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玉生死酬情郎

栏目：历史故事频道：历代名女名妓阅读：594次时间：2024-09-14 10:52:16 字体大小 A- 18 A+

“痴心女子负心汉”。弱女子常把爱情视为生活的一切希望，全心相待，一旦失去，不惜以性命相酬；而须眉毕竟还拥有大千世界，追求功名利禄，爱情只是生命中的一种点缀，此可彼亦可，负心事由是而出。唐代宗大历年间，歌妓霍小玉与诗人李益的爱情悲剧，就是对“痴心女子负心汉”的又一个诠释。
歌妓霍小玉原来出身于贵族世家，父亲(father)是唐玄宗时代的武将霍王爷，母亲郑净持原是霍王府中的一名歌舞姬。因外貌秀美、歌舞动人而被霍王爷收为妾。不料，在郑净持身怀六甲的时候，“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突如其来的“安史之乱”，打破了郑净持安享霍王爷恩爱的美梦。霍王爷在御敌时战死，霍王府中家人作鸟雀哄散，郑净持带着尚在襁褓中的霍小玉流落民间，开始了贫民生活。
到唐代宗大历初元，霍小玉已经十六岁了，禀受母亲的资质，长得容貌秀艳，明丽可人；加上母亲的悉心教诲，她不但能歌善舞，而且精通诗文。这时，母亲郑净持落难时从府中带出的首饰细软都变卖用度殆尽，为了维持母女俩的生计，霍小玉迫不得已承母亲的旧技，做歌舞妓待客。为了闺女(daughter)的前途，郑氏对待客的尺度把持甚严，仅限于奉歌献舞，为客人助兴消愁，决不出卖身体。这样竭力保住闺女的贞洁，是为了有朝一日碰到有缘人，能名正言顺地为人妻，以获得终身的幸福。这样卖艺不卖身的艺妓，娼门中称为“青倌人”，必须意志刚强的人才能做到。霍小玉虽为“青倌人”，但因才貌俱佳，照样能吸引一大批清雅风流之客，成为颇有声誉的红歌妓。
这时，有一个青年须眉以诗才名满京城，他就是李益。李益是陇西人士，大历四年赴长安参加会试，中进士落第，他在家中排行第十，故人们又称他李十郎。中进士时，他年方二十，才华横溢，尤以擅长作诗而闻名。他的每首诗一脱稿，长安的教坊乐工就千方百计地求来，谱上曲子让歌姬吟唱，平民百姓也都争相传诵，他所写的“征人歌”、“早行将”等诗篇，还被长安无数权门贵族请画工绘在屏帏上，视为珍品。
李益生长在苍凉的陇西，那里曾是汉唐的征战之地，当年西汉名将霍去病就曾在那里驰骋拼杀，因而留下了许许多多战争遗迹，最闻名的要算“受降城”，它是霍去病在河西走廊接受匈奴投降的遗址。幼年的李益就常常游览这些现代战争遗迹，凭吊那些曾叱咤沙场的现代英雄。这些生活经历，激起了李益的诗情，因此写下了大量的怀古诗篇，气势雄浑，苍劲幽远，例如他的“夜上受降城闻笛”就是这种作风的代表作：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
不知那边吹芦管，一晚征人尽望乡。
除了伤古怀旧的作品外，李益亲身经历了“安史之乱”的战争离乱，因此也写下了不少有关战争感受的诗，他的“喜见外弟又言别”诗写道：
十年离乱后，长大一重逢；
问姓惊初见，称名怀旧容。
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
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几重！
无限的惊喜与啼嘘、慨叹与无奈，跃然字里行间。霍小玉读到这首诗。直觉感同身受，大为浏览。而更令她评然心动的依然李益的那首五言绝句“江南词”，只用二十个字，却将闺中怨妇无可奈何的孤寂心情渲染得淋漓尽致，诗是这样写的；
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
早知潮有信，嫁给弄潮儿。
