刚才不过是老佛爷给你开个玩笑�”
智清又接着说:“刚才在奈何桥头,先帝还说,不知哪个不肖子孙竟和老祖宗开起玩笑来了,连寡人的御笔也不认识。”
慈禧明知是智清借先人之口辱骂自己,可又无言答对,一时搞得狼狈不堪。
智清心想:今日当着朝臣和众人之面,狠狠撕了慈禧的脸,也算是为开封百姓出一口气,平了心头之恨�如再继续折腾下去,一旦弓弦崩断,就不好收场了,不如给她个台阶下来。想到这里,就对慈禧说道:“刚才先帝又嘱咐小僧,让贫僧告之老佛爷,列宗列祖创业不易,他把蓝字赐予太后,要你上应天命,下顺民心,一统江山。”
慈禧明知智清话中有话,也只好顺着台阶下,说道:“本宫决不负先帝之望,今将御匾给贵寺留下,蓝字本宫带走,永远留在身边,铭记先嘱。”
慈禧嘴里这么说,可心里却像吃了蝇子一样,七上八下直翻腾,她万万没有想到堂堂皇太后,竟被一个小小僧人戏弄,早知如此,何苦来汴京一游�就这样,因慈禧拿走了相国寺大雄宝殿匾额上的蓝字,因此,至今匾额上只剩下“古汴名”三个字了。
天理昭昭不可诬,莫特奸恶作良图。恶人,自有恶来报!
一、能人马拉套
唐县城西门城墙根,住着一个跑单帮的生意人。这人名叫马拉套,行走江湖,见多识广,经常做一些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而且无一失手,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妙手空空。也是艺高人胆大,到了后来,他竟在家门口祸害乡邻,成了一个吃窝边草的兔子。
也算是事出有因。有一次马拉套去海边贩海货,发现有个渔家子弟练字用的不是常见的墨汁,而是一种在海边随处可取的代用品。原来海里有一种叫做乌贼的鱼,肚子里有个墨斗,斗里储满了墨汁,遇有敌人攻击,就喷出墨汁扰乱对方视线而逃生。这墨斗不能吃不能喝,本是废物一团,可这个渔家子弟却废物利用,拿它写字,就变废为宝了。更奇的是,用常见的墨汁写字,写过了纸就废了;而用乌贼墨汁写字,仨月以后字迹自动消失,又成白纸一张,可以继续练字,等于变废为宝。马拉套善于发现发财机缘,回去时就带了一些乌贼墨汁,决定用它做个无本买卖。
马拉套有个邻居惠老头,儿子、儿媳妇原先在城内十字街开着一个杂货店,他在家里照看孙子读书,颐养天年,一家人各有所为,其乐融融。后来突遭一场天火,儿子和儿媳妇双双遇难,惠老头无力执掌门面,就把杂货店盘了出去,带着孙子在家里坐吃山空。马拉套从海边回来就找到惠老头,说看准了一笔稳赚的生意,只是资金周转不开,想借二百两银子,借期半年。当然不是白借,到期连本带息还银二百四十两。如此高额的利息,惠老头自然动心,当即答应了。马拉套拿出早已写好的借据,惠老头就把二百两银子借给了马拉套。
半年的借期转眼到了,马拉套特意从外边回来处理这笔债务。他是胜券在握,只等惠老头哭鼻子抹泪自认倒霉。惠老头见了马拉套就打招呼,说是孙子准备去省城参加乡试,请他把钱准备一下。马拉套说我也正打算还钱付息呢,你把借据拿来吧。惠老头回去拿了借据,当面打开,却是白纸一张!惠老头当即傻了眼:“这……”半天说不出话来。马拉套强压狂喜,故作大度地说:“惠家老伯,你是贵人多忘事吧?我前天就把钱还了。回去吧,我也不怪你讹人!”
惠老头面红耳赤:“你根本没有还我钱!”
马拉套不急不躁:“那你就拿出借据嘛!”
两个人的争吵,引来了许多街坊邻居围观。有帮惠老头说话的,说他为人忠厚,不会血口喷人。也有帮马拉套说话的,说索债要有借据,没有借据怎好付钱?
惠老头纵有天大的冤情,可他拿不出借据,那就只好眼睁睁让马拉套赖账。他捂着脸回去,一个人关了门饮泣。哭到半夜,趁着月黑风高,竟然在马拉套家院门口的树上上了吊……
牛刀小试,大获成功,马拉套心里高兴,就去外边喝酒庆贺,一直喝到三更天,才跌跌撞撞地回来。到了自家门口,一头撞在惠老头的尸体上,满肚子酒水都化作冷汗冒了出来。这个糟老头子,白天与我吵架,夜晚在我家门口上吊,无论如何我都难脱干系!马拉套急得拿拳头砸脑袋,砸了半天,突然想起了一个高人,立刻转身向夜幕中跑去。
二、高人程大器
那个高人叫程大器,本是一个落魄秀才,后来到京城跟一个大员当幕宾,出谋划策,问接参与官场的钩心斗角,深得大员器重,很是风光了几年。后来大员作恶太多,犯了众怒,被皇帝赐死,幕宾们作了鸟兽散。程大器也惶惶逃回唐县,躲进十字街的老宅,多天不敢出头露面。可他这人肚子里的歪点子太多,不予施展就坐卧不安。因此刚安生了几天就放出风声,愿以平生所学,给人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也就是得人钱财,与人消灾。
程大器这话放出去没多久,就招来了马拉套半夜三更登门相求。
马拉套喊开了程家门,对着程大器倒头便拜:“程爷救我!”
深夜来求,见面磕头,张口叫爷,肯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程大器示意马拉套站起来,让了座,问:“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马拉套把自己用乌贼墨汁写借据的情节隐去,只说惠老头穷急生赖,大白天拿着空白借据讹人没有得逞,夜晚又以死讹人。现在尸体还吊在自家的院门口,请问程大器该怎么办?一边说着,一边把五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程大器看看银子,“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回去把尸体解下来就是。”
马拉套恍然大悟,是啊,是不该任那尸体吊在自家门口的树上。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回去唤醒了用人小栓子,两个人合力把惠老头的尸体解了下来。可是,尸体解下以后又该怎么处理?是抬到惠老头自己家里,还是扔到城墙外边?马拉套急出一头热汗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再去请教程大器。
程大器依旧不紧不慢:“再把尸体吊到树上!”
马拉套这次学精了,接口问:“吊上去以后怎么办?”
程大器还是漫不经心:“吊上去以后再说。”
看程大器胸有成竹,马拉套也不好再问,只好赶快回去,依旧唤来小栓子,再把惠老头的尸体重新吊在树上。顾不上喘口气,马拉套又一次来到程家,气喘吁吁地问:“程爷,已经照你说的办了。这下一步……”
程大器稳如泰山:“回去喝四两老酒,蒙头睡觉,待官府的人唤你,你就大呼冤枉。”
马拉套不放心:“能行?”
程大器斩钉截铁地说:“如果官府判你有罪,我替你坐牢;如果判你死刑,我替你抵命!”
马拉套将信将疑地回到家里,酒是喝了,可哪里睡得着觉?就那样忐忑不安地坐到天亮。
天刚放亮,马拉套的院门前就一片喧嚷,惠老头的孙子把门打得山响。马拉套装聋作哑,不让小栓子开门。直到官府的衙役传唤,马拉套才假装一脸倦意地走出来。
县老爷指着树上的尸体喝问:“怎么回事?”
马拉套做出惊恐之状:“惠老头怎么吊死在我家门前?”
衙役们把惠老头的尸体解了下来,县老爷命跟来的仵作当场验看。仵作勘验后报告:尸体脖颈上有两道勒痕,应是先在别处缢死,后被移尸此处……
马拉套这才明白程大器为何让自己折腾惠老头的尸体,原来是为了制造出两道勒痕,借以误导仵作,转移视线。既然仵作这样判断,马拉套马上喊冤,请求县老爷尽快捉拿移尸害人的元凶。
县老爷说:“既然惠老头之死与你无干,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惠老头的孙子不干了:“怎么与他无干?如果不是他蓄意昧人钱财,我爷爷怎么会自己寻死?”
县老爷训道:“如果有人拿了无字借据向你要钱,你肯认账吗?其实,移尸诬陷人,你的嫌疑最大。可你是个黉门秀才,品学兼优,又不像一个恶人。先把你爷爷的尸体抬回去埋葬,待本官慢慢查找作恶之人。”
一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滔天大祸,被程大器用一个高招轻松化解,马拉套自然佩服得五体投地,直叫那五十两银子花得值。身边有一个这样的高人,那可真是什么样的祸事都不用怕了!
三、再施高招
既然马拉套不怕祸事,第二天又有一件祸事找上门来。
昨天惠老头死了,而且由县老爷一锤定音,那一笔债务彻底结束,马拉套更加开心。他再一次去外边喝酒,一直喝到夜幕四合,才蹒跚着走回来,打算与老婆亲热一夜,明天继续外出跑单帮寻找商机。
马拉套的前妻多年不孕,被他休掉了。现在的老婆是后续的,年轻漂亮,丰乳肥臀,看那身架是很有生养能力的。可是,马拉套既然是个跑单帮的,那就多在外少在家,后妻难耐寂寞,竟然跟身强力壮的用人小栓子勾搭上了。这几天马拉套为了应对惠老头的债务,天天守在家里,让那一对野鸳鸯无法偷情,煎熬得嘴角起泡。所以今天后晌马拉套刚一出门,后妻就把小栓子喊进了卧房。
马拉套美滋滋地回到家里推开房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自己的后妻正和小栓子在床上苟合!两个人太过忘情,连马拉套回来都没有发觉。马拉套知道两拳难抵四手,就转身去院里找家伙。可能是心里窝火,喘息声太重,到底把野鸳鸯给惊醒了。小栓子自知理亏,胡乱穿了衣服,钻出房门越墙而逃。马拉套再进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后妻一个人。马拉套举棒就打,后妻还没来得及喊叫就倒在了血泊里。马拉套举着木棒满院子寻找小栓子,哪里还找得着?马拉套累得满头大汗,刚要坐下休息一会儿,突然打个激灵,找不到小栓子可怎么办?清朝的法律他知道,丈夫有权捉奸甚至杀奸,但是必须拿双,否则就会以故意杀人罪论处。马拉套突然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昨天的惠老头,明明吃了亏,却拿不出证据为自己辩白。
当然了,马拉套不会学惠老头,吃亏又上吊,那可真叫亏死了。马拉套自然想起了程大器,又揣了五十两银子,趁着夜色去讨主意。
程大器果然是才高八斗,漫不经心地又给马拉套支了一招:你家不是住在西门城墙根儿吗?更深夜静之时,常有歹人出没。晚上留点心,只要有男人从你门前过,一刀宰了他,和你老婆的尸体放在一起,不就凑成一双了吗?
马拉套如醍醐灌顶,胸中豁然开朗,暗赞这一招也高,或者说只有这一招才能让自己化险为夷。一边赞叹着,一边转身就走,却被程大器叫住了。程大器说时间紧迫,我也不想让你再三番五次过来讨教,只是提醒你要把种种细节早早想好了,免得县老爷问案时不能自圆其说。此刻马拉套只想着抓紧时间找一个替死鬼造成“捉奸捉双”的局面,哪里会把往后的许多细节设计出来?因此他急忙跪倒:“程爷教我!”程大器也不谦虚,三言两语就说得马拉套五体投地,连连称是。
马拉套回到家里,拎了根木棒就躲在了院门外的暗处,约摸三更天的时候,还真等到了一个替死鬼。昏暗的月光下,马拉套看准了是一个男的,就突然闪身从大树后面蹿出来,当头一棒将其击倒,拖进了自家屋里。然后解开人家的腰带,弄乱人家的衣裳,制造出行奸模样……做完这一切,马拉套实在是太累了,刚刚打了个盹,天已放亮,又打起精神去县衙击鼓报案:说自家又出人命案了!
马拉套家再一次成为命案现场,许多街坊邻居又一次跑来看热闹:这马家是撞了鬼吧,怎么老是出凶案呢?大家正在议论,只听一声锣响,县老爷带着一千公事人员赶来了。
正如马拉套所诉,现场一片狼藉,马拉套的老婆死在床上,那奸夫倒毙在床下,满是通奸被杀的迹象。县老爷让仵作和虔婆先对两具尸体进行勘验,自己则让衙役搬来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把那院落当成临时的公堂,对马拉套进行例行讯问:“马拉套,你把当时看到的景象和自己采取的行动描述一番。”
当时的情景马拉套报案时已经说过了,可县老爷要例行公事,那就只好再重复一遍:“昨天傍黑的时候,我从外边喝酒回来,听见屋里响动异常,我老婆和奸夫正在床上苟合,淫荡之声不绝于耳。小人的愤怒可想而知,就从院角找来一根木棒,然后用脚跺门。跺了半天,开门的正是那衣衫不整的奸夫,小人当头一捧将他击倒,又扑向床边打死了那个贱人。打死二人尤不解恨,再用木棒捣烂了那奸夫的命根子……”
这时屋里勘验已毕。虔婆报告:马拉套的老婆伤在头顶,颅骨几近粉碎,且昨天确曾红杏出墙,与男人有过苟合。也就是说,尸检结果与马拉套的描述是一致的。接着仵作报告:那男人伤在脑门,与马拉套所诉吻合;只是命根子已毁,昨天是否与女人有过苟合却不得而知。“不过,”仵作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据我推测,奸夫应该和马拉套的老婆有过云雨之事,且被马拉套看见。不然马拉套为何那么恨奸夫的命根子,必要毁掉而后快呢?”
马拉套听到这里,暗自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仵作、虔婆端的厉害,竞能从死人的腿裆里验出生前是否有过苟合。试想,如果没有按程大器的嘱咐把那人的命根子捣毁,这破绽可就大了。
县老爷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马拉套,忽然看出了一些怪异。按照仵作、虔婆的勘验结果,案子正朝着有利于马拉套的结局发展。既然做丈夫的捉奸杀双合情又合法,这案子就可以了结了。马拉套的头上怎么冒起了虚汗呢?县老爷想不出个结果,就继续寻找疑点讯问:“马拉套,依你所说,命案是发生在昨天的傍晚,可你怎么等到大明才去报案?”
这个问题程大器早已估计到了,所以马拉套回答起来毫不费力:“我昨天喝多了,又是第一次杀人,且是连伤二命,累坏了也吓坏了,因此丢下木棒我也倒下了,直到天明时才醒来。”
这样的回答没有什么破绽,县老爷也不纠缠,继续问:“你不是有个伙计小栓子吗,案发时他在哪里?”
这个问题程大器也估计到了,马拉套不过照本宣科罢了,他叹口气说:“我近日打算出门,怕他和我老婆孤男寡女的惹出是非,已经把他辞退了。都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然的话也许不会生出这场命案来。”
实在没有什么疑点可问了,县老爷就打算再看看现场,宣布结案。料不到的是,当他走进马拉套的卧房,再次把两个死者打量一眼,却突然一边后退一边惊呼:“快来人!”
四、恶有恶报
有两个衙役应声跑过来,问县老爷可有什么吩咐。县老爷命令他们一个速去十字街带程大器来现场,另一个速去县学打问一件事情。
原来这个县老爷是个博学之人,理狱问案不怎么内行,却喜欢培育桃李,爱去县学给学子授课。而面前的这个死者,因为刚被仵作擦洗了面孔,县老爷认出竟是一个食宿都在县学的廪生。县老爷知道县学对廪生管理严格,而这个廪生又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子,怎么会在傍晚跑出来与人通奸呢?况且这廪生才十七八岁,而马拉套的老婆已经三十岁有余,年龄上也不很般配,怎么能勾扯到一起?
县老爷还在思索,去县学的衙役很快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老师两个学生。县学的人说:昨天白天到昨天夜晚二更天以前,这个廪生都没有离开过县学。二更天以后,有个同窗突然得了急性肚子疼,有人说烟膏止疼立竿见影,这廪生说自己家里有这东西,自告奋勇回家去取,结果一去再没有回来。
这所谓的“奸夫”竟然是死于非命!县老爷震怒异常,拍案喝道:“马拉套,你是亲眼看见你老婆和那年轻人行奸吗?”
马拉套言之凿凿:“正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小人怎肯故意制造丑闻把绿帽子戴在头上?又怎么会捉奸拿双?”
县老爷突然冷笑一声:“好一个捉奸拿双!我告诉你,你老婆昨天确曾与男人苟合,可采花之徒却不是这个年轻人,因为昨天他不曾与任何女人有过苟且之事!他是县学的廪生,昨天傍晚根本没有离开县学,怎么与你老婆苟合?倒是他二更天后出来,三更左右走到这里,被你一棒击倒,拖进屋里冒充奸夫!为了扰乱视线,你才故意把他的命根子捣毁!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马拉套没有想到替死鬼会是县学的廪生,更没有想到县学的老师和学生过来作证。这种情况如何应对,程大器事先没有告知,此刻他只能张口结舌,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衙役喝声“快讲”,如狼似虎,声震屋瓦,把马拉套吓软了身子。他“扑通”跪倒,拿手掌嘴:“我讲,我讲实话!”
马拉套说昨天傍晚妻子与人通奸是真,只是因为走脱了奸夫小栓子,自己杀奸不成双,才使了移花接木的手段,找了一个替死鬼。
县老爷一边派人捉拿小栓子对证,一边继续咆哮:“你这个马拉套,可真真心毒手狠!”
马拉套大叫冤枉:“小人一个跑单帮的生意人,怎么能想出移花接木的主意?都是程大器出的高招啊!”
程大器出的高招?县老爷怪笑一声:“好一个程大器!”
话音刚落,程大器被衙役带了过来。县老爷说:“程大器,你都给马拉套出了什么高招,如实讲来!”
程大器自然知道这里发生了命案,也估计是马拉套把事情搞砸了,正思量着如何为自己开脱,有两个衙役已经扑上来把他摁倒,让他与马拉套并排跪着。
程大器打量一眼灰头土脸的马拉套,估计他把什么都招了。既然马拉套都坦白了,我又何必去受皮肉之苦?他把前天夜里的惠老头命案,和昨天傍晚马拉套捉奸杀妻一案,一股脑儿交代了个清清楚楚,然后说:“县老爷明镜高悬,他登门相求,我出售智慧,他如何行动,都与我无干。我还要揭发他的是,他确曾借了惠老头的钱,而且有借无还!”
马拉套扭脸喊道:“你血口喷人,必须拿出证据!”
程大器说自己早就知道用乌贼墨汁写字的秘密,当年在京城作幕宾的时候,自己的主子主管刑狱,用这种方法开脱了不少罪犯。因此他一听说惠老头手里有一张无字借据,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县老爷这才知道自己前天被人捉弄了,今天又险些被人捉弄,不由恼羞成怒,先命衙役把马拉套饱揍一顿,然后才接着审问。马拉套被打怕了,很快承认自己故意用乌贼墨汁写下借据,昧惠老头二百两银子的事。只是那二百两银子自己只得了一半,另一百两分两次送给程大器买了高招。
县老爷强压怒火,说:“程大器,你也应该挨一顿板子的。念你足小县名人,我也不打你,让你去看看命案现场,然后你就会自己打自己!”
这会儿小栓子也被带来了,他老老实实承认前天夜里帮马拉套折腾了惠老头的尸体,昨天傍晚与马拉套的老婆发生了奸情。小栓子自我辩护:头一件事是受男主人指使,第二件事是被女主人胁迫,做下人的,不听主子的话行吗?
县老爷挥挥手:“胁从不问,打一顿板子以示惩罚。”
再说程大器去马拉套的卧房看了那具男尸一眼,立刻放声大哭,一边自己抽起了自己的嘴巴:那死于无辜的年轻人。正是他的宝贝儿子!
其实县老爷刚才已经认出那廪生是程大器的儿子,只是不明白为何死在这里。等到县学的老师赶来,马拉套“咬”出了程大器,他才在心里感叹天道巧合,人算不如天算。县老爷等程大器打够了也哭够了,这才对大家分析案情:纵观两起祸事,都是源于那张无字借据。马拉套因为恶意昧财,间接害死了惠老头;又因为处理所谓的债务在家流连,发现奸情打死老婆,李代桃僵株连无辜;而他自己肯定也是死罪。也就是说,一张无字借据,害了四条性命!接着又宣布判决结果:马拉套本不是好鸟,又有程大器为虎作伥,因此他的家里也就祸事连连。现在将他就地正法,以慰冤魂。至于程大器,兜售所谓的高招牟取暴利,上天让其晚年丧子!但是,上天虽有报应,人间法绳难减,判处三千里流刑,去东北宁古塔效力。那里地旷人稀,让他那一肚子阴招再无用武之地!
如此判决,大家拍手称快。县老爷趁机教化百姓:“天理昭昭,善恶有报。观此二人的下场,大家都须记取一个教训:害人之心不可有,不可有啊!”
秦二奶奶是我们黄龙滩上的名人。
秦二奶奶是一名乡村教师,她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在了黄龙滩的教育书业上,至今已是桃李满天下。每年2月8日秦二奶奶生日这天,都是黄龙滩最热闹的日子,她的学生会从四面八方赶回来为她贺寿。据说秦二奶奶的学生中,职位最高的已是某省副省长。
小时候,我们常去秦二奶奶家玩。生产队的大人们似乎总是很忙碌,于是,放学后我们便三三两两地相约去秦二奶奶家。秦二奶奶独自一人生活着,看见我们来,她总是很开心,不仅悉心地辅导我们做功课,拿香甜的糖果来招待我们这些小馋猫,更会给我们讲故事听。什么孟母三迁、亡羊补牢,还有嫦娥奔月、九斤姑娘等民间故事,常听得我们如痴如醉,流连忘返。我们年幼的启蒙教育在秦二奶奶家中得到了丰富的浇灌。
在秦二奶奶的故事中,还有一个是关于荷花的,我至今记忆犹新。
荷花出生于江南的一个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教师。在家庭氛囤的熏染下,荷花初中毕业后也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一所女子师范学校。17岁那年,战争的火焰烧到了荷花的家乡,日本鬼子在那里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屠杀和侵略。荷花的父母不幸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劫难中相继被害,而荷花也在混乱中被人拐卖到了西部一个小山村,嫁给了当地一个痴呆的农民为妻——那是一个贫困落后的村庄,本来就男多女少,外面的女子嫌这里穷不愿意嫁进来,所以很多媳妇都是乘乱从别处拐卖和强抢过来的。
像很多被拐来的媳妇一样,才来时的荷花寻死寻活,想方设法地想逃出去,可是每次都被心思细密的婆婆给带人抓了回去,打得半死不活。心肠毒辣的婆婆和村中人一直紧紧地监视着荷花,想逃出村子,真比登天还难!
荷花只有整天沉默寡言,以不吃饭不说话来抗衡。没多久,她就从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变成了一个面黄肌瘦的病人。可婆婆还是不断地惩罚和责骂她:我买你回来是伺候我儿子的,不是让你游手好闲的!
后来,村长看这也不是一个办法,正好村里的小学差一个教师,而荷花是城里人有文化,便提议让荷花去教书。婆婆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便默许了。不过,婆婆仍然不放心荷花,总会亲自或派人去学校窥视荷花的一举一动。
半个月、一个月、半年过去了,荷花兢兢业业地教书,规规矩矩地做事,一点想逃跑的痕迹也看不出来,把婆婆监视的耐性也侵蚀无余。渐渐的,婆婆和村中人都放松了对荷花的看管。
其实,这只是荷花的缓兵之计,她的内心,无时无刻不被逃跑的念头而折磨着。这天,婆婆对荷花说,她有事要去一个远房亲戚那里,让荷花上完课后早些回家。这无疑给荷花逃跑创造了一个天赐的良机。一上午,荷花都激动不已,一直想着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最后一堂课,胡乱地给学生布置了一些作业之后,荷花借故说有事要出去一下。出了校门,她便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
荷花拼命地跑,只感到身旁的树木在飞速地后退。她告诉自己:加油啊,只要跑出这个小山头就到了镇上,然后再买张回家的车票,自己就自由了。
忽然,前面山坡上的一个放羊娃挡住了荷花的去路。“老师,老师!”放羊娃大声地喊道。
荷花慢慢停了下来,这才看清楚放羊娃原来是自己的学生狗娃,不过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上课了。 “老师,爸爸不让我上学了,要我回家放羊……”狗娃低着头说。 “哦!”荷花感叹了一声。 “老师,你能不能和我爸爸说一下,让他同意我继续上学啊!”狗娃接着说:“我真的好想您和同学们,我会努力学习的,我保证!” “可……”荷花吞吞吐吐地说:“可老师今……今天有……有事。” “老师,你是不是想逃走?”狗娃忽然抬起头,小声说:“当初,俺娘也像您一样……” “不,老师是……”荷花想解释,但不知如何回答。 “快,那个贱人就在前面!”忽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是婆婆!荷花回过头,婆婆正带着一群手持棍棒的村民追了上来。跑是跑不掉了,被婆婆抓回去,肯定又免不了一顿毒打。荷花不由害怕起来,并在心里责怪起狗娃来,如果不是他,自己恐怕早已逃离了这里。 “哼,想跑!”婆婆气势汹汹地骂道:“怪不得你今天早上那么听话,幸好我长了个心眼又回去了一趟!”说完,命人上来捆绑荷花。 “等等!”站在后面的狗娃“噌”的绕到了荷花前面,双手向后伸展护着老师大声说:“奶奶、伯伯们,您们都误会了。老师是看我几天都没去学校上课了,专门过来找我的。老师还说,待会儿带我去找爸爸,让他同意我继续上学呢!”
婆婆的眉头一皱,紧紧盯着荷花问:“真的?”
荷花没想到狗娃会这么说,早已吓得全身颤抖。狗娃扯了扯荷花的衣服,她这才反应过来,忙点头说:“是,是。” 荷花就这样轻易地逃过了一劫,婆婆真的没有责骂和打她。这件事后,荷花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边悉心地照顾凶残的婆婆和痴呆的丈夫,一边尽心尽力地教书,班上的学生再也没有少过一个。
后来,婆婆真的不再怀疑荷花了,甚至有时候还让她独自一人去镇上买东西。有好多次逃跑的机会,荷花都没有逃走。 “那为什么呢?”我们曾问道。 “因为荷花忽然想通了,其实这里才是真正需要自己的地方。这里虽然很贫穷,但有很多纯洁的心灵等着自己去浇灌。一个人的价值,应当看他奉献了什么,而不是获得了什么。”秦二奶奶当时淡淡地说。
说着话,十多年便过去了,当年的我们纷纷长大成人,或上大学或工作。可无论何时,秦二奶奶依旧是我们童年时代最美好最幸福的回忆。
今年“十一”,我回了趟老家。连一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母亲便催我赶快收拾一下准备出门。我问什么事这么急啊?母亲低沉地说,你还不知道吧,秦老师去世了。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我只感到脑中一阵晕眩:这怎么可能呢,过年的时候我还看见秦老师好好的,那么开朗健康的一个大好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可是这是真的。第二天,秦二奶奶的葬礼上便赶来了许多前来悼念的人,花圈摆了整整一院子,每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我被眼前的场景感染了,一股心酸不由涌上心头。
祭奠的人群中,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哭得最为伤心,泪如泉涌。人们纷纷讨论说,他便是秦二奶奶的高徒,现在某省的副省长。我看见老人跪在秦二奶奶的灵堂前,口中喃喃地哭道:“ 秦老师,狗娃来看您了!秦老师,狗娃来看您了!……”
暮色渐浓,树林里一个黑影在徘徊,不时地向湖边看着。这时,又一个黑影向他跑来。先来的高个迫不及待的问:“快拿来!”,来者却说:“钱呢?”,高个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递到来者面前的同时接过了“东西”,双方验讫。这时高个却突然抽出利刃将来者刺死,“愚蠢的书呆子!”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高个刚要转身却见一只小狗来到脚下,“该死的畜生!”一脚将它踢到湖中,一阵涟漪过后湖面死一般的平静,高个四下里望了望,大步流星的向城中走去。
清晨,何公推开窗户,望着窗前带露的菊花“又是一个好天气”自语道,衙门里专管捕盗抓贼的李捕头匆匆忙忙的走进来“大人,城外南湖边上发现一具尸体,男的,是被利刃刺死的”,何公顿时兴致全消眉头紧皱,“看来明天的赏菊会要取消了”何公自语,“李岳,传令三班衙役师爷随我去南湖”,何公说罢便风风火火地出衙门而去。
湖边众人正在紧张的忙碌着仵作见何公到来急忙呈上验尸表格说道:“死者大约二十五岁,中等身材,系利刃刺破心脏失血而死,手脚细嫩象是读书人”,何公点头不语,走道尸体前,死者是个青年人,一身绸缎,是个富家子弟,脸形虽然因为疼痛而严重扭曲,但可以看出他生前是个清秀的年轻人。“大家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可疑物证!”,众人领命而去,何公如电的目光盯在死者身上,企图发现点什么,但事实证明这是徒劳的。“大人,没有发现什么,只是湖边有一只黑狗”李捕头有点沮丧,“是吗?”何公知道在现场哪怕是一丁点东西都是值得研究的,更何况是一只狗。果然,一只黑狗蹲在湖边,浑身露水——显然它晚上就来了,不住的鸣叫,声音凄凉。也许这只狗正在为它的主人而悲哀,何公心想,“李岳,你先帮仵作将尸首抬回衙门,然后发告示找人认尸”,“顺便查一下这只狗是谁家的”,李捕头领命而去,众人也随即忙碌起来。
“一个书生为什么被杀,为仇、为财或是为情?”师爷张懋德问道,“眼下世风日下,年轻人或嗜赌成性或沉湎于烟花柳巷,如此以来斯文扫地,如果确实是这样的话,这个没出息的年轻人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应该!”,何公愤然,“纵然如此,人命关天大人要谨慎行事!”,张师爷诚恳的提醒道,何公点头,他深信着自己的这位师爷。“大人”,李捕头一步闯近来,“张财主门前含冤,说死者是他儿子,他儿子是偷了他的柳公权真迹跑出来的,另外那只黑狗是南门里马屠户家的,马屠户说自从昨天晚上就没有见到这只狗,他还问我见没见一只小狗”,“多嘴的屠户!”何公心想,换罢官服,何公来到堂上。
张财主跪在地上,一见何公上堂便口喊冤枉,“死者可是你儿子?”何公问,“是的,大人!”,这位平日里乐善好施的张财主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不禁使何公动了恻忍之心,“坐下回话”,一旁衙役搬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你怎么知道是你儿子偷的真迹?”何公和蔼的问道,“我是猜的”,“你儿子近日可曾和什么人经常来往?”,“缙儿生性懦弱,整日闭门读书不曾外出,当然就更谈不上和什么坏人来往”,张财主神色稍定,“那你的真迹可有外人知晓?”何公又问,“那幅字是我十年前在韩记古董铺买的,知晓的人当然会很多,只是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何公面沉似水,“张善人,你先将儿子的尸首认回好生超度,本县自会公断的!”,张财主唯唯而退。
一天下来,案情没有任何进展,何公苦恼不已。“马屠户是不是就是凶手呢?”何公心想,“不管怎样,明天去看看,毕竟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第二天早晨,何公刚刚吃完早饭,李捕头急急忙忙走了近来,“大人马屠户被人杀死在从肉铺到家的路上,另外,前街的牛二也被杀死在街上!”,何公的心顿时凉了下来:不仅一条重要的线索断了,而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添了两条人命!“赶紧带我去马屠户那里!”。马屠户的妻子守在尸体前,泣不成声,见何公到来口喊冤枉。何公看了看尸体,也是被凶手用利刃刺死的,死者手中提着一包东西,何公看了看是一包草药!何公不禁精神大振,“夫人,这包草药是你丈夫给谁抓的?”,马屠户的妻子止住啼哭,“这是昨天傍晚,我出去找狗回来的路上检到的,本来我们又不生病,检它是没用的,我想一定会有人找的,所以就拿回家!”,何公点点头若有所悟,“本官会给你做主的,你回去吧!”。何公又在李捕头的带领下来到牛二的尸体前,牛二死前象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眼珠突出,嘴张得大大得。何公看了看伤口,对李捕头说道:“速速找人认尸,另外你去打听一下牛二的为人,把报案的人带到衙门!”。
张财主又在衙门里坐着,见何公到来,哭丧着脸说道:“大人给我做主,我的妻子昨天晚上精神失常跑了出来,至今未归!”,何公本来心乱如麻,但是只得对张财主好言相慰。这时,李捕头进来,说道:“大人,牛二平日里嗜赌成性,四邻里没有人可怜他,只有一个哥哥,相处不好”。“李捕头,你对这些案子又什么看法,不妨说说。”何公问到,“马屠户会不会是被妻子的奸夫所杀?我见他的妻子油头粉面,不象是安稳的女人!至于牛二很可能是因为欠了赌债被人杀死的”,何公说道:“牛二是受惊吓而死,后又被人捅上的刀子,你没有见他的伤口,没有血流出?至于马屠户的死因有待商榷,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没有杀死张缙!”,“大人为什么这么说”李捕头问到,“我在勘察张缙的尸体时闻到一股草药味,发现马屠户的手中拎着草药时我心头一振,以为马屠户就是杀死张缙的凶手,因为,他具备两个条件,一是时间,二是他手中的屠刀特别锋利,与张缙的伤口整齐相吻合,但是我很快有改变了看法,你想,马屠户整日与猪肉打交道,手上怎么会没有猪油呢?但是包草药的纸上却是一点猪油都没有!你去打听一下马屠户的妻子,看平日里的为人处事怎样,有没有奸夫!”,李捕头领命而去。
何公的脑子在飞快的旋转着,他考虑着这两天来发生的一件件案子,使他焦头烂额。李捕头回来说道:“马屠户的妻子人缘很好,平日里夫妻感情极佳,邻居并没有说她不贤惠的”,“哦”,何公答应一声,“李捕头,你随我去牛二死的那条街看看”。何公来到这条街,很狭窄,也比较冷清。何公信步走着,果然听见有木匠干活的声音。来到铺子里,干活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见何公进来,连忙问到:“客官,要做什么?准备好木材了?”,何公问到:“这里就你一个人吗?”,“是的”中年人见何公无意买他的东西,就径自干活去了。“你为什么要亵渎牛二的尸体!”,何公说完眼睛紧紧盯着这个木匠,木匠听完何公的问话,不觉的将锤子砸在自己的手上,慌忙跪下:“说道,牛二欠了我的钱非但不还,还几次三番的到我这里取闹,我恨透了他!今天早上我去西门外给李家送东西,看见这该死的东西躺在那里,我以为他又喝醉了,走过去看了看他已经死了,我也不怕,看看四周没人我就朝尸体捅了一刀,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住嘴,尸体是神圣的,人有罪过但尸体不可亵渎,李捕头,将他带会衙门重打二十!”。
时近中午,蓬莱县的名流们来到县衙,他们个个神采飞扬地谈论着今天的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等待着何公的到来,然后一同去城外赏菊赋诗。何公素来讨厌这些整日无所事事却有附庸风雅的人,况且今天有出了这件棘手的命案,但因有事先约定却又不便推辞。众人见何公到来纷纷拱手施礼,何公谦让一番。古董商孙誉雄姿英发,虽然礼貌周到,却有掩饰不住满脸的傲气;章举人少年得志,雄姿英发;刘秀才老成持重,一身正气,“今天以诗会友,各位应尽兴才是”何公高声说道,众人纷纷应允。何公在前,大家众星捧月一般紧随其后缓缓走出县衙。
一路上大家温文尔雅,谈论着子曰诗云好不兴奋,何公却还在为着早晨的命案大伤脑筋。突然,众人一阵大乱,何公抬头一看只见一只黑狗直冲他们扑来,李捕头眼疾手快,飞起一脚将狗踢到路边,狗惨叫一声便一步一回头的逃走了。众人继续向前走,只是没有了刚才的兴奋。
众人把自己所赋的诗都写在纸上,相互传阅,其中一份引起何公的好奇,不但诗写得出色,而且清秀的文字也属上乘佳作,遗憾的是没有署名。何公不禁赞叹文人大都恃才傲物,所以也不计较。
回到蓬莱县衙已是掌灯时分,众衙役正因为何公不在而放任自由。他们神吹海侃:“你小子盗过成吉思汗的皇陵?别以为在塞外呆过几年就可以糊弄这些人!”他们显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何公,“你能找到他的陵墓?鬼才相信呢!”,“别说了,偷坟撅墓乃十恶不赦之罪岂能当玩笑挂在嘴边!”众人愕然,“速速将白天跟我去城外赏菊赋诗的人请来!马上升堂!”,众人虽然都猜不透何公的意思,但他只要升堂必然对案件有十足的把握!
