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工程师李一良这一天从湖南到上海来出差。他乘坐的火车进上海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坐了一整天火车的老工程师不愿多走路，就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旅社住了下来。
    旅社服务员把老工程师领进了一间只有两张床位的小客房，那里面已经住了一位娃娃脸的小伙子。小伙子见老工程师出去，马上紧皱了眉梢，然后又对他点摇头，出去打了一盆洗脸水，说：“看样子您是累了，快洗洗脸歇息吧!”
    让素不相识的人给打洗脸水，老工程师有点过意不去，就顺着小伙子的话说：“对对，早点歇息哎，坐了一天车，该把我这个神经虚弱的毛病治住了，今晚可以睡个好觉啦!” 
    小伙子一听，又皱了皱眉梢，不说话了。等老工程师洗完脸，小伙子对他说，他另有点事儿要出去一下，请老工程师只管先睡觉(sleep)。
    小伙子走了，老工程师倒水返来就拉熄电灯上床睡了。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旅客们已陆续歇息，旅社里面逐步安静下来了。可老工程师却睡不着了，他感到小伙子的行动有点新鲜呵!这么晚还出去干什么呢?为了郑重，他坐了起来，把钱包从裤兜里摸出来，压在了枕头下面；又把旅行袋也从床下拎起来，放到了枕边。
   夜更深了，旅社里静得出奇。但是，小伙子还没回房来睡觉。他干什么去了呢?老工程师无从推测，只好强打精神在床上等着。
    一会儿，老工程师听见走廊上传来了一阵很轻很轻的脚步声，然后房间的门被人“吱”一声推开了，这个小伙子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这一下，老工程师不免有些镇静，但仍沉住气，一动不动地谛视着他。只见他在房间当中站了站，似乎是在听什么动静；接着，又朝自己走了过来……老工程师心跳得更急了。那小伙子像是发现老工程师没睡着，便退回到自己的床边，也不拉被子睡觉，却在床边直挺挺地坐下了。老工程师更纳闷了：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老工程师看着想着，仍不见他有什么动静。这时，老工程师感到实在太疲倦了，身不由己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当走廊里的人声把老工程师惊醒的时候，小客房里已是满屋金光了。他赶紧用后脑勺抵抵枕头，只觉得硬梆梆的，钱包还在；又伸手摸摸旅行袋，安安稳稳的，仍在枕边。这时，他那颗心放下了。再侧身一看，小伙子早起床了，正心神专注地坐在小桌边读一本什么书呢!老工程师翻身坐起，正要说话，谁知小伙子起身走了出去。等他返来的时候，给老工程师端来了一盆洗脸水。
    老工程师沉着接过洗脸水，忍不住问起昨晚上的怪事来。小伙子脸一红，说：“我的鼻子有毛病，一睡觉就鼾声震天，我怕影响你歇息，所以一向等到你睡着后才躺下。”
    老工程师名顿开，感动地说：“可是，你太苦了自己呵!”
    小伙子笑笑：“自己虽然苦一点，但会得到一种乐趣。我想，为人在世，帮助别人是一种乐趣；不令人憎恶，这也是一种乐趣哩!”
    两个人马上要转车了，老工程师留下了小伙子的姓名、地址，他相信，能和这样一位很懂得人生乐趣的人保持联系也是一种乐趣。

                      (聂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