多情的女子总盼望与心上人朝夕相守、真心相依；达官朱紫、富人巨贾，倘若时时别离，皆不足取。霍小玉阅历无数名门公子、风流雅士，却一向不肯轻易以情相许，就因为要寻觅一个象[弄潮儿”那样守信的情人。透过这首诗，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善解柔情的须眉站在诗后，于是在心里深处，牢牢记取了作者李益这个名字。
之后，经过街坊邱十一娘的穿针引线，进士落第后等待委派官职的李益，来到崇德坊的霍小玉家。两人相见，都对对方十分钟情，于是落座客厅，煮酒欢谈，大有相知恨晚之感。两人才情相投，意趣相合，竟有说不完的话题。这时正值暮春时节，槛外花落遗芳，帘前鸟鸣送爽，气侯乍暖还寒，令人神清心怡，谈兴更浓。直至夜阑人静，两人仍未有告别之意。霍母郑氏在一旁看着这一对情意相投的年轻人，心中漾起喜意，心想：“可怜的闺女总算找到了一个可意的归宿。霍母殷勤地点上两支红烛，重洗杯盘，再添酒菜，在烛光摇曳中，李益与霍小玉洒酒为媒，定下了终身，并一同对天起誓：“永结同心，忠贞不二，天长地久，相爱不移！”
从此，李益留住在霍小玉家，双双对对，同吃同寝，同出同入，俨然是一对新婚伉俪。
时光茬苒，转瞬夏去秋来，李益被朝廷授职郑县主簿，主簿是掌管全县的行政钱粮的官员，是仅次于县令的父母官。受印后，李益打算先回陇西故乡祭祖探亲，来年春天东行走马上任，在一切安排停当过后再派人前来迎接霍小玉到郑县完婚，这一路奔波，估计约需半年时间，也就是说，这对情侣必须辨别半年整。
李益得到官位，霍小玉半是欣喜，半是担忧，她好怕李郎此去，远走高飞，再也不会回到她的身边。见李益把今后的打算说得头头是道，霍小玉深恐口说无凭，仍是疑虑重重；李益索性取过笔墨把婚约写在一方素绫上：“明春三月，迎取才子，郑县团聚，永不分离。”
霍小玉珍重地收藏起这一份素绫誓约，就象收藏起一份对前途的希望。在落叶送凉的秋夜间，霍家母女设宴为李益饯行，酒意微醺中，霍小玉突然之间郑重地对李益说道：“人事变幻，难以把持，虽有海誓山盟永结同心，但等你官高位显时，难免不喜新厌旧，为妾只求我俩十年之内倾心相爱，等你三十而立之年，任凭另婚高门也不算晚，到时妾当剃头为尼，永绝尘世！”说完泪水无声地洒落衣襟，李益为之感伤不已，自然又把誓言重复了一遍。
谁知随后事态的发展，竟让霍小玉的担忧成为现实，李益申言再三的誓言也被迎面的事实击得粉碎！李益回乡后，因为功成名就，好生风光了一番，喜不胜收的李家父母忙不迭地替他说下了一门婚事，女方是当地官宦世家卢家的闺女。李益闻说此事，有些为难，硬着头皮向父母禀明了长安霍小玉的状况，李家父母听了大摇其头，反对说：“堂堂进士落第、朝廷命官，怎可以娼门女子为妻，真是岂有此理！”既然父母果断反对，加上卢家姑娘秀美知书，一派大家闺秀风范，尤其是卢家执政中有一定势力，对李益的仕途进展大有稗益。如此种种理由，使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李益把长安的婚约抛到了脑后，顺理成章地与卢氏结为夫妻，双双前往郑县赴任，夫唱好随，一派协调美满之象，逐步把长安绮梦和多情的霍小玉淡忘了。
可怜长安的霍小玉，自李郎离开后，她闭门谢客，痴痴地等待情郎派人来接她到郑县团聚。时间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地已往了，半年约定的时限到了，可涓滴没有李郎的音讯，霍母尽量宽慰霍小玉，说：“李郎才到异地，公务繁多，想必得过些时间才能派人来呢！”
霍小玉自己也拼命往利益想，可是，转眼又是秋凉冬至，整整一年已往了，仍然不见李郎的踪影。严冬来临之前，霍小玉终于忧思成疾，病倒床榻。虽有霍母精心调治，但直到瑞雪纷飞，她的病依然毫无起色，日夜召唤着李益的名字，声嘶力竭。精神模糊，知情人都为她凄然动容。