一会儿,众人纷纷来到堂上,各个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何公示意众人坐下,和颜悦色,娓娓而谈。“各位想必对今天早上南湖的命案和张善人家的失窃都早有耳闻吧?”,众人唯唯,何公接着说:“本县现在就给大家讲个故事,或许有益于众位仁兄仁弟对了解本案有所裨益。一个落拓的书生嗜书如命,尤其酷爱柳体书法,有一天他见古董店有一幅柳公权的真迹———凭他的眼力和对柳体书法的造诣很容易就能辨认出这是一幅真迹——,尽管他想对此梦寐以求,但他却没有能力买下它!后来,他继承了岳父的财产,并建立了自己的古董店,尽管他手中价值连城的名人字画、古玩早已数不胜数,但他十几年来梦寐以求的那幅柳体真迹却还没有到手”,何公手捋长髯津津有味的说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神情变化——他们也仿佛对这来历不明的故事饶有兴趣!“所以,他费尽心思去寻找那幅字的下落,也正如张善人所说,当年他买这幅字时许多人在场给他留下祸根!所以要想找到字的下落并不费力!也是天意如此,就在这位书生千方百计接近张家的时候,机会终于来了!”何公呷了一口香茶,众人也急切的盼望着,“有一天,不谙世事整日闭门读书的张公子趁父母去东山玉皇庙进香之机,跑了出来,被这位书生看见,当然,现在我们应该称书生为掌柜的了,其实,我说的天意如此也正是在这里!于是掌柜的便故意对张公子说他得了一种怪病,只有他才能治好,条件自然就是拿那幅字作为交换!张公子自然也就相信了!于是就出现了昨天晚上的南湖边上杀人的一幕!”,何公言罢环视四座,众人似乎还没有明白故事的真正原因!何公冷冷说道:“孙掌柜,剩下的你说吧!”这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孙誉身上,这才发现他的广颡隆准上早已涔涔汗出!“小人不明白大人的意思!请大人明示才是!”,何公面沉似水升坐公位,“既然,孙掌柜不愿意说,那我再提醒一下,是张公子身上残留的草药味让我知道你是如何骗张公子的!”,“大人为什么就认定我是杀人的凶手?”孙誉抢白道,显然他的防线已经动摇!何公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刺破张誉的面孔,众人将信将疑的听着,“两点,第一,是那条狗让我知道凶手就在我们赏菊赋诗的人当中!”,“狗!?”,孙誉身体一颤,“也是傍晚,衙役的闲谈提醒了我,成吉思汗的陵墓现在是没有人能够找到的,因为,按照蒙古习俗,下葬后没有坟头,但怎样祭祀呢?他们就在下葬后放万马踏平埋葬尸首的地方,然后当着母驼的面,杀死它的小驼,然后每当祭祀时就让那只母驼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当母驼停下来悲鸣时便是到了陵墓!那天,在案发现场有只狗在湖边悲鸣,开始我也没有注意,但听李捕头说马屠户家的狗是出去找小狗一夜未归,我边怀疑小狗死在湖里!今天衙役们的提醒更使我相信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也正是这个提醒使我想起,今天拦我们路的那只狗正是湖边的那只狗!,他攻击我们一行人正是他认出了凶手,因为凶手也杀死了那只小狗,狗是不可能自己溺水死在湖中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杀死那只狗却使案情有了重大进展!你为什么杀死那只小狗?”,“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他不应该来,那就是我?这不对!”孙誉有些语无伦次,虽然还存有侥幸心理却早已汗流满面,“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你对柳体书法,深有研究,所以尽管你心计太重,故意用别的字体,但是总有柳体的影子,更要命的是你魂不守舍写了错字!——一个终日读圣贤书的人是不会把“也”写成“乜”的吧?”,“另外,你心计太重,见李捕头去过马屠户的肉铺就以为,马屠户是本案的知情人,杀死他,也是你惶惶不可终日的结果吧!”,早有衙役押住孙誉,他已没有话说。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何公说道:“故事讲完了,你们可以回去了!”,“那牛二是怎么被吓死的,是鬼吗?”,李捕头显然听的非常投入,“世上哪有鬼!他是被张财主的妻子吓死的,张财主那天不是说妻子精神失常,一夜未归吗?晚上冷不丁地碰上个疯子会吓死人的!”,“大人,怎么断定那个木匠是在牛二死后对他动的手呢?”李捕头想问个明白,“这个容易,牛二的伤口没有流血,说明是在死后受伤,身上的木屑说明动手的人是个木匠!”。从此,这个故事一传十,十传百也就流传开来,以至今天。
这是发生在古代印度的一个故事。
当时有一个男孩,名叫赫利赫尔。有一天,他在菩萨难近母的祭把棚边上玩,看见一个说不出有多大岁数的有道高僧,一面念着“巴巴万岁”(注:巴巴是对出家修行者的尊称),一面信步走来。他照父母的吩咐邀请他去他家盘桓几天。这个出家人也就去了。在这几天中,赫利赫尔对这位和尚服侍得甚是周到。临走前,这位高僧问他:“孩子,你很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吗?” 赫利赫尔想了好一会,说:“巴巴,如果你不嫌厌烦的话,能不能听我讲几句?过去我家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人人都来拍我家的马屁,见了我们家里的人也毕恭毕敬的;可眼下我家穷了下来,村里人就再也不把我家里的人放在眼里。最可气的是一个曾经得到过我家很多好处和资助的人,如今也神气活现地不理我们。他指手划脚,盛气凌人,简直是骑在我家头上拉屎拉尿,可我们只好忍气吞声。尊敬的巴巴,你有什么办法能使我家再次成为有钱人家?若有,就请赐福吧。” 这位出家人微微一笑,说道:“孩子,穷苦人家也能过得快活日子;相反,一个千方百计想捞富贵的人,反而总是没顺当日子可过。我劝你还是抛弃这些傻念头吧。” 赫利赫尔哪里肯听?总是缠住他,苦苦哀求,求他赐福,说只要能有钱就行,即使因此要受磨难,他也能顶着。出家人被他纠缠不过,就找开自己的包袱,取出一卷由布裹着的棉纸来。他轻轻地打开布,将纸展平,只见纸上画着各式各样的圆盘,五花八门的符号,活像一张占星图,下面附有一首长长的打油诗,开头几句是这样写的:有灵感的词儿好难找,找到了你的目的便达到。Radha中去掉Ra,尾上加上一个Ra,还有一个Pagala,也要去掉一个Pa。榕树环抱罗望子树,你再朝南跑。东方闪闪发光处。一桌丰盛的财富筵,巴巴儿等着你来到。
赫利赫尔看了半天,挠挠头皮道:“巴巴,你在说什么呀?我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呀。” 出家人缓悠悠地说:“是吗?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弄懂的。你就先拿着,保存好了。也许上天神明会因你们的不断的祈祷突然开恩,到时候,你家族中的某一个人就会福至心灵,领悟纸上所写的东西,这就会得到无与伦比的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 赫利赫尔眨巴着眼睛,请求道:“巴巴,你送佛送到西天,就给解释一下吧。” 出家人道:“不行不行。一来我自己也不知道,说不上;二来这是得通
过人们修行而得到的,天机不可泄漏。还是任你们自己去思索吧。” 这时,赫利赫尔的弟弟辛卡尔走来了。赫利赫尔忙不迭将这卷图纸藏在身后,但是辛卡尔眼尖,早已看在眼里了。
修道士呵呵大笑,说:“你看,你看,探求至富之路的磨难已经开始。你藏也无须藏得,因为这纸只有一个人才看得懂,有缘的总有一天能识破它的秘密;无缘的即使是想破了头也还是一头雾水,怎么也识不破的。” 这位出家人一拱手就走了。
当然,要叫赫利赫尔公开藏宝图,那是砍了他的头也不肯的,亲爹亲娘不肯,骨肉兄弟不肯,邻居朋友更是不肯。他将这张纸锁在菠萝蜜木盒里,将这木盒藏在自己最最尊敬的吉叶伽利女神神像的底座下面。每逢月光全无的朔日之夜,他就要悄悄来到这里,先向女神祈祷,过后再打开木盒,取出纸来,打开了,细细查看,细细思索。
这些日子里,他的弟弟辛卡尔老磨着他:“哥哥,求求你,好歹总得让我看一眼那张纸吧!” 赫利赫尔道:“去你的,你见鬼了?哪里还会有什么纸?那个老骗子胡言乱语的,他在纸上胡乱画了些鹞鹰和猫儿什么的,想来骗我上当。我才不上这个当呢,早一把火将它烧辛卡尔盯着他哥哥看了好一阵,显然不相信他的话,然后,垂下头只管自己走了。但过不了几天,他就不见了。家里人到处找,就是找不着他。全家人只好作罢。
民国时期,一场由川军军长杨森首倡的川东九县武术教官选拔擂台赛,在万县钟鼓楼下已经打过四轮三十二个回合,再打一轮八个回合,朱歪人就顺利进入打铜章的轮次了。今天,擂台比武已经进入争金、银、铜章阶段。那时,南浦城江边钟楼上的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仲夏的太阳蒸笼一般烤着擂台,与朱歪人交手的前两位好汉,一个被他铁拳打得脑浆迸流,一个被击中胸口吐鲜血,后来两位英雄也都倒在擂台下由江湖郎中接骨疗伤。杨森推出的这台擂台赛,规定除了不准使用暗器以外,任何绝技都可使用,死伤由参赛者自己负责。因此,打擂充满了血腥气。此时,朱歪人瞧着台下沸腾的人群和呻吟的对手。目空一切的眼睛再次露出了咄咄逼人的杀气。
“哪条好汉再敢上来送死?!”
朱歪人歪斜着嘴巴,声如震雷狂吼。按照武林规矩,凡上台来比武之人,须得先报姓名、籍贯、年龄,再签生死文书。但朱歪人上台后一不打拱作揖,二不自报姓名,说既是英雄只凭拳头说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签啥生死文书。
第一个跃上台来的好汉,擅长石磨拳,但凡与其交手,只要四手相触,对方就像粘住一般,被他在掌肘中推磨一样揉得昏头转向站立不稳,晕眩中被他剑指一点,戳瞎了眼睛踉跄下台,第二个好汉善使泼水功。英雄未栊身,便被他双手搅起的狂风摧倒在台上,小指再一抠,取了一只眼滚下擂台。胜过多少高手的好汉,前后没有两个回合均被朱歪人打败。凭啥?凭他一双铁钩手。他每每战至关键时刻,便突地来个“拔云见天”的怪招,然后使个“蟹螯钳击”,将对方双眼血淋淋地抠掉。一旦这招使出,即使铜墙铁壁,也防他不住。
凭这天下无二的铁钩手,朱歪人所向披靡,打到了最后三关。
挑战鼓擂了一遍,无人上台。再擂,无人应声。三遍响过,朱歪人振臂狂吼:“铜章归我了!”
吼声未绝,一洪钟之声悠然盖过:“且慢,是你的,抢不走,不是你的也拿不去。”
众人抬头,见人群里走出两条青年彪汉,一左一右扶了一个铁骨铮铮之人,这人身披红袍,头扎红巾,脚蹬麻耳红皂靴,一步一步缓缓登上擂台,那派头完全是一个公子哥儿。
上了擂台,两个彪汉各自退下,铁骨人也团了红袍抛下擂台,随即向前后左右深施一礼,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双膝跪地,双掌向上叩拜苍天大地,其礼尊皇天后土的斯文之举博得海潮般的掌声。掌声刚落,铁骨人便启口道:“各位父老乡亲,看我打擂,是抬爱我,为我鼓掌,是寄望于我,在下断不敢有负诸位厚望!”掌声好似暴风骤两再次响起。
铁骨人又施一礼:“是人都得报名,是英雄都得签生死文书。既不报上姓名又不签生死文书是对苍生不敬,是对天下公认的规矩不从;即使大胜,又有何脸面立于世上做人?!”
英雄拳(2)
万千观众被铁骨人的说词感动得拍肿了手掌。当铁骨人一双亮眼一动不动地盯住观众朗声报上姓名后,狂潮一般的观众齐举手臂喊着他的名字,恨不得掀翻擂台把金章和川军武术教官的头衔直接授予他。
“刘对眼,英雄汉!”
“朱歪人,滚下来!”
朱歪人到底是久经沙场的硬角!他不慌不忙向前两步将对手从上到下做了一番吃肉嚼骨的扫描:此人虽然相貌平凡,但举手投足英气逼人。手指又短又粗,一看就是在砂石器械中磨出来的。气势上不骄不狂,特别是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人是那么透骨,只觑一眼,五脏六腑连同灵魂好像都能被瞧个透心凉!面对朱歪人的轻蔑、讥讽、恶逼与挑衅,居然不显丰点惶惑、愤怒和胆怯。这是一种不因人讥而羞,不因人鄙而怒,不因人怒而惧的君临天下藐视群雄,胜券在握的大英雄神态。朱歪人明白眼前这人绝非等闲之辈!
刘对眼向着歪人一抱拳,说:“请了。”
面对挑战,朱歪人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原以为凭自己的胜利会使刘对眼慌了手脚,陆场不战,没料到他元气不浮,神情不乱,脚跟不虚,一个“请”字让他心动。当下,朱歪人先慌了心神,急忙摆了个“仙人摘桃”的招式居中迎战。这个柔里藏刀的动作当即赢得了擂台一角太师椅上杨森的喝彩。但是刘对眼早已闻风出拳,摆了一个“观音摇扇”的招式又赢得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掌声。
束歪人心旌不稳。习武二十多年来他深知武林之人良莠混杂。技艺一般的,手脚并用;技艺超群的,用脚不用手;超凡脱俗的顶尖功夫,则是用眼——眼到意到手到脚到,这种功夫让人防不胜防。
一声锣响,朱歪人身子往下一沉,重又摆出“游蛇探路”专等来人上前交手,此时,他的眼睛血红,视网膜上似乎有无数的蚂蚁在爬行和撕咬,心尖上突地升起一股无名大火,火堆上跃动着数不清的英雄好汉,一个个挥舞着拳头和刀、枪、剑、戟,阻挡着他通向金章和川军武术教官之路,他恨不得把他们撕成碎片,扔在火堆上烧烤!而对方那双亮眼在自己逼视下不仅没躲闪,反倒镇静自如,里面似有蛟龙卧底。顿时,朱歪人怒发冲冠,话激对方:“是英雄,你上前冲,是狗熊,你就撒!”
刘对眼稳步不动,那对眼直视对方,只摆“铁头椎山”的动作蓄势以待。
朱歪人再次一惊,他极力躲避着对方的眼睛,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意向。他不时地变换招数,摆出声东击西,指上打下的动作。但是,无论自己怎样迷惑对手,那刘对眼丝毫不为所动,有时,他干脆侧过头去,用耳朵捕捉风声,以猿猱攀枝的矫健和快捷,闪展腾挪避开他的高鞭腿和扫堂腿。刘对眼那双长满厚茧的双手,准准地以档、拈、椎、砍、劈、刺、绞、开的招式化解了那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毒招。双方你来我往斗至六个回合,朱歪人想,与其鱼死不如网破,他决定改打守机,待刘对眼攻至面前时突然给他来个鹞鹰叼鱼,迅猛地摘取他的双眼。
英雄拳(3)
静寂。这种无声胜有声的角斗,激得台下观众的心脏都怏跳出了胸膛。
一声哨响,朱歪人和刘对眼双双受到了裁判的警告。
“他奶奶的!你他妈的是走路踩了稀狗屎,喝汤卡了骨头吗?”杨森的声音雷霆一般砸在朱歪人的心窝上。假如两声哨响再不交手,自己的比赛资格将被取消,铜章、银章、金章和川军武术教官的头衔都会离他而去;杨森将军的企望也会化为泡影。面对稳如泰山的刘对眼,朱歪人忧心如焚。
好在刘对眼已经等不及第二声哨响了,他向朱歪人招了招手,意思要朱歪人上前打“冲机”。朱歪人心里叫了声“苦”,看来,今天最后一关,非得先出手不可了,后发制人的招数用不上了!在万千观众鄙视的眼光和喝倒彩的呐喊声里,在扬森军长威风凛凛的逼视下,朱歪人横下心来,他虚晃一掌,左脚跨一步,出右手,压左臂,以拔山之力来了个海底捞月,出其不意地扛起了刘对眼。
奇迹就在人们“糟”的一声惊叫中发生了。刘对眼早已捉住风声,辨清来势。乘朱歪人手臂齐出扛起自己的一刹那,他顺势一跃,双腿已经当胸骑上了对手双肩并将他颈子紧紧钳住。众人一起大喝,正要高喊赢了,却不料朱歪人将刘对眼衣领揪住,往下一拉,与此同时,他双手的中指食指齐出,以疾如电闪的速度将刘对眼双眼摘出。刘对眼倒了。
台下“哇”的一声,免不了一片遗憾。
朱歪人手上摊着刘对眼的眼珠向众人展示,却忽然发现这眼珠没有半点血迹。正惊讶,那刘对眼忽然跃起,对刚刚走到身边的朱歪人裆下来了一个仙人摘桃,只听一声“噗”,朱歪人裤子被撕破,两粒睾丸被他活脱脱摘下,朱歪人一声狂嚎,当即痛死在台上。
擂台下欢声雷动。面对欢呼的人群,刘对眼连连施礼。接着,一个更加惊人的情况出现了。刘对眼一低头,从未歪人手里取回了自己的一对眼珠,仰天一拍,重新按回眼眶。又哈哈一笑:“多谢乡友关爱!看好了,我这眼球是可要可不要的。朱歪人已除,我这眼珠也可不要了。”言毕,将手一挥,就听得擂台下“啪”的一声脆响,人们定睛细看,原来是两粒玻璃珠。
人们惊叹声中,只听刘对眼高声说道:“世上多少有眼的人,见色起淫心,见财起贪心,见利起黑心,见仇起杀心,这种人一旦有盖世武功,邪气熏心,定将祸国殃民,我四岁时就听师父讲起,这朱歪人自小就练了鹰爪功,不分男女老少,专门害人眼睛,凭这手绝技,他横行乡里,欺男霸女,作恶多端,血债累累。我刘对眼五岁时被这恶霸打瞎了双眼,从此发誓要替乡亲报仇,替自己雪,限,师父说那就只有彻底牺牲自己的一对眼。于是师父干脆剜了我的双眼,又请美国史密斯医生给我安装了一对以假乱真的眼球。从此,师父就命我独居练功房,耳不闻窗外事,眼不见世间丑,一门心思闻风练守机,循声练冲机,以至于蜜蜂飞来,我伸指即捉,麻雀飞过,我出掌即落,这些年,我练到了一手仙人摘桃的绝技,乘他朱歪人得意忘形之时,取了他的命根。师父说,要让这种恶人在世上绝种。今天,听人说他连败数名好汉,义愤之下,我特地赶来废了他,还望杨军长见谅!也望各位英雄从此放心无虑地凭自己的真功夫去摘取功名。”
言罢,刘对眼在欢呼声中飘然而去。
这个故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的奥地利首都维也纳。
这一年,先是希特勒宣布德国和奥地利合并,接着,德军的坦克和装甲车就轰隆隆地开过东南部边境,不费一枪一弹地占领了古老的奥地利首都维也纳。
希特勒的理由狂妄而又简单:一千多年前,奥地利就是德国的一部分,现在欧洲的全部也都属于当时德意志国王鄂托的疆域。
提到鄂托,每个欧洲国家的政治家都知道,他是中世纪的德意志国王,他竭力向外扩张,甚至疯狂地企图建立统一的世界帝国。为此,他去找罗马教皇加冕。罗马教皇为他特制了一顶用纯金丝编织成的八边形皇冠。皇冠没有顶,代表皇权至高无上,八边形象征天堂周围的防御墙,也意味着完整无缺和皇冠拥有者将万寿无疆。皇冠的每一边上都镶嵌着一块名贵的宝石,正面的主石上用瓷釉画着两个人,一个是宗教预言家大卫,另一个是所罗门国王,这象征着神权与王权的结合。到了十三世纪,当时的国王又把佩戴在胸前的金十字架移到了皇冠顶上,象征皇帝同时拥有宗教权。
这件老古董制成于公元961年,在当时欧洲人的心目中,只有占有了“鄂托皇冠”的人才能算皇中之皇。近千年来,欧洲的帝王们都梦想着把它据为己有。最后,这顶皇冠落到奥地利国王手中,成了奥地利皇家珍宝中的瑰宝。
希特勒当然知道“鄂托皇冠”的价值,当纳粹占领军刚在维也纳站稳脚跟时,他就打电报给占领军总司令伦曼,叫他把鄂托皇冠送到德国纽纶堡去。
伦曼有点儿为难,但还是答应了。因为,按照希特勒的理由是:既然鄂托皇冠是德意志国王鄂托的东西,早就应该完壁归赵,还给德国了。现在客气地把它要回来,是很合情合理的。但是,如果提一下历史,希特勒的理由就站不住脚了——千百年来,欧洲大陆换了多少帝王,改了几次国名,真是数也数不清,在这块大陆上,最出名的还是奥匈帝国呀!
伦曼总司令还觉得,与奥地利是“和平合并”,去跟奥地利皇室索取“鄂托皇冠”,时间也太早了点。
但是,希特勒接连打了三个电报,命令伦曼迅速将鄂伦皇冠送往纽伦堡,以供德国人民“瞻仰”。
伦曼左思右想,决定避开奥地利皇室,找掌管珠宝的艾泽内公爵索要。
这一天,伦曼找到艾泽内公爵,将希特勒的4封电报交给他看,对他说:“这是元首的意思,我想,他是为了鼓舞人民,激励士气,才要求将鄂托皇冠弄回纽伦堡去的。希望奥地利皇室撇开狭隘的想法,为了统一的欧洲,做出一个榜样来。”
艾泽内公爵旱就考虑过鄂托皇冠的事了,但没想到希特勒会不顾表面上的“和平合并”,这么快就伸出魔爪。
不过,他早已计划好怎么对付了。他对伦曼总司令微笑了一下,又摇了一下脑袋,说:“我早已想到鄂托皇冠的事了,我估计,奥地利皇室不会有多大意见,问题倒在元首那儿,他真的会让人民去瞻仰鄂托皇冠吗?”
伦曼惊愕地问:“你是说元首会不喜欢它?这4封电报,可是他在10天之内接连打来的呀!”
艾泽内公爵点点头说:“不错,元首急于要将鄂托皇冠带到纽伦堡去。
但是,他有没有想过,皇冠正面宝石上用瓷釉画的那两个人,是什么人吗?”
伦曼皱皱眉头,说:“他一定知道,连我也知道,那是大卫和所罗门国王。”
艾泽内公爵立即接口说:“他们两人是典型的犹太人,带到纽伦堡去让人民瞻仰,是不是方便呢?”
天子镇没出过皇帝,连像样的官也没出过,倒是在民国年间出过一个赫赫有名的剃头匠。
这剃头匠姓王,年过五旬。他不仅剃头技艺出众,还懂得头部按摩。更有趣的是,每当他的剃刀接触到头发、头皮时,便会发出奇妙的声响。因此,人们不叫他王师傅,而称他为“神刀王”。
“神刀王”虽然身为剃头匠,却颇有几分 才子风范。他非常爱好音乐,善长弹古琴、拉二胡,而且自己还会编些民谣小曲儿,简直算得上半个艺术家。可是为了生计,他对于音乐的钟爱只能偶尔为之。自从他的独生儿子在卢沟桥事变中丧生,他的老伴又去世以后,每天天一黑,他便什么活儿也不干,或古琴、或二胡,翻来覆去演奏那几首他熟悉的曲子……那悠悠的乐声,如泣如诉。
就这样,他白天给人剃头、按摩,夜晚独自弹古琴拉二胡,日复一日,一晃儿过去了好几年。
这天,一阵枪炮声过后,一群日本鬼子张牙舞爪地杀进了天子镇。日本鬼子杀人放火抢东西,闹了个底朝天,并以此为据点驻扎下来。原本平静和谐的天子镇,一下子变成了人间地狱。
如此一来,“神刀王”的剃头铺生意明显冷清了许多。但“神刀王”照旧天天开门迎客,认认真真地给人剃头、按摩,一到晚上照旧弹古琴、拉二胡。
一天上午,“神刀王”在店里呆着,突然冲进一个姑娘,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说:“师傅!救命!”“神刀王”一看,这不是那位和瞎眼父亲一道每天在街上卖唱的小姑娘吗?他定了定神,急忙扶起她问道:“你怎么啦?你父亲呢?”姑娘说:“我爹让鬼子杀了,鬼子们正追我呢。您行行好,救救我吧!”“神刀王”咬了咬牙,二话不说,便将姑娘拉进里屋藏了起来。
“神刀王”安顿好姑娘,刚从里屋出来,就看到一个日本军官带着翻译官和两个士兵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剃头铺。那个军官对着“神刀王”叽哩呱啦讲了一阵日本话,可“神刀王”一句也听不懂,只是呆呆地站着不动。
翻译官对“神刀王”说:“这位是山本队长,他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跑过来?”
“神刀王”摇摇头说:“没,没见到姑娘。我这是剃头铺,皇军大人如果想剃头、按摩,我倒可以效劳。”
翻译官连忙叽哩咕噜给山本翻译。山本一听是个剃头匠,还会按摩,“哟嘻”了一声,便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两个卫士立即上前,在山本身边一左一右站好。
翻译官拍拍“神刀王”的肩膀说:“老家伙,太君正好想剃个头,顺便按摩一下,你可要掂量好手艺啊,要是惹太君生了气,那可就……”
“神刀王”点了点头说:“这你就放心吧。”说着,摘去山本的军帽,抖开白布往他胸前一围,又拿起刀往一块皮子上噌了几下,然后高高举起。
“神刀王”心想:这一刀下去,这狗日的鬼子就一命呜呼啦!这也算是为我那惨死的儿子报仇了……但他并未下刀,而是问道:“太君,你想在剃头的时候听点小曲儿吗?”翻译官连忙给山本翻译。
山本叽咕了一阵,翻译官说:“只要好听,什么都行。”
“那好。”“神刀王”说完,紧握剃刀,气沉丹田,只听“嚓儿”地一声,山本的一撮儿头发飘了下来,随即响起了悦耳的音乐声,这声音使山本惬意地闭上了双眼……
闪亮的剃刀在山本脑袋前后左右飞快地游弋着,并且随着剃刀所演奏出的曲子而又富于节奏地上下翻飞。山本身旁的两个日本士兵一脸紧张,四只眼睛死死地盯住那把锋利的剃刀。
不多时,音乐戛然而止,“神刀王”说:“好,头剃完了。”山本很享受地睁开眼睛,让翻译官问“神刀王”这是什么曲子。“神刀王”笑了笑:“太君不?知这可是名曲《十面埋伏》啊!”
翻译官小心翼翼地把“神刀王”的话翻译给山本,山本忽然睁大双眼,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大叫了一声:“八格牙路!”
只听“唰”的一声,山本抽出军刀,手起刀落,一片鲜红的血溅在了雪白的墙壁上。
“神刀王”的身子缓缓向后倒去,他两眼圆睁,恶狠狠地瞪着山本,手里仍紧紧攥着剃头刀。
山本收刀入鞘,说了声“开路”,便带着翻译官和士兵扬长而去。
十天之后,一条消息忽然在天子镇流传开来:据点里鬼子兵的头头山本队长突然离奇死去,医生怎么都查不出他的死因,只发现山本头顶上由内向外显现出十条血痕。
从前,湖北广水应山余店,有一位善良的老郎中。他发现有一种有毒的草药能够治蛇咬伤,就挖了许多这种草药将它晒干,在外行医一直随身带着,发现有人被蛇咬伤,就马上为他们治疗。
有一天,他转到新林竹家冲,听说这个地方有一个小庙,人们常到那儿烧香,求神保佑,有些进去的人没有出来,人们就说这些人都成了仙,是神仙爷见他们对天帝忠诚,把他们接上了天。于是,烧香的人越来越多,“升天”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老郎中决定去亲眼看一看人是怎样“上天”的。这时,正巧有两个人去庙里烧香,他就跟在后面,找个地方隐蔽起来观看。这两个人登上殿堂把香插进香炉点着,然后烧起香纸,嘴里也不停地念着求神保佑“上天”的话。一阵浓烟过后,只见一条合抱粗的大蟒蛇从殿堂的顶棚上盘旋而下,把他们两人“喝”进肚里,他们两人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升了天”。
看到这种情况后,老郎中便到庙附近借了一把锄头,然后把带的草药放在庙中间点熏起来。一阵浓烟过后,那条蟒蛇果然又下来了。可是,它一到地面便直打滚,原来它闻了药烟中了毒!老郎中趁机操起锄头交它打死了。不一会儿,老郎中也因中毒而昏倒在庙门口。等又来烧香的人发现他时,他已苏醒过来,他便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这些人。为了使人们都能够觉醒,他把附近的人都招集到这个庙前,当众将蟒蛇的肚子破开,里面有半升扣子,刚才烧香的两个人,还没有被消化。从此以后,这儿烧香的人少了,信迷信的人也少了。
这位老郎中为民除害的事迹一直在这一带广为流传。
相传顾恺之天资聪颖,博学多才。二十几岁时,便成了极负盛名的画家。 他绘画人物,一反汉魏古拙之风,尤其注意点晴传神。所以,他的画素有“点 晴便语”之说。由于从小潜心磨励,刻苦学练,他画出的人物,栩栩如生!
顾恺之小时候,常和邻居家一个叫芙蓉的女孩子在一起玩耍,正是青梅 竹马,两小无猜。可是长大以后,一个在书斋,一个在绣房,很少有见面的 机会。
芙蓉长到二八芳龄,像一朵出水芙蓉,越发俊美窈窕。乍一看,桃脸杏 嘴,柳眉凤目,走路如春风摆柳,站那儿亭亭玉立。有一天,顾恺之正在习 画,突然想起芙蓉姑娘,一时心血来潮,随即提起画笔,对着墙壁,“唰唰 唰”挥毫抖腕,几笔便把一个活灵活现的芙蓉姑娘“立”在墙上了。嘿!芙 蓉姑娘脉脉含情地看着他在微笑呢!特别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画得十分 传神。
事隔两天,芙蓉约来邻家的几个女孩子,一起在后花园玩耍。一个邻家 女孩儿望了望芙蓉的面容,说:“咦!芙蓉姐姐,你今天怎么这样漂亮!” 另一个邻家姑娘撇撇嘴说:“咦,是有人想叫她变得好看。实不瞒你,虎头 把芙蓉姐的模样画到他屋里墙上,画成了个绝代佳人!”
芙蓉扬起巴掌说:“死丫头,看我不撕破你的嘴!”那几个姑娘嘻嘻哈哈地躲开了。
芙蓉想:虎头不画张三,也不画李四,为啥偏偏要画我呢?而且又画到 了他的房里?这么想着,不觉脸就红了,决定要去看看。
这一天,顾恺之不在家。芙蓉偷偷地跑进他的房里一看,果见墙壁上有她的画像。她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心里像揣个小兔“砰砰”直跳。回去找 到父亲,娇羞地说:“虎头把我 的像 画到他屋里墙上了!”
芙蓉爹一听,心里怪生气:这个虎头如此轻狂,把我女儿的像画到墙上是什么意思?这成何体统?当下就直奔顾恺之家,想找他算帐。 谁知到了顾恺之家,张嘴喊一声:“虎头!”刚要发作,转脸看到墙上女儿的画像,不觉楞呆了!站在女儿面前,我怎好埋怨虎头呢?虎头画女儿,女儿对我讲,莫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到这里,转怒为喜,十分尴尬地转 向顾恺之笑道:“虎头!你画得真!画得美 往后,也给我画个像吧!” 说罢乐滋滋地回去了。
他回去对女儿说:“虎头是在学画画儿啊!他不但画了你的像,还要画我的像哩!许多人的像,他都能画,画得越真越像越好!”老人这样对女儿 说,女儿反倒暗自埋怨老人是榆木疙瘩不开窍!
又过了一些日子,芙蓉姑娘偶然得病了。啥病?心口疼。疼起来如针钻 心,叫人难以忍受。请遍有名的郎中诊治服药,并不见轻。这天,父亲搀着 女儿去看病,路过顾恺之家门口,赶巧碰上顾恺之,便请他父女俩进屋里喝 茶歇息。
芙蓉进到屋里,猛然发现自己的画像上,钉了一个钉子。钉在何处?不 偏不斜,正巧钉在心口窝。一时气上心来,又是一阵心疼,便不客气地问道:
“虎头!你把我的像,画在墙上,也就是了。怎么又在像上,钉了一个 钉子?”
“哎哟!我……我真失礼了!”顾恺之慌了手脚,急忙笑着解释道:“这个钉子,是我无意间钉在墙上,用来挂东西的。这真是有伤尊颜,不该不该。 我这就把它拔下来。”说着,随手把那颗钉子拔下来了。不料,奇怪的事情 发生了,芙蓉姑娘顿觉气顺心爽,周身舒坦,心口疼病竟然好啦!
这桩奇事,人们争相传播。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开了。人们都说, 虎头的画儿是天赐手笔,画出神了!自此,“虎头神画”的美誉不胫而走, 一直流传至今。
由于徐苟三呈文上奏,揭露了县老爷贪污受贿,渔肉百姓的罪行。致使县老爷恼羞成怒,决定捉拿徐苟三。
徐苟三听到捉拿他的风声后,立即动身逃跑。刚刚跨出后门,捉拿他的人马已从大门进来了。
徐苟三依着地形熟,拐了几个弯,跑到村头的庙门口,他往后一瞄,看到跟上来的追兵,知道跑是跑不了的。他突然眼睛一亮,看到了庙门口写着“积善堂”的那块匾幅,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慌忙跪下来,对着匾幅拜了起来,口里不停地念着:“和喜觉,和喜觉……”
这时,追兵已至,本来准备下马盘问的,可是听到徐苟三将“积善堂”,念成“和喜觉”时,都是一阵笑。心想:“这人真蠢,大概他不会是徐苟三吧。”因为他们都听说徐苟三很有才华的文化之人,于是在一片嘻笑中,策马前去了
芭蕉是一架绿色的琴。
淘气的雨娃娃们,总想一试身手。
——让我先来。不,先瞧我的!
吵吵嚷嚷的雨娃娃,拥拥挤挤的雨娃娃,它们争先恐后地奔向芭蕉琴。
丁丁,当当,嘀嘀,哒哒。
咳,小家伙们才不管什么音符和技法哩,他们喜欢随心所欲,个人弹个人的调儿。云伯伯撅着灰白的胡子,生气地大喊:“喂,请别乱弹琴。一个一个来。”
谁肯听他的呢,那些稚气的小手纷纷拨动琴弦,他们对自己的演奏很得意理。
——嘿,你们等着,有人收拾你们。
云伯伯上太阳公公那儿告状去了。
雨娃娃们这才慌了神,他们无精打采地一一离去。
——桃树下面的那架芭蕉琴,是我的了,我在上面写了我的名字。
——嘿,我也做了记号。
——还有我,我的泪花花埋在它的根下了。
芭蕉琴微笑不语,是啊,她不能偏心眼。
芭蕉琴说:“孩子们,欢迎你们,谁都可以弹奏呀!”
善良的芭蕉琴,慈祥的芭蕉琴,她不忍心让任何一个孩子受到冷落呢。
年轻力壮的徐苟三在伍阎王家做长工。有一天,伍阎王掐指一算,徐苟三一日三餐饭,一餐三大碗,加上给他的工钱,并没捞着多大的油水。于是,伍阎王决定:让徐苟三每天吃两餐。由于劳动量大,吃饭时间隔长,徐苟三一餐竟吃五大碗。伍阎王一算,原来每天吃九碗,现在每天吃十碗,不划算。想来想去,他最后又想了一个办法,再以后让答徐苟三吃稀饭。
徐苟三知道了伍阎王的这一打算,对他来了一段顺口溜:
“三三得九你不依
二五一十见高低
你若再改吃稀饭
来个三七二十一!”
伍阎王听了,吃了一惊,暗叫:“使不得!使不得!从此,他不得不按以前的一天三餐,一餐三碗,让苟三吃饱。
同落熊陷阱
巴斯卡是冰岛著名的猎手,他闯荡霍夫斯冰原已有30多年的历史了,巴斯卡打死过许多白狼、雪狐、雪角鹿,还打过几头体型巨大的北极熊。
他有一手绝活,就是善于打雪角鹿,每次狩猎,雪角鹿只要被他碰上了,都逃不过他的手心,因此,别人给他送了一个外号,叫作“雪角鹿克星”。
雪角鹿最惊人的举动,就是每年春季长达数百公里的大迁徙,而且是遇山翻山,跋山涉水,勇往直前,但与旅鼠不同的是,雪角鹿的迁徙不是集体去自杀,而是一种充满理性的长途旅行。
每年4月一到,它们便离开赖以越冬的冰岛南方博克拉山脉的森林和草原,沿着几百年不变的既定路线往冰岛霍夫斯冰原的北方进发。
当然,它们总是由雌雪角鹿打头,雄雪角鹿紧随其后,浩浩荡荡,长驱直入,日夜兼程,沿途脱掉厚厚的冬装,生长出新的薄薄的长毛。脱掉的绒毛掉在地上,正好成了天然的路标。
就这样年复一年,不知已经走了多少个世纪。平时它们总是匀速前进,秩序井然,只有当狼群或猎人追来的时候,才会来一阵猛跑,展开一场生命的角逐。因此,有人把雪角鹿的迁徙叫做“胜利大逃亡”。
4月初的一天,巴斯卡又进入冰原的山中狩猎,刚转过一个山头,他就发现有一头雪角鹿正在融雪的冰河边喝水。
这头雪角鹿的肚子胀鼓鼓的,好像里面有小生命在蠕动,巴斯卡知道,这头母鹿是在“胜利大逃亡”中落伍了,而且它要生小鹿了,只要把它杀了,取出里面的小胎鹿,是强壮瑞克残疾身子的最佳美食。为了儿子瑞克,他不顾一切地将猎枪对准了母雪角鹿。
母鹿的嗅觉和听觉都是十分灵敏的。这时,它闻到了人的气味,这头母雪角鹿正想逃走的时候,“吧嗒”一声,猎枪扳机响了。但是,因为火药受潮了猎枪并没有打响。母雪角鹿赶紧向前逃去。
这时,巴斯卡想要重新裝火药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他“呼”地一下把黄铜猎枪砸向母雪角鹿,母雪角鹿惨叫了一声,右腿被砸伤了,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巴斯卡扑上去就想活捉它。
这时,母雪角鹿竟顽强地站了起来,拖着伤腿,一步一颤地向森林奔跑,巴斯卡也顾不上拾枪,紧紧地追了上去。
当追到一块草地上时,巴斯卡纵身一跃,扑上了母雪角鹿的背。母鹿惊叫了一声,拼足力气向前一跃,突然,“轰”地一声,巴斯卡被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肋骨撞到了坚硬的石头上,疼得他差点儿晕死过去。他抬头一看,糟糕!该死的母鹿竟带着他一起跌进了捕熊的陷阱里!
同仇斗白狼
巴斯卡自己也在山里挖过陷阱,捕到过一头熊。这种陡壁陷阱有十多英尺深,熊掉进去是很难爬出来的。
今天,没想到猎手巴斯卡自己也会跌进陷阱里,他又羞又恼,忍着剧痛,挣扎着坐了起来,恨不得将母雪角鹿撕个粉碎。母鹿也跌得很重,两条腿皮开肉绽,此时它正疼得瑟瑟发抖。
巴斯卡伸头四面打量着陷阱,看能不能爬出去,忽然全身一阵颤抖。天啊!母鹿背后的草丛间竟卧着一头白狼!
这头白狼又老又疲惫,饿得蜷曲成一团,看来它掉进陷阱里起码有十多天了。当它看见母鹿和巴斯卡掉了进来,干枯的双眼立刻放出凶恶、贪婪的光芒,它抖抖瘦骨嶙峋的身体,站了起来。
巴斯卡赶紧去摸腰里的匕首,不好!匕首不见了!准是在追扑母鹿时掉到草丛里了!在他惊慌不定时,白狼已不慌不忙地走过来了。
巴斯卡无处藏身也无处可逃。白狼睨视了巴斯卡和母鹿一眼,决定先吃掉母鹿。面对步步逼来的凶恶的白狼,母鹿吓得嗷嗷乱叫,朝巴斯卡靠近。
巴斯卡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母鹿“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泪眼汪汪地哀叫着。
巴斯卡震惊了。他和母鹿都是白狼的食物,可是在白狼面前,通人性的母鹿竟会趴倒在猎手面前求生!巴斯卡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对弱小动物的同情之心。
巴斯卡大声对母鹿说:“别怕,有我在呢!”母鹿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跪着爬到他身后。
白狼恶狠狠地瞪了巴斯卡一眼,张牙舞爪地向他扑了过来。巴斯卡横下一条心:为了保护母鹿,更为了保护自己,他不能等白狼吃掉了母鹿后再来吃掉他!他要趁它饥饿乏力时,和它拼个你死我活!
白狼仰天长啸一声,想让巴斯卡让开。巴斯卡一动不动地挡在母鹿面前。白狼烦恼地急转几个圈子后,突然飞奔跳起来扑向巴斯卡,两只狼爪搭在了他的肩上,嘴巴恶狠狠地张得老大,吐出阵阵难闻的气味。巴斯卡不愧是一位老猎人,他迅即伸出双手死死地掐住了白狼的脖子。
白狼张着血盆大嘴狂甩着,但是它的脖子被巴斯卡掐得喘不过气来,就用前爪在巴斯卡身上乱抓。巴斯卡忍住剧痛,和白狼扭打在一起……
相持一阵之后,由于巴斯卡在追赶雪角鹿时耗尽了力气,现在又受了重伤,所以渐渐地体力不支了,最后终于被这只衰老瘦弱的白狼扑翻在地……
眼看着尖利的狼牙就要咬到他的喉结了,就在这时,白狼皱着鼻子嗷嗷地叫起来,原来是那只母鹿用一对树枝状的犄角猛刺白狼的腹腔。善良的母鹿正在帮助巴斯卡哩!
母鹿用它的犄角一次次狂捣猛刺,白狼的腹部已有多处受伤流血了。这时,母鹿又爬上了白狼的背部,在白狼的身上使劲地啃咬……
白狼放开了巴斯卡,想甩掉背上的母鹿。巴斯卡趁势爬了起来,重新按住狼头,紧紧地掐住了它的脖子。白狼四爪乱舞,狠狠地撕扯着巴斯卡的胸口,鲜血一滴一滴地渗了出来。
这时,母鹿转过身来一口咬住了白狼的爪子,同时又将右前犄角猛刺进白狼胸部,任凭白狼怎样挣扎,它就是死死地咬住不放。脱开狼爪的巴斯卡,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紧紧地掐着白狼脖子……
渐渐地,白狼瘫软了,两眼翻白,嘴角抽搐,吐着白沫倒在地上死了。
巴斯卡累得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心地拍拍母雪角鹿的背说:“朋友,松开口吧,白狼死了!”
母鹿抬起恐惧的双眼,松了口气。由于用力过猛,加上白狼拼命挣扎,它的牙齿断了四颗,嘴唇也裂开了,鲜血直流。
巴斯卡感激地拍着母鹿的头说:“别怕,我们是共患难的朋友了。我若能活下去,就再也不会伤害你们了。”
同觅求生路
母雪角鹿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安静地蹲在地上,舔着脚上的伤口。巴斯卡全身也是伤痕累累,疼痛难忍。但他却在内心里发誓,一定要逃出陷阱,为母鹿治好伤,把它放归山林。
可是怎么出去呢?巴斯卡用手指在陷阱的土壁上抠洞,希望能抠出台阶,但山土太坚硬了,他的手指磨烂了也没有抠出个小洞来。
巴斯卡发现土壁东面有棵老蔓草藤,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踮起脚尖试了试,唉,还差一米多高才能够得着。巴斯卡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一般来说,陷阱的主人要十天半月才来察看一次,也许,他只能呆在陷阱里等死了。
陷阱里没有吃的,饥饿的母鹿嚼光了铺在洞里的几蓬茅草,昏倒在角落里,哀哀呻吟。
巴斯卡也饿得口吐黄水,他们就这样在陷阱里度过了一天一夜。第二天黄昏,母鹿在洞里生了一头小鹿,“叽呀——叽呀——”陷阱里响起了小雪角鹿欢快的叫声。
这是一头金黄色的小公鹿,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直往母雪角鹿怀里钻,叼住母雪角鹿的奶头,拼命吸吮。
母鹿躺在污血中,温柔地舔着小鹿的脊背,眼里却蓄满了深深的哀愁,它沒有奶水来喂养小宝贝,小雪角鹿饿得嗷嗷直叫,母鹿的奶头被咬破了,流着血,而它却甘愿用鲜血来喂养小雪角鹿。
巴斯卡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真恨自己罪孽深重,他要是不捉母鹿,那这母子俩现在一定会很幸福地自由穿行在雪山老林里。
又过了一天,小鹿饿得不行了,有气无力地叫唤着,母鹿痛苦地望着小鹿,巴斯卡也不行了,他昏昏沉沉仿佛在地狱门口徘徊。
他饿得头昏眼花,只好闭目养神。正当他处在蒙眬之中时,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拉他的衣裳。巴斯卡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母鹿正咬着他的衣襟。母鹿把小鹿引到他面前,在他脚上吻了吻,然后轻轻衔起他的右手放在小雪角鹿身上。
巴斯卡明白了,母鹿要把小雪角鹿托付给他,可他也饿了4天4夜快要死去了,他迟缓地缩回了手,母鹿执拗地重新衔起他的右手,干枯的眼睛里放出兴奋的光芒。巴斯卡只好把小雪角鹿抱了起来。
母鹿咬住他的裤腿,把他引到陷阱东面的土壁下,伸长脖颈,望着那根老蔓草藤。
巴斯卡怦然心动,他明白母鹿是要他带着小鹿逃出陷阱。巴斯卡伤心地对母鹿说:“这是老猎手给熊设置的绝命陷阱,我也爬不上去呀!”母鹿“扑通”一声跪下来,像一块垫脚石,它要巴斯卡踩着它的脊背爬上去。巴斯卡犹豫了,他那100多斤的身体踩在母雪角鹿身上,母鹿受得住吗?
母鹿咬住他的裤腿,十分焦急地催促他。为了活下去,巴斯卡狠了狠心,抱着小雪角鹿踩到了母鹿的背上,母鹿猛地一立,仰天长啸了一声,顶着巴斯卡站了起来。
巴斯卡的一只手终于抓到了老蔓草藤,他使足力气,一点一点往上爬,快要爬上坑沿时,巴斯卡身子一歪,眼看着又要掉进陷阱里。
这时,母雪角鹿趴在土壁上,紧紧地用脑袋上的一对犄角顶住他的脚。就这样,巴斯卡终于爬出了陷阱。
站在陷阱外的巴斯卡激动不已,他的眼睛湿润了……他把小雪角鹿紧紧抱在怀里,大声地对陷阱里的母鹿说:“你等着,我马上叫人来救你。”
可惜母雪角鹿哀鸣了一声,轰然倒下,僵着的身子不动了——它死了,它用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口气救了小雪角鹿,也救了猎人巴斯卡。动物这种舍己救子的感情是多么质朴和伟大啊!
那一刻,巴斯卡的心在震抖,他在陷阱边站了很久很久……最后,他流着激动的泪水,艰难地抱着小雪角鹿回到了村寨里。
从此,巴斯卡卖掉了猎枪,不再打猎了,他精心喂养着那头小公雪角鹿,并给它起了一个动人的名字叫“撒德波”,就是“雪角鹿王子”的意思。
这段人性鹿情的传奇经历改变了巴斯卡的生活。
在2700米的高空,这名飞行员被甩出机舱之外,仅仅靠一根尼龙绳缆系住生命,可他能坚持多久呢?
高空遇险,他被甩在机舱之外
12月2日那天,阳光明媚,微风轻拂,再也没有比这样的天气更适合飞行的了。那天上午11时,34岁的空军飞行员杜宾和他的搭档——33岁的皮尔斯,跨上一架属美国空军所有的双引擎“U-21”小型运输机,机上装载的是600磅军火,他们此行的任务是将这些危险物资从新泽西州的莫里斯镇运到马里兰州的军事基地。整个航程大约需要50分钟,这也是杜宾和皮尔斯的首次合作。
杜宾发动引擎,拉起操纵杆,飞机呼啸着冲向湛蓝的天空。可正当杜宾驾驶着飞机继续攀升时,仪表盘上一个红灯亮了,那是表示飞机某个地方出了故障的警示灯。杜宾一瞧,红灯指示的是舱门,他扭头向机舱左侧的舱门处望去,只见那门是关着的。杜宾皱了皱眉,作为一名有12年飞行经验的老飞行员,杜宾已经对这种小飞机的警报系统常出现的“谎报军情”习以为常了,不过,杜宾还是有些不放心。当飞机在9000英尺的高空开始水平飞行后,杜宾将操纵杆交给皮尔斯控制,他说道:“我最好还是去看看,这可是咱们的首次合作,我可不想出什么乱子。”
杜宾明白,如果舱门是关好的,门顶端的那个把柄应该呈现一倾斜的角度,而现在的角度显然不对,于是,杜宾走过去,开始检查门两边的闩子是否闩好,这种小型飞机的舱门是从顶端和两边闩住的,在舱门向下打开后就变成了出口楼梯。突然,只听得“呼哧”一声,飞机运行时产生的时速高达220英里的飓风将舱门向外抛开,然后向下甩去,直到完全打开后由底端的绞链拉住。与此同时,正在门边察看的杜宾也在翻了一个筋斗后被抛向呼呼作响的天空。
“天哪,我飞出去了?”杜宾一阵惊悸,感觉自己的身体正随着由螺旋桨引起的向后气流滑出去,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杜宾的左手绝望地在空中抓着,居然幸运地抓住了连接舱门出口和楼梯的一根尼龙绳缆,猛烈的寒风抽打着杜宾的身体,并将他撞向金属楼梯,杜宾紧紧地抓住那惟一的救命绳,就像一只倒贴在舱门上的蝙蝠一样,同时他还必须用尽全身之力才能抵抗住强大的风力。
在驾驶座上,正接替杜宾操纵飞机的皮尔斯听到“呼哧”一声,他扭头向左望去,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在本应该是舱门的地方赫然出现的是一片蓝天,更令他恐怖的是,杜宾已不见踪影。皮尔斯曾多次驾驶飞机在险恶的环境下执行任务,也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人,但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他心里骤然一沉:“上帝啊,杜宾被甩出去了,这可是2700米的高空啊!”
皮尔斯仔细察看着仪表盘,然后又扭头朝后望,在打开的舱门处,他看到一只脚在上下飘动,好似跳着一种奇怪的舞蹈,那是杜宾吗?他还没有掉下去?他一定抓住了什么东西!皮尔斯感到不可思议,他几乎是本能地拉下减速杆,将飞机的速度减了一半。
与此同时,双手抓住舱门上尼龙绳的杜宾感到自己纷乱的思绪似乎已与身体脱离,正在某个深不见底的地方漂浮。随后,他感觉到飞机的速度慢了下来,他不禁在心里感激皮尔斯:在这关键时刻果敢地采取了正确的措施。机速减慢后,风的冲力也减少了许多,杜宾能够使尽全身之力用脚抵住掉在机身下的舱门,他倒立着的头仍在风中摇摆,但他的脚却沿着机身慢慢地寻找着依附点。终于,他的左脚钩住了舱门角落的一个门闩,现在,他双手抓住尼龙绳缆,一只脚钩住了舱门,总算有了两个暂时的依附点,可以把身体稳定住。然而,在这飞速行驶的半空中,他又能坚持多久呢?在这猛烈而寒冷的气流的冲击下,杜宾感到自己力量的渺小,可他知道必须挺住,挺住……
紧急呼救:寻找生命的跑道
此刻,正在全力驾驶飞机的皮尔斯好不容易才战胜了自己想过去将挂在舱门外的杜宾拉进来的冲动。他明白,自己要想在如此猛烈的风中将身高6英尺、体重200磅、头脚倒置的杜宾拉上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就算皮尔斯有超人般的力量能将杜宾拉上来,他也知道“U-21”飞机由于没有自动飞行系统,如果没有人用手控制住操纵杆,飞机一分钟都无法保持稳定。
皮尔斯意识到,惟一能救杜宾的办法是尽快让飞机着陆。皮尔斯从窗户里向后侧望去,他能看到杜宾的脸和倒挂在寒风中的身体的一部分。他知道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剩下了。皮尔斯迅速与位于纽约长岛的空中飞行控制中心联络上:“我是882,我有一个紧急情况,必须马上着陆。”
此刻,正坐在纽约空中飞行控制中心雷达屏前的调度员大卫听到了882的呼叫,他回答道:“882,你还有多久降落?”“我是882,我必须立即降落,飞机的一个舱门开了,有一个人挂在机舱外。”
听到882的回答,大卫大吃一惊,他建议飞机在位于新泽西州东部的索姆森特机场降落。然而,这意味着飞机必须转向,可挂在舱门外的杜宾能经受得住吗?皮尔斯又想起了位于飞机前方的另一个较近的机场——萨堡机场,他立即对大卫请求道:“我想在萨堡机场降落,你能否安排我在那儿紧急着陆。”大卫知道,所谓萨堡机场,位于新泽西州的西部,只不过是在一片荒野中的一个水泥跑道而已,在那里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机场控制塔。
“美丽的土地啊,我还能够活着再次站在上面吗?”
在12月的这个寒冷的日子里,在美国新泽西州的某些地方,如果有人抬头向空中张望,他们将看到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一架正在高空飞行的飞机下面竟然挂着一个人。然而,对于杜宾来说,他似乎已经不再感到恐惧了,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在如此高的空中居然还能活着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就是不知道这种幸运还能持续多久。
此刻,半空中的温度是零下10摄氏度,可杜宾除了手,身体的其他地方已经不再感到寒冷了,他几乎是僵硬地挺立在凛冽的寒风中。他知道自己惟一的希望是迅速着陆,在他的头下,冬日里棕色的田野异乎寻常的美丽,可他能够活着再次站在上面吗?
杜宾感到飞机正在慢慢地调整方向并开始降低高度,他下意识地抓得更紧了。这时,他感到喉管里似乎有某种东西想出来,由于头脚倒置,他觉得好像身体里的某种东西被强迫着要从嘴巴里吐出来。上帝啊,他心想,莫非是我体内的什么器官破裂了。他拼命咽着口水,尽力让自己的思绪集中在他最珍视的事情上。在这危急时分,他想到了自己的家庭,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可爱的孩子——7岁的吉米和4岁的克里斯,还有他的妻子科琳,他不能想象让他们在失去了丈夫和父亲的情况下单独去过圣诞节。
幸运的着陆:首先落地的是飞机的轮子,而不是他的脑袋。
鲁西秦家村的东南面有一个荒芜的土丘,名字叫做阎王场。70年代后期,村里的生产队召集社员用了几个月的工夫将上面的灌木丛及荒草铲净,又在上面栽种了大片的苹果林。
几年后,苹果挂果了,这时就需要人去看护。秦家村有一个人叫张太忠,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生产队就派他去看护果园,并且给他盖了房子,砌了锅灶。张太忠就乐颠颠地搬着铺盖去果园了。
刚开始几天,果园里平安无事。可有一天夜里,张太忠突然听见果园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哒哒哒,哒哒哒……张太忠以为是有人在偷苹果,就摸起一根棍子出屋去看。但他绕着林子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物,并且那声音也消失了。张太忠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摇了摇头,回屋继续去睡。可是他刚一上床,那声音却又响起了。待到张太忠一出屋,那声音又消失了。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张太忠就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莫非是什么鬼物在作祟?他是一个胆子特别大的人,心说就是闹鬼也一定要弄清是怎么回亨!这天夜里,他吃罢晚饭,并没有回屋睡觉,而是悄悄地躲在林子里的一个草堆后面,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
半夜时分,那个奇怪的动静并没有出现,张太忠却被成群的蚊子所袭扰,又不敢拍,不敢轰,因为就怕弄出动静,真是苦不堪言。正在他受不了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眼前闪过一阵青绿色的光芒。张太忠瞪大眼睛向发光处看去,眼前的情景不禁令他瞠目结舌起来。
他看到果园里有一匹约有二十几厘米高的动物正在疾跑。那动物生着一只龙头,身子却像马,但却长着一身的鳞片。并且,它还长着一双像鸟儿一般的翅膀,通体透明,发着青绿色的幽光,俨然是一匹玉做的麒麟呢!更令人吃惊的是,苹果树也挡不住玉麒麟的脚步,也就是说,玉麒麟竟然能穿越苹果树的树干,而树竟然纹丝不动。玉麒麟来来回回跑了一阵,忽然从地下传来了一声隐隐约约的召唤:“麒麟儿,快回来!”之后,玉麒麟就一个猛子扎到地里不见了踪影。
古墓里的玉麒麟(2)
胆大的张太忠又躲在草堆中观察了几个晚上,发现这只玉麒麟每天都是在一个时间出现,也都是在同一个时间入土,且入土都是在一个地点。
此时,张太忠想起小时候曾经听老人说过,这阎王场老名叫将军坟,埋葬着一位汉代的开国大将。据说墓里好东西很多,解放前,就常有人在此盗墓,不过每次都是无果而终,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关于玉麒麟,老人也说过,早些年,有不少走夜路的人经过这里,月朗星稀之时,就会看见有一只长翅膀的玉麒麟在这一带游荡,不过解放后,随着人口的增多,这只玉麒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看来这就是老人说的那只玉麒麟,张太忠知道这个东西价值不菲,不禁动了邪念,新说,要是我得到了它,以后找个机会偷偷卖掉,估计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这个念头一来,张太忠就动脑筋想怎么才能得到玉麒麟。
次日,张太忠回了一趟村子,从村里的周铁匠家里借了一块半米见方的大铁板,然后搬到玉麒麟出没的旁边,在铁板上拴上一根绳子。待到半夜玉麒麟又一次出现后,张太忠就悄悄地在草堆后拉动绳子,将铁板拉到了玉麒麟出没的中央处。
一会儿,玉麒麟又听见地下的召唤。就在它入土的那一刹那,就听见当啷一声巨响,但玉麒麟还是不见了踪影。张太忠急忙上前察看,只见铁板被钻出了一个大洞,在洞的旁边,还有一个发着青绿光芒的东西。张太忠用手电筒一照,发现那竟然是一只玉麒麟的翅膀。张太忠将这只翅膀悄悄地藏到了家中。
就在第二天夜里,张太忠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身穿盔甲的黑面将军怒目瞪视着他,大喝道:“玉麒麟乃御赐之物,却被你等顽劣之徒恶意折去翅膀,我就惩罚你也尝尝失掉一只臂膀的滋味!”说完那黑面将军就端着一只金枪向张太忠的右臂刺去。张太忠吓得大叫一声,一下子醒了,浑身冒出冷汗。
次日,张太忠发现自己的右臂握不住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感觉。他去医院看,医生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开了一点药,吃了后也没有任何作用。
古墓里的玉麒麟(3)
此后,张太忠的右臂就成了一只废臂。
一晃=十几个年头过去了。这年,一条高速公路要从秦家村前经过,那片老苹果林因为处在高速路中央碍事而被砍伐了。十几天后,工程队就浩浩荡荡地驻扎了进来。
这天,工程队的一台挖掘机正在挖土方,忽然触到了一件硬硬的东西,挖不下去了。驾驶员下车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截子黝黑的木头,就报告了工程部。由于以前施工也遇到过此类事情,工程部的领导知道这十有八九是遇到古墓了,就给市里的考古所打了电话。
第二天,市考古所的人员就带着考古设备来了,经过他们的清理之后,一个硕大的柏木棺椁就赫然出现在人们眼前。
这时的张太忠已经八十好几了,还是孤身一人,正在村里的敬老院安享晚年。他的右臂也还是像从前那样没有任何知觉。就在考古人员清理出棺椁的那一刻,张太忠突然感到内心一阵激动,之后他对身边养老院的工作人员说:“玉麒麟要出现了,快带我去阎王场!”
工作人员正在纳闷之间,有村里人进来说,阎王场出土古墓了,于是工作人员就带着他去。半路上,张太忠又转头回了一趟自己的老屋,包了一件什么东西带在身边。
他们到的时候,棺椁盖被打开了,里面有许多的淤泥和积水。考古队员排净之后,一件件的陪葬品就慢慢被他们清理了出来,这里边有青铜器、金银器、玉器,还有众多的兵器,看来墓的主人是一位武官。当又一件陪葬品被清去污泥时,站在墓边的张太忠激动地叫了起来:“就是它,就是它!”
这时人们惊奇地发现,考古人员手中拿的是一件通体青绿色、长着翅膀的玉麒麟!不过,它的翅膀只有一个。考古人员正在纳闷那只翅膀去了哪里,张太忠已经推开众人,走上前去,将自己手上的包袱打开,里边赫然出现了一只玉做的翅膀!考古人员接过来往玉麒麟翅膀残缺处一对,更加惊奇的事情出现了,那只翅膀与玉麒麟竟然一下子就融合到了一起,没有了任何折断过的痕迹。
而且就在那一刹那,张太忠的右臂一下子就活动自如了!
怎么说呢?冷酷的良心幽灵样神出鬼没,怎么说呢?
——张伯伦《法萝妮德》(张伯伦(1619-1689),英国医生,于1658年完成长篇叙事诗《法萝妮德》,叙述游侠阿加利亚与公主法萝妮亚的爱情。——译者注)我姑且自称做威廉。威尔逊。拿我的真名实姓糟蹋面前的这张白纸,那又何必呢?这姓名已经害得我的族人受尽轻蔑、厌恶和憎恨。难道愤慨的流言,还没把族人无比狼藉的声名传播到天之涯、海之角?哦,最自甘堕落的浪子!难道你对人间的一切已经心如死水?对尘世的荣誉、鲜花、美好的愿望永远不再眷顾?在你的希望和天堂之间,难道并不是一直阴云密布?
近年来,我遭遇了无法言说的不幸,犯下了不可宽恕的罪行,如果可以,今天就不在此详加描述了。在近些年这一段岁月里,我突然之间就坠入了深渊,现在,我只打算把原因交代出来。人们往往都是一步一步走向堕落的,而在我这里,所有的德行像披风一样,刹那间就从身上掉落了。我犹如迈着巨人般的步伐,越过微不足道的邪恶之境,陡然堕入比依拉加巴勒那类滔天罪行还要罪恶的深渊。(依拉加巴勒,约生于公元205年,是叙利亚以米沙太阳神庙祭司,218年被选为罗马皇帝,荒淫无耻,恶名远扬,于222年被侍卫杀死。——译者注)究竟出于何种偶然——出于何种事件,我会犯下这邪恶的罪行?请容我讲出来。死神一点一点地逼近;死亡的阴影反而使我的灵魂获得了安宁。我穿过朦胧的谷地,(意指临死的痛苦时分——译者注)渴望着世人的同情——我差点说成渴望世人的怜悯。我只求他们相信,我多多少少受了环境的摆弄,那是人力所控制不了的。但愿意他们看了我即将讲述的情节,能在茫茫一片罪恶的沙漠,为我找出那么一小块天命的绿洲。我想要他们承认——他们无法不承认——尽管以往也有过不小的诱惑,可是至少人们并没有经历过,当然也就没有这么堕落过。人们真的没经历过在这样的痛苦吗?难道我不是生活在梦里?世间的一切怪诞幻象都那么恐怖、神秘,难道不会把我吓得一命归西?
我们这族人,一直以想象力丰富,性子暴躁而闻名,在幼年时代,我就表现出了完全继承家族特征的秉性。随着我一年一年地长大,这种秉性益发显著。由于多种原因,搞得我的朋友焦虑不堪,我自己也备受伤害。我变得一意孤行,沉溺于胡思乱想,情绪常常失控。我的父母天性优柔寡断,而且患有我这样的先天虚弱症,所以,他们也拿我那与众不同的坏性情毫无办法。他们也曾花费过心力,但因为软弱,方法不当,终于还是一败涂地,而我当然是大获全胜的一方。此后,我的话便成了家法。在大多数孩子还得牵着走路的年龄,我就开始率性而为了,除了名义上有父母,其实一切都是自己当家作主。
我对学校生活的最早记忆,总离不开一幢结构不规则的伊丽莎白式大房子,(指伊丽莎白女王时代流行的建筑式样,特征为窗户巨大,回廊幽长,烟囱高耸,还有很多带形装饰——译者注)房子建在伦敦一个雾蒙蒙的村子里,那儿有很多浑身疙疙瘩瘩的参天巨树,所有的房子都特别古旧。说真的,那个古老的小镇的确是个梦一般抚慰人心的所在。这一刻,在想象中,我体味着浓荫如盖的大街上那份沁人心脾的凉意,嗅着灌木林里散发出的芳香,听着低沉而空洞的教堂的钟声,我重新怀着说不清的喜悦颤抖了,钟声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冷不丁地敲响,阴森森的,在寂静的暗淡天光里回荡,那被岁月侵蚀的哥特式尖塔就掩映在暮色之中,沉沉而睡。
或许,详细追忆一番学校及相关的事,会给我带来莫大的喜悦,超过眼下任何的一切带给我的感觉。我现在特别悲惨——悲惨,哦!千真万确——原谅我软弱地写上一些杂乱无章的琐事,以寻觅些许暂时的慰藉吧。这些事情虽然特别琐细,甚至可笑,可在我看来,一旦跟特定的时间和地点联系到一起,反而显出意外的重要来。我明白,正是在当时当地,命运第一次给了我模模糊糊的忠告,此后的年月,它一直如影随形。那么且让我回忆一下。
我说过了,那幢房子古旧而不规则。那里的院子广阔,围着一圈坚固的砖墙,高高的,墙头上涂抹着一层灰泥,上面插着碎玻璃。这监牢似的堡垒就是我们活动的有限领地;每周只有三次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一次是星期六下午,在两个老师的带领下,才可以集体到附近的田野散会儿步;另外两次在星期天,早晚两次中规中矩排队到村里惟一的教堂做礼拜。
我们学校的校长就是教堂的牧师。我常常坐在靠背长凳上遥望他迈着庄严的步子,缓缓走上讲坛,心中的惊奇和惶惑深得难以言表。这位牧师面容一派道貌岸然;法衣闪闪发光,飘飘扬扬——只有牧师的法衣才这个样子飘扬;假发上扑满了粉,又坚硬又庞大。这就是不久前的那个人么?那会子他可是容貌酸腐,身着讨厌的制服,手握教鞭,严峻地执行着学院律令。
哦,真是自相矛盾得无以复加,荒谬绝伦到无从解释!