这时，李益因公进京，有知情的友人通知了他霍小玉的近况和病情。李益听了心中一沉，追念到自己曾在京城欠下的一笔情债，他本打算到霍家探望，但又想到自己这种有妇之夫的身份，去了也只能徒增霍小玉的伤悲，因而也就放弃了此愿。
然而，关于霍小玉痴情恋李益，李益绝情弃小玉的故事却已传遍了长安城，许多人对李益的薄愤平心静气。有一日，几位文友在延喜酒楼设宴招待来京的李益夫妇，酒过三巡，宾客畅谈之时，酒楼中突然之间闯进了几位不速之客，以一位身着黄紵宽袍的年轻人为首，前面跟着几个仆人模样的彪形大汉，他们直奔李益所在的桌前。年轻人问明了李益的姓名，便不再说什么，前面的大汉上前架起李益，缓慢地挟持着下楼登车而去。
酒楼上剩下李夫人和几位友人，个个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位黄袍人到底与李益有什么过节呢？其实，这位年轻人本与李益素不相识，只是听说了李益负心之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特意到酒楼中把李益挟持到崇德坊的霍家。载李益的车来到霍家门口，黄袍人命仆人上前报称：[李十郎来也！]待霍母应声出来开门，这伙人放下李益，转身绝尘而去。
霍小玉在这前夜朦朦胧胧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身着黄衫的大汉抱着李益而来，到霍家房前，脱鞋登堂，梦到这里她猛然惊醒了。惊醒的霍小玉感觉头脑特别的清爽，她追念着梦境，占解道：“鞋者，谐也，夫妇协调之兆；而脱者，解也，离也，与李郎既合又离，乃永决之征。”如此一来，她越加愁思如麻，不胜解脱。也正在这时，李益被黄衫客送到了霍家门前。
黄衫客是一个十分热心殷勤的人，他不但为小玉找回了李益，还命人送来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好让这对情人把酒重温旧梦。霍小玉抱病强撑着走出卧室，来到堂前；李益眼看旧日秀美的情人，昔日憔悴到这般模样，不由得愧海交加，无地自容，想到霍小玉对自己的许多利益，而自己竟然弃她不顾，此刻真不知对她说些什么！
其实，李益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既已做出负心事，是无论如何也掩饰和弥补不了的，此时他心里中强烈的自我遣责就是对他的惩罚。霍小玉端视着这位负情的情人，只觉得爱恨交加，一忽儿面露欣色，一忽儿又摇头叹息，那昔日相爱相伴的场面，象走马灯一样一幕一幕地在她脑际闪过，无限的甜蜜往事，都如同落花流水般的一去不回了。
霍小玉踉踉跄跄走近李益，欲哭无泪，指着李益忿言道：“我不负君，君竟负我，心已碎，肠已断，万念俱灰，你还来做什么！”说完，端起桌上的一杯酒，身体晃了晃，然后下狠心似地闭上眼睛，手一扬，酒杯和酒都泼洒在地上，意思是：“我俩已是覆水难收！”
表明了心意，霍小王想转身回房，可是却已挪不动脚步，身体朝前倾了倾，猛地放出两声悲哭，接着就倒在地上，气绝魂飘。
李益见状，不胜悲恐，把霍小玉的尸体抱在怀中，痛哭出声。然而，一切都晚了！
霍小玉的死讯传出后，长安街头有人传出这样的诗句：
一代名花付落茵，痴心枉自恋诗人；
何如嫁与黄衫客，白马芳郊共踏春。
人人都为霍小玉芳魂早逝而怅惘，一个眉清目秀的多情女子，竟为一个负心人付出终身，人们同情之余，更多的是为她痴心不悟而痛心！
时间往往会冲淡许多影象，但唯独感情上的愧疚与创痛却历久弥新。李益之后官运亨通，一路扶摇直上，做到了礼部尚书；但霍小玉的死给他带来的感情伤痛却一向伴伴伴随着他，令他时常暗自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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