沉闷的围墙一角,不甘不愿地开着扇笨重的大门。门上钉满大头铁螺钉,顶端耸着尖尖的铁钉。一眼望去,吓得不由倒退几步。除了刚才提过的三次定期出入,大门从不打开。因此,每当巨大的铰链嘎吱一响,无数奇妙的事物就闪现在眼前了——一个庞大的世界,值得仔细观看,沉思再三。
宽广的院子形状并不规则,墙壁有很多地方都凹进去很大一块。最大的三四个壁凹连成了操场。地面平坦,铺着上好的硬沙砾。我记得很清楚,没有树,也没有凳子,没有任何可以坐的东西。当然什么都在屋后。屋前有个小花坛,种着黄杨及其他小灌木,不过说实话,只有赶上难得的机会,才能经过这片圣地——比如第一次进校,最后一次离校,还有,就是在父母或朋友来找,我们兴冲冲地回家过圣诞或夏至节的时候。
可那幢房子是多么离奇有趣、古色生香呵!对我来说,它真是一座迷宫。回廊迂回曲折,没有尽头;房间多得不可理喻。无论何时,都分不清到底是在楼上还是楼下。从一间房到另一间房,免不了要遇到或上或下三四级台阶。套间也数不胜数,多到难以想象,一间套一间,我们对这幢房子的确切看法,和想到无限这个概念相去无多。我在里面住了五年,和其他一二十名学生住一间小寝室。五年中,我没有一次弄清过这间寝室究竟藏身于哪个偏僻的角落。
做教室的那个房间最大,我不由觉得,它是世界上最大的一间。房间狭长,屋顶很底,煞是沉闷。窗子是哥特式的,天花板是橡木的。在远处一个恐怖的角落,围出了个八九英尺见方的小屋子,那是一间密室——是我们的校长,牧师勃兰斯比博士“授课时间”的密室。
小屋结构坚固,房门厚重。即便主人不在,我们宁愿活活地处罚死,也不会开一下门。在另外两个角落里,还有两个相似的斗室,虽然远不及校长大人那间令人肃然,但也让人心生敬畏。一间属于“古典文学”教师,一间属于“英语兼数学”教师。教室里散布着课桌和凳子,横七竖八,数也数不清。桌凳都是黑漆漆的,老旧破烂。桌上乱糟糟地堆放着翻黑的书本、刻满缩写字母,有的连名带姓刻上长长的一串、还有希奇古怪的图案和用刀子刻了多次留下的记号。因此,早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彻底面目全非了。房间的一头,放着一只水桶,里面盛着水;另一头,是一个大得惊人的钟。
从十岁到十五岁,我一直在这个古老的学院里度过,不过倒也没怎么嫌恶。童年时代幻想丰富,用不着去琢磨外面的世事,也不必以此自娱自乐。学校生活沉闷、单调,这是明摆着的,可偏偏又无比热闹,后来较为成熟的青年时代的奢华生活,完全成年后的罪恶生活,都及不上那会子热闹。不过我必须这么认为,在我的心智初步发育的时候,一定有很多地方不同寻常——乃至超越常规。普遍说来,成年后,人们很少能清晰地记得幼年时的生活。一切都是灰扑扑的影子——记忆扑朔迷离,依稀可见——记起的,是淡淡的喜悦和幻影般的痛苦。可我并非这样。童年的一切至今依然清晰如画,像伽太基奖章上的刻记一样分明、深刻而持久。想必在童年时代,我就像成人那样有力地感受到了那时的一切。(伽太基,非洲古国——译者注)可事实上——就是世人眼里的事实上——有什么好回忆的呀!清晨梦醒起床,晚上熄灯睡觉;默读,背诵;定期的半天假,散步;操场,打闹,嬉戏,捣蛋——因为早就忘记了,才在时光的魔法下,勾出不少特别动人而有趣的事件,荡起说不清的侬情我意,激情、惊心动魄的刺激也一波一波再次泛滥开去。哦,童年真是黄金时代!
说真的,我生性热诚、激情、专横,不久就在同学中出了名,渐渐地——不过是自然而然地,年龄比我大不太多的人都听命于我了,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位同学尽管跟我不沾亲也不带故,但却与我同名同姓。其实这也没什么希奇的。我虽然出身贵族,但我的名字和很多普通的名字一样,根据时效权利,似乎随岁月的流逝,这名字早已为平民百姓所拥有。在这里,我自称作威廉。威尔逊,其实是个跟真名相差无多的假名字。“江湖”——按我的同学的措辞——之中,惟有那个跟我同名同姓的人,才敢在课堂里的学习方面、在操场上的打闹和运动方面跟我较劲儿,才敢拒绝盲从我的指令,才敢不屈服于我的意志——说真的,无论我在哪方面武断地发号施令,他都敢横加干涉。如果说天下有什么至高无上的绝对专制,当属少年时代的孩子王对唯唯诺诺的伙伴的专制。
威尔逊不服气我,这让我很是困窘。尽管在大庭广众之下,我肯定会虚张声势,不吃他那一套,可越这样,我在私下里也就越怕他,我不得不承认,他能那么容易就和我打成平手,这证明他确实比我厉害。如果不想被他打败,就必须进行长久的斗争。其实,他比我厉害也好,与我平手也好,只有我一个人承认,不知怎的,同学全然看不出这一点,甚至连一丝疑心都不起。说真的,他和我较劲儿,尤其是放肆而又顽固地跟我作对,虽然尖锐,但更其私密。看起来,他既缺乏与我作对的野心,又少有激情四射的性子。我反倒占了上风。他和我较劲儿,或许纯粹出于一时性起的欲望,以阻碍我的专横,让我感到惊讶,或者让我克制自己。有时我留意到,他伤害我、凌辱我、反驳我时,极不合适地夹杂着一种柔情,的确令人讨厌到极致,我心里就不由升腾起愕然、自卑与愤怒的感觉。我只好这么想,他之所以有这种特别的举止,不过因为他极端自负,想摆出一副以保护人自居的庸俗样子罢了。
或许,正因威尔逊举止中的这点亲热,加上我们又同名同姓,刚巧又在同一天入校,所以,在高年级里就流传开我们是兄弟的说法了。高年级学生对低年级学生的事情,很少认真查究。其实,威尔逊和我家压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点,我在前面说过,我应该是说过的。
如果我们是兄弟,那么准是双胞胎,因为在我离开勃兰斯比那个学校后,无意中得知,同名同姓的那个人生于一八一三年一月十九日——这真是惊人的巧合,因为那一天,正好也是我的生日。
尽管威尔逊总和我较劲儿,可似乎有点奇怪的是,他那叫人忍无可忍的反驳精神,虽然令我时时感到焦虑,却没有勾起我对他的恨意。我们自然是几乎天天吵架,可当着人的面,他总是让我赢,可一边又能想办法让我感觉到,赢家应该是他。不过,由于我的自尊心以及他那份真正的尊严,我们总是保持着“泛泛之交”,与此同时,我们有很多地方又性情相投。
这让我意识到,可能是我们所处的位置,才是我们成为朋友的障碍。要想给我对他的感情下个定义,那真是太难了,甚至描述一下,都不易。这感情错综复杂,一言难尽——有几分任性的仇视,却也并非仇恨;有着尊重,多的是敬意;害怕的成分不少,却又好奇得心神不宁。
对道德家来说,倒没必要补上一句,我和威尔逊是难分难舍弃的好同伴。
无疑,我和他的关系很反常。所以,我对他不遗余力的攻击——攻击很多,明的暗的都有,总是表现为半真半假的嬉笑怒骂,而非清坚决绝的敌对。但我的玩笑,却总刺痛他的心。
不过我在这方面纵然是煞费苦心,机关算尽,也难免有闪失的时候,因为那同名同姓的人,天性谦逊、宁静、严肃,表现在欣赏自己那套辛辣的笑话上,他那份严肃真叫无懈可击,无论如何都是绝对不肯被人嘲笑的。说真的,我只在他身上找到一个弱点,他身上有个特征,或许这是先天性的疾病——我的对手的咽喉器官,或者说发音器官有毛病,无论何时都提不高嗓音,总像是微弱的耳语。他的任何冤家,不像我那样被他逼得黔驴技穷的,从不就此伤害他;我可不会放过这上苍赐予的大好机会。
威尔逊对我的报复五花八门。最灵验的一招是让我大伤脑筋。他那么睿智,开头何以发现耍一耍这个雕虫小技就能惹恼我?这一点我永远弄不明白。不过他一旦发现了这一招,就频频使用,害我生气。我一向厌恶自己平庸的姓氏,还有这普通透顶的名字——如果没流为平民百姓所用,倒也罢了。这姓名一钻进我的耳朵,就好像是灌进了毒液。我第一天到校时,另一个威廉。威尔逊也来了。我对他无比愤怒,他怎么也叫这个名字?于是,我对这姓名又增加了一重厌恶,因为一个陌生人居然也以威廉。威尔逊命名。而他,就是使这个名字被双倍喊叫的人。他会经常在我眼前闪现;在学校生活的日常事务中,总会不可避免地把我们两人混为一谈。
所以,当这个冤家对手跟我在精神或肉体上有雷同之处时,我就会暗火乱窜,越烧越旺。
开头我还没发现我们同庚这一惊人事实,但我看出了我们个子一样高,体型和面部轮廓都出奇的相似。一听到高年级里风传我们是亲戚的话,我就恼羞成怒。总之,只要有人提一句我俩性情相似、容貌相仿,都会搅得我大为烦心,虽然一再小心掩饰,但我知道,没什么比这更能乱我心意了。可说实话,我根本没理由相信,高年级同学议论我俩如何相似了——他们甚至都没有亲眼看到这一点。他们只不过说了说我们是亲戚,而这一点还是威尔逊自己说的。
很显然,他看到了我们两个在各个方面的相似之处,完全和我一样心里有数。他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发现了如此令人烦恼的相似性,这只能归功于他一贯的睿智。
他的一言一行,都对我模仿得神形毕肖,他演得真是太完好了。穿衣打扮可以轻松模仿,步态举止模仿起来也不费劲;尽管他的嗓子天生有缺陷,可他还要模仿我的声音。当然,我的高声大嗓他没试着模仿,但语调上却学得一模一样,他那非同常人的低语,成了我话语的回声。
我不敢去形容,看到这么惟妙惟肖的模仿,我是多么烦恼。因为,这不仅仅是讽刺漫画。
惟一的安慰是,他的模仿显然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我也只能忍耐那同姓同名者会心又异常嘲讽的笑容了。看到自己的计谋在我的心里发了酵,他满足了,似乎为我的刺痛感而暗地里吃吃地笑。他如此机智的模仿,肯定能博得众人的喝彩,可他偏不在意这个。全校学生没一个觉察出他的花样,谁都没发现他已大功告成,所以也没人跟风嘲笑。这真是个谜,我忧心忡忡地过了几个月,还是没揭开谜底。或许因为他是一点一点、循序渐进地模仿的,所以大家才不容易看出。或者说,我没落人笑柄,很可能由于模仿我的人神气活现,不屑做表面文章(如画上形式的东西,愚钝的人也看得出),而是只流露出对我全部精神的戏仿,让我暗自沉思,独自懊恼。
我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他总爱对我摆出一副保护人的可恶嘴脸,而且常常多管闲事,与我的一直相左。常常是不合人意地劝告我一番,不是公然建议,而是给个暗示,迂回包抄。
我接受了他的“好意”,可心里却很反感,随着我一年一年地长大,反感也越来越强烈了。
不过事隔多年,我还是对他说句公道话吧,我承认,我那冤家对头年纪轻轻,看上去经验不足,可我不记得他的建议有哪一次是错的或者愚蠢的;我也承认,如果说他的聪明才智和世故人情不比我高明,但至少,他的道德感,却远胜于我;我还不妨承认,如果他意义深长的耳语里所包含的金玉良言,我不是常常弃置不顾,那么今天,我或许就是个比较善良、比较快乐的人,可当时,我却对他的劝告恨之入骨、轻视至极。
最终,他那令人讨厌的监督,使我失去了耐心。他的自以为是真让人受不了,我对他的愤恨变得一天比一天露骨。我说过了,在和他同学的头几年里,我对他的感情不难成熟为友谊;可学校生涯的最后几个月,无疑地,他平日爱管我闲事的脾性减轻了几分,尽管如此,我心中的恨意,反而增加了几分。有一回,我想他是看出来了,从那以后他就躲避我,或者说假装躲避我。
如果我没记错,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跟他大地吵了一次。那一次他一反常态,他抛弃了警惕性,公开跟我叫板,敢做敢为。我发现,或者说我自以为发现,他的口音、神情、外表中不知蕴涵着什么,一开始让我惊愕,继而深感兴趣。我的眼前居然依稀呈现出婴儿时期的事——混乱的往事排山倒海地疯狂涌来,那时,我还没有记忆。我无法更好地描绘出这份压迫我的感情。不如这么说吧,我好不容易才摆脱的一个心思是,我早就认识这个站在面前的人了,那是在很久远的过去,久远到没有尽头。可这个幻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提到这一点,不过是想说明,就是在那一天,我跟那啊个同名同姓的人最后谈了一次话。
在那幢古旧的房屋及其不计其数的房间里,有几个彼此连通的大房间,那是大多数学生的宿舍。当然,房屋里面也有不少小角落,小壁凹,其他零零碎碎的结构。一座大厦设计得这么笨拙,难免会有这样的所在。不过是储藏室一样的小空间,只能容下一个人而已,可勃兰斯比博士精打细算,竟把这样的地方也布置成宿舍了。其中一间就住着威尔逊。
大约在我第五年的学校生活快结束的时候,一天晚上,就在上文提到的那次吵架后不久,每个人都已酣然入梦,我从床上爬起来,手里提着灯,穿过一道狭窄的走道,悄悄溜到了冤家对头的寝室。我早就想使出一个恶毒的花招,拿他寻寻开心,好让他尝尝我的厉害,可一直没有得逞。现在,计划就要付诸实施了,我一定要让他感觉到,我对他的怨毒,早已是山高海深。到他的小屋门口了。我把灯留在外面,扣上罩子,蹑手蹑脚进了门。我朝前走了一步,倾听着他安静的呼吸。确信他真的睡着了,我折身出去,取了灯,再次走到他的床边。
床的四周密密实实地挂着帐子。要实施计划了。我慢慢地把帐子掀开。当明亮的光线照在睡着的人身上时,我的眼睛也落在了他的脸上。一望之下,顿时浑身麻木,好似兜头泼了盆冷水。我心口狂跳,膝盖颤抖,无缘无故地,惊骇得受不了。我直喘大气,我无声地把灯又放低了些,低到要挨着他的脸。这就是——这就是威廉。威尔逊的面容么?我真切地看到,他就是这副模样,可一想到他仿佛长得并不是这样,我就止不住发疟疾一样颤抖起来。这副容貌怎会把我吓得魂不附体呢?我凝视着他——我的脑子如同塞进一团乱麻,各种念头鱼贯而来。他醒着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绝不是这个样子。同名同姓!同样的面容!同一天进学校!接着,他莫名其妙而又无比顽固地模仿我的步态、我的声音、我的习惯、我的举止!
他一贯模仿我,难道这具有讽刺意味的模仿,真的使他变成我现在所看到的模样?我被敬畏的感觉击中了,周身战栗,灭了灯,悄悄走出房间,马上离开了古旧的学校,从此再没有跨进去一步。
我闲散在家,打发了几个月。不觉间,已成了伊顿公学的一名学生。短短一段日子过去,有关勃兰斯比那个学校的记忆淡了,至少,再想起的时候,心情上有了明显的变化。真相——悲剧——烟消云散了。现在,我有机会去质疑自己的理性了。不过,如果不是奇怪人们何以那么容易上当,暗笑自己何以秉承那么活灵活现的想象力,我很难会想到去质疑自己。在伊顿公学的生活也不会使这种怀疑有所减轻。一到那里,我马上就不顾一切投身于荒唐的涡流之中,除了往昔泡沫般的琐细事,一切都荡涤一空,铭刻在心头的重要印象,都给席卷走了,记忆中剩下的,惟有从前那十足的轻浮。
不过,我可不准备在此描述我那可悲的放荡生活——放荡到躲开校方的注意,公然向法律挑衅。三年的时间白白耗费掉了,没有任何得益,只是害得我沾染上根深蒂固的恶习。另外,就是身材长高了,高得都有点离谱了。过了一个星期放浪形骇的日子后,我把一小拨荒淫透顶的学生请到我的房间,偷偷举办了一个盛宴。我们于深夜时分碰头,打算寻欢作乐混个通宵。我们狂饮无度,也并非没有别的或许更危险的诱惑。我们的狂奢极欲达到了高潮,彼时东方已白。天亮了。我满脸通红,醉醺醺地玩着纸牌,一边还极其无耻地嚷着再干一杯。
突然看到房门一下子给推得半开,一个仆人急火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说,有人想要我到门厅谈话,看样子很急切。
我酒劲十足,听到有人找,飞弹不吃惊,反而挺高兴。我马上踉踉跄跄出发了。只走几步路就到了宿舍楼的门厅。又矮又小的门厅里没有灯。那么晚了,根本不许开灯,惟有几线微弱的曙光,从半圆形的窗户照进来。我刚一脚踏上门槛,就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他和我身材相仿,穿着件雪白的开司米晨衣,式样裁剪得很新潮,与我当时穿的那件一个样。我是借着朦胧的亮光,看到这些的,但他的容貌却看不清。我一进门,他就赶紧一个箭步来到我跟前,一把攥住了我的胳膊,一看就知道很焦急。他在我耳边低声吐出几个字:“威廉。威尔逊!”
酒意顿消。我完全清醒了。
看这陌生人的样子,看到亮光中他举起手指竖在我眼前,颤抖不止,我不由感到万分惊讶,但并没受到太大的触动。那古怪低沉的嘶嘶声里,总是流溢出严肃的警告意味,尤其是,一听他耳语般吐出那几个简单而熟悉的字眼时,那音质、语调、特征,如同强电流一样震摄心魂。过往的记忆不期而至。没等我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已经走了。
虽然这事在我混乱的脑海里留下了鲜明的印象,但它也渐渐消散了。说实话,开头一连几个星期,我始终在认真地探问,或者说陷入了病态的猜测。我不能假装自己不认识那个怪人,正是这个人,总是不屈不挠地干预我的私事,不厌其烦地暗示我一些忠言。但这个威尔逊到底是谁?他是干什么的?他从哪里来?他究竟想怎样?这些我统统解答不了。关于这个人,我只知道,他家突遭变故,所以,在我从兰斯比出逃的那个下午,他只好也离开了那里。
可没过多久,我便不再思虑这些,只想着动身去牛津大学的日子了。不久我就到了那里。我父母虚荣得紧,给我准备的用具很排场,一年的花销也很充足。我可以尽情地过奢华日子了——这样的生活真是可亲可爱啊。这样,我也就能与大不列颠那帮傲慢的豪门子弟一比肆意挥霍的能耐了。
我兴致盎然,因为我有了堕落的本钱。我的天性喷涌,且变本加厉。我拼命寻欢作乐,毫无节制,一点颜面都不顾及。如果在此细述一遍我的孟浪,那可真荒唐。我单提一笔就够了。在挥霍方面,比起希律王,(希律王,耶酥诞生时的犹太王,以暴虐著称。——译者着)我甚至犹有过之而不及。若是将那么多新奇的勾当一并列出,那么,在这所欧洲最荒淫的大学那串长长的罪行录上,我所干的坏事就有不短的一串。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我恰恰是在这所大学,我彻底从绅士阶层堕落为下流赌棍,我千方百计熟悉职业赌棍那套卑劣的骗术,精通之后,常常在低能同学那里大显身手,屡次给自己本来很丰厚的钱财添砖加瓦。这就是确凿的事实。无疑,我一次又一次犯下如此大错,是因为违背良心,丧失德行,如果说这不是惟一的原因,那也是主要的原因。我那帮自甘堕落的同伙,谁不愿意替我辩护?他们谁也不会说我的思想有问题;在他们眼里,快乐、率直、慷慨的威廉。威尔逊,牛津大学最高贵、最磊落的自费生,他的荒唐不过是年轻人的荒唐,是突发奇想的荒唐——他的错误只因突发奇想,他的无知的恶性,不过无意中的浮华的孟浪。
迄今为止,我在赌场上成功地耍了两年花招,知道大学里来了个暴发户,一个叫葛兰丁宁的贵族。据说,他跟希律士。阿蒂克一样富有,(希律士。阿蒂克,(101-177),希腊修辞学家,诡辩家。曾捐献财产装饰雅典城及别的希腊城市。——译者注)财富也照样来得很容易。很快我就发现,他智商不高。我自然把他当作是大展绝技的好对象。我经常怂恿他玩牌,还故意使出赌徒的惯用伎俩,让他赢走数目相当可观的一笔钱,以便更行之有效地让他掉进我的陷阱。我的计划终于成熟了。我在同样是自费生的普雷斯顿的宿舍,跟他见了面。
我满心眼里转着一个念头,这次会面是最后一次,也是决定性的一次。普雷斯顿先生和我们俩的关系都不错,不过,公平地讲,他丝毫没怀疑我是怀揣巨大阴谋的人。为了让这次交手更有声色,我假惺惺地特意召集一班人马,大概八九个的样子,小心翼翼装成是顺便提及玩牌这事,和我预期的一样,那个傻瓜立刻上钩了。要想简略地说一说那件缺德事,卑劣的手段绝对不可遗漏。在赌博中,人们常常耍手段,奇怪的是,怎么还有人稀里糊涂就中了招。
夜很深了,我们还没散场。最后,我的阴谋终于得逞了,葛兰丁宁成了我惟一的对手。
我们玩的是我最喜欢的埃卡特!(埃卡特,纸牌的一种玩法。可供两个人玩。每人各发五张牌,第十一张为王牌,满五分成一局。——译者注)其他人对我们一掷千金的气势大感兴趣,都扔掉自己手里的牌,站在我们旁边当了看客。这暴发户上半夜在我的诱骗下,喝了很多酒。
眼下,他洗牌、发牌、打牌都紧张得要死,我想,他确实喝多了,不过也不是绝对如此。一会儿工夫,他就输给了我一大笔钱。我沉着到等着,果不其然,他灌了一大口葡萄酒后,提出将赌注再加一倍,其实原先的赌注已是个很大的数字了!我装出很勉强的样子假意推脱。
我再三拒绝,把他惹恼了,对我破口大骂起来。如此,我才假装是出于怄气答应的他。当然,结果不过证明,这个猎物完全落进了我的圈套中。不到一个钟头,他的债就翻了四倍。一段时间里,他那原本喝得通红的脸上,一丝红润都不见了。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面如死灰,可怕极了。我说过了,我很惊讶。我仔细调查过了,据说葛兰丁宁富得流油,他输的这笔钱在别人眼里固然不小,可是我想也不至于苦恼成这样啊,更不该反应这么激烈。一个念头闪现了:酒刚一落肚,他就醉了。我正要坚决主要不赌了——这倒不说出于无私的动机,而是为了在同伙面前保持自己的人格——忽然注意到周围人的表情,听到了葛兰丁宁万分绝望的叹息。我明白了,我已害他倾家荡产。这般境况下,大伙都同情起他来,即便是恶魔,也不会忍心对他下手。
我当时成了怎么一副模样?可真是不好说。受我愚弄的人的可怜情形,使所有的人都面带愁容,窘迫不安。一时间,周遭寂然无声。这伙人里面,那些不那么浪荡的,向我投来轻蔑、责备的目光,烧得我的脸火辣辣的。我甚至愿意承认,有一瞬间,我焦虑得快撑不住了。
不过,随之而起的意外事件,倒使我心里暂时松了口气。又宽又重的折门咣地一声大开了,冲力又猛又急,房间里的烛火犹如受到巫术操纵,全都熄灭了。将熄未熄时的一线亮光,刚好让我们看到进来了一个陌生人。那人身高与我不相上下,身上紧紧裹着件披风。房间里一片漆黑。我们感觉得到,他就站在我们中间。他这么粗蛮地闯进来,我们不由大惊失色,还没恢复镇静,就听得这入侵者说话了。
“各位,”他说,嘶嘶的声音低沉、清晰,那让人毕生难忘,吓得我连骨头缝里都渗入了凉意,“各位,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道歉,我这么做,是为了尽我的责任。今晚这个人玩纸牌赢了葛兰丁宁爵爷一大笔钱,不用说,对他的本性,你们并不了解。所以,我给大家提一个迅捷有效的办法,以便认清真相。你们要是有空,请检查一下他左袖口的衬里,那件绣花晨衣的大口袋里,或许就藏着几小包东西。”
他说话的时候,四下里静得出奇,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说完,他马上离开了。
来无影去无踪。我的心情,可以描述么?要描述么?难道得说我被这该死的家伙吓坏了?确信无疑的是,我已经没时间思量了。大伙七手八脚把我当场揪住。烛火霎时间又亮了。搜身开始了。玩埃卡特时必不可少的花牌从我袖口的衬里中翻出来了。在晨衣的口袋里,也翻出了几副纸牌,跟我们在牌局上用的一模一样,只是,这几副都是术语叫做“鼓肚子”的那种,大牌的上下两边微微凸起,小牌的左右两边微微凸起。如此部署,当受骗者按照惯例竖里砌牌,必然发现,自己发给对手一张大牌;赌棍则是横里砌牌,当然不会发给对手一张计分的大牌。
发现真相后,不管大伙多么义愤填膺,对我都一点影响也没有;沉默不语或者冷冷的讥讽,反而会刺伤我。
“威尔逊先生,”房主普雷斯顿开口了,同时弯下腰,从脚下取出一件毛皮稀有的豪华披风,“威尔逊先生,这是你的东西。”(天冷,离开自己的房间时,我在晨衣外披了件披风,到了牌场才脱下)“我看,还得搜一搜这件披风,(他脸上挂着抹冷笑看着披风的褶皱)再给你那套把戏找出些证据。说真的,证据已经够了。希望你明白,你必须离开牛津大学——无论如何,必须马上离开我的宿舍。”
当时,我虽然很卑微、很卑微,都低到尘埃中了,可要不是思绪被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攫住了,听到这番难堪的话,我肯定马上大动肝火。我穿的披风是用稀有的皮子缝的,稀有到无从描述,具体值多少钱,我也不敢说。它的式样也是我本人别出心裁的发明。我酷爱打扮,虚浮轻狂,在衣饰上挑剔到可笑的田地。所以,当普雷斯顿先生从折门附近的地板上拾起一件披风,交到我手上时,我吃惊到近乎恐惧了,我发现自己的披风已经搭在了手臂上。我自然是无意间搭上的。递给我的那件,与我手臂上的这件完全相仿,连最细微的地方,都如出一辙。我记得,那无情地揭露我的怪人身上,是裹了件披风的。而我们这伙人中,除了我谁都没穿披风。我没露声色,取了普雷斯顿给我的那件披风,悄悄放在自己的那一件上面,怒容满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次日,天还没亮,我就离开了牛津,匆匆踏上奔赴欧洲大陆的旅途。心里又是恐惧,又是羞耻,苦恼得难以言喻。
逃也是瞎逃。厄命仿佛一直得意洋洋得追随着我,真的,这证明了,厄运如此神秘得摆弄我,只不过是个开头。我还没在巴黎站住脚,就看出了新的迹象,这个威尔逊又管起我的闲事了。真是可恶。年复一年,我心里的弦一直绷着。坏蛋!——在罗马,他对我的雄心横加干涉,闲事管得多么不合时宜、鬼鬼祟祟!在维也纳也是,在柏林,在莫斯科,都是如此!
说实话,我在哪里不对他怨声载道,不在心里咒他不休?他匪夷所思的苛刻管束,总是让我最后仓皇出逃,像是逃避瘟疫。可纵然是逃到天涯海角,终归也是瞎逃一场。
我一次又一次地暗自寻思,冲着自己这么发问:“他是谁?——他来自何方?——他到底想干什么?”可就是想不出答案。接着,我万分仔细地观察起无故监督我的形式、方法、主要特征来,但从这里也看不出个究竟来。确实,他最近常常跟我作对,每一次,都想着要阻碍我的计划、扰乱我的行动。如果我的计划得以实施,结果难免造成的痛苦的灾祸——对于神气活现的大亨来说,这个理由真的很苍白;对于独断专行的天性来说,就算碰到无礼而执拗的横加干涉,这理由也保障不了什么。
我不由看到,那长久折磨我的人,一直有个怪念头,就是小心谨慎、灵敏机巧地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每当想干涉我的意愿,总是竭力不让我看到他的脸。不管他是不是威尔逊,这样做都氏族做作,十足愚蠢。在伊顿公学忠告我的,在牛津大学毁我名誉的,在罗马不让我如愿,在巴黎妨碍我复仇,在那不乐斯阻挠我热恋,在埃及不让我满足欲望——他诬称之为贪婪,难道一时之间,他以为我认不出这个心腹大患、邪恶的天才就是我小学时代的同学威廉。威尔逊?难道我认不出他就是那个与我同名同姓的人,我的伙伴、冤家多头——那个勃兰斯比博士的学校里可恨又可怕的冤家对头?不可能!让我赶紧把这出戏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场唱完吧。
至今我还被威尔逊控制在掌心中。我一贯认为他人格高贵,智慧不凡,这让我深深敬畏,他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是本事,让我深深敬畏;他的某些天生和假装的特性,又让我害怕。
由此可知,我是多么软弱,多么无助;我也由此明白了,尽管不想痛苦地勉强屈服于他的专断意志,但还是盲从为好。可最近,我彻底彻底沉湎于酒乡,酒精使人发疯,它刺激了我祖传的脾性,害得我越来越焦躁,难以控制。我开始低声抱怨——踌躇——反抗。促使我相信自己一天比一天坚定,折磨我的人一天比一天疏离的,难道只是纯粹的想象?即便如此,我也渐渐开始感觉到炽热的希望汩汩喷涌,最后,那不顾一切的决定终于孕育而成。我不愿再受别人的奴役。
罗马。18XX年。狂欢节。我去参加那不勒斯公爵德。布罗利奥府的化装舞会。我比平日里还要纵饮无度。房间里人潮滚滚,空气窒息,这让我恼火得不行。我我穿过闹哄哄的人群,费劲极了,我的火气一点都没退,因为我在寻找年老昏聩的德。布罗利奥那青春、放荡、美丽的妻子。别让我说出自己那卑鄙的动机吧。她先前就恬不知耻地私下里跟我说过,她会化装什么样子。现在,我看到她了。我马上急匆匆地朝她走去。这当口,我感到一只手轻轻搭上肩头,那难忘的、该死的低语在耳边响起。
我怒不可遏。一个急转身,狠狠揪住与我作梗的人的领子。果然不出所料,他打扮得跟我一模一样:西班牙式蓝天鹅绒披风,猩红的腰带,腰带上挂一把长剑,脸上蒙着黑色的丝绸面具。
“恶棍!”我叫道,愤怒得声音都哑了。每吐出一个字,怒火都要旺盛几分,“恶棍!
骗子!可恶的大坏蛋!你不该——你不该这样把我缠个死!跟我来,不然我一剑刺穿你!”
我拽着他就走,我们穿过人群,离开舞场,来到隔壁的小会客厅。
一进屋,我就猛地把他搡了出去。他跌跌撞撞退到墙边。我骂了一句,关上了门。我让他拔出剑来。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幽幽地叹息一声,默默拔出剑,拉开了防御的架势。
决斗的时间实际上很短。我受了各种刺激,狂怒不已,只觉自己的一条胳膊力大无穷。
几秒钟之内,我使出全部力气,把他逼到墙壁跟前。他陷入了可怜的境地。我残忍地一剑刺中他的胸口,一剑,又一剑,捅了很多下。
那会子,有人想把插销弄开。我慌忙堵在门上,不让任何人闯进来。然后马上回身走向对手。他快死了。可看到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心中的惊讶,恐惧,人类的哪种语言能够贴切地描绘出来?我的视线不过转移了短短的一瞬,就在那一瞬,房间上首或者说远处的布景就起了明显的变化:房间里居然立了面大镜子,原先可没有。开始我还以为是看花眼了。我恐惧极了,一步一步朝镜子走去,自己的影像迎面走来,面色苍白,血迹斑斑,步态凌乱,虚弱地摇晃着。
那是我的影像,我刚才说,其实不是。那是我的对手——是威尔逊!他奄奄一息,痛苦地站在我面前。面具和披风扔在地上,如今还在地上摊着。他衣服上的每一个针脚都像我的——他脸部触目而奇特的面部特征,哪一点都像我的,甚至与我绝对相同!
那是威尔逊,但他不再用耳语般的声音说话,他开口了,我还真以为是自己在说:“你赢了,我败了。不过,从今以后,你也死了——对人间、对天堂、对希望来说,都死掉了。
我活着,你才存在;我死了,看看这影像,这正是你自己,看你把自己谋杀得多彻底。”
郭员外的府中彩灯高挂鼓乐喧天,今日是郭员外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原是郭员外的义女。一年前郭夫人临终之时将自己的丈夫和义女孟秋花的手拉在一起,并且对着郭员外艰难的说了一句“老爷,说孟秋花!”,然后盍然长逝。家里的用人们对这位中年早逝宽厚仁慈的郭夫人无不悲痛欲绝,更为这对举案齐眉的夫妇的生离死别感到深深的惋惜。
郭员外是富甲本地的大财主,是十年以前从外地搬来居住的,至于他以前是做什么的便无人知晓,现在他则做着茶叶和药材生意。新娘子孟秋花今年十九岁,她是五年前的冬天郭夫人在去上清观上香回来的路上,见她昏倒在雪地里将她救回家的。郭员外夫妇也着实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孟秋花也对郭氏夫妇的救命之恩深表感激,两相情愿,没有女孩的郭氏夫妇便认下了这干女儿。
今日,郭府可谓是高朋满座。华灯初上,跳动的烛光晃映着满堂的红色,欢声笑语伴着酒肉的香气飞出了郭府高高的院墙。“郭大哥,能否让新嫂子出来,大伙也好敬她碗酒喝?”坐在右边首席的金利源何掌柜的高声问到,“是吗!让嫂子出来跟大家乐一乐吗”,“对,以前虽然经常见面,但今日的身份却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呀,哈哈……”,郭员外禁不住大家的怂恿,吩咐丫鬟将新娘子请了出来。今日的孟秋花,并没有满身的珠光宝气,上身穿着粉色的夹袄,下面穿着粉色的罗裙,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的妩媚动人。众人见到今日的孟秋花唏嘘声一片。孟秋花稳稳地端起一杯酒,“秋花是个命苦之人,夫人老爷对我天高地厚,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他们的恩德!”,眼里闪动着泪花,说完一饮而尽。“嫂子,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还提那些不愉快的事干什么呢?”,“是呀!还客气什么!”,郭员外听完哈哈大笑,他刚要说什么,却见秋花浑身一颤,杯子摔碎在地上。“哈哈,嫂子累了,还是赶紧回洞房休息吧!”,郭员外也关心地说道:“秋花,这几天你也受累了还是休息去吧”,早有丫鬟搀扶着她往回走,孟秋花向大家深表歉意而又不是风范的向回走去。众人非但没有因此扫兴,反而对秋花的知恩图报深表敬重,大家继续畅饮。酒席上的空气又活跃起来。
很快,年轻的郭夫人以她的精明仁慈,赢得了郭府上上下下的敬重,郭员外也将家里的事情交给孟氏,将外边的买卖交给儿子,自己则整日下棋会友好不惬意!
时光荏苒,一年后的中秋,原本早就应该回来的儿子却杳无音信,郭员外便整日的派人打听,孟氏也整日陪伴在员外身边,好生安慰。这一天,外出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郭员外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孟秋花也关切地看着回来的人,“少爷的船在芜湖被当地的钢刀会截了,少爷生死不明,只有跟随少爷的李瘤子逃了出来,一路上讨饭回来的”,郭员外听罢老泪纵横,“作孽!作孽!”连声说道,孟秋花连忙劝慰,让来人退下。
第二天的晚上,孟秋花让人在内房摆下一桌酒席,然后吩咐道:“今天晚上我有事要跟老爷商议,任何人没有我的吩咐不得进入房间”。郭员外与孟秋花对坐,孟氏今天穿着一身素装,如带雨梨花楚楚动人,郭员外还沉寂在丧子之痛中,人也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毕竟晚年丧子是人生中的一大不幸!
“老爷,这么多年,您不想知道我的身世?”,孟秋花问道,“有什么可问的”郭员外低头说道说完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孟秋花从容说道:“老爷不必为连儿的事情难过,兴许他的命大没有死!”,郭员外瞪大了眼睛看着妻子,仿佛眼前坐着的就是自己朝四暮想的儿子,问到:“你知道连儿的消息?”,“不知道,不过老爷可以静下心来听一个故事,或许能够猜测道连儿的处境?”,“秋花,今天你是怎么了,怎么转着圈子跟我说话?以前你可不是这样!”,郭员外不满的说道,“是的,以前的我不是这样!”,孟秋花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慢慢地抬起头来盯着郭员外的眼睛说道:“老爷,还是让我把这个故事说下去吧!”,她也没有理会郭员外的意思便说了起来,“有个女孩她的父亲是原来的柳州知府,在她十岁那年,父亲被提升为刑部侍郎,他们全家高高兴兴地乘船北上随父亲上任,就在芜湖碰上了当地的水贼船阎王,父母被杀”,秋花看了看郭员外,问到:“老爷听说过这件是吗?”,郭员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听说过,只是当时还有个女孩因为是个瞎子,所以那些水寇没有杀她!”,“是的”,孟秋花说道,“那个女孩后来,被一个打渔人救起,问明了女孩的来由便说孩子的命真苦,好在孩子的眼睛是岭南瘴气所伤是能够治好的,果然经过一年多的调养,女孩的眼睛好了”,“那后来呢?”郭员外显然对这个故事有着浓厚的兴趣!,“后来,女孩没有在渔民家住下,因为她要拜师学艺,给死去的父母报仇!”,“但是,她没有看见那个水贼的面目,怎么找到他呢?”郭员外问到,“他的笑声,我记住了他的笑声!在母亲向他哀求是他那悚人的笑声!”,“单凭那笑声你就能找到凶手?”郭员外显然还沉寂在故事中,孟秋花并不回答郭员外的问题“后来,女孩饥寒交迫晕倒在雪地里,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救起,这对夫妇带她如同自己的亲女儿,女孩又重新找回了那份亲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不再去想给父母报仇的事情!并且打算用自己的一生来报答这对好心的夫妇!”“那个女孩就是你?”郭员外将嘴张得大大地,眼睛透出无限的惊奇!“是的,郭员外,那个船阎王就是你!”孟秋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刹那间郭员外仿佛得到了某种解脱,平静地问到:“你怎么判断那个水贼就是我”,“拜堂那天你的笑声,还记得吗?你的大笑让我惊掉了手中的杯子!”,“记得!”郭员外若有所思,“我说过那悚人的笑声我是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郭员外仿佛是在跟妻子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很有兴致:“仅凭这一点就断定我是你的杀父仇人未免太过草率了吧!”,“是的,还有一个关键的证据就是你自己承认你就是船阎王!”孟秋花说道,“我自己说过!?”,郭员外原本平静的面孔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不可能!我什么时候说过?”,“是你昨天晚上说梦话时说的!”,“这怎么能作为证据呢?”,郭员外嗤之以鼻,孟秋花冷冷地说道:“当然可以作为证据,第一连儿遇难恰巧是在芜湖,这给你了一定刺激,这些年来你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企图洗心革面,但往日的种种罪恶行径仍然时时在谴责你的良心!这也正是你在得到连儿出事的消息说‘作孽’的原因!正可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你在睡梦中说你船阎王不该如何如何,可谓是恶贯满盈!”,“那第二呢?”郭员外问到,“第二就是,夫人去世时曾经双手紧握着你的手说了一句‘老爷,说孟秋花’,当时,你我都认为夫人有意让我做你的小妾,其实,知夫莫若妻,夫人是在告戒你‘老爷,说梦话’,可是我们都听错了!”,“说完了吗?”郭员外问到,“酒里用的是鹤顶红吗?”,“老爷不愧是江湖众人。我要感谢老爷对我的救命之恩,可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所以,今天我完成了作为女儿给父母报仇的使命,我又要作为您的妻子与您共赴黄泉!”孟秋花早已泪眼婆娑,“在与您相处的日子里,我觉得你确实是一位宽厚的长者,为什么我的命会如此的苦!”,郭员外也潸然泪下:“秋花,天做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十几年来,凭心而论,我确实在自责,但这样又有什么用呢?能死在仇人的手下对我到是解脱,可是你为什么也喝下毒酒?”,郭员外的手紧紧握住孟秋花已经有些冰凉的手。
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对平日举案齐眉的老夫少妻为何双双饮毒酒而亡。
作者:齐广强
地址:山东省昌邑市龙池初中
邮编:261304
刘芸是来乡下支教的。刘芸来乡下小学支教,不完全是为了自己热爱的教育,有点衣锦还乡的感觉。她以前就是从乡下到城里的。除了那份衣锦还乡的感觉外,刘芸更热爱乡下人会说老实话,乡下人不会那么厉害的骗人。这几十年呆在城里,刘芸似乎有点累。城里的累,叫她有点不敢相信身边的人。尤其吃的,喝的,她分外敏感,一直持一种怀疑态度。
待她刚刚支教两个月后,主任就兴奋地告诉她,村里的尚老汉要宰牛了。这个消息令刘芸兴奋得要跳起来。一听宰牛,刘芸先想到了一头真正的牛,立即又想到了牛肉汤的香。这样一个在乡下来说极平常的事却使刘芸小小地吃了一惊,后来见到了那金黄色的牛时,刘芸真是好一阵惊喜。她终于可以看到一块牛肉是从一头真牛的身上割下来的了。在她的思维里,她一直认为牛肉是一些小商贩用说不清的材料和害人的药剂特殊加工出来的。
刘芸求主任,帮她买一块新鲜的牛肉,还有两根牛骨头。主任笑了,说,这不需帮忙,自个来就行。刘芸也笑了,怀疑地说,行吗?主任说行。刘芸又说,你说行,人家给我掉了包,我不是自找苦吃了吗?哈哈哈,主任笑了,笑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哪有这样的人?再说牛肉怎么会弄假呢?大家不相信,说刘芸多虑了,可刘芸说假牛肉多的是,自己因为牛肉的假,她多年是不吃的。刘芸怕假,刘芸这几年在城里买鸡,每次掏大价钱买,人家保证那是土鸡,可到锅里就变了。她一次都没有吃出过乡下土鸡的那种独特味道。这是个星期五的下午,按平时,刘芸可以放学后立即坐车就回家了。可为了那块新鲜的牛肉和两根牛骨头,刘芸还是没有立即回家。她求主任和她一块儿去等。她是吃过牛肉无数,可不是怀疑是死牛肉,就是怀疑用其他的肉代替的。骨头,她也买过,几次竟然不是牛的。有人说,那些商贩有的是办法,把其他动物的骨头叫顾客认成牛骨头买。人说谈虎色变,刘芸却谈吃色变。一次一个乡下种大棚菜的亲戚给她送菜说,这菜好哩,我们种来自己吃,不打药的。当时听了这样的话,她的心就跳得失去了节奏。
为了得到真正的牛肉。下午放学,刘芸就在那路边一直等。宰牛的尚老汉似乎故意和她耗似的。一刀一刀,一点一点地剔着肉,把一根根肋骨和腿骨都刮得白得放光。刘芸不奢求骨头上面带上多少肉就好,而是真正的牛骨头就太美了。
“你疯了!”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老公祁民,一见她扛着两根粗壮的牛骨头出现在车站门口,就恼了。
“怎么了?”她却很是得意,她十分满意今天得到了真正的牛肉和牛骨头。周围的人也冲着她笑。你想一个妙巧的小媳妇,打扮得天仙似的,竟然手里提着文明的女士包,肩上扛着这样硕大的两根牛骨头,是何等的另类啊!
可刘芸却不这样想。她想的是这个牛骨头是真牛身上的,是她亲自看着宰牛人抽下来的。谁能得到啊。
刘芸脸上仍然是破了哥德巴赫猜想一样的笑。可她老公却望着她这副得意的样子哭笑不得。
“你啊,孩子气,连个傻孩子也不如!”说完男人自个儿走了。
刘芸仍是笑着。老公的不满被她忽视了,此时,她只能想到今天晚上会有怎样香的一锅汤,全家人是怎样喝了这锅喷香的汤后,交口称赞,是怎样的对她竖起大拇指,从而对她刮目相看。她要叫全家人完全认可她那个观点,乡下的东西安全,乡下的东西就是比城里的东西香。
男人一路都没有歪一下头,因为他怕歪头人会叫相熟的人认出这个扛着骨头的“疯女人”与他有关,甚至是他的老婆。他不敢相信,一个从来都不出头露面的人,今天为何那样死犟,却要肩扛两根牛骨头招摇过市。这样的老婆真叫人丢人。所以,他不但走得很快,就连每周那种急切相见,恨不能立即回家关门亲热的迫切感也没有了。他只想能解恨地踢一脚,让这个怪人,像一只足球一样滚得越远越好。他考虑到她的神经是不是有了问题。两个月乡下的生活真的会让他的老婆就土得凤凰不如鸡,叫人不可忍耐了吗?他害怕,甚至双手掩起了脸,要哭了。
刘芸的老公是一个人大步逃也似的回家的。他把扛着骨头,背着包,拎着肉的妻子抛下了足足两百米远。这在以前是大忌,是要挨刘芸训的。赶在她上楼,他已经把楼门关了起来。她摁了好几次门铃,老公都没有开。可就这样,刘芸也还是笑着。她仍然沉浸在自己买到了真牛肉、真的牛骨头的兴奋中。
“哎呀呀!”她儿子一开门就喊了起来,那两根硕大的牛骨头在绿色的门中闪着亮光,像两件巨大的奇怪的兵器,立即像敲了儿子的头一样,以致叫儿子惊得嘴也无法合住了。
“你,你这是哪来的?”儿子一副吃惊不小的样子问。
“真牛肉,真牛骨头!”她还是一脸得意,晃了晃那牛肉袋,以及那两根牛骨头。
今天与往常完全不一样,儿子怕扛着两根白森森牛骨头的母亲,没有去接她手里的包,“饿”了一周的老公也没有讨好地端过水来献上,再暗送秋波,问她累不累,需不需要他来帮助缓解一下。八岁的儿子也把她当外星人一样,眼睛睁得好大,憋着气瓷瓷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真牛肉,真牛骨头!”她还是情绪高涨地甚至有点炫耀地晃着。
“今天,我们可要吃真牛肉了,喝真牛骨汤了!”刘芸累了一天,这真正的牛骨头和牛肉把她的一切疲惫都赶跑了,她一点也不觉得,立即就要进伙房,准备煮肉,煲汤。
“停,停,停停!”这时老公黑煞着脸出场了。
“怎么,难道你们不想吃真牛肉,喝真牛骨汤?”
“是的,不想!一点儿也不想!”老公愤怒地夺下她手里的牛肉扔在地上,?下她肩上的骨头,一下扔到垃圾桶边。
“你,你,那可是真牛骨头!”牛骨头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抚摸着那肉那骨头,像是丈夫抛弃的不是牛的肉和骨头,而是丈夫撕了她的腿骨。牛骨头的一声响,她听到了自己躯体的碎裂,那声仿佛是从她心里发出的,令她心疼无比。
“就是再真上一百倍,我也丢不起这个人。懂吗?”男人眼睛里掺杂着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是痛苦,是不解,是愤恨……刘芸一下迷惑了,仍然抱着自己买来的牛骨头。
古代,帝王将相和达官贵人千方百计把墓穴建造得坚固,其目的是为了防备盗墓者,可事实是,许多墓穴仍然被挖被盗,有的被洗劫一空。
河南上蔡有座古墓,建造于春秋时代。2005年考古工作者发掘时发现,古墓上被挖开了大大小小17个洞,说明盗墓者不知光顾过多少次。但至今,里面的藏品仍保存完好。
难道这座古墓有什么特别的防盗措施吗?
其实,在建造方法上,它与其他古墓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大部分墓穴砌筑完后都是用土回填,而这座墓穴是用沙回填。17米深的墓穴,上面回填了11米深的细沙,表层再填土封盖。细沙里放置了1000多块形状各异、大小不同的尖利石块。
当盗墓者挖洞时,旁边的细沙会向洞里流动,掩埋刚挖好的洞。当挖的洞很深时,极易造成塌方,轻则把挖开的洞掩埋,重则会把洞里的人埋掉,更可怕的是藏在细沙里的石头,随着垮塌的沙子坠落,成了打击盗墓者的武器。
这座古墓被后人称为流沙墓,这就是它防盗的秘密。
徐苟三少年时就死了父母,靠舅父舅母生活。长大后一天,他的舅父母见他生的眉清目秀,一表人材,又有点名气,想考考他的本领,就对他说:“你要能把我们先撩的哭起来,再撩的笑起来,才算真行!”徐苟三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跟着舅爷舅妈嗑得行(开玩笑),那还了得!”他舅父说:“你有办法尽管使,我们不怪你哩。”
这天天气炎热,苟三和舅父去打鱼,他们来到一处清澈的河边,苟三随即下河去游泳。舅父见他游的津津有味,也脱下衣服下水了。他的舅父正游的痛快时,苟三上了岸,乘舅父不注意,把舅父的鞋子拿了一只就往回走。走了一段就飞快地往家里跑,跑得汗流如雨,气喘嘘嘘。舅母惊奇地说:“怎么这个样子?”苟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不好了!舅父淹死了,我只捞回一只鞋子!我正准备回家搬块门板去救他郎。”舅母一听,嚎啕大哭起来,往外就跑。苟三搬了一块大门,绕近道飞腿向河上跑去。到了河边,苟三气吼吼地喊:“舅爷,不好了!家里失了火,什么都烧光了,舅母也烧死了,我只抢了一块门板来!”舅父一听也大哭起来往回跑。半路上老俩口会了面,四目对射,都惊住了。过了一会,舅父镇定下来,问道:“你不是烧死了吗?”舅母也清醒了,问道:“你不是淹死了吗?”一踱穿,才知道上了苟三的当,不禁破涕为笑。
这时苟三搬着门板来了,舅父母都埋怨他,把事情做得太过火了,苟三委屈地说:“是您郎们要我撩的,现在又都怪我了。”舅父母满意地笑着说:“这伢子是有些鬼板眼!”
清朝光绪年间,距墨城六十里处,有一座鸡笼山。此山林深草密,上面盘踞着一伙土匪。匪首绰号“鬼奎”,此人曾在沧州海云武馆习武四载,练就一身功夫,尤其是他囊中的夺命骷髅镖,百发百中。只是此人心狠手辣,不走正道,未出师门,便因赌债残杀数条人命而被逐出师门。
鬼奎闯入墨城地界后,伙同一帮恶人占山为匪。在打劫时,他们都以黑布蒙面,而且出手狠毒,现场从来不留一个活口。因此,极少有人能够说出鬼奎的真实面目。据说,鬼奎杀人之后,常用利刃将被害者的心脏剜出,与人参同煮食之。因而,在墨城只要有人一提到“鬼奎”这个名字,闻者无不骇然变色。
墨城知府曹羲敛数次率官兵进山剿匪,可都是虚张声势而已。一是他唯恐得罪了鬼奎,遭其报复;二是鬼奎早已暗中派人给曹知府奉上不少金银珠宝,将官府买通。
光绪十二年腊月,莱州一个药材商携带家眷欲到墨城经营门面,在途经鸡笼山时,遭到鬼奎一伙劫杀,老少十七口无一幸免,年轻的女眷则惨遭奸杀。
此案惊动了济南府,便派遣数千名官兵协助墨城官府上山剿匪,欲将鬼奎一伙缉拿归案。
而曹知府早已受了鬼奎的贿赂,他慌忙暗中修书一封,命一心腹将信送至鸡笼山。此次剿匪,又是无功而返。从此,鬼奎一伙土匪从鸡笼山上销声匿迹。
翌年春,墨城大杂院西南冒出一家盛峰茶楼,名为茶楼,其实是一个大赌馆。茶楼的掌柜姓宋,年方40,生得五大三粗。手下养着30多个地痞无赖替他看护场子,他则整日泡在妓院里寻花问柳,很少抛头露面。那些手下不称他为“掌门”,都喊他为“宋把子”。
距离盛峰茶楼一箭之遥,有一家天月酒楼,掌柜的姓刘。这刘掌柜心地善良,隔三岔五向街上那些流浪的乞丐施舍粥米。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长得如花似玉。
盛峰茶楼的宋把子依仗财势,接二连三娶了几房女人后,仍不满足,竟垂涎起刘掌柜女儿的美色,数次找人向刘掌柜下媒帖。
而刘掌柜对宋把子的恶行早有所闻,再说他也决不会把女儿嫁人为妾,因此他断然拒绝了。
宋把子岂肯罢休,便吩咐几个手下,每日到天月酒楼里寻衅滋事。无奈,刘掌柜只有关门歇业。
这天上午,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躺在天月酒楼门前的石阶上,悠闲地晒着太阳。几个恶汉又来到酒楼前闹事,一边叫嚷着让刘掌柜打开店门进去喝酒,一边将一些碎瓦石块往酒楼里扔。
恶汉们的叫骂声把那个老乞丐给吵醒了,他伸了伸懒腰,然后打个哈欠,斥责道:“你们闹啥?搅了俺的好梦!”
一个恶汉上前几步,狠狠朝老乞丐的腹部踹去一脚,嘴里还恶狠狠地骂:“老不死的!别碍爷的正事!”
而老乞丐并不躲,只听“扑通”一声,那恶汉感觉像踢在一个坚实的水桶上,疼得龇牙咧嘴,抱着脚坐在地上,呻吟不止。
老乞丐盘腿坐了起来,一只手捋了捋干枯的胡须。另外几个恶汉相互使了个眼色,便像一群恶狼似的朝他扑过去。
老乞丐丝毫不见惊慌,随手从地上拾起一块核桃大小的石块,攥在手中一用力,那石块便碎成苞米粒大小的石子,挥臂朝已近前的那些恶汉甩去。几个恶汉顿觉面孔一阵生疼,继而血流满面,原来,那些细碎的石子已经嵌进他们面孔的皮肉里。
恶汉们捂着脸,一个个鬼哭狼嚎。他们知道遇到了高手,只好狼狈逃窜回去,将此事禀报给宋把子。
此时,宋把子正在怡红楼跟几个妓女鬼混。听到禀报之后,他怒火中烧,将依偎在身边的那两个妓女一下子推开,然后在房间里踱步。
许久,宋把子才将火头压下,朝那几个受伤的手下摆摆手:“你们暂且回去找郎中疗伤。”
受伤的几个恶汉原本想找宋把子出面,替他们惩治那个老乞丐,以解心头之恨,却见宋把子神情迟疑,只好悻悻地走出了怡红楼。
一连数日,天月酒楼门前平静无事。又过了一些日子,那个老乞丐居然横躺在盛峰茶楼门口,任人劝说,就是不起身。在茶楼里看场的恶汉当中,有几个前两天曾领教过老乞丐的厉害,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这次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慌忙将此事禀报给宋把子。宋把子狠狠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这老不死的,欺人太甚!”然后,他命几个手下将两条驯养已久的恶犬牵出来。
那两条恶犬毛色如漆,小牛犊般大小,令人望而生畏。
之后,宋把子在众手下的簇拥下朝茶楼门口走来。只见老乞丐正横躺在茶楼门口,跷着二郎腿,悠然小憩。
宋把子强忍怒火,上前两步,抱拳施礼:“老师傅来自何方?何不到后堂一叙?”
老乞丐微张双目,乜斜了他几眼,又把眼睛闭上了。宋把子朝身后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个手下从怀中掏出一包事先准备好的银两,提心吊胆地走到老乞丐近前,将银两放在他的身旁。
鬼奎与侠丐(2)
宋把子说:“这是一点儿心意,请老师傅笑纳。”
老乞丐又睁开眼睛,用一只沾满污垢的脚丫夹起那一包银两抖开,“哗啦”一声,银两散落了一地。
宋把子面色陡变,凶狠地骂道:“你这老贱骨头,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此时,他身后那两只跃跃欲上的恶犬张着血盆大口,死死地盯着老乞丐,像饥饿多日的疯狗,盯着一堆散发着香气的肉骨头一样,将拇指粗的铁链挣得“咯嘣咯嘣”直响。
宋把子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牵狗的恶汉松开铁链。
那两条恶犬像猛虎一样狂啸着朝老乞丐扑上去,只需一口下去,便会将老乞丐那骨瘦如柴的大腿或胳膊咬成两截。
可是,老乞丐并不惊慌,待两条恶犬扑到近前,他一个鹞子腾空,两条腿像铁钳一样紧紧箍住了茶楼门侧的一根立柱。而后,他身体倒垂,朝那条跃起扑咬他的恶犬头顶狠狠打了一拳。只听“扑哧”一声,恶犬脑浆迸裂,像一堆烂肉般倒在地上。
另一条恶犬因为受了惊吓,竟然往后退了两步,愣怔怔地盯着老乞丐。老乞丐趁势一个前空翻,如同燕子一样轻巧地落在地上。
在他双脚落地的刹那间,那条恶犬再一次朝他扑来。老乞丐不再闪避,而是将枯瘦的手臂迎着送了出去,卡在恶犬嘴里,又一个反转,像一个硕大的鱼钩,将恶犬的嘴巴死死撑了起来。任凭恶犬怎么撕咬,老乞丐那只胳膊宛如铜浇铁铸的一样,不见丝毫损伤。
这时,老乞丐飞起一脚,发出一声暴吼:“滚开去吧!”
再看那条百余斤的恶犬,如同一个皮球似的,飞出几丈远,跌得七窍流血而死。
眨眼之间,那两条恶犬都毙了命。宋把子和那些手下一个个被老乞丐的功夫惊得目瞪口呆。
宋把子恶吼一声,蹿了上去,跟老乞丐打斗在一起。两人打斗了四十余个回合,宋把子已渐处下风。
众恶汉也都扑将上来,怎奈他们功力与老乞丐相差太远,只几个回合,便被老乞丐打趴下十几个。
趁这节骨眼,宋把子往后一扯身,佯装出开溜的样子。老乞丐岂能放过他,一个蜻蜓点水追赶过来。
宋把子从怀中掏出两支暗镖,一甩手,直朝老乞丐面门射来。而老乞丐仿佛早有预感,一俯身,一支暗镖贴着他的头顶飞过,另一支则被他用手指夹住。同时,他也看清楚,暗镖顶端刻着一个骷髅状的图案。
老乞丐怒吼一声:“鬼奎!你这个恶贼,终于露面了!”
原来,宋把子正是那个杀人如麻的恶匪鬼奎。
宋把子听了神色大变,咬牙切齿地从怀中掏出一撮子暗镖,冷不防朝老乞丐射去。
老乞丐虽左躲右闪,仍被一支暗镖射中右臂,他一个趔趄,忙用手紧紧捂住伤口。
此时,只听宋把子一阵得意地狂笑:“老不死的杂种!天下有几人能躲过俺鬼奎的夺命镖!再喘几口气,你就好去西天了,哈哈!”
那些暗镖上面,都浸了剧毒。老乞丐冷笑一声,一手撕开了破烂的衣衫,露出右臂上那支暗镖。它虽然钉在老乞丐的身上,但并没有伤着他的皮肉。
老乞丐的腋窝就像有一个皮鞘,将那支暗镖稳稳地收在腋间。
一时,鬼奎呆若木鸡,待醒过神来,转身欲逃。而那支暗镖像闪电一样从老乞丐的腋间飞出,不偏不斜,正钉在鬼奎的后颈上。鬼奎的身体惯性地往前扑了几步,紧接着“扑通”栽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这会儿,鬼奎的那些手下早都逃得无影无踪。老乞丐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从鬼奎的尸体上拔出那支暗镖,然后俯身在旁边的石板上,刻下四个大字:“天杀鬼奎!”然后,他扔掉手中的镖,扬长而去。
墨城知府曹羲敛接到报案之后,率官兵直奔盛峰茶楼而来。看到鬼奎已死,他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然后,曹知府命人将鬼奎的尸体拉到城西沟草草掩埋,此案也就此了结。
这个大快人心的消息旋即在墨城内外传开了。人们纷纷燃放鞭炮,以示庆贺,就像过年一样热闹。
人们对老乞丐的传闻也越传越神,有人说,那个老乞丐是来自济南府的名捕;也有人说,他是来自武当山的高僧……
从此,谁也没有再见过那位武功高强的老乞丐。但在冥冥之中,仿佛一直有他的正气在震慑着,墨城内外便很少有恶匪横行之事了。
唐朝时,有个叫郝广友的男子,在端午节那天带妻女去看赛龙船。回到家后,郝广友喝了点酒就酣睡不醒。晚上,他家中突然传出一声凄惨的大叫,接着他的妻子就痛哭起来。
邻居闻讯赶来,只见郝广友鼓出两只大眼,已死于非命,当地的保正立刻将此事禀报给县令狄仁杰。
狄仁杰查看尸体后,既没发现伤痕,也没发现中毒迹象。他又仔细勘查死者的住房,发现地窖内有一个秘密通道,接连邻居孙坤之家。
经过盘问,郝妻一口咬定那通道是购置房产时就有的,孙坤曾几次向她求欢,她都未答应。审问孙坤时,他说那通道虽然连接两家,但从未使用过。
狄仁杰又耐心询问郝妻:“你丈夫白天还好好的,为何晚间突然死去?”
郝妻答:“这只能说是命里注定,我今春曾算过一卦,说我们夫妻生肖相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早知这样,我愿代我丈夫先死。”
郝妻利嘴滑舌,分明是一派胡言,但从她这番话中,狄仁杰了解到,她相信因果报应和阴间阎王之说。当下就将郝妻关进监狱,并定了一个计策,吩咐差役依计行事。
当晚三更时分,一阵阴风吹进狱中,郝妻从睡梦中惊醒,只见两个蓬头小鬼将铁链套在她的脖子上,将她拘到一个阴森森的大殿,两旁的鬼都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大殿正中端坐着阎王。郝妻见此场面,早就吓得魂不附体。
在幽暗的烛光下,只见从殿后走出一个年轻鬼魂,突鼓两眼对着郝妻大叫:“你这贱人,还我命来!”
郝妻一看,那人竟是自己的丈夫。
阎王对着郝妻大声喝道:“大胆淫妇,私通奸夫,谋害亲夫。还不从实招来。”郝妻吓得磕头求饶,从实招供。
原来,她与孙坤私通后,就处心积虑地想要害死丈夫。端午节那天,她趁丈夫酒醉熟睡之际,用扎鞋底的钢针钉入丈夫的脑心,因有头发遮住伤口,所以除两眼突然鼓出外,查不出死因。
郝妻招供画押完毕,大殿上忽然灯火齐明,那案前端坐的阎王爷原来是狄仁杰假扮的,凶神恶煞的厉鬼、牛头马面以及蓬头小鬼都是差役化装的。
郝妻还想翻供,已有差役来报,在郝广友的尸体头上找到钢针一枚,郝妻见物证被获,再无法抵赖。
止了,枝不动,叶不摇,花收蕊;月停步,云歇脚,鸟急逃;水不流,鱼潜底,虾入泥,连空气也凝固了。因为一个人,一个剑客,一个盘腿高坐于富安桥栏杆之上的剑客。
但见他斗笠遮面,布衣素净,双手环抱,与常人一般无异。只是静坐着,与富安桥几成一个整体,不分日月晨昏、风霜雨雪。
风声早在剑客到来之前就游走街头巷尾,人们纷纷奔走相告:周庄有难了!直到此时,才知大难真的降临。
所为何来?有说是为沈家的财富,有说是寻仇到此,有说是顶级武林高手约战,有说水下有宝,什么说法都有,也都无从查证。
时日渐久,终于大胆露面的人们有了疑惑,说是剑客,怎么不见剑在何处?有不怕死的,开始斗胆发问:你不是剑客吗?你的剑呢?
剑客不语。少顷,空中有鸟飞过,剑客稍稍昂首,目光所及飞鸟已落。无数双眼睛惊呆了。
突然,剑客手腕翻动,桥下水波瞬间集聚,一柄光亮的尺余水剑向发问之人刺来。一片惊呼声中,发问人脚下一条毒蛇已从头到尾断裂成两半,分明救了他一命。
夜半时分,蛙鸣也息。一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靠拢,远远向剑客颤颤跪下,一堆黄白之物于星光下闪烁着迷离光彩。可否请大侠出手助我?事成之后,酬劳不在话下。
未见剑客如何动作,身影已凝固如塑,日出仍是,引得众人围观,唏嘘不已。据说,抬回家后半月,方恢复常态,再无人敢打剑客的主意。
无人扰剑客之时,剑客却扰人了。有贼潜行正窃,衣服全落,赤身裸体,唯赃物挂于脖颈,如石雕般静立至少三天。
有客不慎掉落入水中,一道疾风光影掠过,客已上岸,除衣服略湿,平安无事。再细瞅富安桥上,剑客仍在端坐,布衫连水星也无。
忽一日,有人爆料,月朗星稀时分,总有一童隐约闪现,将若干食物置于地上,再如飞翔般离开。原来,剑客也是凡人,也是要吃五谷杂粮。只是,那童为何人,无人能知,无人能解。
再过些时日,又有爆料出来。说剑客质问童道:你母亲为何不来见我?童回曰:何日杀气全无,何时共享天伦。一时间各种猜测纷纷出炉,最靠谱儿的说法是:
剑客行走江湖之时,结识一高洁奇异女子,功夫远在剑客之上,却从不出手伤人。结成连理后,夫妻双侠名震天下,好不快意潇洒。不想,一次高手竞技,竟伤及了对方性命,家人门徒寻仇不断,无从逃避,结果又再伤人。
贤妻几次三番苦求剑客退出江湖,剑客不舍,于是一夜之间,妻儿不告而别。这水乡周庄,正是妻儿隐身之地,剑客因此寻来。
此刻正是夜色高挂时节,朗朗月,疏疏星,风拂柳腰,云在檐角,舟影横斜,水现桥形,此地更幽静。剑客不再高高盘坐,或船首迎风,或漫步石阶,或扶栏远望,或粗茶听曲,无论走在何处,没人再把他看作剑客。
有一双眼睛却不这样认为,她眼中的剑客,依旧寒气逼人,一丈开外,方有生机。她在等,耐心地等。
斗转星移,日月如梭。一天,一人酒醉,大闹饭馆。一陌生人上前劝阻,不想却被胡乱投掷之碗砸破头颅,血流不止。
众人纷纷指责醉者的不是,更有人找来其家人,要其承担责任。不想,其妻更泼,不但不予理会,反诬蔑劝阻人多管闲事,立刻召来众人叱骂。
陌生人摸出散碎银两放于桌上,向店家和醉者各深鞠一躬,说声:得罪了!悄然而去。
此一去,醉者和泼妇反不好意思起来,低眉垂首,慌不择路地溜走。那双眼睛笑了,笑弯了月,笑皱了清清的溪流。
人们似乎忘记了剑客,于秩序井然和花好月圆里,却又屡屡想起剑客。
有人说,剑客走了;也有人说,剑客没走,只是已退隐江湖。谁是谁非,已不重要,这一个叫作周庄的水乡福地,已再无人敢做伤天害理之事却是事实。
周庄从此安宁,太平!
强盗们聚在一起,商议下一步行动计划。
“真想痛痛快快地干它一桩震惊社会的大买卖呀。”一个歹徒异想天开地说。集团首领接着他的话爽然应允道:“说得对,我也一直这么盘算着,现在想出了些眉目,大伙准备一下吧,咱们要干活了。”
这一番话让强盗们大吃一惊,大家争先恐后地问道:“究竟怎么干呢?”
“干咱们这一行的,大家都把行动时间选在夜里,由于四周太安静,下手时难免惹人注目。这次我打算反其道而行之,出乎人们意料地搞它一家伙……”
“有道理,不愧是咱们的头儿,想出的主意总是高人一招。不过,如何下手呢?”
“光天化日之下,持枪闯进银行抢劫。”
“别开玩笑啦,照你说的去干,恐怕还没跨进银行的大门,就被抓去蹲牢房了。”
“蠢货,你们的脑子里怎么总少根筋。好了,听我说……我们先编写一个电视剧脚本,送给银行附近的交通警察,然后大家装扮成电视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到银行去拍摄一个袭击银行的场面,这样银行方面毫无防备,必定给打个措手不及。到时候,大家只管动手抢钱,即使万不得已开了枪,警察也会无动于衷,只当剧情所需而特意安排的音响效果呢。最后,大家听我的命令,一起撤退……”首领话音未落,手下们早已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一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
“高见,太棒了,妙不可言。”
“这下可以过大瘾了,伙计们,快着手干起来吧。”
强盗们弄来一辆面包车,在车身上写下“电视剧摄制组”的字样,不一会儿,摄像机也找来了,自然无需准备录像带。待脚本印刷完毕,手下们将自己精心装扮起来,有的扮成穷凶极恶的打手,有的扮成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
强盗们把车开到银行门口,握着手枪刚刚走出车门,附近执勤的交通警察果然都过来询问。一个强盗赶忙给他们送上几份电视剧脚本,并说明缘由,很快,他们就心领神会,不再追问。
开头顺利,强盗们精神十足,相继冲进银行,大声喝道:“银行的诸君,我们是真正的强盗,赶快把钱交出来。谁敢乱动,马上要他的小命。”。
谁知,计划至此乱了阵脚。
一个门卫突然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来,打破了这里的紧张气氛。
“先生们,我们可以帮忙吗?你们来拍电视,怎么也不先通知一下,好让职员们准备准备。要知道,宣传工作是何等重要啊……”
另一个青年顾客也挤上前来,热心地说道:“我是作家,你们刚才那句台词不合适,什么‘银行的诸君’,简直像在发表竞选演说。另外,‘我们是真正的强盗’,这种说法也欠含蓄,一下就把底亮给观众了。脚本是谁写的?下次让我来帮你们写。”
他拿出名片,絮絮叨叨地纠缠不休,强盗们好不容易才摆脱他。
来到窗口,在那里工作的一个姑娘慌忙站起身来说:“什么时候播放呀,我也能上镜头吗?”银行的女职员们纷纷离座,朝这边拥了过来,“把我们也拍进镜头吧,我们都是电视迷。”
面对这乱哄哄的场面,一个强盗不耐烦了,忍不住扯起嗓子叫起来:“够了,这不是演戏,弟兄们,来真格的。”接着他扣动板机,子弹呼啸着飞向天花板,击碎了照明灯。
然而此举也并未奏效,一个男孩儿挤过来说:“够劲,简直跟真的一样。”另一个人接上话:“大概天花板内的电灯里预先装进了火药,不知情的人,倒还真给唬住了呢。”
这时,这家银行的行长露面了。
“喂,先生们,你们能否加一个枪击玻璃的镜头。那是防弹用的特殊钢化玻璃,倘从侧面为我们作宣传,将会提高顾客对本行的信任度……”
“先生,让我们来扮演不屈服于强盗的威胁、饮弹而亡的光荣角色吧,拜托了。”男职员们也围拢过来请求着。
强盗们无奈,只好百般解释,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把他们的话当真。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早已难以收场,强盗首领站出来,愤愤地大声吼道:“大家听着,今天暂停拍摄,回去修订脚本 ,改日再来重拍。”
强盗们狼狈地撤出现场,一个个牢骚满腹。
“怎么会弄出这么个结局来,当今社会准出毛病了,从没见过这么多无法无天的人。”
1940年冬天,德国法西斯为一举征服英国,对伦敦等十几个大城市进行了持续几十个昼夜的狂轰滥炸。在空战中,德国空军使用了先进的“克尼克拜因”无线电装置,使德国轰炸机无论在阴天、雾天,还是在黑夜,都能准确地击中地面或空中的目标。但是,英国利用新研制的干扰装置,使德国的新发明失去了作用。科学技术在战争中日趋重要。因此,英德两国在激烈空战的同时,又开展了一场争夺科学家、竞相研制新发明的秘密战争。
一天夜里,皇家空军上尉卡恩·巴德尔驾驶他的夜航战斗机在击落了一架德国轰炸机后,胜利返回特别行动飞行中队的总部。这个飞行中队,直接隶属于皇家空军司令部,专门执行诸如夜间巡航、护送重要人物、运送空降兵,偷袭敌人重要目标等特殊任务。执行这些任务需要非凡的技巧、勇气和智谋。因此,有幸被选中者几乎都是优秀的王牌飞行员。
卡恩一着陆就被中队长贝德福德上校叫进了他的办公室。上校关好门,拉上窗帘,谨慎地向四周看了看。卡恩知道今天又要接受秘密任务了。
果然,上校在强调了新武器、新发明以及发明这些武器的科学家在战争中的重要性后,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在过去的几天里,我们有十来个最有才能的科学家失踪了。他们可能是被暗杀,或者是被绑架了。很显然,这是德国法西斯以英国科学家为对象在搞大阴谋。纳粹分子就在我们的鼻子底下活动。”
接着,上校严肃地向他交待了任务:“我们要抢在他们前面,把一批优秀的科学家保护起来。巴塞特教授是我们最有才华的雷达研究人员,他正在研究一种可装在飞机上的便携式雷达。明天晚上9点钟你去他家里,用车把他接到我们中队的机场,然后你带他飞到苏格兰高地的一个秘密地点。政府在那里建立了一个新武器试验站。从巴塞特离开他的家直到送到目的地,他的安全由你负责。”
卡恩有点担心地问:“但如果从现在到明天晚上9点之间他出了事怎么办?”
上校毫不迟疑地说:“这个你放心,这几天保安人员都一直在他家警卫,直到把他交给你,他们才算完成任务。”
卡恩高兴地接受了这项秘密使命。
第二天傍晚,一个朋友约卡恩上尉去观看一场精彩的拳击比赛。卡恩虽然是个拳击迷,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他推说自己晚上9点有要紧事儿,不能去看拳击比赛,朋友说没关系,8点半离开拳击场就行了。卡恩想了想便同意了。
拳击比赛确实精彩,当卡恩依依不舍地离开拳击场时,时间已经8点40分了。他在公路上飞快地开着车。巴塞特教授的别墅连同一间附属的私人实验室,建在伦敦郊外一处环境幽静的地方。卡恩把车拐进大门,开到屋门前停下时,刚刚9点过两分。
他跳下汽车,跑上台阶,得意洋洋地想着:“我干得真漂亮,拳击比赛和秘密任务两不误。”
一个身穿军装的军官听到铃声打开了屋门。
卡恩气喘吁吁地喊道:“我叫巴德尔。我想你等急了吧?”那人看了他一眼,说:“当然。往这边来。”
卡恩跟着那军官进了屋子。军官推开房门说:“请进,巴德尔先生。”卡恩走了进去,发现里面有两个身穿军装的人握着手枪正对准自己,他大吃一惊,刚想退出门,那带他进来的军官已挡住他的退路,手里也握着一支枪。
卡恩上尉怒气冲冲地说:“你们把巴塞特教授弄到哪儿去了?”那军官冷笑一声,说:“你不要演戏了,纳粹先生!”
“纳粹?”卡恩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们疯了?我不是纳粹,我是空军上尉巴德尔,我有证件!……”
小镇在一片山地中,有一条路通向外面。镇子旁边,是一座古堡。据镇上的人说,里面盘踞着魔鬼,进去的没一个人能活着回来。大概正是由于这个传说吧,小镇里从来无人敢进去。但也有不怕死的人。一日,—支探险小分队慕名而来。
巴克劝阻这帮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别拿生命开玩笑了,自从自己在这儿开饭馆,至少已经有十几拨人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这是真的。”
可是,这群年轻人不以为然地笑笑,那位带队的红头发小伙子,还拍拍身边一条如牛犊一样大小的狗和怀中的枪说:“不用担心,我们有猎狗卡普,还有枪呢。”
巴克摇摇头,一如既往地拿出葡萄酒,一人一瓶,说:“喝吧,孩子们,愿上帝保佑你们。”然后,一边将牛肉剁碎,兑上葡萄酒,让猎狗卡普吃,一边叹息:“愿你也走好运!”在善良的巴克眼里,狗和人一样,都是有生命的啊。
探险队员吃完饭,在小镇人的目光中,雄赳赳气昂昂地牵着猎狗卡普,带着枪,走进了古堡。古堡外,所有的人都用焦灼的目光远远地望着夕阳下的古堡。天黑了,也没人走出来,直到第二天天亮,还是没人走出来。
古堡,如一个虎视眈眈的魔鬼,整日蹲在小镇边缘,让每一个小镇人都喘不过气来。可不久,又有一个不怕死的人来了,是一位干瘦的老人。他叫莫非,爱探险寻奇。他说自己一定要到古堡里去闯一闯,改写古堡的历史。
巴克对老头善意地笑笑:“老兄,如果口渴了,我可以免费送给你葡萄酒,进古堡就免了吧。”谁知莫非却特别坚决,坚持一定要去。巴克无奈,摇摇头,像往常一样,拿来葡萄酒,并且摆上几样小菜。吃完饭,莫非背起包,一摇一摆地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巴克站在饭馆前,很无聊地抬起头,朝古堡望去,顿时傻了眼。只见一个人从古堡中走了出来,一摇三晃的,正是莫非。巴克关了饭馆的门,今天不招待客人了,只招待英雄莫非,并虚心地向莫非请教,他在古堡中究竟看到了什么,有没有遇见魔鬼。
“看到了很多很多。”莫非坐下,淡淡一笑,告诉巴克。在古堡里,首先看到了很多尸骨,还有一只狗的尸骨,它们呈现不同的样子倒在那儿。再往里走,拐过一道狭小的过道,弯弯曲曲走了一阵,进入一个地下室,再进一道铁门,在地下室的侧面小屋内,发现了各种珠宝,而且这些珠宝都是十多年前在一些盗窃案中被盗走的,是一个叫贝姆的神偷偷走的。
“真的吗?那里没有魔鬼吗?”巴克仍心有余悸,急急忙忙地问。
“不,是一种红蜘蛛。”莫非一笑,打开包,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红蜘蛛的尸骸。原来,这种红蜘蛛都躲在古堡石缝中,—有人进入,嗅着气味,它们马上爬出来,附着在人身上,吸人的血液,并注入自己的毒汁,不一会儿,人就会死去。
巴克睁大了眼,一副惊讶的样子。
“我有一个疑问,巴克,那些人遭受红蜘蛛的攻击,为什么不往外跑?”莫非望着巴克询问,很谦虚地请教道。
巴克摇着头,也惶惑不解。突然,他一指外面,喊:“天哪,那些探险队员都没死,回来了。”说时,一脸惊骇。
莫非忙转身去看,猛地感觉到背后冷风袭来,忙一转手,一把拧住巴克的手腕。巴克的手上,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随之,“嚓”的一声,一副手铐戴在巴克手腕上。
“神偷贝姆,你被捕了。”老头子一反常态,目光如炬,灼灼发亮。
“你究竟是谁?”巴克满头大汗,心有不甘地问道。
“蒙波,知道吗?神探蒙波。”老头子得意地用大拇指指向自己,自我介绍道。巴克一听,低下头,瘫倒在地上。
原来,巴克正是大神偷贝姆,他数十年作案,偷了不计其数的珠宝。但是,在警察的围追堵截下。实在是无路可逃,尤其后来,听说小偷的克星蒙波也开始了对他的追捕,于是,他选中了小镇这个神秘的古堡,来藏纳自己偷来的珍宝。为了防止别人进堡,他专门搜集了一种热带毒性极大的红蜘蛛,放在里面,并且暗地里散布谣言,说里面有魔鬼。
他自己在古堡旁开了个饭馆,一则照看珍宝;再则,准备兑了安眠药的葡萄酒,每一个进古堡的人,都赠送一瓶。
“你为什么没昏睡?”贝姆仍然有些不甘心。
蒙波一笑,从怀里掏出一瓶酒,正是贝姆送的葡萄酒。原来那天来时,蒙波提前就装了一瓶葡萄酒。至于红蜘蛛,更好对付,一种印度香,就是红蜘蛛的天然克星。进堡后。蒙波燃了一大把印度香,烟雾袅袅,不一会儿,红蜘蛛的尸骸落满一地。
贝姆听了,无言地低下了头。
1942年2月的一天,长江北岸的洪湖码头上人群熙攘,拥挤不堪。也许是闻到了什么风声,码头上全副武装的匪徙告别多,他们在人群中蹿来蹿去,严密地监视、检查着来往事的旅客。
这时,一行农民模样的人来到了码头。为首的那位头戴大芦叶斗笠,外套半成新青布衣裤,肩上挎一印花包袱,手里还拿来了根旱烟杆,像是去走亲戚的。这一行人中还有一位头戴礼帽,身穿呢料中山服的,像个政客。
码头的入口处,一个满面脸横肉的匪徙头目正带动着二十几个手下在盘查旅客。凡是伞、帽子、斗笠之类容易庶住脸的,一律要拿下来。这横肉头目一手拿张纸,另一手提把手松,恶狠狠地瞧着每个旅客,还不时地往纸上对照一番。
瞧这阵势,那为首的农民低下头,悄悄对身旁政客模样的人说了几句。那人点点头,对着前面的入口大声叫道:“这么多人等着上船,你们这么慢慢地检查,不是要耽误码大伙的时间吗?误了船谁负责呀?”
早已等不耐烦旅客纷纷答腔:“就是嘛,得等到到什么时候呀。”“不行,我得赶快走,家里还有急事呢。”“对,不要管他,往前冲……”
人群顿时如潮水般往前涌,匪徙们拼命喊叫、威吓、却根本无法阻挡住人群。那一行人随时着人流顺利地过了入口处,登上了轮船。
进了船厂舱后,那位农民模样的人对“政客”轻声说道:“虽然过了一关,但匪徙们不会就此罢工手,一定还会上船检查的,要准备好。”政客赞同地点点头。这时,他们看见一边的一间休息室里,一个身穿长袍的中年人正坐着,农民顿时有了主意。他朝政客使了个眼色,一步跨进休息室,“砰”的一下,关了休息室的门。
那中年人吓了一跳,正要发作,忽觉来人很面熟。只愣了一会,他立刻就想起来了,这不是满世界在通缉的要犯吗?“你,你是贺龙?”他惊诧地叫道。
农民正是大名鼎鼎的贺龙将军。原来,遵照当时湘鄂西特委的指示,贺龙要带领老李等八位同志回老家湘西桑植开避新的革命根据地。由于当时敌人围攻相当严重,比较起来,江北的洪湖码头这一线敌人的势均力敌力还相对薄弱些,贺龙便决定装份成农民,从洪湖码头绕道回老家。他们中惟一装扮成政客的,正是老李。
“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洪湖县知名的绅士李国良吧?”贺龙身微微一笑说。
“你真是贺龙。实在是太大胆了,你不知道他们要抓你吗?”李国良紧张地站起身,手指着码头上蹿来蹿去的匪徙说。
“知道。”贺龙说着,干脆坐了下来,“因为知道,才要你来掩护我。”贺龙态度虽温和,语气中却透着一丝威严。
“哎呀,我可是无能为力呀。”李国良连连摆手。
“李先生过谦了,要知道你可是这一带有名的绅士。待遇会儿他们上来了,你只消说我是你的老同学,现任监利县县长田阳春就行了。”说罢,贺龙起身取下李国良头上的礼帽,往着自已头一戴,“对不起,暂借一下。”
此时,门外传来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吆喝声。果然如贺龙所估计的,匪徙们分成几队人马,上船逐个检查旅客。
那个满脸横肉的头目,带着几个匪徙中到休息室门口,一位已改扮成小职员模样的同志上前拦道:“对不起,我们田县长正和老同学李国良先生在休息不许打扰。”
匪徙头目瞪着眼珠子,晃着手里的那张纸,嚷着:“这是专抓贺龙的通缉令,上面说了,不管是谁,一概要检查。”
两个正争执着,突然门开了,贺龙生气地站在门口:“吵什么,啊,不是要检查吗,那就来吧。”贺龙转达身看了李国良一眼。
李国良犹豫片刻,赶紧上前说首:“哎呀,你们两位是初次见面不相识啊,我来介绍,这位是监利县的田县长,我多年不见的老同学。”
匪徙头目死死盯着贺龙看,又举起手上的纸对照一下,突然掏出手枪叫道:“田县长?别看你戴着帽子,可还是太像贺龙了,跟我走。”
“什么?”贺龙顺手给了他一个嘴巴子,然后抓住他拿来枪的手一捏,那枪便乖乖地掉在了地上。贺龙捡起枪,指着匪徙头目说:“说我像贺龙,我看你倒像蒋委员长要抓的那个大土匪头子石民豪,他也是满脸横肉的。”贺龙知道,蒋介石为了剪除异已,正到处在抓土匪头子石民豪,这是敌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他正可以利用一下。
匪徙头目摸摸自己的脸,结结巴巴说地说:“不是,不是,我姓王,不姓石……
正在这时,打扮成政客的老李走进门来:“田县长,要快走啊,刚才洪湖县的李县长派人通知,说是接到上面电话,贺龙带动着人马已离开洪湖,到了监利,让你速回县里。
贺龙一听,挥挥手:“好,马上就回监利。对了,刘书记长,我看这家伙很像蒋秀员长要抓的石民豪,一块带走,转交南京。”
“啊,果然是石民豪!田县长,这回你可是立大功了,把这石民豪转交南京,蒋委长肯定要好好搞赏你了。“老李心领神会,故惊讶地说。
匪徙头目这下可底慌了, 赶紧求饶:“田县长,实在是误会啊。小的也是执行上面的命令,请田县长一定饶恕。”他见贺龙不理睬,又赶紧拉住李国良的手:“李先生,请你给田县长说说吧,千万饶我一回,下次再也不敢冒犯了。”
李国良见这家伙刚才还凶巴巴的,让贺龙这么一吓,竟变成了癞皮狗一般,不由得暗暗佩服贺龙的机智和胆大,紧张的情绪也松弛了下来。他对贺龙说:“田县长,就看在多年未见的老同学面子上,饶他一回吧,反正这事由我作保。”
老李故作为难地说:“田县长,恐怕这事委员长那边无法交代呀。”
贺龙见这匪徙头目不会再找麻烦了,而且时间也不早,就板着脸对匪徙头说:“今天就看在李先生的面子上,饶你一回,以后可不许地再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了!”
匪徙头目又是点头又是鞠躬:“是的,是的,再也不敢和。”
贺龙把他枪里的子弹药退掉,然后往他怀里一扔:“这玩意儿也还给你,记住了,不要老拿这家伙到处吓唬人,对你没好处,懂吗?”
匪徙头连连点头。老李乘机说L“还不快让你手下立刻离船?耽误了田县长抓贺龙,可要你的脑袋!”
匪徙头目马上来了精神,转身对手下匪徙嚷道:“快,快,让他们都撤了,叫船老大立刻开般,别误了田县长抓贺龙。”
匪处们乱哄哄地上了码头,船徐徐地开了。贺龙和同志们站在船舷,看着那帮垂头丧气、一无所获取的匪徙,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乡厨,大多由男性担任。我们那一带农村,却有一个女厨子,不论男女老幼,都称她许三嫂。她个头不高,四肢也不健壮,可垒灶、挑水、杀猪、宰羊等体力活,样样难不倒她。干活累了,她也像男人一样裹叶子烟抽,喝烧酒。她喝烧酒特别有趣,不要下酒莱,抓一大把干辣椒放面前。喝一口烧酒,往嘴里扔两个千辣椒,别人看着,都辣得难受,许三嫂却啧啧地咂嘴,连呼,过瘾,过瘾啊。
许三嫂是个很随和的女人,唯独干活的装束不能含糊。我对她有印象,已是20世纪的60年代。
那时,村里不少妇女仍穿自纺自染的土布,而许三嫂已玩起了机制布。不冷不热的天,她上身穿从右边捆下去的阴丹布短装,下身穿黑色的灯笼裤,裤脚扎在白色的袜子里,脚上套一双尖口小布鞋。她的头发任何时候都梳来盘起。天冷了,在头上包条黑帕,在阴丹布外面套件灰色对襟棉褂。
她备有两种围腰,一种是蓝底白点子的,做白厨时拴;另一种为白底红点子的,做红厨时用。
一搅到厨活,许三嫂就高兴得睡不着。她很要面子,弄出来的菜,得到客人夸奖,她会高兴得像个小姑娘,哼着小调,舞着锅铲,那双尖口小布鞋,也得意地在原地来回倒腾。
然而,乡村请许三嫂做厨的人不多。原因是许三嫂弄菜,过分强调色香味美,数量明显不足。其实这不能怪她。
农村穷时,一桌席,主人家顶多给厨子两三斤猪肉,有时甚至更少,就要你弄出一桌所谓九大碗。就是芹菜、莴笋、莲花白等大路菜,也不能随便用,也要花钱的。那时的农村人特别能吃,许三嫂手艺再好,也难为无米之炊啊。因此,穷家有红白事请她的少,只有那些有钱又比较大方的富户才请她。
上至龙泉驿,下至资阳,许三嫂的名气响呐。
据说许三嫂做厨,早在解放前就开始了。她常年在富户人家走动,工钱挣得多,不知不觉学会了许多阔家妇女的做派,如抹口红、抽烟、推牌九等,她都会。许三嫂长相称不上美,但细皮白肉,又爱干净,在逮着只麦蚊,也非要辨出个雌雄来的乡村,很容易招致闲言碎语。
许三嫂反击的招法很简单。每次远行归来,走到村口,见有人一伸一缩地张头观望,许三嫂就故意停下,掏出装满碎银的布口袋,在空中抖几抖。然后高声喊,老娘又挣到钱啰——挣字的尾音拖得老长,很暖昧,也很有挑衅性。
那些嚼舌头的人听了,反倒奇怪地都憋得大气不敢出。
有一年冬天,老拐的老婆病重,想吃鱼。老拐携了鱼罩下到尺多深的水田里捕鱼。鱼罩上小下大,呈圆锥形,用棍篾编制。捕鱼者腋下挟一根顶梢留有筢齿的长竿。筢齿划过水面,若有鱼跑动,自然会蹿起浑水。这时捕鱼者提着鱼罩,眼疾手快地罩向浑水,怕鱼跑掉,还将鱼罩向下压实。
老拐忙活了半上午,脸冷成猪肝色,牙齿冻得打架,却连鱼虾虾也没逮着一条。正暗自垂泪,许三嫂来了。许三嫂问老拐伤啥子心?老拐说,婆娘陕不行了,临死前想吃回鱼。老拐的女人从不说许三嫂的坏话。许三嫂感恩,就说,我回家拿点东西,我给嫂子做鱼,让她吃个够。
许三嫂拎了根小口袋来。里面并没有鱼,只是一包面粉、一小包白糖,还有一些姜、蒜等物。许三嫂径直走向病人,俯身问,嫂子,你想吃多大的鱼?老拐的老婆有气无力地回答,别逗我了,哪有鱼啊,不过,真有鱼的话,一斤多重的鲤鱼最好。许三嫂点了点头,就钻进了老拐的灶房。
老拐跟进来问,你开啥玩笑,我家哪有鱼?许三嫂一边在碗柜里翻找,一边叮嘱,老姐子的脚已经凉了,你赶快帮她捂着。不然鱼做好了,老姐子说不定真的就走了。
眼看着同甘苦一生的妻子不行了,老拐埋着头,伤心地落着泪。这时,老拐的女人,忽然耸动鼻翼幽幽地说,闻到鱼香了!话音刚落,就见许三嫂端着盆子进来。盆子里果真有一条鲤鱼,一两斤重呢。那鱼有头有尾,有鳃有鳍,鳞片清晰,鱼香四溢……女人这病,说白了,是饿的。几块鱼肉下肚,身上就有力气。她轻轻坐起来,喊老拐也尝尝。
许三嫂笑了,申明这鱼可不是真的,是灰面加泡菜等料做出来的,你老拐吃了可别骂人。老拐先是看呆了,拿起筷子尝了尝,果然如真鱼一般,连呼好吃,好吃,比真的鱼还好吃。
许三嫂用手艺救了老拐老婆一命的事,在村里传开,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定是许三嫂施了啥魔法,老拐没看出来罢了。
原来许三嫂常在富家走动,经常遇到一些难题。有的要吃斋念佛,可对大鱼大肉又难以忘怀。许三嫂便试着用素菜给他们做“大鱼大肉”。做多了,手艺日臻化境,竟然以假乱真,大受欢迎。
这手艺若放到今天,许三嫂说不定会被敬为一方神圣呢。但当时的许三嫂,觉得这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所以,对村人的怀疑,许三嫂也不计较,只哈哈一笑。信也罢,不信也罢,无所谓啊。
传说1970年,许三嫂的公公满八十做生。厨事自然由儿媳主持。客人不多,坐了五桌。桌上有一道鱼菜。鱼是鲫鱼,每条重约二三两,没去鳞片,也不破肚,油炸后,金光闪闪,入口一嚼,鱼刺、鱼骨与鱼鳞竟然化碴。
在赞扬许三嫂好手艺的同时,也悄悄有了另一种说法。说许三嫂用独门绝技,把鱼炸到一定火候,对着鱼嘴一吸,尚未凝固的鱼肉,便赶着趟子溜进了厨子的肚子。这样一来,客人吃到的只是空壳。还有人说,看见许三嫂的公公,为此大发雷霆,责令儿媳跪在祖先的牌位前,悔过认错。
这事成了许三嫂的心病。总之,那年以后,她再也不做厨了。最初,她逢人就解释,说咋会呢,我一个厨子,走哪里吃哪里,啥好东西没吃过,能在乎一点点鱼肉?见大家并不真心听她解释,她更伤心了,觉得这耻辱是一辈子跟定自己了,从此便郁郁寡欢。
大约是1981年吧,生活比以前好些了,但吃鱼还是困难。于是对带鱼香味的菜,我特别向往。身体微微发福、已近七十的许三嫂说,嗨,吃鱼还不简单,有白糖没有?生姜好买不?我说不难。她又大咧咧地嗨了一声,凡新鲜蔬菜,加生姜加白糖,锅儿烧辣些,几铲子就成了。我按照她的方法一试,果然灵验。原来要煎出鱼香味的菜,两样东西不能缺,砂糖和生姜,好简单啊。
一、突逢变故
王志强在当地是个人尽皆知的高富帅。他妈妈张宝丽经营着一个高档家具厂,资产过亿。这年头,高富帅都是抢手货,何况王志强刚刚二十出头,长得又帅,所以,他身边的女孩子从没断过。
这一天,他正跟新任女友艾艾一起吃晚饭。艾艾是个模特,那身材,别提了!而且,她本来就有嫁入豪门的念头,所以对王志强更是着意讨好。吃完饭,她本想缠着王志强去珠宝店,王志强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了她,抬脚就往外走:“宝贝儿,今天不行。今天是我妈生日,我差点给忘了!”
艾艾脑子转得快,马上改口道:“那你就带我回去吧,我们一起给阿姨过生日!”艾艾是个聪明人,她在心里盘算:如果自己能见到未来婆婆的面,再拍几张照片发到微博上,这嫁入豪门的事可就算造出声势了。
没想到,王志强摇摇头:“不用了,我妈一直不喜欢我带外人回去。”他看一眼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就对艾艾挥挥手:“你自己叫辆车走吧,我来不及送你了。”说完,自顾自开车走了。艾艾呆呆地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别看王志强在外面是个浪荡公子,对妈妈却很孝顺。想当初,他五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妈妈一个人接手了家里的生意。这么多年来,生意越做越大,作为一个单亲妈妈,实在不易。所以,王志强的心里始终对妈妈又佩服又敬畏。
他有些懊恼今天居然差点忘了妈妈的生日。都是艾艾缠的!差点把正事给耽误了。看来这一次是没办法准备生日礼物了,只能赶在十二点前回家,亲口跟妈妈说一声“生日快乐”。好在他知道,妈妈心里最爱的就是他,只要他心里想着妈妈,妈妈一定很开心。
王志强把车停在楼下,看看表,还差五分钟十二点!他一口气冲过院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抬手推开妈妈的卧室门,进去就喊了一声:“妈妈!生日快乐!”喊完了,他才看见,妈妈并不是一个人在屋子里,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看到他进来,妈妈和那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尴尬,那个男的抬手将桌上的一个小盒子收了起来。王志强眼尖,依稀看着像是一个首饰盒,而妈妈则极快地把摊在桌上的一些文件收进了文件夹,递给那个男人:“改天再聊吧。”
中年男人接过文件,深深地看了王志强一眼,礼貌地点了一下头,走了。那人眼光犀利,看得王志强心里不禁抖了一下。
张宝丽慈爱地看着儿子:“好儿子,谢谢你还记得妈的生日。”王志强笑着搂着妈妈的脖子:“可是我没有准备礼物。”张宝丽拍拍他的手:“只要你心里有妈就行。对了,怎么回来这么晚?”王志强随口回答:“跟朋友吃饭呗。”张宝丽脸一沉:“是不是又换了女朋友?”王志强一笑:“不是女朋友,就是一个模特,长得还行。”张宝丽长长叹口气:“以后厂里的事,你要多上心,别光和那些不靠谱的朋友混在一起!”王志强不高兴了:“不就是一起吃个饭,玩一玩嘛。再说,厂里的事,我实在没兴趣!”
面对不争气的儿子,张宝丽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很后悔当初为了事业忽略了儿子,更后悔为了弥补对儿子的愧疚,她事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结果,王志强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还学业无成。前几年送他去国外读书,没想到两年的时间,除了花钱无数之外,连句正经的英语都没学会。事业更是无从谈起,整天就知道混在一群纨绔子弟里炫富游乐,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
想到这里,张宝丽禁不住发了脾气:“以后禁止你再和那些什么二三流的女演员、女模特来往!她们想要的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王志强小声反驳:“犯不着这么严肃啊!反正也是各取所需。”张宝丽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不争气的东西!”
王志强心里也很生气。自己急着赶回来跟妈妈说一声生日快乐,居然还挨了一顿训。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和艾艾一夜风流呢。他甩开门,扬长而去。张宝丽追到门口喊道:“走了你就别再回来!”王志强狠狠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王志强和妈妈赌了气,三天没回家,一直和艾艾泡在一起。艾艾劝他:“别生气了,你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宝贝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和你真生气呢?顶多骂你几句也就算了。”王志强想想,也是。艾艾趁着他心情好,赶紧提出自己看上了一条宝石项链。
两个人挽着手去了珠宝店。店员都认识这位高富帅,上来和他打招呼:“这位小姐好像比上一位还漂亮!”艾艾听了,有点不太高兴。
艾艾随手指了一款说:“就这个吧。”王志强微微一笑,把卡递了过去。
艾艾紧紧拥着他的胳膊,如一只迷人的猫。就在这时,店员走到王志强身边,悄声道:“不好意思,王先生,这张卡刷不了。”
王志强不耐烦地又找了一张卡递过去,没想到,仍旧刷不了。店员悄声提醒他:“王先生,您这张卡好像被冻结了。”王志强不相信,怎么可能呢?
艾艾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情愿地把首饰交还给店员。忍不住抱怨道:“怎么啦?难道你们还怀疑我们是骗子吗?”店员不敢接话,王志强心里也是又疑惑又烦躁,拉着艾艾出去了。
王志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顾不上艾艾在一边不停地唠叨,闷着头开车回家。到了家门口,只见院门上的纸条上写着:此房出售。王志强顿时呆住了。艾艾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凑过来看了一会儿,忽然搂着王志强跳了起来:“亲爱的!你是想把这个房子买下来送给我吗?我简直太幸福了!”王志强甩开艾艾,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屋子里空荡荡的,连家具都不见了。
王志强颤抖着拨通了妈妈的电话,里面传出冰冷的声音:您拨打的是空号。王志强觉得脚下有些发软,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艾艾的手指划过他的脸:“你是想给我惊喜吗?”王志强终于清醒过来,他对着艾艾吼道:“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家,怎么没有了?”
艾艾张大了嘴,她万万想不到,身边这位高富帅现在连家都没有。
王志强顾不上一头雾水的艾艾,独自跳上车,急三火四地奔向自家的工厂。艾艾大喊着追出去几步,眨眼就不见了王志强的车。她恨恨地直跺脚:“有钱人都是精神病吗!”
张宝丽的家具厂在城郊,王志强一路狂飙,远远看着,工厂倒是一切依旧。门卫拦住他,让他登记,王志强摇下车窗骂道:“你没长眼睛啊?我找我妈!”门卫一脸惊讶:“你还不知道吗?工厂已经被转让给别人了。至于你妈妈,我们这些天一直没看到她。”
正在此时,一辆汽车开过来,门卫赶紧上前敬礼:“于总回来了!”王志强回头一看,车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正盯着自己。恍惚间,王志强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猛然间他想起来了,前几天半夜坐在自己家里的,正是这个男人!一瞬间,他仿佛感到一个巨大的阴谋将他笼罩了。他跳下车扑过去:“你是谁?我妈呢?你对她做了什么?”
门卫赶紧拦住他:“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于总摆摆手,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王志强:“这是你妈妈让我交给你的,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王志强打开文件袋,里面只有薄薄的一页纸,上面是妈妈熟悉的字迹:“你太让我失望了。从今天开始,这个家不再是你的,所有家产也和你没有一点关系。给你一年时间,如果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生存下去,我在这里等你。”
薄薄一张纸,短短几行字,不过三天的时间,妈妈不见了,房子出售了,工厂成了别人的了。他,家缠万贯的富家公子,一无所有了!
二、初识冷暖
艾艾不但离开了王志强,还把那天看见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在朋友圈里大肆渲染。一时间,王志强成了倒霉蛋,流言四起,什么样的版本都有。有的说,张宝丽其实早就和好几个男人有染,王志强出国那两年,指不定孩子都有了,现在,看王志强不成器,干脆就把他踢出家门……有的说,肯定是生意上出了事,不声不响被人吞并了,很有可能是欠了巨额债务,所以才玩起了人间蒸发……还有的说,搞不好王志强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像这种豪门恩怨,谁若掺和进去,弄不好会惹来杀身之祸……
那几个以前整天跟王志强在一起混的哥们儿,听说了他家的变故,马上躲得远远的,别说借钱,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现在,没有地方收留他,他也实在受不了身边人们异样的眼神。妈妈失踪得不明不白,家产转让得不清不楚,自己一个堂堂富家之子,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思来想去,他决定离开这个城市,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王志强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卖了,换了点钱。两天后,他两手空空地站在辽城火车站前。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举目无亲,从此,再没有了妈妈的百般呵护,没有了可以任意挥霍的金钱,也再不是养尊处优、被人羡慕的高富帅,而是一个流浪汉了。
一想到“流浪汉”这个词,王志强心里不禁一抖。此时已经是初冬了,天气渐渐寒冷,他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外套。在车站旁有一家小面馆,闻着面香,王志强立刻觉得肚子饿得厉害。他走进去,要了一碗最便宜的老汤面,几口就吞下了大半碗。
一边吃他一边琢磨,下一步该做什么呢?每天住哪里?吃什么?找一份什么工作?自己会什么?一想到最后一个问题,他心里又一凉。除了吃喝玩乐,自己好像真的什么也不会。吃完面,他伸手摸钱,一摸顿时一惊,钱没了!口袋底下是个破洞!一定是在火车上时,自己神思恍惚,被偷了钱都不知道!
他急得把全身的口袋都搜了一遍,只摸出三个一元钱的硬币。他期期艾艾地跟老板说:“钱丢了。”店老板大概是见得多了,一挥手:“少来这套!吃面给钱!”王志强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一气之下把外套脱了下来:“这件衣服总可以抵这碗面了吧?”老板扯过衣服看了一眼,挥挥手:“走吧。下回不带钱可别混吃混喝!不然就是找打!”
从店里出来,一阵冷风吹过,王志强缩了缩脖子,紧紧抱住了胳膊。刚才一时斗气,唯一一件可以挡风的外套也抵面钱了,眼看天要黑了,身上只有三枚硬币,难道要露宿街头?
王志强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看着路边车来人往,可每个人都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呆呆地想着,每个人都有家可回吧?回了家,都有温暖的热水和舒适的床枕吧?可自己呢?
不等他的眼泪落下来,风就把他吹得直哆嗦了。一回头,正好看见面馆外面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招小工!包食宿!待遇面谈!王志强又看一眼街上渐次亮起的路灯,一咬牙,又走进了面馆。
王志强从没想到过,挣一口饭吃要这么辛苦。早上四点多钟起床,择菜,洗菜,切菜,然后就是不停地刷盘子刷碗。赶上店里客人多,他还要捎带着跑堂儿,抹桌子,上菜,直到半夜才能睡下,可刚闭上眼睛天就亮了。在家里连饭都没盛过的他实在忍不下去了。看着自己红肿的双手,哪个指头上都有裂痕,不是冻的就是刀划的。王志强哪受过这种罪啊,几天下来,他骨头都要累散了。
晚上没人的时候,王志强就拿出妈妈留给他的那封信,一遍遍地看,一遍遍地猜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外面的那些传言是真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家产雄厚,永远也不会为生计发愁。而且,妈妈那么能干,现在还不到五十岁,精力正旺盛着呢。妈妈就他一个儿子,这些家产,最后不都是他的?一想到家产,王志强心里一下闪过一道电光:是啊,这么多家产,谁不惦记啊?莫非妈妈在外面真的有了男人?或者,是那个男人想独吞家产,带着妈妈私奔了?王志强腾地坐了起来,心里瞬间燃起仇恨之火:我一定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一定要夺回属于我的家产!
三、又陷危境
想调查这件事没有钱是不行的。在这个小店里,一辈子也不可能挣到足够的钱。一天深夜,王志强越想越郁闷,喝了点酒之后更是头昏脑涨,他踉跄着去了一家网吧。无意中在网上看到一个自称姓张的人说,自己找到一份又简单又赚钱的工作,他赶紧追问。对方在另一个城市,极力劝说他亲自来看看:“保证你来了不后悔!半年内就可以赚到百万!”
王志强仗着酒劲儿,当时就和对方约好:“我现在就坐火车过去!”对方极热情:“放心,我们有专人接站!”
王志强出了网吧直奔车站,反正那个小面馆他早就受够了。不管真假,先去碰碰运气吧。下了车,还真有人举着牌子接他!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自称叫张经南。
转了几趟公交车之后,王志强发现越走越偏,周围的房子也越来越破。终于来到一座居民楼前,张经南带他到了二楼的一间屋子。一进去,王志强就闻到一股霉味,不大的屋里挤挤挨挨地搭着六张床,墙壁上到处都涂得乱七八糟。
王志强怀疑地问:“你不是说,半年就能赚到百万吗?就住这种地方?”张经南含糊地笑笑:“你放心,这里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做,保证你赚钱就像滚雪球那样容易!你先休息一下,下午带你去见识一下。”说完,他向旁边两个人努一下嘴:“这是新来的,就交给你们照顾了。”那两个人一声不吭,只用眼睛紧紧盯着王志强。
王志强心里有点发毛。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些人把自己带来想干什么?突然间他想起以前听说过卖肾的事情。自己莫不是被骗来卖肾的吧?一想到这儿,他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拔脚就想走。那两个一直不说话的人却突然站起来,有意无意地挡在门边。王志强无力地坐在床上,完了,这次自己怕是要交代了。
下午,张经南又笑容满面地来了。三个人带着王志强出去,七拐八拐,绕得王志强头都晕了。走了半天,才来到一个独门独户的院落前,张经男上前去敲门,门开了一道小缝,露出一只警惕的眼睛,看清了来人才让他们进去。王志强一脚跨进院子,当时心里就一激灵,那开门的女人眼睛以下全用黑巾蒙住了!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个女的已经热情地向他伸出手来,连声说“欢迎欢迎”。
等进了屋子王志强才发现,很多人已经席地而坐,他一进来,几十个人的眼光刷的一下全投到他身上。他被安排在最前面坐下,等那个女人一开口,王志强才知道,这里,竟然是传销的课堂!
王志强身上仅有一点钱全部都被收走了,说是替他保存。无论做什么,总有两个人在他旁边。
王志强彻底绝望了。他现在甚至开始怀念在那个小面馆里的日子,虽然又苦又累,但是有自由啊。他心里这个后悔啊,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轻易就上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啊?自己一时糊涂,落到这种境地,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三天过去了,王志强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疯了。就在这天晚上,张经南又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叫郑纶的男士。看样子年纪也不大,光着头,叼着根烟卷,脚底下穿着双拖鞋。
按这里的规则,两个新来的人是不能同处一室的,估计是张经南认为王志强表现还不错,所以没防备,把郑纶和他安排住在一起。
王志强看着这个新被骗的人,心里仿佛被注满了苦水:还以为只有自己糊涂,原来上当的人这么多啊!不过,郑纶倒好像已经清楚这里是干什么的,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他扫了王志强一眼,皱皱眉毛:“多久没洗澡了?你身上都有味儿了!”王志强抬起袖子闻了闻,可不是嘛,可在这里,想出去洗澡,根本不可能啊。
第二天一早,郑纶向张经南提出:“我要去洗澡!”张经南犹豫了一下,郑纶拉了王志强一把:“你要信不过,让他和我一起去!”张经南不自然地笑了笑:“这有什么信不过的?洗个澡嘛,是正当要求。”
王志强和郑纶舒舒服服地泡在澡堂里,外面,有两个男的守在门口等他们。王志强奇怪:“你好像知道很多事。”郑纶斜了他一眼:“像这种传销的,总要想办法留住新人,所以趁现在提点要求,他们都会满足。”王志强愣了一下:“你知道这里搞传销你还来?来了就出不去了!我后悔还来不及呢!”郑纶叹口气:“我这不也是来了才发现吗?行了,先洗澡。”
第二天,到了传销的课堂。当大家声嘶力竭地喊着口号时,郑纶一声不吭。大家拼命鼓掌,他也呆坐在那里不动。等讲课的人开始说话了,他忽然大声鼓掌,又喊又叫。连续几堂课,都被他搅黄了。几次下来,除了王志强,大家都开始怀疑这个郑纶精神有问题。
一天下午,郑纶又开始在课堂上吹口哨,大声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王志强看到张经南向身边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打手立刻起身站到郑纶身边。王志强的心跳得快蹦出来了,生怕接下来会发生拳打脚踢的一幕。可是,郑纶就像没看见一样,忽然从墙角抓起一根板凳腿,用手掌横削了一下,胳膊粗细的板凳腿应声而断。几个打手顿时后退了几步,张经理脸上阴晴不定。这堂课又被搅黄了。
晚上,王志强躲在被子里偷偷问郑纶:“你有功夫?”郑纶偷偷从衣角里摸出一把小铅笔刀:“上课时我就偷偷在划那个板凳腿,早就有一道裂痕了,稍微用点劲就能断,哪来的什么功夫。”王志强又佩服又羡慕:“你真厉害!”郑纶瞄了他一眼:“你好好表现,假装很顺从的样子,别让人怀疑你。到时候咱们找机会逃出去!”
机会很快就来了。因郑纶天天捣乱,而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儿,外加说话做事都有点不靠谱,很多人都说他可能真是精神有问题。传销的头儿认为还是把他赶紧打发掉最好,于是让张经南趁没人的时候把他的东西还给他,让他赶快离开。
郑纶找个机会悄声告诉王志强:“明天早上,你找机会把东西从窗台上掉下去,然后下楼去捡。剩下的事我来做。”
第二天早上,郑纶狠狠看了王志强一眼就开始收拾他的小包,其实根本就没什么东西。王志强紧张极了,他想打开窗户,可手根本就不听使唤。他推了几下之后发现,窗户冻住了,根本打不开!王志强绝望地回头看了一眼郑纶。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卖馄饨的声音。张经南回头对王志强说:“去给我买份馄饨!”王志强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着张经南。不过马上他就反应过来了,肯定是张经南不想让他看见要把郑纶送走。
王志强赶紧开门下楼。一会儿,郑纶像阵旋风一样刮出来,扯住他就往外跑。郑纶对这一带好像很熟悉,拉着王志强拐来拐去,直跑得王志强喘得像一条上岸的鱼。
四、站稳脚跟
郑纶拉着王志强一路狂奔,两人也不知跑了多久,一条车来人往的大路出现在眼前。两个人不敢停留,直奔火车站。
经过这次,王志强有些心灰意冷了。这时他才发现,离开了妈妈,离开了家,离开了金钱,其实自己什么也不是,甚至连基本生存的能力都没有。
此时,王志强已经把郑纶当成救星一样,一心想跟着他。可是,郑纶也没有正当职业,只是靠打打零工维持生计。他告诉王志强,离辽城火车站不远有个劳务市场,如果手艺好,运气好,收入还是不错的。王志强一听,眼里又放出光来,这可比在面馆洗盘子切菜强多了!于是忙说:“你带我一起去吧。”郑纶不屑地撇了下嘴:“就你这体格,能干啥?”
王志强苦笑了一下:“我啥都能干,真的。”郑纶摇摇头:“拉倒吧,一看你就不是个会干活的人。赶紧回家去吧,你妈肯定着急了。”王志强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我没有家,我也没有妈。”郑纶也愣了,不过很快就大方地挥一下手:“行了,去我家。”
郑纶的家就在市场附近,一间小小的房子,母子二人住一起。看儿子领回来个陌生人,郑纶的母亲有点不高兴:“又往家带人!这几天又疯哪儿去了?家也不着。”王志强刚想张口,郑纶忙抢上前说:“这是小强子,被他妈从家里赶出来了。先在咱家住几天。妈,饿死了,给我们做点面条吧。”王志强惊讶地看着郑纶,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被妈妈赶出来的?”郑纶失笑道:“这还用问?怎么,我真猜中了!”
听到郑纶的母亲责骂郑纶,王志强心里隐隐的有一丝羡慕,责骂中其实更多的是担忧与疼爱。是啊,哪个妈妈不爱自己的儿子呢?端上来的面条香喷喷的,王志强一口气吃了三大碗,看得郑纶眼睛都瞪圆了:“真看不出,你小子这么能吃!得,明天一早赶紧跟我出去找活儿吧,不然我们家可养不起你!”王志强擦擦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就这样,王志强跟着郑纶当起了零工。冬天正是淡季,往往站好几天才能有一份活儿。王志强此时再也没有了富家子的娇气与傲慢,老老实实地给郑纶打下手,毫无怨言。
很快,春天来了,活儿也多了起来。一天中午,忽然来了个大雇主,说是一个商城的施工现场正在抢进度,需要人手。很多人都挤过去问这问那,郑纶拉着王志强挤到最前面,只听雇主在喊:“绝不拖欠工钱!按天结账!包吃包住!不过,我要找最结实的。我开上车,你们在后面追,谁跑得快挑谁。”
王志强愣了一下,心里觉得有点别扭。这时,雇主的车已经缓缓启动了。郑纶推了他一把:“发什么愣?快追!”王志强也顾不上再想什么,撒腿跟着郑纶去追车。仗着年轻力壮,他和郑纶都被挑中了。
施工现场一片繁忙,他们每天要挖沟、填沙、运砖,从早忙到晚。不过,每天都可以按时领到工钱。王志强小心地把工钱贴身放着,这可都是自己的血汗钱啊。
一个月后,工地的活儿结束了,王志强和郑纶又满大街去找活儿了。
正赶上二人运气好,很快又找到了活儿,接下来,活儿越来越多,有时候简直都忙不过来。王志强脑筋活络,很快就看出了门道,他对郑纶说:“通过这段时间观察,我觉着不如我们自己成立一个建筑队,把业务扩大。”
郑纶一竖大拇指:“行啊哥们儿,你还挺有脑子的啊。”王志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不如咱们现在就动手。”
因为人头熟,建筑队很快就拉起来了。不久,这个建筑队渐渐小有规模。王志强对建筑队倾注了自己的全部精力,联系业务,组织施工,成本核算,这些过去他从未想过的事,没想到现在竟倒成了他最感兴趣的事。
一次,王志强带了几个人去郊区的一家公司干活,为了抢进度,他已经好几个晚上都没好好休息了。这天中午,天阴沉沉的,听天气预报说有雨,王志强让大家抓紧去吃午饭,自己则去检查一下施工情况。刚检查到一半儿,只见乌云密布,起了风,顷刻间雷雨哗啦啦地下了起来。
王志强一抬头,见院子里堆放着一堆货物,虽然不是他们的东西,但上面显眼地标注着:防潮!王志强喊了两嗓子,周围没人应声。他来不及穿雨衣,冒着雨一个人把那几大箱东西搬到了屋里。来回几趟,转眼就成了落汤鸡。
下午,公司负责人特意来感谢他:“这是我们刚到的集成设备,若淋了雨,损失可大了。你们这么有责任心,我们公司的二期工程也可以交给你们了!”
王志强抹着脸上的雨水,高兴地笑了。
当天晚上,王志强发起了高烧。他不停地打哆嗦,施工的地方条件很简陋,他抓了一个薄薄的床单裹在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只觉得全身滚烫,恍恍惚惚,好像有人给他喂了口水喝,又着急地喊着什么。他只感觉浑身酸痛,连张口说句话的力气都没了,慢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恍惚间,仿佛是在自己的家里,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妈妈正坐在床边,一脸疼爱地看着他。这不是自己小时候生病时的场景吗?每次妈妈都会这样坐在床边守着他,哄他吃药,给他擦汗,还给他讲故事……
忽然,妈妈消失了。屋子里黑洞洞的,只剩下一双犀利的眼睛。那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不说话,看得他心里直发毛……怎么还有笑声?对,是艾艾,是她在嘲笑他!
一时间又好像来到了妈妈的办公室。宽大的椅子背对着他,他只能看见一个背影。但,那个背影绝对不是妈妈!他大喊着:“你是谁?”那椅子突然转了过来,看不清脸,却看到一双犀利的眼睛……
王志强觉得自己越来越热,忽然,有一双冰凉柔软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好舒服!这双手的感觉他那样地熟悉,妈妈,只有妈妈的手才是这样!从那个混乱的一天到现在,已经有半年了吧?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见上妈妈一面。他相信,妈妈是爱自己的,不会那么狠心把自己赶出家门,不会不顾他的生死。可是,为什么妈妈要留给自己那样一封信?一年为期,为什么是一年?在这一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一年以后,自己真的可以再见到妈妈吗?他要亲口问问她,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王志强艰难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看到床边有个人影。是妈妈!真是妈妈!他大叫了一声:“妈!”想伸手去抓,可是,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妈妈的身影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他隐隐约约听到妈妈轻轻的抽泣声。接着,那身影慢慢站起来,缓缓地向门外走去,王志强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叫一声:“别走……”
当王志强醒来的时候,看到郑纶正守在旁边。他开口就问:“我妈呢?”
郑纶一脸惊讶:“谁?”
王志强强撑着坐了起来:“刚才谁来了?”郑纶一边给他倒水一边笑道:“除了我还有谁来?你是烧糊涂了,一直在说胡话。看看,出了这么多的汗,喝点水吧。”
王志强疑惑地接过水,难道,刚才真的是在做梦吗?
五、朋友反目
郑纶和王志强的建筑公司越做越大,接的工程也越来越多,渐渐地,二人之间的分歧也多了。一次,一个外号叫黄胖子的人找到王志强,介绍了一个大工程给他。王志强一听十分兴奋,兴冲冲地去找郑纶商量:“我们从来没接过这么大的活儿!看来运气真来了!做完这个工程,我们还可以继续扩大规模……”
没等王志强说完,郑纶便皱着眉头说:“我不同意。”
王志强正说在兴头上,一下子被泼了冷水,很不高兴:“为什么?”郑纶指着他拿回来的资料:“你看看,前期的投入都要我们自己负担,我们没那么大实力,如果中间任何一环出现差错,后果将不堪设想!”
王志强从没和郑纶提起过自己的家世,但在他心里,无时无刻不是想着尽快查清真相。没有钱,他怎么着手调查?风险王志强也想过,可现在他太需要成功,太需要钱了。这是他心里的秘密,只是无法说出来。
为了说服郑纶,王志强差点把嘴皮子磨破了。可郑纶就一句话:有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咱们现在还没那个实力,不行!王志强实在没有耐心了,脱口而出;“不行咱们就分开干!你这样谨小慎微,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大发展!”郑纶一听也火了:“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其实就是想分出去单干!”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终于摊牌了:分就分!王志强带了几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志强找到黄胖子,告诉他:“这个活儿,我接了!”
黄胖子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好!我就知道还是你有魄力!”
施工后一切都很正常。王志强庆幸自己当机立断,如果听了郑纶的,没有接手这么一大笔生意,岂不是坐失良机?为了抢进度,王志强又招了一些人——机不可失,得抓紧时间!
这些天,王志强为资金周转不开犯愁了。手头的资金实在太少,随着施工进度的加快,王志强很快就陷入了困境。按眼下的速度,没有资金根本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他找到黄胖子,让他去催一下工程款。黄胖子一脸为难:“这个嘛,当初合同里讲的就是要先期垫款嘛。另外,谁让你小子这么实在了?用的那些线缆设备之类的,为什么不挑些便宜货?”王志强生气了:“我们讲的就是诚信,怎么能用劣质的东西呢?偷工减料,会坏了我们的信誉!”黄胖子打个哈哈:“都像你这样,怎么能挣到钱?”
王志强没办法,只好咬牙继续。可是手底下的工人们不干了,不能按时拿到工钱,就集体罢工了。这下子王志强可彻底没辙了。工人不开工,就无法按期完工,不完工,按合同他就拿不到工程款,拿不到工程款,他就没办法支付材料设备和人工费用。绝不能陷入这样一种恶性循环中。王志强先是跟工人们商量,一开始工人们还算配合,但几天之后,就再也不肯出工了。王志强焦头烂额之下,又去找黄胖子,可黄胖子说自己在外面出差,过几天回来再说。王志强急得嘴里都起了泡,他能体谅工人们的苦处,自己也是打零工出身,知道现在拖欠薪水是大家最害怕的事。
又拖了几天,黄胖子始终不露面,而且连电话也打不通了。王志强实在没办法,只好自己去找施工单位的领导,提出先期垫负的款项已经不少了,是否可以考虑预付些工程款?没想到对方倒发火了:“还要钱?上个月不是刚拨给你们一笔吗?”王志强一愣:“搞错了吧?我们什么时候收到钱了?”对方提供了转账的资料,王志强一看签收人,顿时全明白了,是黄胖子卷着钱跑了!对方严厉地说:“我不管你们是怎么回事,我按合同付了款项,你就得按期完工!不然,就等着上法院吧!”
这下王志强彻底绝望了,一边是天天催着他发工钱的工人,一边是不按期完工就要双倍赔付的施工单位。这还不算,如果这个工程的事情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找他干活?这不是自断后路吗?想到这里,他简直要崩溃了。
王志强沿着路边慢慢地走着,秋天了,不时有树叶打着转儿从树上飘落。他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自己好不容易才算站稳了脚跟,结果这么快就摔了这么个大跟头!难道自己就这么没用吗?
万般无奈,他找到了郑纶:“当初听你的就好了。现在,能不能帮我一把?”郑纶犹豫了一下:“我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现在,你那个烂摊子,谁接谁就得陷下去。就算我愿意,我手下的工人也不愿意啊。”王志强的心彻底凉了。郑纶说得对,这个时候,谁能不先考虑自己呢?
正在这时,郑纶的电话响了,接完电话,他头也不抬地对王志强说:“明天中秋节了,我妈让你回家一起过节吃饭。”王志强苦笑了一下:“我不去了,你们好好过节吧。”说完,转身就走,生怕自己的眼泪会掉下来。
是啊,那是郑纶的家,她是郑纶的妈妈,自己不过是个外人。如果说以前他们还是朋友,那么现在,在面对金钱与欲望的考验时,朋友也可能做不成了。他知道,这一次错全在自己。郑纶当初苦口婆心地劝过他,是自己一意孤行才有这样的结果。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是啊,那是郑纶的家,她是郑纶的妈妈,自己不过是个外人。如果说以前他们还是朋友,那么现在,在面对金钱与欲望的考验时,朋友也可能做不成了。他知道,这一次错全在自己。郑纶当初苦口婆心地劝过他,是自己一意孤行才有这样的结果。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王志强失望地转过身,慢慢地向门口走去。突然,听到郑纶叫了他一声:“等等!”王志强充满希望地回过头来,看到郑纶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包,冲王志强说:“别的忙我也帮不上,这点钱你先拿着用吧。”王志强长长叹了口气,疲惫地说:“不用了,谢谢你。再见。”
看着王志强失望地离开,郑纶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了一阵,最终下了决心。
第二天,王志强准备和工人们摊牌,把事情说清楚。他拿出纸笔,写了张欠条,把欠每个人多少钱都算得清清楚楚,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看了看,又猛地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按上了手印。
没想到,郑纶就在这时突然进来了,仍旧是那副无所谓的腔调问道:“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啊?我说,怎么还不开工?我可把人都给你带来了。”
王志强一下子蹦了起来,抱住郑纶:“太谢谢你了!”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说:“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郑纶一低头看到了他写的欠条,伸手拿了过来:“打了欠条就行,以后慢慢还我吧。”
中秋节的月亮,那么圆,那么亮,王志强和郑纶干了满满一杯酒,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眼里含满了热泪。
在郑纶的帮助下,王志强终于按期完工,欠工人们的薪水,郑纶也帮着付清了。不过,因为这其中的亏空实在太大,郑纶和王志强一样,彻底一穷二白了。王志强非常内疚,郑纶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已经这样了,不要再说丧气话。我们年轻,大不了从头再来!想当初我们不也是什么都没有吗?再重新干起来!”
六、疑云重现
王志强和郑纶又站在了劳务市场的队伍里。近来生意显得有些惨淡,很长时间没找到活了。一天,郑纶接到熟人大老王的电话,说是一个别墅需要重新装修,专门找手艺好的人,工钱开得很高,只不过是在另一个城市——滨州。
反正生意也不好,有了机会就绝不能放过。郑纶拉着王志强二话没说上了路。火车上,王志强一声不吭,也不知他在想什么。郑纶感到纳闷:“看你无精打采的,像是有什么心事。”不管郑纶怎么问,王志强就是不说话。郑伦讨了个没趣,干脆什么也不问了,侧身看风景。
两天后,两个人下了火车,大老王来车站接他们去别墅。一路上郑纶闲来无事,就和老王闲聊。老王告诉他:这房子以前是个有钱人的,后来家里破了产,房子就一直闲着,现在有人把它买了下来。老王一边说一边感慨:“有钱人真是不得了啊,花钱跟流水似的!”郑纶笑了:“你管呢,反正也是人家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王志强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前面问:“是那个别墅吗?”老王说:“对,就是这儿!”王志强的脸突然涨红了,郑纶奇怪地问:“怎么了?”王志强急忙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看着眼前这幢别墅,王志强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酸甜苦辣全涌上来。这里,他简直太熟悉了,这,就是他的家啊!不,应该说,是他曾经的家!他曾以为,这里是他永远的城堡,却没想到那么快,自己就被赶了出来。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是以这样一种身份和方式再次回到这幢别墅。
大老王给他们分配了活儿,最后交代说:“这房子是要准备结婚用的,房主有时会带着女朋友过来看看进度。那女的可厉害了,你们千万别得罪她。”
王志强来到二楼,看着那间妈妈的卧室,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当晚的那一幕:自己摔门而去,妈妈在后面叫自己,自己赌气不答应,开车就走,隐约听到妈妈尖厉的声音喊,“你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
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再也不愿想下去。郑纶关心地扶了他一下:“怎么了?不会是病了吧?”王志强赶紧装出笑容:“不是,这房子太大了,看得我头都晕了。”郑纶也笑了:“不至于吧。”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汽车声。老王看了一眼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快下楼!”
王志强没有像王纶那样撒腿就往楼下跑,而是慢慢地走在后面,站在一个角落里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在想:“是谁买下了这座房子呢?”
院子里停了一辆豪华汽车,先是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然后,车后门开了,伸下一条修长的腿,高高的鞋跟轻巧地踩在地上。接着一个美貌女子露出脸来,娇俏地挽住那个男人的胳膊,那个男人爱怜地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也不顾旁边有人,低头轻轻吻了她一下。
两个人向这里走来,王志强不由自主地往角落里缩了一下。
工人们都在忙着工作,不过王志强看得出来,很多人的眼睛都在斜斜地瞄着那个女的。是啊,这个女人实在太美了,身材好得出奇,一张脸蛋儿更是美得不像真的。老王悄声告诉郑纶:“这个男的姓于,据说是来这里投资的大款。那个女的姓方,是这个大款的心肝宝贝儿。这房子,就是为了迎娶她才重新装修的。”
这时,那个女的无意中向旁边看了一眼,目光从王志强脸上扫过,不知为什么,王志强心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低下头,按捺下自己通通乱跳的心,等他再抬起头来时,眼前已经没人了。
晚上,大家还在聊着那个大美人儿。老王一副神秘的样子说:“现在的有钱人,光美是不行的。听说这个大款之所以下这么大的血本要娶方小姐,不光因为她人长得美,而且还是处女之身呢!”郑纶忍不住笑起来:“真的假的?这年头,处女可比熊猫稀罕!”老王也一笑:“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这么说。”
王志强的心思可不在这上,他避开大家,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站在妈妈曾经的卧室门口,他一遍遍地想着那一晚的情景。难道,妈妈真的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自己?是根本不想告诉,还是来不及告诉?想到这里,他的心忽然一跳,是啊,自己离开这房子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万一妈妈在这房子里留下些线索呢?王志强准备趁着这次机会,把这幢房子好好搜索一遍!
一天,他正想到地下室去看看,忽然听到汽车声,探头往外一看,又是那个方小姐来了。这次是她一个人来的,对着房子指指点点,老王陪在一边,连声答应着。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方小姐,王志强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可到底是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方小姐走进来,眼光有意无意地从王志强身上划过,王志强也仔细看了她一眼,不想,她却慌乱地把目光移开了。这一来,王志强心里不安的感觉更加重了。
老王讨好地说:“您先四处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提出来,我们马上按您的意思改。”方小姐轻轻点点头,说:“好,你先忙去吧。”王志强一激灵,听这声音,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老王出去了,王志强低下头干自己的活儿,感觉方小姐的目光就盯在自己的背上。过了一会儿,直到听到高跟鞋上楼的声音,才敢抬起头来。
王志强去院子里取工具,刚回来,就见老王一脸紧张地走过来。老王一把将王志强拉到一边,悄声问:“刚才你是不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王志强一愣:“什么?”老王一拍大腿:“你别装了!若拿了,赶紧交出来!”王志强一头雾水:“拿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七、身份揭秘
王志强觉得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呢?只见老王一脸紧张地朝他走过来,一把将他拉到一边,问他刚才是不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王志强一愣:“到底怎么回事?”原来,刚才方小姐上楼前顺手将随身的小包放在了桌上,等下楼时,却发现小包不见了。
只有王志强在屋里,保准是王志强拿了。看到老王领着王志强进来,方小姐就对王志强说:“你若拿了就交还给我,我不报警。”王志强气愤地解释道:“我真的没拿!你凭什么说是我拿的!”方小姐冷笑一声:“刚才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拿了,难道还能飞了?”
王志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您再想想,真是放在桌上了吗?会不会……”
没想到方小姐当时就火了:“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有意冤枉你?”
眼看两人越吵越厉害,老王着急了,赶紧劝:“先别吵,咱们再找找!”方小姐一拍桌子:“还找什么?就是他偷了!我告诉你,这可是我的家!我找你们是来装修房子的,可不是来偷东西的!”
老王给王志强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方小姐说:“干脆这样,我们当面搜一下,若有,我立刻让他滚蛋!若没有……”方小姐不依不饶地哼了一声:“若没有怎么样?刚才他已经出去了一次,谁知道他是不是把东西转移了?”
王志强有理说不出,一张脸涨得通红。就在这时,郑纶忽然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包,问:“方小姐,这个包是您的吗?我刚才在楼梯扶手旁捡到的。”方小姐一看那个包,脸色当时就变了。郑纶把包递过去:“您快看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都在?”方小姐一把抓过包,话也没说,抬脚就走了。
王志强看着郑纶:“不会是你拿的吧?”郑纶生气了:“我是那种人吗?不过……”郑纶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悄声对王志强说:“我觉得这个女人好像有点儿问题。刚才我正好在楼上,看到她轻手轻脚地把包藏到楼梯扶手下边,然后看了你一眼。我还纳闷呢,闹了半天是想冤枉你是小偷!若不是我看见,谁能想到是她自己把包藏起来了?”
听完郑纶的话,王志强又陷入了沉思。他隐约感到,仿佛有一个阴谋笼罩在自己头上!这座房子,到底发生过什么?这个方小姐,又是什么人呢?
不等王志强从钱包事件中喘过气来,方小姐又来了。不过这次对王志强很客气,王志强隐约觉得,有几次方小姐看他的眼神,很有些暧昧的味道,不知她存了什么心。
不管如何,王志强打定了主意,这个女人不好惹,还是离她越远越好。他越想离得远,方小姐却偏偏往他身边凑,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找各种理由和王志强说说话。面对这样一个美人儿,任是哪个男人都忍不住心神荡漾。闻着方小姐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香味,好几次王志强都忍不住想入非非。每到此时,王志强总是提醒自己,自己现在不过就是个穷工人,她,到底要干什么?难道真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有钱的女人都有些神经不正常?
老躲着也不是办法,反正自己在这房子里也没有什么发现,倒不如将计就计,看看这个方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历。想到这儿,王志强立马来了兴趣。
一天,方小姐又来了。她和王志强打声招呼后,径直朝地下室走去。王志强忙提醒道:“那里电源还没有接好,太黑。”方小姐头也不回地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地下室传来“咕咚”一声,接着,隐约听到方小姐的呼喊声。王志强立刻冲了过去。
地下室里虽然黑,但这儿曾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所以很快就跑到地下室的正中央。这时,他模糊地看到前面有个人影站在那里,他试探着问:“是方小姐吗?”人影儿动了一下,却没有回答。王志强伸手想摸打火机,不想那黑影儿突然扑到他的怀里!
王志强吓坏了,打火机“啪嗒”掉在地上,他伸手去推,却摸到一副滑腻腻的身体!王志强心跳得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僵直了手臂,一个劲儿地说:“方小姐,方小姐……你别这样!”他感到方小姐的身体慢慢向自己压下来,轻轻的喘息声就在自己的耳边。电光火石间,王志强的脑子像被什么击了一下,猛然间他想起一个人来!他猛地跳到一边,大喊一声:“是你!怎么会是你?”
黑暗里传来方小姐的声音:“你到底认出我来了?那还等什么?”王志强结结巴巴地问:“你,不,艾艾,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来,这个方小姐不是别人,正是王志强以前的女友艾艾!虽然她整容后变了容貌,但她的身体王志强却再熟悉不过了。就在刚才的一瞬,他确定,这个女人就是艾艾!
这时,几个工人听到动静也下来了,不等王志强反应过来,艾艾猛地扑到他身上,大喊了一声:“快来人啊!救命啊!”
随着纷乱的脚步声,工人们立刻冲了过来,十几束手电的光都聚拢过来。大家惊讶地看到,方小姐衣冠不整,满脸泪痕,一身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王志强喘着粗气,手里还抓着方小姐的外衣。
这一幕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大家都愣住了。忽然,外面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于先生来了。他听到地下室里的声音,也走了进来。方小姐一头扑到他怀里又哭又喊:“他欺负我!别再让我看见他!”
于先生两眼冒火,上来打了王志强一记耳光:“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动我的女人?不想活啦?”王志强呆呆地站着,一时间,只觉得头昏脑涨,不知如何是好。
方小姐哭哭啼啼地和于先生走了,临走时,于先生气愤地对老王说:“让这家伙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郑纶拉着失魂落魄的王志强来到外面。在刺眼的阳光下,王志强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清醒过来。他把这些天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从一开始艾艾栽赃陷害,到有意接近,再到投怀送抱,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赶他走!
想到这里,王志强终于明白了。艾艾整容改换面貌,就是为了假扮清纯女生,好嫁给这个据说有处女情节的大款!他的突然出现,肯定让艾艾觉得极不安全,万一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嫁入豪门就成了泡影!所以,自那天认出王志强后,她就千方百计故意制造种种麻烦,想把这个昔日的男友赶得越远越好!
此时,即使王志强说出真相,又有谁能相信他呢?气愤至极的王志强不禁哈哈笑了起来,这样一个女人,心计何其狠毒?
郑纶一直在旁边看着他,被他这一笑吓了一跳,忙伸出手来摸他的头:“喂,你没事吧?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王志强拍拍他的手:“没事,被蛇咬了一口。”
郑纶瞪大了眼睛:“完了,真神经了!”
老王经的事多,知道这其中肯定有缘由。他不敢再留王志强了,于是介绍了自己的一个老客户,让王志强先去那里干些日子。
无奈之下,王志强只好独自离开。站在别墅门口,王志强挥了挥手,向郑纶道别,约好等这边的事情完后,郑纶就去找他。
老王介绍的客户是个油漆商,人称七爷,生意做得很大,眼下正需要人手。
店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靠在躺椅上喝茶,几个工人正忙进忙出地装卸货物。王志强进了门问道:“是老王师傅介绍我来的,我要找七爷。”那人突然坐了起来,上下打量了王志强几眼,问道:“请问,张宝丽是你什么人?”王志强呆住了,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妈妈的名字了。他心中一酸,眼里泛出泪来,低声回答:“是我妈妈。”那人一下站起来,拉住他的手:“哦!大侄子,真是你啊!快坐下!”
原来,他就是七爷。因做油漆生意,所以行里人都称他“漆爷”,不是他排行老七。说起来,这漆爷和王志强的妈妈张宝丽之间,还真有一段故事。漆爷的生意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曾一次失手,生意濒临破产,还是张宝丽当时拉了他一把,才让他起死回生。从此,两个人在生意上互相扶持,渐渐成了朋友。
漆爷叹口气:“你妈可真是个好人啊。想当初她帮我的时候,什么也不为,就说看上了我不服输的劲头。我能有今天,也幸亏你妈妈当初伸出了援手啊。可是,前阵子我出国了,等我回来后,忽然找不到她了。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我真是放心不下啊。大侄子,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志强摇摇头:“不瞒您说,我也不知道。”漆爷一愣,接着笑了笑说:“行,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勉强了。如果你愿意,就留在这里帮我吧。”
八、莫名跟踪
经过这些事,王志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凡事都依靠妈妈的孩子了,也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儿了。他的脸早已是黝黑的,手指是粗壮的,结满了茧。他可以在筒子铺上,在震天的鼾声中入睡,可以就着凉水嚼冷馒头,可以对着挑三拣四的客户仍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更重要的是,他渐渐成熟了,遇事不慌,凡事谨慎,既稳重又不失机灵。
出于对张宝丽的感激,漆爷对王志强悉心指点。刚开始王志强还有些不放心,生怕漆爷搞什么阴谋,但渐渐他发现,漆爷是个耿直豁达的男人,为人大气。渐渐地,王志强塌下心来,认真帮漆爷做事。
眼见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王志强仍旧穿着一件旧外套。漆爷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嫌我给的工钱不够啊?怎么连件衣服也不添?”王志强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怎么舍得花钱呢?要弄清事情的真相需要钱,他要攒钱。漆爷见他不回答,便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孩子,先穿我的。”王志强伸手推辞:“不用!您这衣服太贵重了!”漆爷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跟我客气什么?想当初你过生日时,我每次都送过大礼呢。唉,你从小就是含着金匙出生的啊……”说到这儿,漆爷忽然觉得不妥,看王志强一脸不自在的样子,便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咱们也不用忌讳什么,都是做大事的人,不用在乎一时的短长。此一时彼一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漆叔我这么多年了,也不知见了多少从巨富到赤贫。甭说别人,我自己这辈子就是这样,大起大落,这样才够精彩!人生啊,有时候就跟坐过山车一样,有高就有低。说句不好听的话,只长在蜜里,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甜。现在,虽然你吃些苦,但只要你不放弃,早晚有一天能成就一番事业!”说着话把衣服放到王志强手里:“穿上!记住,我看好你哟!”
听了漆爷一番话,王志强百感交集。是啊,虽然漆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这种豁达的心态让王志强受益匪浅。自己一定要坚持,要努力,绝不放弃!
有了漆爷的指点,王志强很快就表现出惊人的天赋,不但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得很好,还额外承担了许多其他的事。漆爷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没多久,就让王志强单独打理一个店面。王志强也是充满信心,准备大干一场。正好郑纶来找他,王志强就留下郑纶,两个人又开始携手作战。
王志强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联系业务,沟通客户,发货催款,搞促销活动,做售后服务等等,他都亲力亲为,经验也越来越丰富。
一天,王志强去一个客户那里,出门的时候,无意中从身边的玻璃橱窗中发现,身后好像有个人在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太敏感多疑了,但走了两条街之后,发现那个人一直在尾随着。
经过这件事,王志强就多了个心眼,每次出门时都仔细观察一下,有好几次感觉确实有人在跟踪自己!到底是什么人?跟踪他出于什么目的?王志强没有声张,他想看看,这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次,王志强去取货款。吃完饭,天已经很晚了,他怀揣现金出了门。已是深夜,路上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行人。王志强拐过一个路口,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只见两个黑影正快步向他走来。王志强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他加快了脚步,那两个黑影也加快了脚步。王志强撒腿就跑,刚到路口,那两个黑影已经追上来了,一个伸手捂住他的嘴,一个就去夺他的包。王志强拼命挣扎,就在这时,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人,三拳两脚就放倒了一个,另一个见势不妙,伸手从腰里摸出把刀来。王志强看得有点发愣,不等他想明白,那个人猛地飞起一脚,那把刀闪着寒光飞了出去。两个黑影对视了一下,赶紧跑了。
王志强这时才明白,后出来的这个人,是救自己的。他赶紧上去道谢,没想到对方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他说:“还不赶紧回去?揣着现金还到处走,万一出了事我们怎么交代?”王志强听得云里雾里,想再问的时候,对方已经转身走了。
九、母子重逢
九、母子重逢
王志强始终想不明白,那个救自己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难道,以前跟踪自己的人就是他?要不,怎么会在危急的时候出手救了自己?那人随口说的那句话,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他要向谁交代?交代什么?
一天,漆爷把王志强叫到办公室。王志强以为他要交代自己新的项目,没想到,漆爷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交给他:“这是给你的。”王志强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厚厚的一沓钱。王志强吓了一跳,赶紧问:“漆爷,是我做错了什么,您要解雇我?”
漆爷笑了:“别乱说。你这么好的人才,我留都来不及,怎么会解雇你呢?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王志强使劲想了半天,迟疑着说:“我真的想不起来……”漆爷望着他:“大侄子,今天是你生日啊!以前每年你生日我都会送你礼物,今年,我想,你可能最缺的就是钱了,所以把礼物折现。怎么样,高兴吗?”
王志强的泪水一下子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虽然已近冬天了,但阳光难得如此的好。王志强走在路上,任暖暖的阳光洒在自己的脸上。他不由得伸手去摸揣在怀里的那封信,那是妈妈留给他的东西。妈妈不在的日子,他看了太多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失望过,绝望过,抱怨过,悔恨过,但这些,渐渐随着时间淡了下来。他的心里,又开始有希望在燃烧,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能力,他能证明自己是个强者!
猛然,他又留意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一激灵:难道,自己又被跟踪了?或者,又碰到打劫的了?他猛地回过头,正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不是那天晚上救过自己的人吗?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拽着他就跑。
王志强奋力挣扎,大喊着:“放开我!你是谁呀?想干什么?”对方扯着他跨过马路,低沉的嗓音对他说:“快跟我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过了马路,那人将王志强推进一辆停在路边的车里,那车迅速地启动了。王志强在车上继续挣扎,那个人对他说:“想见你妈妈吗?想见就听我的!”王志强立刻安静下来。
汽车飞速地行驶着,车内静得很,只有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王志强舔舔发干的嘴唇,忍不住焦急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人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说:“等到了医院你就知道了。”
车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了下来,那人拉着他跳下车奔向电梯。电梯半天没有下来,那人干脆拖着王志强向楼上跑,王志强的心都快从嗓子里蹦出来了,他感觉到妈妈就在这里,在呼唤他!
那人在一间病房前停下脚步,对王志强说:“进去吧。”王志强轻轻走进了病房,看到妈妈正躺在病床上,憔悴瘦弱得不成样子。
旁边站着一个男人,正是那天深夜出现在张宝丽卧室的那个人!张宝丽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王志强,眼睛一下子亮了,颤抖着抓住儿子的手:“孩子,我可算等到你了!”
王志强的心都要碎了,他着急地问:“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你害成这样?”张宝丽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孩子,妈时间不多了。听我说,这都是妈妈一手安排的。这位,是余律师,你可以完全信任他。剩下的事,就由他来交代你吧,妈现在,只想多看你一眼……”张宝丽努力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王志强的脸,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万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妈妈,居然就这样离开了自己!
这时,旁边的余律师走过来,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孩子,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王志强颤抖着双手接了过来,打开封皮,第一页就是妈妈熟悉的字迹:
志强,我的孩儿,妈妈多希望能一直这样叫你,看你长大成人,看你成家立业,但老天没给我这个机会。去年妈妈被查出肝癌晚期,最多只有一年时间,妈舍不得你呀,可终究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二十多岁的你仍旧整天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家里的产业你一点不关心 ,学业也一无所成,不懂世事艰难,不懂经营之道。虽然有家财万贯,但也经不起如此挥霍。
所以我才出此下策,生生把你赶出门。一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身无分文的人体会到什么叫人情世故,什么叫世事多艰。只有经历了这些磨难,你才能真正长大成人……
也许你会恨妈妈,但是,孩子,我的儿啊,这一切都是为母的一片苦心。只盼你日后能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的名字是爸爸给取的,意思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好男儿当自强!
原来这竟是妈妈的遗书!
余律师长叹一声:“孩子,你有个好妈妈,她对你真是用心良苦啊。她把你赶出去之后,日夜担心,生怕你发生意外。本来我们一直安排有人跟着你,但没想到,你被搞传销的骗走了。我们一度失去了你的消息,你妈妈也急得要命。谁知阴差阳错,你碰上了那个叫郑纶的孩子。之后的发展,我们都没有插手,只是保证你的安全。你那次高烧入院时,你妈妈实在忍不住,偷偷去看了你一次,但她仍旧坚持了原来的计划,没有半途而废。看到你现在的成绩,她真的很欣慰。”
王志强跪在妈妈床边,失声痛哭,他念念不忘、一心想查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余律师把文件翻到最后:“你母亲为了断你的后路,已经把别墅卖了,工厂按她的计划转让给我了。不过我只是替她管理一年,只等一年后你回来,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现在工厂经营情况良好,各种财产账目都在这里,你过目一下。对了,还有这个首饰盒,是当年你爸爸向你妈妈求婚时的戒指。她希望你能交给一个心爱的女孩。”
清明节,已是集团总裁的王志强神情肃穆地站在母亲墓前,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浪荡公子了,工厂在他的经营下又扩展了,他成为本市最年轻的企业家。
“妈妈,这一切都是你教给我的。”王志强默默地和母亲说着话,“您让我知道了什么是苦难,什么是创业,什么是坚持,什么是朋友,什么是帮助,什么是报恩。我曾那么无知地以为您和别人私奔了,这简直就是对母爱的亵渎!儿子今天明白了,母爱无边,用心良苦啊。”王志强将一束洁白的菊花放下,轻轻抚摸一下墓碑,母亲好像含笑坐在他面前。
风起了,王志强缓步走下了山,身后,是母亲永远的凝望。
已经夜深了,张安还没有睡觉,而是拿着望远镜,站在阳台上,朝对面的居民楼张望。望了一会儿,他有点累了,便低下头来,却猛然看到楼下的停车棚里,有个人影在一辆电动车旁鬼鬼祟祟晃动,片刻,又猫着腰在电动车上捣鼓起来。
张安猜测,这人是个小偷,可随后却又轻蔑地窃笑起来,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个小偷太嫩了:老手的话,偷盗之前,不只是要看四周有没有人,还要往上看,什么树上啊、楼上啊,都应该仔细搜一遍。而且这小偷偷车动作太慢,都五六分钟了,还在捣鼓,还没弄开车锁。这一切都说明这个小偷是“生手”。
你道张安为何一眼就看出对方是生手,因为他本人就是个小偷,而且是个老手!他是一个在黑暗中练就火眼金睛,已有十多年偷盗经验的小偷。
这时,停车棚里的小偷直起身子,似乎弄开了车锁,果然,他推着电动车走出了车棚。楼上的张安还在不动声色地看着,忽然他心念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拿来照相机,冲着小偷连摁了好几下。相机的闪光惊动了小偷,他停下脚步朝楼上一张望,立刻就骑上车飞驰而去,转眼就没了踪影。张安却不急,把玩着手中的相机,得意至极。
转眼天亮了,张安还在熟睡中,忽然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不用到外面去看,他就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那一定是丢了电动车的车主在骂偷他车的贼,果然,细听之下,是一个姑娘在哭诉。张安只是笑了一下,也不理睬,拉过被子盖过脑袋,继续睡觉。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起床后张安直接拿着照相机去外边冲印了照片,然后拿着照片,找那个小偷去。
那个小偷,张安认识的,就住在邻近一座居民楼里,名字叫小雷,听说还是一家公司的经理,没想到外表文质彬彬,却也会干这种事。
找到小雷,张安把照片递上,说:“不认识我不要紧,只要认识这照片上的画面就可以了。”小雷扫了一眼照片,虽然是夜里拍的,模模糊糊只能看到大概,但如果报警交到警察手中,自己也是逃不掉的。本来还有点睡意的小雷,顿时吓得彻底清醒过来,一把夺过照片,作势要撕碎,张安却很坦然:“这样的照片,我还有很多。”小雷愣愣地问:“你想干什么?”
张安只说:“跟我来。”把柄在人家手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小雷只好跟着张安去了他的家。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张安在家中对小雷热情款待,又是递烟,又是泡茶,不知葫芦里卖的啥药。
终于,张安指着对面的居民楼,说:“你知道这楼里住有一个交通局的局长吗?”见小雷摇头,张安继续道:他姓赵,很有钱,你知道吗?”小雷还是摇头。张安嘿嘿冷笑:“你知道他为什么有钱吗?因为他受贿。”小雷一惊,急忙问张安怎么知道的,张安得意地拿出望远镜,说:“我把他所有的行径都看在眼里了。”
局长和小贼(2)
“我观察赵局长有半年时间了,可他一点也不知情。前几天,我发现他把一捆一捆的钞票藏在卧室墙壁的夹层里。”一听到钞票,小雷的眼睛猛然亮了,张安的眼睛也在发亮,说:“我们合伙,一起偷赵局长的钱,你看怎么样?”
原来,张安打算偷赵局长的钱,只可惜没有帮手,势单力薄,一时不敢擅自行动。昨夜看到小雷偷电动车,知道是同道中人,忽然灵光一闪,打算逼小雷合伙,有个照应。
小雷犹豫了一下,半晌,终于点点头,表示愿意跟张安合伙,小偷也是偷,大偷也是偷,干脆做笔大的就收手。张安这时却把小雷偷电动车的照片往桌上狠狠一甩:“兄弟,虽然现在我们合伙了,但丑话还是说在前头,你千万不要做对不起我的事,否则我把照片公布出去,不只是派出所找你,这个生活区的居民也容不下你,就连你的老板,也会炒你鱿鱼。这些,你应该明白!”
小雷连连点头,信誓旦旦:“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兄弟了,只能是同舟共济、患难与共!”
很快,他们就讨论出一个细致方案:他们把行动时间定在凌晨三点,这时候人们睡得最沉,行动起来不易被外人察觉;他们用梯子架在赵局长家的窗台上,由梯子爬进赵局长的家,然后小雷用尖刀制服赵局长夫妇,余下的偷钱等事情,就留给张安来完成。
这哪是偷钱,这分明是抢钱!张安嘿嘿一笑道:“管他是偷还是抢,只要能弄来钱,就行!”
为了方便行动,当天小雷就在张安的家里住了下来。转眼到了凌晨三点,张安在小雷的帮助下,如计用梯子爬上赵局长家的窗台,见赵局长夫妇在床上睡得死猪似的,就放心对下面的小雷一招手,示意小雷可以爬上来了,可是小雷嘻嘻一笑,一边把梯子撤了,一边掏出手机。
张安慌了,不知道小雷唱的是哪一出,急忙压低声音问:“喂,你干什么?”小雷笑着说:“你没看出来吗?我报警啊。”张安急了,想不到小雷突然反水,当然,他没时间追究小雷为什么反水,现在最要紧的是在警察没来之前赶紧逃啊。可是梯子已撤去,无路可逃。张安急中生智,想出一个办法,就是弄醒赵局长,逼他拿出钥匙,把防盗门打开,这样,自己还是可能从正门逃跑的。
于是张安索性进了赵局长的卧室,把尖刀架在赵局长的脖子上,恶狠狠地威胁道:“把防盗门给我打开,否则……”还没说完,赵局长忽然一低头,竟然让尖刀顺着皮肤掠了过去,张安大凉,刚要回刀,赵局长已一肘撞在他的下巴上,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原来,赵局长学过武术。
不久,警察赶来了,把张安押到了派出所。
张安苏醒时,发现四周来来往往的都是警察,才明白自己这十几年的道行算是自修了,如今竟然栽在了一个小毛贼手里。想到小毛贼,他突然又高兴起来,冲着警察叫嚷:“我要举报,我要求减刑!”可警察的回答却把他弄糊涂了:“你举报无效,小雷并没有偷电动车。”
原来,小雷偷的那辆电动车,是他女朋友的。那天,小雷和女朋友看了一部美国大片,说一个偷车贼在一分钟内,能偷好几辆车,小雷看得高兴,就随口吹牛皮,说开锁偷车这种小伎俩自己也会,可是女朋友却和他唱对台戏,说他偷不了车,还数落了他一番。这把他气坏了,当天趁着夜深,偷了女朋友的电动车,算是给女朋友一点颜色瞧瞧。到了中午,才把电动车还给女朋友。还好,还得及时,女友也还没报警,所以这不能算是偷。
电动车虽然还给了女朋友,小雷却并没有因“偷盗”成功被女友崇拜,反倒是被女朋友狠狠骂了一顿,他憋着气回家睡觉,这时,张安竟找上门来,以照片要挟,邀他合伙偷赵局长的钱。他决定将计就计,把张安这个老贼给擒了。
张安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不禁一声叹息。
警察说:“虽然你举报小雷不能将功补过,但是,刚才小雷说了,你这半年,偷看了赵局长受贿的过程。你还是详细地说说赵局长吧,可能还有立功的机会哦。”
大叔公与二叔公作古之后,三叔公成为宗亲中的老大,全村千余口人,惟他独尊。这些年,早年丧妻、年过七旬的三叔公有了不足为外人道的烦恼,烦恼来自四个儿子的不孝。
三叔公的四个儿子早已成家立业,老大在镇政府当计生干部,老二在学校教书育人,老三是个包工头,老四在镇上开了一家理发店,一个个混得不错,可他们全都娶了媳妇忘了爹,只顾自己的小家,每个人都建有一幢小洋房,但谁也不愿意和三叔公住在一起,担心三叔公将来过世后,“弄脏”自己的洋房,留下晦气,可怜三叔公一个人住在瓦片遮头、四壁透光的老屋——土屋里,孤孤单单地过活,四个儿子总算良心未泯,每个月甩给他一两百元作为伙食钱。
其实,三叔公并不在乎儿子们的钱,他还能下地干农活,暂时可以自给自足,只在乎和儿孙们住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可这是怎样的奢望呀。
所有宗亲都为三叔公呜不平,一齐奉劝三叔公的儿子们不要让老人孤独终老,万一哪天老人突发急病,没办法或来不及通知儿子们,怎么办?可他们谁也听不进去。
村里有个叫阿财的小伙子在北京经营酒楼,这几年发了大财,颈上缠着一条比牛绳还粗的金项链,当他第一次开着那辆价值一百多万的宝马车荣归故里时,轰动全村。得知三叔公的遭遇后,他也劝过三叔公的儿子们,同样没有奏效。
这一年过年的时候,三叔公像往年一样,照例一个人过春节,孤凄无比。大年初一,阿财像往年那样,给村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拜年、派利是。这一回,他给三叔派了五百元利是,同时送给他一个古色古香、黄澄澄的金烟斗,他告诉三叔公,这是他从北京一个古玩市场买来的文物,据说是当年一个外国使者送给康熙皇帝的见面礼,随着一代王朝的没落,金烟斗被盗,流落民间。阿财得知烟斗的来历后,二话不说,以不菲的价钱买下来,打算送给本村最尊贵的长辈——三叔公。三叔公感动得老泪纵横,慨叹说阿财比自己的亲儿子还亲。有人好奇地追问金烟斗到底值多少钱,阿财举起六个指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十万?”阿财微微一笑,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很快,三叔公收到阿财大礼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全村。老大第一个赶来,把三叔公请到自己家里,好酒好肉侍候,热情无比,然后问三叔公百年之后如何处理金烟斗,三叔公想了想说:“谁对我最有孝心,便送给谁!”
这时,二儿子追上门来了,要三叔公搬去他家住。老大不让,老二火了:“我也是阿爸的儿子,阿爸我也有份,你凭什么不让他去我家住?”正扰嚷间,三儿子和四儿子也随后赶到,同样抢着要把三叔公接到自己家里去住。最终商定,三叔公轮流到四个儿子家里吃住,轮到谁家,就在谁家住一个星期,将来老人家不幸在谁家因病去世或无疾而终,谁将获得金烟斗的一半价值作为补偿,另一半由其他三兄弟平分。
从此,从早到晚,暖暖的亲情都包围着三叔公,幸福和满足感写在他的脸上。
五年后的一天,三叔公住在老二家时,突然晕倒,被诊断出患了肝癌,已到晚期,去日无多。弥留之际,四个儿子眼中噙着悲伤的泪水,围在三叔公的病榻前,三叔公抖抖瑟瑟地从怀里掏出金烟斗,嘴巴翕动了半天才说:“乖……乖孩子,谢谢你们这几年对老爸的照顾,现在,我宣布……宣布……”突然一口痰上不来,两腿一蹬,就此闭上了眼睛。
三叔公入土为安当日,阿财闻讯赶回来奔丧,对着三叔公的灵柩长跪不起,一边磕头,一边啜泣着说:“叔公,对不起,其实,侄孙我当初送给你的烟斗不是什么金烟斗,更不是什么文物,而是我从地摊上买来的纯铜制造的普通烟斗,当初说是皇帝用过的文物,只是为了逗你开心……”
1.雪崩
汪行东没想到他们居然会遇到雪崩,在喜马拉雅山中段,康波钦峰上!
他们一行四人,除了巴桑是当地向导,王蔚、祝原和汪行东都是在网上认识的登山爱好者。因为趣味相投,大家约定好要一起征服康波钦峰,可没想到刚爬到半山腰,居然赶上雪崩了!
“快下山!”王蔚赶紧抓起包。
“来不及了!”祝原说,这里到山下有三千米,就算直接跳下去都来不及,他一指前面的小山峰:“那边向阳,上面没有积雪,我们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去就没事了!”
四人背上装备包,不再像平时那样谨慎,而是直接用冰镐挂着山体向上攀爬。十分钟后,他们爬到了这个小山峰的顶部,汪行东累得倒在地上,身后的三人突然定在那里,只听见王蔚惊呼一声:“我的天啊!”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汪行东看到了最壮观的一幕。连绵的群山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一道弧形的线在慢慢扩散,所到之处,积雪立即摇落,露出青黛色的山体!然后,这股震动的力量从他们脚下传过,身后的康波钦峰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雪像沸腾了一样从山顶冲下来!
这一幕太过震撼,以至于半分钟后,雪雾慢慢消散,三人仍旧保持着面向远处的姿势,呆呆地张着嘴。坐在地上的汪行东将视线投向三人身后的康波钦峰,他看到了一个奇异的轮廓。
那竟然是一个修建在山腰上的宫堡型建筑!
“哎……”汪行东用激动不已的手指提醒三人。“看后面!”
谁会想到厚实的雪壳下面竟然有这样一座宏伟的建筑,若不是这场罕见的大雪崩,只怕他们此刻正浑然不觉地从那上面爬过。那座白色的宫堡依山而建,红色的金顶映照在残阳中,发出耀眼的光,残破的经幡在它上面飘动着,它像一个从时间深处走出的巨人!
震撼!惊愕!敬畏!都不足以形容四人此刻的心情。几个人相互对视,立刻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走!”
2.古格宫堡
“好像是古格王朝留下的!”祝原说。
四人花了半小时才找到这座宫堡的正门,进去之后是一道向上的台阶,两面是藏地神话内容的壁画,四周悬挂着已经不能使用的铜制酥油灯。巴桑似乎是队伍里最激动的,每一幅画他都要虔诚地磕几个头。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汪行东忍不住问巴桑。
“我听说白玛大师曾经在这座山里密修,并且留下了伏藏!”巴桑解释说,古代的僧侣害怕经典毁于战火,便把经书和法器藏在深山里,等后人来挖掘。专门寻找伏藏的人称为掘藏师。
“不就是埋个佛经,再挖出来吗?”王蔚露出不屑的神色。巴桑皱着眉:“不全是,最神秘的一种伏藏就是识藏了,是埋藏在人脑子里的!”
“脑子里?那怎么取出来?”
“不懂别瞎说!”祝原打断他,“你知道西藏的说唱艺人吗,他们大多是目不识丁的农民,生了一场大病,忽然就可以背下上百万字的《格萨尔王》。他们管这叫神授!”
边走边说时,台阶也到了尽头,四人推开一扇已经朽蚀的木门,一股古老的木料香味扑面而来,巴桑激动地冲进去,跪下不住磕头。
这里竟然是一间佛殿,四壁满是神佛的黄铜雕像,庄重而威严,其中的一尊雕像坐在山羊背上,一手执禅杖,一手持莲花,莲花上生出宝剑。
“那就是白玛大师。”祝原说,“拜一拜吧,保佑我们平安下山!”
就着头灯的光,汪行东四下观察,在入口相对的地方发现了两扇木门,竟然比入口处的还要高大,因为积尘太多,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墙壁。佛殿里建了两道门,不知是何用意,后面难不成有比佛殿还重要的所在?
他抹去上面的灰尘,下面露出用铜镶嵌的密咒:“巴桑,这上面写的什么?”
3.坛城
巴桑凑了过来,喃喃地念了一遍,说:“这是古藏语……只有虔诚的人才能进入这里……要用……供奉……后面我不太认得!”
“来,看能不能推开它!”
两人一起推,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门慢慢打开,光线一下子透了过来,汪行东从缝隙里一看,心里一阵惊叹。里面是一个很高大的圆型房间,房间的顶上有锁链纵横交错,正中间有一个菱形的水池。奇怪的是,里面没有供奉任何神像,似乎也不能用来居住。
祝原和王蔚跟着进来,汪行东四下张望,房间的左右两端各有一条回廊,回廊上密布着窄小的窗孔,光线还可以,所以可以暂时关闭头灯。不过左边已经坍塌掉一段。外面是悬崖绝壁,风呼啸着灌进来。
“有人来过!”王蔚叫了一声,从水池旁边的雪堆里扒出一个装备包,他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有罐头、老式手电筒、登山镐和绳索,还有一截不锈钢的登山棍,是拆卸型的,但另外三分之二已经不见了。汪行东注意到罐头的生产日期是1975年!
“这么说,二十年前走进来的人没有出去了?”汪行东说,当他看向祝原时,却注意到后者正握着那截磨损严重的登山棍,眼中有一丝异样的神情,“怎么了?”
“没……没什么!”
在原地稍作休息后,大家决定继续往里走,当然是走右边那道完好的回廊。甬道呈微微的弧形,但他们走了半小时,却依旧没有看到头。王蔚一边抱怨一边喝水,可水已经喝光了:“娘的,怎么这么渴!”
天慢慢黑了下来,大家打开头灯。不知走了多久!但短暂的惊喜之后,汪行东立即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间屋子和来时的那间分明是一样的,难道他们绕回来了?
“不一样!”祝原指着对面的甬道说,“来的那间左边是坏的,这间两边都可以走的通!这里……应该是一座坛城。”
“坛城?”
“是的。”巴桑接过话茬,“坛城在很久以前其实是建筑,用来抵御魔众,进行修炼的!后来才慢慢成了图形。”
假如这地方整体是一个巨大的曼陀罗图形,那后面的路也可以预想到,大概也是相同的模样。汪行东喝了一口水想道,却意外地发现水已经喝光了。
菱形水池里倒是有不少水,汪行东打算灌一点时,祝原突然按住他的手:“别喝这里的水!”
“为什么?”
“你们有没有发现,从进到这里之后,我们都很渴!”
汪行东隐隐觉得,祝原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这时王蔚站在水池边,一边给喝空的水壶灌水,一边说:“你少危言耸听了,小说看多了吧,大活人能让尿憋死!”
“喂,别喝那个水!”
来不及阻止,王蔚已经把水壶递到嘴边,突然他的眼睛盯着一个方向,手里的水壶停在半空,水不住地流到前襟。
汪行东回过头,突然头皮一炸,从他们走进来的回廊里,有一大片甲虫正黑压压地向他们爬过来!
4.走不出的循环
“跑!”
顾不上多想,四人连忙向右边的回廊冲进去,身处黑暗中,只有四盏摇摇晃晃的头灯照明,但依然可以听见后面那成千上万只脚的爬行声。四人不停地跑,后面的声响却如影随形地跟着,直到身体几乎脱力,那声音才小下来,直至没有。
众人这才敢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现在想回头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继续走吧。”汪行东叹气。
向前走没过一会儿,居然又是一间一模一样的圆形屋子!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回去看看,但刚走到左边的通道,却发现那里被一堵石门封住了。
没有办法,大家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可是,两个小时之后,当他们再次看到一模一样的房间之后,顿时连哭的心都有了。
四个人都累得不行,便在原地过夜。次日,他们被头顶上刺眼的光线惊醒后,接着向右赶路。
这一整天,无尽的噩梦都在重演,每次到达一间圆形房间,后面的路便以某种形式被封死。而且,几个人都口渴难耐,严重脱水。尽管嘴唇干得开裂,祝原、巴桑和汪行东都坚持不碰水池里的水。倒是王蔚每次遇见水池便猛喝一阵。
“我们会不会是在原地踏步?”汪行东问道。刚才他提议在窗户上挂个绳索下去的提议也被否决了,因为外面就是几百米的悬崖,绳子肯定不够长。
“不可能,我们走了一天,窗外的景色一直在变,我们确实是在转圈!”祝原皱着眉,从口袋里摸出那截登山棍,出神地看着。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整整走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堵墙,王蔚发疯地咆哮起来:“是死路!”
几个人绝望地坐在地上,一天一夜的疲倦袭来,他们靠坐在墙上,巴桑竟然倒在地上睡着了。
“啊,这是什么?”王蔚突然跳起来扑向那堵墙。
5.捕鼠器
汪行东一看,原来那堵墙上用珍贵的古格银眼镶嵌出了一幅曼陀罗的图案。王蔚抽出刀,试图去撬它们,他激动地说:“老子就是死也要抱着钱死!”
但那些银眼嵌得很密实,王蔚撬不动便用刀柄去砸,汪行东刚想制止的时候,突然有一股汩汩细流从图案的正中间流了出来。
“水啊!”这一叫把祝原和巴桑也唤醒了,王蔚贪婪地凑过脸去喝,一边喝一边赞叹:“好喝,这才是雪域冰泉水!”
突然,祝原道:“快看地上的水!”地上的水正慢慢向他们来的方向流淌,汪行东惊讶地说:“我们一直在往上走!”
“是,上升的幅度很小,小到我们没有察觉。之所以我们一直在转圈却没有回到原地,原因很简单,这是一个螺旋形上升的回廊!”
突然王蔚惨叫一声,吓得巴桑也跟着叫了出来,两人急忙扭过头时,看见王蔚被两个镂空的金属半球扣在里面,被里面细长的尖刺贯穿了整个身体,他挣扎着,用低微的声音说:“救我!”
然而话音刚落,身下的回廊向墙的方向快速倾斜,同时那堵墙也缩进了墙里,困住王蔚的金属球向外滚动,三人也随着滑了下去。下滑的过程中,汪行东急忙掏出登山镐,拼命地在地上敲打着,试图固定住身体。突然,前面的金属球飞到半空中,他知道滑道到了尽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登山镐凿进了地面里,汪行东拉住祝原的背包,祝原拦腰抱住巴桑,三人像猴子捞月一样挂在半空。
这里竟然是之前见过的那种房间,他们的位置离地有十米高。这时王蔚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那个金属球被一根铁链拖拽着,在房间的顶上快速转动,血也随之洒到地面上。从金属球孔眼里洒出的血,竟然在地上画下了一个复杂的圆形,直到那金属球慢慢停了下来,血一滴滴落进水池中。
“那个图案是曼陀罗!”祝原说,“地狱曼陀罗!”
用血来画的曼陀罗,这机关的残忍和巧妙都让人目瞪口呆,汪行东听说古代宁玛派就有用人血来祭祀的习惯,没想到今天竟然能亲眼看到!
“快,我把绳子绑到镐上,我们下去!”
三人下到地面。吊在半空的王蔚死状可怖至极,让人不忍心再多看一眼。汪行东四下环顾,发现左边的回廊是断裂的,他们居然回到了最初的房间!
巴桑也激动地说赶快离开,但当他们去拉那扇门,却发现它比墙还要坚固,根本拉不开。
“果然是这样!”祝原长叹一声,“你发现没,这个地方并不是把我们困死,而是让我们一直有路走,从而越陷越深!坛城就是这样一种地方,让魔障不能脱身,最后困死在里面!这个门,只能从外面打开!”
巴桑惊惶地说:“我们都要死在这?还有别的路走吗?”
“有的!”祝原一下子变得自信起来,指向通往悬崖的路。“就是这条坏掉的路!”
“可是,可是那里是悬崖啊!”
“我们只发现了背包,却没发现背包主人的尸体,这说明他一定走了这条路!”
“你疯了,那起码有二十米远,过不去的!那个背包主人说不定是跳崖自杀了,所以才没有尸体!”
祝原慢慢踱到断崖前,喃喃地说:“我爸爸,一定不会死在这!”说着他跪了下去,对着空无一物的悬崖磕了一个头。
“你爸爸?”
汪行东还没反应过来,祝原已经对着悬崖迈出了脚步,再向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6.宿命与生命
祝原脚踏到的边缘处陷了下去,断裂的地方有一截回廊从上方轰隆隆地落下来,正好填上了那段空隙。
“你怎么发现的?”汪行东惊愕不已,巴桑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巴桑应该知道,虔诚的人来到圣地,会按照顺时针的方向走,而且虔诚的人也不会喝圣地的水!其实门上的那句话,是最重要的提示,可惜我到现在才明白!”
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他们只能放手一搏。
“我爸爸二十多年前到这里参加登顶康波钦峰,但是到了西藏之后,他大病了一场。病愈之后他突然能看懂藏文,而且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指引他去某个地方……这个地方,就是这里!”
“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被天神选中了,来寻找伏藏,他说这里埋藏着宇宙的真理,无论如何都要来!”
“这些话是他告诉你的?”
祝原停下脚步:“不,他一直瞒着我们所有的人。”他转过身摊开手,手心里是那截磨损严重的登山杖,“直到我看到它才知道!你看上面是不是有长短的磨痕,这是他留下的莫斯电码!谁能想到二十年后被我捡到了!”
“这就是命!”巴桑说。
“或许吧!”祝原长叹一声。三人沉默地向前走,没过太久,前面出现了一处断墙,下面可以下到一处平缓的山崖上,汪行东兴奋地说:“找到了!”
祝原面朝着断墙对面的墙,那上面有一个鹰嘴的神像,大张着口,神像的脚边竟然还有一具干枯的尸体,身上放着一截登山杖。
祝原拿在手里,默默注视着,汪行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巴桑合起了掌,喃喃祈祷着。那大概就是他的父亲吧,汪行东暗想。
“我们离开这里吧!”过了许久,祝原说。
汪行东绑好绳索,让巴桑先下到下面,然后让祝原先下去,祝原说他想多陪陪父亲,汪行东只好先下去,当快到地面的时候,巴桑突然叫起来:“快阻止他!”
“什么?”他抬头看见祝原站在那,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握着刀。
他要割断绳子?但是这里离地只有三米,割断绳子有什么意义!
“他想留下来!’巴桑焦急地喊道。
“祝原,别做傻事!”汪行东一边喊一边试图向上爬。祝原俯视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忧郁的神色,他的声音被雪域的风带了过来:“有些东西,比命重要!我爸爸没有走进去的地方,我一定要走进去,不然爸爸的死,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再见了,我的朋友!”
绳子被割断了,汪行东掉在地上,看着祝原的脸消失在那里,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眼眶不由湿润了。
雪域的风张扬地吹过,天空回响着雪鹰的长啸,悠长得如同山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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